城市的另一邊。

    阿鑠正喝著一杯特別調制的飲料，坐在一張凳子上，來回地看著走在路上的行人。

    “小伙子，你在等什么？”旁邊的一輛推車邊，一個戴著白色帽子的男人，正“舞動”著手里的兩柄不銹鋼鏟子，動作熟練地翻動起身前的煎餅攤——是的，這玩意兒永遠都不會過時——然后在已經熟透了的餅上打了個蛋，瞄了一眼阿鑠，問。

    阿鑠手中的飲料，也是這位大叔“傾情贊助”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覺得阿鑠長得很像自己的兒子。

    在這個科技發達的社會，人情關系老早就與之前的社會不同了，更多的年輕人愿意將時間花費在工作、娛樂上面，面對家里需要人陪伴的老人，他們都會傾情解囊，拿出一大筆錢，然后給各自的老人買上一臺全智能的人工機器人，用它來代替自己，陪伴老人。所以，在這條時間軸上的社會，越來越多的老人會選擇早早地結束自己的性命，來逃離這種毫無人情的社會。

    ——也許你會奇怪。

    這豈不是和人口爆炸有所沖突？

    不，一點也不。

    越是這樣，越來越多的家長在選擇生育孩子的時候，就會擴大孩子的數量。他們認為，基數大了，那可以選擇的孩子也就多了，這就提供了足夠多的陪伴自己的機會。

    于是乎，就這樣，這個社會就會產生一種古怪的循環里，越陷越深。

    阿鑠大口地吸了一下，頓時覺得原本壓抑在心頭的一種壓制感得到了緩解，他奇怪地舉起飲料，在杯子里，這種飲料呈現一種可樂般的深褐色，但并沒有氣泡，喝進去的時候先是一種苦澀，但隨即就會出現一種難以言喻的爽快。

    “這飲料是什么？”他問。

    大叔將煎好的餅放到了袋子里，說：“怎么？很好喝吧，這可是我親自調制起來的，不瞞你說，走過我攤位的十個人里面，有九個人都會對這種飲料著迷?！?/br>
    事實確實是這樣。

    在阿鑠坐在這里的幾分鐘內，大叔已經賣掉了十幾杯這樣的飲料。

    “好吧，大概對你來說，是商業秘密?！卑㈣p繼續等待。

    他是在等一個人。

    樂天派。

    說起來也巧，在剛進入這個劇情之后，他們兩個就碰到了。當時，他們位于一個專門提供給乘換乘的交換車站內，人流很密集，更多的，則是提醒發車的喇叭聲。

    兩個人交流了一下，樂天派說如今這種情況，不適合兩個人分頭出去找線索，畢竟這個劇本很大，而且暫時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相互聯系的工具，如果一旦分開，就很難說會再遇見——他們對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他們決定，出去之后找到一個地標建筑，然后阿鑠等在原地，樂天派去尋找線索，再做交換。

    他們在尋找地標建筑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如果你走在專門提供行人行走的人行道時，就算是跑，也不會消耗任何體力值，但一旦走到外面，體力值就會根據行走的消耗減少。

    最終，他們找到了這座廣場。

    這座廣場很大，大到足以容納上萬人同時在里面走，也不會顯得很擁擠。在廣場的正中央，有一座大約二十米高的雕像，雕刻的人，是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人。他左手拿著一本厚厚的書（正攤開著），右手則舉起一把看起來類似于手槍的武器，眼神倒是十分堅定。

    在雕像的下方，刻著一句話。

    “武力和精神，都是這個世界最好的顏料?！?/br>
    在這段話的后方，還標注著一個落款“卡德林·梅卡亞林”。

    如今，樂天派已經出去大概半個小時了。本來這是屬于正常的時間，但就在一分鐘之前，廣場內豎立著的四塊大屏幕——分別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播放了一段市長的講話（他發現那個雕像，就是這個市長），在講話里提及到了即將在五個小時之后降臨的清除計劃，他不免開始覺得擔心起來。

    “大叔，清除計劃是什么？”他又飲了口，問。

    大叔挑了挑眉毛，手里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這時候攤位前出現了一個空檔期。

    “清除計劃，和字面上的意思是一樣的?！?/br>
    阿鑠哦了一句，沒有繼續問下去。

    反而是煎餅攤的大叔，說道：“這個社會，已經積攢了太多的罪惡，于是，所有人都開始習慣了，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釋放出這種惡，用來寬慰自己。怎么說呢，我倒是很贊同這種做法?！?/br>
    “為什么？”說完之后，阿鑠感覺到自己腦袋里，似乎開始隱隱約約有種眩暈感正在如水紋一般，緩緩擴散開來。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是遠在天邊，但實際上卻能真切地感覺到。

    “為什么？這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問題?！贝笫搴呛且恍?，接著開始重新煎餅，即便現在攤位前一個人也沒有：“我只是一個煎餅的，我怎么會知道這種這么高深的答案。依我看，這是這些生活在城市里，形形色色的人所愿意看見的。你知道吧，我的兒子，就是因為當年貪玩，結果在清除計劃之前跑了出去。那個時候……恩，他可能處于叛逆期吧，雖然時間不久，但好像真的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br>
    說到這里，大叔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到了時間，我和我妻子沒有辦法，只能回到家里，祈求我的孩子平安地度過這一晚。結果，他在半夜的時候回來了，我剛準備去開門，在不遠處的街上，就亮起了兩束汽車的燈光。我拼命地喊，讓他逃，可他就是這么敲打著房門。等我跑到門口的時候，我聽見了一個很響的聲音，還有我妻子的尖叫……我不知道是怎么把他被汽車撞得……那么……的尸體抱回來的，那時候，我所能看見的，就只有那兩束燈光了……”

    阿鑠聽到這里，想要去安慰大叔。

    可突然之間，眩暈感降臨了。

    應該說，終于降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