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見問不出什么來,尋意意將符咒塞進洋娃娃身體里,然后遞了過去,“記得不要把符咒弄掉,這個東西,始終是個邪物?!?/br> 大膽忍不住嘟囔,“既然是邪物,那jiejie為什么不毀掉?” 看了一直盯娃娃發呆的田叔一眼,她摸了摸大膽的腦袋,“算了,反正我在這里,它不敢鬧事?!?/br> 田叔連忙抱著洋娃娃躲進窗簾里去了。 尋意意走進臥室,準備睡覺,然后等明天陳大山的消息。 大膽跟在她身后,輕輕晃了晃尾巴,躍上衣柜,“jiejie,晚安?!?/br> “晚安?!睂ひ庖饽樕闲σ獾?。 一墻之隔的少年睡容甜美,眉心卻微微蹙起,好像陷入什么噩夢之中,實際上卻不是。 他夢到了以前在神國的日子。 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幽深的山谷,枝繁葉茂的扶桑樹上棲息著各色的鸞鳥,穿著豹皮、頭上戴著草環的男男女女在月下踏歌而舞。 男的矯健俊美,女的活潑奔放,不一會兒,女蘿纏樹,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兩兩結伴,四肢糾纏膠著在一起,在月光下,汗水晶瑩得好像一粒粒珍珠。 踏歌聲漸漸弱了下來,嬌啼與低喘的聲音此起彼伏,天地間充滿野性且原始的韻律。 彼時,神國還沒有分裂,人與神的界限并不明朗,神只是不必經歷生老病死,他們居住在一起,一同敬奉著創世神女媧。 這些人都是孃孃的子民,亦是她的子民。 她是孃孃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她的心血之作,得到了她的神力點化,是天生的帝女大人。 美麗絕倫、地位尊崇。 帝女坐在山巔,望著扶桑樹下縱情歡歌的男男女女,黑鴉鴉的長發迎風拂動,好像一匹柔軟的綢緞。 她烏泠泠的眼睛如同落滿了月光,顯得那般天真,少年修長的指尖輕輕纏住了一縷頭發,復又松開,輕輕插入她發間,為她一縷一縷平順。 柔軟的帝女大人,此時此刻像一只任他掌控的貓。 近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沸騰的心火在肆無忌憚地灼燒,燒得他靈臺不穩、疼痛難當,好像隨時要做出什么萬劫不復的惡事來。 他知道,是身后的尾巴在作祟,那些潮水般的陰暗念頭在反復引誘著他,墜入十惡不赦的境界。 “阿珩?!钡叟穆曇袈牪怀鋈魏吻榫w,她轉過了頭問他,“這些人在做什么?他們好像很開心?!?/br> 酈珩指尖一頓,停在她臉頰處,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耳尖卻guntang得像要燒起來。 “他們在繁衍生息?!?/br> 帝女若有所思地看著底下的場景,恰好對上月光下抱著少年腰肢的少女,眸子迷離,里面水光交織,媚意流動,好像漂亮的寶石。 她的指尖忽然來到他肌膚上,有樣學樣地撩動,“好玩么?我也想和阿珩試試?!?/br> 她總是這樣,直白且大膽,完全不知道這話會讓他五臟六腑里的邪火燒得更烈,就差把她給毀滅。 說這話的時候,她美麗的眼里沒有絲毫情意,就好像在對他說,“你是我的玩具,可以讓我玩嗎?” 他恨她這樣不懂,又慶幸陪在她身邊的是自己,他無法拒絕,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要乖乖的,我要在上面?!?/br> 她轉過身匍匐著,身上的鈴鐺清脆動聽,像一只高傲的貓一般,慢慢朝他靠近,鮮紅的唇瓣落在他的臉頰,柔軟得不可思議,他的尾巴順勢卷住她的足踝,叮鈴鈴。 風也仿佛糾纏到了一起。 她順勢坐到他腰上,好像觀音在打坐,月光照在她發絲上,像落了一層霜,看起來如此圣潔,不可褻瀆。 有個聲音在誘著他,將這座高高在上的神像打碎吧,沾染上他骯臟的血才最完美,涂遍她全身。 她毫無章法,懵懵懂懂,像個笨拙的孩子,淺嘗輒止地試探。 可他很難受,即便沒有完全占有,他已經忍不住開始顫栗,好像隨時都會碎成無數片,化成風中的沙,海里的泡沫,一吹既散。 他毫無經驗,遠遠不夠運籌帷幄,一瞬間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不是這樣的。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眼尾掛著不知是淚還是汗,顫顫巍巍的,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 少女眼睫輕輕顫動,眼里流瀉著月光,平靜無波瀾,顯得那么冷淡。 她的話向來直白,完全只考慮自己的心情,“好像也沒那么舒服??? 她垂眼看著濕漉漉的指尖,鮮紅的舌頭輕輕舔了舔,眼尾掛著月光,睨著他,更像疏離的貓了,“這是什么?呸,一點都不好吃?!?/br> 久久沒有等到回答,她垂下臉看他,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珠里霧氣繚繞,朦朧不辨。 她頓時愣住了,微微睜大了眼:“阿珩,你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為自己很強,結果毫無經驗弱爆了,珩崽脆弱的少女心受到了暴擊。 第44章 五月份,天氣已經開始轉熱,這天夜里忽然下了一場雨,空氣中帶著潮而悶的氣息。 醒來后,尋意意朦朧睡眼怔怔看著窗外。 外面種著海棠樹,翠葉上雨珠滾落,清欲滴,米粒般的花蕊在枝上冒尖,星星點點的粉、零零碎碎的白交織在一起。 聽著雨滴落在地面的跫音,尋意意心里忽然冒出幾絲不愉快的刺來。 那種空曠的寂靜,讓她仿佛瞬間回到了曠遠的上古,變成了那個孑然一身的帝女大人。 這樣的情緒,她甚至覺得討厭。 這是很少見的。 因為她一貫憊懶、隨心所欲、雖然有喜歡的東西,但是與之相反的厭惡情緒反而很少,這其實是她骨子里帶來的冷淡。 討厭是種比喜歡更費勁的情感。 她粗略記得,她不太喜歡雨天,雨天總是黏糊糊的,那種粘糊勁好像鉆到了骨子里,讓整個人都變得懶懶散散。 胸口會像堵了一團淋濕的棉花,沉甸甸的,呼吸之間都好像有水汽在蔓延。 她望著細軟的雨絲,搖曳的海棠樹,不知為何,腦海里驟然浮現一雙琥珀色的眼,霧蒙蒙的,里面的情緒哀傷又復雜,又那么專注地看著她。 她想到了酈珩。 她仔細想了想,發現其實自己是喜歡他那個黏人勁的——就好像,她擁有了一件獨一無二的玩具,利用他排遣寂寞。 玩具…… 這個想法再次冒出,她心臟驀地刺痛了一下。 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當作一個取樂的玩具,那實在太惡劣了,簡直不像她。 可從幻境出來后,對酈珩莫名其妙的憐惜似乎佐證著她確實曾把他當作一個玩具。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冒出這種想法來,也許是下過雨,她情緒久違地發酵。 所幸,她的胡思亂想沒有持續太久,就被一陣鈴聲打斷了。 是陳大山的電話,他的聲音隔著雨聲嗡嗡的,“尋小姐,您醒了嗎?” “嗯?!庇捎趧傂褋聿痪?,她的聲音也nongnong。 “尋小姐,我已經和院長打過招呼了,你可以去探望田心心小姑娘了,那個地方比較偏僻,我叫我家司機開車送你,你打算幾點去,我好安排他來接你?!?/br> 尋意意看向墻上的掛鐘,“現在八點半了,我十點過去吧?!?/br> “好,你住的地方離我家的車程大概十幾分鐘,我讓司機九點四十來接你?!标惔笊桨才诺煤芡桩?。 “謝謝陳總?!?/br> “尋小姐就不用和我客氣了,對了,話說今天日子可真是巧,福利院有慈善活動,聽說市長還有一些商界人士都會出席,還會攜帶家屬,很是熱鬧?!?/br> “嗯?!睂ひ庖獠]有表現出多大興趣,忽然聽到陳大山一句,“尋小姐,你的父親尋映見可能也會出席?!?/br> 聽到這個名字,尋意意莫名反感,嗓音冷冷,“他不是我父親,他不配?!?/br> 她并沒有侮辱人的意思,她只是實話實話。 她是作為帝女被創造出來的,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母親可是女媧,她也一直叫她孃孃,那是阿娘的意思。 孃孃身份那般尊貴,那個男人,又他有什么資格當她父親。 聽她語氣冷淡,陳大山以為是因為被他趕出家門而生的齟齬,立刻訕訕道:“是是是,那尋映見何德何能,當尋小姐父親,尋小姐別生氣,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就是他嬌寵的那個假女兒,尋芊芊到時候也會到場,這個尋芊芊可是妖里妖氣的,讓人看著就不舒服,估計來路不正?!?/br> “她本來就是個妖物?!睂ひ庖庹Z氣平靜。 陳大山嚇了一跳,忍不住碎碎念,“什么!妖物?我就說嘛,這個女人不簡單,面相看著也惡毒,尋映見指不定利用她賺了多少黑心錢呢,我那次平白遭災,也是他們搞的,想起來我就來氣?!?/br> 尋意意沒什么耐心聽下去,“沒事的,她傷不了我,好了,我準備一下,等下去福利院?!?/br> 陳大山只好道:“那尋小姐下次再聊?!?/br> 尋意意起床,抱著衣服去衛生間換衣洗漱。 大膽睡醒了,從柜頂跳了下來,蹭著尋意意小腿賣乖,“jiejie,早啊?!?/br> “早,我等會要和田叔出門,你和我們一起還是待在家里?”尋意意抱著衣服,垂頭看他。 大膽躊躇不定,“酈珩哥哥呢?” “我帶田叔去看他女兒田心心,又不是去捉鬼,應該沒他的事?!?/br> 不是捉鬼! 大膽貓眼圓溜溜轉了轉,乖巧道:“那我還是跟著jiejie吧?!?/br> 正說著,門被敲響,尋意意開了門,看到酈珩提著早餐,站在門外。 少年穿著白t恤,笑容干凈又溫柔,好像驅散了雨天黏糊糊的潮濕的太陽,“意意,我給你們帶了早飯?!?/br> 尋意意道過謝后接了過來,問道:“我和大膽還有田叔等會要去福利院見田叔的女兒,你要一起嗎?” 酈珩正癡癡看著尋意意,她身上還穿著睡衣,粉色的,腳下趿拉著一雙拖鞋,腳背白皙,腳趾圓圓,嬌憨又可愛。 他身后的尾巴不自覺輕輕晃動。 他實在很喜歡這種她私下里的模樣被自己一個人看到的感覺,那是一種獨占、珍藏的快樂。 聽到意意問自己,他眼睫輕輕一顫,眼里流露出一絲喜悅,又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恰好有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