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為了皇上?我該是如何為了他?”展歡顏打斷他的話,語氣犀利,“在你眼里,他是你的主子,你是一國之君,可本宮不是你,也考慮不了你的那么多。在本宮看來,他就只是本宮的夫君,而現在,又是本宮肚子里孩子的父親。你要替他的江山承繼考慮,本宮可管不了那么多。本宮只知道,他既然是本宮夫君,是本宮未來孩兒的父親,那便就是家人也是親人,他但凡是敢于拋下我們母子不顧,我也不會為了他身為一國之君的身后事cao勞?!?/br> 展歡顏的神情語氣都很淡漠,沒有什么激烈的情感摻雜其中,可是陸行聽著,心里卻是驀然感受到了一種玉石俱焚的狠厲。 “娘娘,您犯不著做這樣的打算,只要你誕下皇嗣——”陸行打了個寒戰,隨后趕忙收攝心神道。 “本宮不聽你的廢話,你的這些話也別再傳到本宮的耳朵里來,你和他背后要怎么打算那么是你們的事,不要把本公算在里頭?!闭箽g顏卻是完全失了耐性,根本就不聽他說完,就已經再度起身道:“他都做了什么安排你不要再告訴我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除非他活著,也唯有他活著,明白嗎?” 曾經她要借他的手來報復殺人,可是說到底,她卻并不是那樣利欲熏心的人。 皇后怎樣?太后又怎樣? 如果只能在他身后守著著一座座清冷的宮殿,這樣的生活—— 她曾經不怕,可是現在—— 卻是想一想都要全身發抖。 沒有什么,比他活著更重要! 哪怕只是為了腹中孩子,她唯一的愿望—— 也不過是要他活著! 幾次。而已。 展歡顏再進到里面的寢殿的時候,裴云默已經給北宮烈扎了針,床邊放著的臉盆里是一大片暗紅色的血水,看的人觸目驚心。 “他怎么樣了?”展歡顏問道,強迫自己不去看臉盆里色彩弄了的東西。 “我剛給他扎了針,積壓在肺部的毒血他吐出來了一些,可是最近的情況不容可觀,我再想想別的法子吧!”裴云默道,面色憂慮的看了她一眼。 展歡顏的目光盯著床上昏睡的男人,只就問道:“他什么時候能醒?” “不一定,看情況吧!”裴云默道,“我急著回去配藥,先走一步?!?/br> “嗯!”展歡顏點頭,說話間目光卻是一直沒有離開北宮烈的臉,“我叫人送你出去,有什么事你找陸行就好!” 裴云默神色復雜的又看了他一眼,方才轉身離開。 ☆、第九十一章 當天下午單太后就又叫人過來問了一次,被展歡顏給擋了回去。 墨雪看在眼里就跟著隱隱著急道:“娘娘,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太后娘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皇上若再還是不醒,她那里勢必又要懷疑的?!?/br> “陸行么?”展歡顏道,坐在北宮的床邊未動。 床上那男子的睡顏依舊俊美無匹,那么沉靜安寧的模樣,與他以往展現在她面前的每一面都不盡相同。 “去了御林軍的值班房?!蹦┗氐?。 “讓他來見我!”展歡顏道,視線卻是自始始終不曾離開過北宮烈的臉,唯恐下一刻他會蘇醒,而她會錯過。 以前她不想承認,可是現在看著他全無知覺躺在這里的時候心里卻是切切實實的怕了且恐慌,無數的念頭不斷從腦海中飛閃而過—— 如果他再醒不過來怎么辦?如果他就這樣一直一直的沉睡下去,又該怎么辦? 這個時候才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失去他,不知不覺間他在她的生命中竟然也成了一個不可忽缺的存在。 墨雪應聲去了。 展歡顏干脆就從床尾挪過去,坐在了北宮烈的身邊,握了他的一只手。 昏迷之后他的低溫更是低的異于常人,指尖的涼意仿佛能透過指頭刺入骨髓深處。 展歡顏抓著他的手,突然就有種隱隱想哭的沖動,驀然就紅了眼圈。 她努力的壓抑住情緒,將他的手拉過來隔著衣物壓在自己的腹部。 藍湄從外面端了一盅補品進來,在外殿站了一會兒,原是想要勸她兩句,但是看著她的神色,遲疑之下只就隱隱一嘆,又送了出去。 展歡顏并沒有聽到她來了又去腳步聲,藍湄出去了一會兒就又再度折返,焦急道:“娘娘,太后娘娘來了!” 展歡顏回頭,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藍湄剛想要說什么,外面就傳來如玉尖銳的斥責聲,“太后娘娘來看望皇后娘娘,幾時輪到你們這些奴才指手畫腳的了?還不讓開!” 藍湄的心里一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是如何是好。 展歡顏看了眼床上躺著的北宮烈,給他掖了掖被角,然后就起身往外走。 藍湄趕忙快走兩步跟上。 外面單太后已經帶著一行人從前殿殺了進來,簡方擋在門口試圖勸阻,卻被如玉罵了個狗血淋頭。 展歡顏從殿內一步跨出去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和單太后同來,站在她身后半步的北宮馳。 北宮馳的視線移過來,看到她眼中明顯遍布的血絲,就是神色略微一滯。 展歡顏只當是看不見他,目不斜視的走過去,見禮道:“臣妾見過母后,不知道母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母后見諒?!?/br> 重華宮這里對外給出的說辭是展歡顏抱恙,這會兒雖然她的精神不大好,但是一眼看去卻是沒什么大的妨礙的。 單太后是何等精明的一個人?自始至終沒見北宮烈出來,心神瞬時一斂,又再深深的打量了展歡顏一眼,然后才不緊不慢道:“哀家聽說皇后鳳體違和,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你,怎的?你沒什么大的妨礙吧?” “不過就是偶然風寒罷了,不勞母后親問,臣妾愧不敢當?!闭箽g顏道,同時禮讓又客氣的回。 說話間她卻是沒等單太后母子有所反應就緊跟著話鋒一轉,對簡方道:“皇上在里頭批折子,不是說了不準喧嘩的?母后來了,你怎么也不進去通傳一聲?” “奴才知罪了!”簡方倉惶跪了下去,為難的小聲道:“奴才勸了,可是太后娘娘擔心您,說是一定要親眼看過您才能放心,所以就——” 單太后的心里既然已經有了揣測,自然就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和簡方計較什么,當即說道:“不關他的事,是哀家一定要看過了你才放心,聽說你這里也沒傳太醫,自己的身子就這么不當回事嗎?” 她說著,就冷著臉對身邊如玉吩咐道:“去請太醫過來給皇后看看!” “是!”如玉應聲去了。 展歡顏也沒阻攔。 單太后舉步就又朝院子里走,一邊道:“既然哀家來了,那便過去見皇上一面吧,正好也有些事情要與他說?!?/br> 藍湄的心里一急,為了不露破綻,面上卻是強作鎮定的不肯表現出來。 展歡顏則是直接往前一步,抬臂將她攔下,微笑道:“皇上正在處理公務,既然母后要見他,那就請您先行移步前殿,臣妾先替您進去問問吧!” 單太后冷冷的看她一眼,唇角帶了一抹譏誚的笑容,卻是不置可否。 展歡顏也不懼她,只就坦然的與她對視。 單太后不語。 卻是在旁邊一直冷眼旁觀的北宮馳走上來一步,含笑道:“母后和皇兄之間幾時需要這么見外了?其實——也犯不著這樣麻煩的!” 展歡顏絲毫也不以為意的挑眉看向他,反問道:“梁王也是來探本宮的病的嗎?” “本王剛好進宮來給母后請安,順便過來看一眼?!北睂m馳道。 一大早開始,北宮烈和展歡顏就雙雙沒有準備,雖然對外傳出來的消息是展歡顏生病,但單太后卻是做了兩手準備,久久得不到這重華宮里的確切消息,就叫人去找了北宮馳進宮。 這會兒展歡顏完好無損的展在人前,那么不用說—— 出事的就定然是北宮烈了。 單太后是有備而來,而且眼見著自己籌謀多年的事情眼見著就要修成正果,心中忍不住的就帶了幾分雀躍。 她的面色不顯,其上仍是一片冷然之色道:“梁王說的對,哀家和皇上是母子,也沒什么好見外的?!?/br> 她說著,就又再次大步往里走去。 展歡顏的眉毛皺了一下,終究還是一咬牙,喚道:“藍湄!” 藍湄已經準備了許久,此時終于得到傳喚就忙是心神一斂,一步上前將單太后攔下,“太后娘娘,皇上的口諭,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內,請您不要為難!” “你這賤婢,太后娘娘的路也是你敢攔的嗎?”如玉尖聲叱道,搶上來一步就朝藍湄臉上摑去。 藍湄不避不讓,只在她勢在必得的時候忽而側身輕輕一讓。 她動作的幅度其實并不大,但如玉沒有防備,直接就撲到了臺階底下,倒栽蔥一樣的摔下去,門牙當即就磕掉了兩顆,滿嘴是血的躺在地上瞎哼哼。 “你大膽!”碧玉見狀,立刻就跟著惱羞成怒的大聲道:“太后娘娘面前,豈容你造次!” 說著也是怒不可遏的就要動手。 藍湄不知道展歡顏準備怎么化解此事,就先隱晦的地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見到展歡顏對她點頭,方才一把捏住了碧玉的手腕,手下用了巧勁兒輕輕一掰。 嘎嘣一聲脆響。 碧玉慘叫一聲,抱著手腕就蹲了下去。 就算單太后的涵養再好—— 此時身邊兩名大宮女同時為人所傷也已經無限制的挑戰了她的極限。 “你——簡直放肆!”單太后怒道,抬手指向藍湄,手指都在隱隱發抖。 這還是她這一生頭一次當眾吃了這么大的悶虧,又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來人,給哀家把這個斗膽犯上的賤婢拿下!”單太后怒道。 后面跟著她一起過來的侍衛蜂擁而上。 藍湄卻是根本就無所畏懼,左右閃躲著一邊出手,接連十幾二十個人全都被她相繼撂倒在地。 有人摔壞了膝蓋,有人折了胳膊,有人摔了個鼻青臉腫,有人干脆就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站也站不起來。 單太后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的目瞪口呆。 “反了反了,你這賤婢,誰給你的膽子敢當著太后娘娘的面耍橫?來人,快來人!”如玉頭暈眼花的爬起來,嘶聲大嚷大叫。 “皇上正在里頭批折子,你就敢在這里大喊大叫,我看你才是斗膽包天的賤人!”藍湄道,又是橫臂一巴掌掃了過去,再次將水玉從臺階上掃了下去。 院子里橫七豎八,侍衛和宮婢們哀嚎一片不止,前后不過片刻功夫就鬧的人仰馬翻。 單太后的前路被阻撓,已然是惱羞成怒,剛要再喊人過來幫忙—— 下一刻,一直在旁邊靜立不動的北宮馳卻是突然一步上前。 彼時展歡顏的所有注意力都還集中在單太后身上,一事防備之下已經被他一把拿住了肩膀。 這一次他下手的力氣絕對不輕,展歡顏只覺得肩膀被他抓過的地方都是尖銳的一疼,忍不住就皺了眉頭。 北宮馳卻不理他,直接抬頭往她膝蓋后面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