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信佛，自然也是迷信。

    心里冷不丁打了個寒戰，不過轉念就又摒棄了這個念頭，進而聯想到和張mama有關的另一個人。

    “一定是她做的！”老夫人道，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扶著素雨的手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展培的反應也很快，臉一沉也急忙快步跟上。

    一行人怒氣沖沖殺到江氏的住處，彼時江氏心中快意，自是半分睡意也無。

    李mama陪在旁邊，諂媚道，“夫人放心，奴婢已經叫人去打聽過了，那整間屋子都燒成了廢墟，大小姐絕無生還的可能，以后夫人就可以安枕無憂了?！?/br>
    “哼！”江氏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眼底有幽冷的光芒閃爍，“只可惜我沒能親眼過去看著她死，倒是便宜了她了?！?/br>
    李mama看著她這般幽冷狠辣的神情，心里突然就忍不住的發寒，遲疑了一下道，“夫人，這次是怎么了？您明知道侯爺和老夫人寶貝著大小姐，怎么還要這么迫不及待的動手？舅老爺不是也說叫您忍忍吧，老夫人和侯爺那里都還好說，若是為此得罪了梁王和太后，那可就引火燒身了?！?/br>
    江氏不悅的瞪她一眼，李mama立刻就閉了嘴。

    然后就聽江氏陰陽怪氣的說道：“她要得梁王和太后給她撐腰，那也得先入宮見了太后，得了正式的賜婚再說，現在——死了還不是白死，你怕什么？”

    不能讓展歡顏進宮！這就是白天江海走后江氏心里唯一的想法，所以今天一入夜她就迫不及待的動手了。

    好在是事情順利，展歡顏那個煞星這就灰飛煙滅了。

    江氏越想就越是覺得解氣，正在快慰的時候，就聽見外面守夜的婆子驚慌失措的大聲道，“見過老夫人，給侯爺請安！”“夫人！”李mama手足無措，一下子就慌亂起來。

    “去開門！”江氏卻沒什么反應，反而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物，在桌旁安坐不動。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她還怕什么？橫豎展培那母子兩個對她也沒了情分在，就算知道是她做的又能怎么樣？

    李mama硬著頭皮過去開門，卻是剛好迎著展培踹過來的一腳。

    李mama“哎喲”一聲，連忙伏地跪在旁邊，大聲道，“給老夫人和侯爺請安?！?/br>
    江氏看過去一眼，也沒起身，只就諷刺道，“妾身身子不爽利，不能給侯爺和老夫人行禮，還請侯爺莫怪！”

    展培見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就更是氣的厲害，上前指著她道，“你說，顏兒院子里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大丫頭的院子里有什么事嗎？妾身被老夫人安置在此處養病，早就不過問府里的事物了，實在不知情，還請侯爺明示?！苯系?，臉上表情平靜，卻是半點也不心虛。

    展培心里已經有了認定的想法，自然不會再從她的神色之間試著去判斷什么，只就虎視眈眈的看著她。

    江氏說是無所畏懼，卻也到底是被他這眼神盯的心里發毛，只得再次開口道，“大丫頭院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把侯爺和老夫人都驚動了？我最近是一直在屋子里養病消息不靈通，李mama——”

    江氏說著，就朝李mama看去。

    李mama拿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展培的臉色，緊跟著又再度垂下頭去道，“奴婢也不知道，就是頭半個時辰外面好像鬧的厲害?！?/br>
    江氏挑眉看向展培，一臉的無所謂。

    老夫人在旁邊陰著臉看著，這會兒便是冷嗤一聲道，“周mama，去把墨玉齋的所有丫頭婆子都給我提過來，逐一行刑，我倒是要看看他們的骨頭能有多硬?！?/br>
    不管去墨玉齋布置放火的是誰，只就墨玉齋內外的奴才一個也沒有覺察到動靜，這就不合常理。

    江氏的眼底閃過一絲憤恨的冷光，隨即很快恢復如常。

    老夫人看了展培一眼道，“你也先坐下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就不信，那些個奴才還能翻出個大天去?！?/br>
    展培對江氏已經厭惡到了極點，若不是礙著江海在上頭壓著，早就休妻再娶了。

    這會兒看江氏的眼神就如是看仇人一般，悶著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

    周mama的動作很快，不多時就把墨玉齋里外包括桃葉在內的十二個丫鬟婆子一并帶了來。

    眾人看著老夫人的這個架勢就心知不妙，不等老夫人開口就已經哭天搶地的告饒。

    “侯爺，老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請侯爺和老夫人開恩?！碧胰~哭的梨花帶雨，連忙磕頭。

    老夫人冷著一張臉，臉上卻是全無動容，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一遍道，“你們都嘴硬不說是吧？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誰做的，你們以為你們不說我就查不出來了？我最后再問一遍，到底是誰？”

    老夫人的聲色俱厲，她不常發脾氣，但眾所周知這位老夫人的手段和脾氣都是一等一的。

    眾人唯唯諾諾的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好！”老夫人冷笑，轉而就是語氣一厲對周mama道，“抬板子來，給我挨個兒打！就算不是他們做的，只就沖著護主不力這一條，我今天打死了他們也不算冤枉?！?/br>
    “是，老夫人！”周mama應道，抬手就招呼人去抬板子。

    桃葉嚇的魂飛魄散，再顧不得許多的驟然回頭，叱道，“你們有誰知情的就趕緊說出來，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指望著可以瞞天過海嗎？”

    眾人都是各自低垂著眼睛，不肯吭聲。

    不多時外面就有家丁護院抬著板子進來。

    桃葉等人瑟瑟發抖。

    老夫人卻無半分動容，直接一揮手：“給我打！”

    十二個人被一起拽了出去，外面噼里啪啦的板子聲夾帶著凄厲的哭喊聲響成一片。

    老夫人是動了真格兒的了，下頭的人出手也是半分不容情，三五個板子下去，所有人都斷了指望，終于一位姓孔的灑掃婆子哀嚎著大聲道，“老夫人饒命，奴婢說，奴婢說了。是劉mama，是劉mama??！”

    行刑的人動作沒停，先去看老夫的反應。

    老夫人抬了抬手，冷聲道，“把她帶過來說話！”

    孔婆子被拖過來，扔在了地上，此時已如驚弓之鳥，完全不等老夫人發問就已經自覺的開口道，“老夫人，和奴婢同屋的劉mama入夜之后鬼鬼祟祟的摸出去過，奴婢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她做了什么，可她出去了小半個時辰，剛回來就傳出大小姐屋子走水的消息來。一定是她！老夫人，一定是她！”

    老夫人的目色一寒，斥道，“劉mama呢？”

    下頭的人立刻就將另一個渾身發軟的婆子給架著扔到老夫人的腳下。

    “見過老夫人！見過老夫人！”劉mama是被嚇破了膽，伏在地上只就自顧重復這一句話。

    “孔婆子指證你的話，你可有話說？”老夫人道，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人生吞活剝了一樣。

    劉mama伏在地上，渾身發抖的顫聲道，“冤枉，老夫人，冤枉，奴婢——奴婢只是鬧肚子，去了茅房。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江氏的眉頭皺了一下，唇角隱晦的牽起一抹諷笑，但是很快又于瞬間隱沒無蹤。

    劉mama有把柄握在她手里，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

    展培見著劉mama不肯松口，已然是耐性耗盡，怒聲道，“不肯招就再給我打，打到她肯說實話為止?！?/br>
    “是，侯爺！”家丁上來拽了劉mama，就要拖到院子里繼續行刑。

    周mama的目光閃了閃，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這邊劉mama又挨了十來個板子已經受不住，兩眼一翻給暈死了過去。

    “潑醒了，繼續打！”老夫人道。

    下人取了冷水過來，對著劉mama兜頭澆了下去，劉mama一個機靈就再度轉醒。

    江氏看在眼里，就事不關己的嘆息一聲，道，“劉mama，如若真是你做的，我看你便還是招認了吧，老夫人心疼大小姐，今天這事兒你是肯定糊弄不過去的，何必要受這樣的皮rou之苦呢？”

    劉mama渾身上下都是鉆心的疼，尤其是下半身，幾乎已經麻木到整個兒失去知覺了。

    她也是事先有所準備，眼見著在劫難逃，終于一咬牙道：“是！是奴婢做的！”

    “你做的？”老夫人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冷冷的看著她，“你是受了誰的指使？為什么要對大小姐下此毒手？”

    “沒——沒人指使奴婢?！眲ama道，使勁低垂著眼眸不敢去看任何人，生怕從眼神之間泄露了什么玄機出來，一邊繼續道，“之前張mama在的時候對奴婢甚為照顧，奴婢是氣不過張mama病后大小姐就放手不管，所以才做了這事兒，想替張mama出一口氣。老夫人，事情就是奴婢做的，你要打要罰奴婢不敢有半句怨言?！?/br>
    這套說辭，也是之前準備好的，不管老夫人信不信，她都準備咬死了。

    江氏心里滿意一笑。

    張mama那死奴才，哪怕是死了，現下也還是有些作用的。

    這話老夫人自是不信的，冷哼一聲，剛要吩咐了人再打，就見周mama從院外快步走了進來。

    “老夫人！”周mama走的急了，這會兒聲音里還帶著微喘道，“劉mama是個嘴巴嚴實的，再打下去也未必會有結果，奴婢去將她的兒媳和孫子一并帶來了?！?/br>
    劉mama聞言一個機靈，猛地抬頭，眼神惶恐的看向周mama。

    周mama面無表情的一揮手，“帶進來！”

    外面兩個婆子就將一個瘦弱的媳婦子并一個五六歲的男娃娃一起推了進來。

    那小媳婦的神情怯懦，進門就跪了下去。

    男孩兒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直接撲到了劉mama身邊，嚷著道：“奶奶你怎么了？奶奶！奶奶！”

    劉mama的眼淚滾滾而下。

    周mama已經湊到老夫人耳邊小聲稟報道：“劉mama的兒子頭兩年得了重病已經過了，只留下這么一根獨苗。她男人是個好賭的，據說前些天在賭坊輸了不小數目的一筆銀錢，還險些將這孩子賣了，就在今兒個下午，卻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一筆銀錢將債務給還了?！?/br>
    江氏恨恨的咬牙，卻是沒想到周mama辦事如此之利落，不僅拿住了劉mama的軟肋，還把事情的原委都打聽清楚了。

    “劉mama，為了你的家人積福，我勸你還是實話實說了吧，也省的叫他們跟著你一起受苦?！苯显匍_口，語氣之中已經帶了明顯的威脅警告之意。

    劉mama一個機靈。

    老夫人看了那孩子一眼，卻無半分悲憫道，“一起打！打到她肯說實話為止！”

    家丁上來就要提那孩子，劉mama下意識的撲過去想要搶奪，卻奈何身上疼的厲害，直接就撲了個空摔在地上。

    “奶奶！奶奶！”男孩兒大聲的哭喊。

    那媳婦子要過去搶人，也被兩個膀大腰粗的婆子給按住了。

    劉mama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爬過去拽住老夫人的裙擺，磕頭道，“老人人，錯是奴婢一個人的錯，孩子什么事也不懂，老夫人您開恩，開恩吶！”

    老夫人不為所動。

    周mama卻像是聽了笑話一樣冷笑出聲道：“劉mama，你的孫兒你知道疼，卻又公然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對大小姐下了毒手，你這又是將老夫人置于何地了？”

    “我——”劉mama一時語塞，惶恐之余六神無主。

    江氏心里也是暴躁不安，恨的牙根癢癢。

    老夫人等了片刻，見劉mama還沒有妥協的打算就終是一抬手對院子里道，“還等什么？動手吧！”

    “老夫人——”劉mama凄聲叫嚷，嚇的魂飛魄散。

    外面的家丁輪了板子剛要動手，卻聽得一道女聲從院外傳來，“放開他！”

    眾人一愣，都恍惚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尤其是江氏，幾乎是條件發射一般噌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夜色中果然就見展歡顏著一身素色衣裙從容不迫的從院外款步走了進來。

    老夫人也恍然是自己見鬼了一般，張了張嘴一時沒能說出話。

    展培在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的同時更是冷了聲音道：“剛才你跑去哪里了？闔府上下為著你的事都要鬧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