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那婆子應諾,也顧不上手上的活了,爬起來就趕緊帶上門出去。 從前面的花廳到院子里的人瞬間就散的干干凈凈。 江氏走到展歡雪的床邊,看一眼在床上閉著眼裝病的展歡雪,直接對古大夫道,“你過來,再給二小姐重新把脈,看仔細了,若是敢有一個字的謊話,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br> “是!”古大夫應道,背著藥箱過去就要去被子里拿展歡雪的手腕。 展歡雪不明所以,只當是她被送回來之后展歡顏又對江氏說了什么,所以江氏才懷疑她裝病的。 橫豎這會兒屋子里就他們母女幾個,她索性就直接掀開被子坐起來,鼓著嘴對江氏道,“母親不用診了,我根本就沒暈,就是為了做給周mama和那小賤人看的?!?/br> 江氏冷著臉,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她的話,只對古大夫使了個眼色,“把脈!” “母親!”展歡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是不是展歡顏那賤人跟你說我的壞話了,母親,你別聽她的,是她算計我的?!?/br> 說著就不依不饒的哭著去拽江氏的袖子。 “你住嘴!”江氏這會兒滿肚子的火氣,哪里是有心情聽她撒嬌,冷聲喝道。 展歡雪還是頭次見江氏對她發這樣大的火,那眼神已經不僅僅是憤怒而已,而是冷颼颼的兇悍的想要吃人一般。 她心里一抖,立刻就住了嘴,只是委屈的看著江氏不敢多說話。 古大夫拿了她的手腕又診了一遍脈,江氏神情緊張的注意著他臉上神情變化。 她倒是真希望是之前診錯了,只是虛驚一場,可是說到底奇跡也沒有出現,最后,古大夫還是神色凝重的對她搖了搖頭。 江氏的一直掛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瞬時就一落到底,沉到了無底深淵里,臉色鐵青一片,直挺挺的朝后栽了下去。 “夫人!” “母親!” 眾人俱是嚇了一跳,齊齊撲過去扶她,這個時候李mama已經什么也顧不得了,擼起袖子直接狠掐她的人中。 江氏有氣無力的哼哼一聲,然后就慢慢的掀開眼皮。 “母親,您這是怎么了?您別嚇我?!闭箽g雪拽著她的袖子,眼淚直掉,“她叫人動手打了海棠,那分明就是沖著我來的,我只是氣不過才去找她理論的。母親,她是故意的,都是那個賤人算計我的!” “她算計你?”江氏怒道,眼睛圓瞪,抬手就給了展歡雪一巴掌。 雖說她自己也虛弱的很,但是這一次卻也是真的氣得狠了,一巴掌就把展歡雪打趴在床上。 “母親——”展歡雪捂著發燙的臉頰嗚嗚的哭。 江氏卻是半點也不為她的眼淚動容,咬牙切齒的盯著她的肚子,道,“她算計你,能把你肚子里硬塞進去一塊rou嗎?她算計你?你倒是有臉說,你這個孽障,你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江氏說著就還想動手,但是氣的渾身發抖,又使不上什么力氣。 展歡雪還沒太明白她的話,只是神色恐慌的看著她,瑟瑟發抖。 江氏現在是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才好,但是關鍵時刻她還是勉強穩住了,深吸一口氣,對古大夫道,“你先下去吧,今天這件事,除了這個屋子里的人,萬不能再透露任何消息出去給其他人知道,否則——” 江氏說著,就是眼神一厲,一字一頓道,“我活扒了你的皮!” 古大夫聞言一抖,連忙稱是,背著藥箱誠惶誠恐的退了。 展歡雪張了張嘴,看著她臉上陰狠異常的表情,想說什么又沒敢開口。 古大夫走后,江氏就把目光再次移到她的臉上,道:“說!這個賤種是誰的?” 展歡雪一愣,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順著江氏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 待到明白過來江氏的話中深意,她自己就先嚇了一大跳:“母親您——您是說——我——我——” 一半恐懼一半驚喜,她頓時便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江氏看著她不知死活的模樣,心里就又是一口火氣抵到了胸口,罵道,“你聾了不成?我問你那個野男人是誰?” “我——”展歡雪的嘴唇嗡了嗡,可是看著江氏這發了瘋一樣的眼神,就愣是沒敢開口。 江氏的整個心神都亂了,根本沒耐性和她耗下去,霍的扭頭看向跪在外屋門邊的丁香道,“還不滾進來!” 丁香雙腿發軟,完全站不起來,直接連滾帶爬的撲了進來:“夫人!” “你說!”江氏道,語氣陰冷又霸道。 “我——我——”丁香嚇的渾身發抖,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展歡雪。 展歡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丁香一怕,連忙使勁的垂下頭去,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夫人在說什么!” “不說?”江氏怒極反笑,抬手一指旁邊地上的一堆碎瓷片道,“去,給我跪到那個上頭去?!?/br> 丁香的眼里蓄了淚,卻不敢違背,挪過去咬牙跪在了一堆碎瓷片上。 夏天穿的衣物本來就單薄,碎瓷刺進膝蓋,疼的她滿頭大汗,只能死命的咬牙忍著。 “李mama,給我掌嘴!”江氏冷笑一聲,沒有半分悲憫,“如果她一直死扛著不說,留著這張嘴也沒用了,直接打爛就是了?!?/br> 李mama自是不會手軟了,挽了袖子進來,二話不說就掄圓了胳膊往丁香臉上招呼。 丁香被打的哇哇直哭,慘叫不已,聲音傳出去,等在院外的奴才們嚇的臉都綠了。 展歡雪看在眼里,這才知道江氏這一次是動了真格的。 她心里本來就是喜歡北宮馳的,可是更知道這個年代無媒茍合是什么下場。之前她之所以敢做,那是因為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突然的懷孕了,本來只要事情不暴出來就不會有事,北宮馳一直都說是真心喜歡她的,兩人都已經在一起了,她就確定北宮馳一定會娶她的,到時候花轎臨門將她抬過去,誰會知道他們之前都做了什么?可是現在事情被暴出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個朝代的人對婦德和女子的品行貞潔看的十分重要,哪怕他們是真的情投意合,可是一旦真的把事情扒出來,她也再沒有機會留在北宮馳的身邊了。換做普通的人家,做不成正室,做妾也是可以的,偏偏北宮馳出身皇家,那樣的身份,單太后一定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品行敗壞的女子近他的身了。 丁香被打的慘叫不已,展歡雪的臉色慘白,想通了這些事情之后,突然就絕望起來。 “母親!母親我錯了,你幫幫我!”擦了把眼淚,展歡雪急忙爬下床,拽著江氏的群擺在她腳邊跪下,滿臉淚痕滿是期待的仰頭看著她的臉。 江氏看著她這個樣子卻無半分心軟,只就冷冷說道,“說!那個野男人到底是誰!” “他不是野男人!”展歡雪脫口道,江氏一聽她對那人竟然這般維護—— 她本來還以為是女兒不懂事被人強迫了才沒敢聲張,這么看來,卻遠不是那么回事。 江氏心里的火氣蹭蹭的,如果不是她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真是恨不能直接撲上去把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給撕碎了狠揍一頓。 展歡雪看著她眼中深惡痛絕的表情抖了一抖,終于還是一咬牙,垂下眼睛道,“是——是二殿下!” “什么?”江氏的聲音脫線,再度失控,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顫聲道,“你說什么?你說那人是誰?你——你再說一遍!” 旁邊李mama聽了這話也是如遭雷擊,手頓在了半空。 展歡雪爬過去,抱著江氏的大腿道,“母親,女兒和梁王殿下彼此傾慕,他是真心喜歡女兒的,之前只是因為覺得女兒的年紀還小,便沒有跟您說,可是現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女兒也沒有別的退路可以走了,您——您就成全了女兒吧!” 江氏的腦子里嗡嗡作響,這一刻她腦子里徘徊的就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全完了!她苦心孤詣安排的一切,還沒有摸到邊兒就全部先折在這里了! 心里一陣陣的發冷,下一刻她就絕望的一屁股又跌回床上,眼淚滾下來,無力的呆坐在那里。 展歡雪卻猶不自覺,還是爬過抱住她的腿,懇求道,“母親,你去和舅舅說,讓他求太后娘娘下旨賜婚好不好?梁王殿下也是屬意女兒的,他會娶我的。我知道你和舅舅已經為我鋪好了路,可是我本來就不稀罕做什么勞什子的皇后,現在既然事情已經都這樣了,我也不可能進宮了,母親——” “你糊涂??!”江氏看著她滿是希翼的臉孔,終于痛心疾首的一巴掌拍在了身下床板上,“無媒茍合,做出這樣的事情,你的名聲就全都毀了,你還在這里異想天開?你也不想想他們皇室那是什么樣的人家?是由的著你去挑三揀四的嗎?為了替你謀得這個皇后之位,我和你舅舅費了多少時間和心力,眼見著馬上就要成事了,你卻——你卻——” “唉!”江氏說著就眼淚長流一聲嘆息。 “可是現在能怎么辦?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難道你們還要我大著肚子嫁到宮里去嗎?這是欺君之罪,到時候整個展家都要遭殃?!闭箽g雪見她不松口,索性也撒了潑,直接坐在了地上。 江氏自然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就是普通的農戶人家娶妻也極為看重女子是否清白之身,展歡雪不僅破了身還懷了身孕了,這要真還不知死活的把她送進宮去,那不就等同于自己往自己脖子上抹刀嗎? “母親!”展歡雪期期艾艾的看著她,“你不是說我懷了身孕嗎?我的肚子拖不了多久了,如果您不肯出面的話,那——那我就去找梁王殿下,讓他親自去求太后娘娘賜婚?!?/br> “你給我老實呆著!”江氏滿是警告意味的冷聲喝道,“這幾天就呆在聽雪樓里,一步都不許出去,一切都等我和你舅舅先通了信再說?!?/br> 就算是再怎么恨,再怎么遺憾,這會兒都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 展歡雪心里不服,可是知道她在氣頭上,也不敢貿然頂撞,只能悶著頭應下。 “好生看著二小姐,再敢出半點差錯就仔細你的皮?!苯掀鹕?,又狠狠的瞪了丁香一眼。 “是!奴婢一定盡心服侍小姐!”丁香連忙磕頭保證。 江氏的腦子里空洞洞的一片,整個人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扶著李mama的手渾渾噩噩的走了出去。 回到翠華苑,打發了丫頭們下去,李mama親自端了一碗定驚茶給她服下,又給她按了按頭。 江氏緩了好一會兒才稍稍有了幾分精神,腦子清楚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猛地坐了起來道,“這事兒不對,李mama,你趕緊的,海棠不是被發賣了嗎?這個丫頭跟在雪兒身邊的時候不短,這些事情她肯定都知道,萬不能叫她到外頭去胡說?!?/br> 李mama一聽也知道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趕緊的就親自去辦了。 李mama一走江氏就半個死人一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心肝肺沒有哪一樣不糾結不難受的。 這么渾渾噩噩的在黑暗中躺到夜里才等到李mama回來。 “怎么樣了?”江氏問道,有氣無力。 “夫人放心吧,人奴婢已經給灌了藥,滅口了!”李mama點了盞燈捧過來,眼神之中頗有幾分得意的狠色。 “那就好!”江氏懸了半天的心這才放下去,想了想又道,“我寫一封信,你馬上傳進宮里給哥哥,這事兒還得他從中周旋,萬一耽擱了,等著宮里那邊賜婚的圣旨下來,就等于是把咱們這一大家子都放在火上煎了,隨時都有可能掉腦袋的?!?/br> 李mama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取了紙筆給她。 江氏撐著精神寫了信,塞進信封交給了李mama,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說道,“回來的時候你順便去一趟古大夫那里,叫他開一副藥?!?/br> 李mama一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夫人您是說——” “不管梁王那里是個怎樣的態度,她肚子里的那個東西都不能留,留著遲早是個禍害!”江氏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同時更是痛悔的厲害。 她怎么就養了那么個不成氣候的女兒! 珠胎暗結!別說北宮馳那里的態度她拿捏不準,可就算是真如展歡雪所言的那樣,北宮馳真的會娶她,肚子里先揣了那么個東西也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叫單太后知道了,肯定是會厭棄的。 試想,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會做這樣出格的事情? “好,奴婢知道了?!崩頼ama謹慎的應著,見她再沒別的吩咐就先去了。 江氏靠回軟榻上,越想心里越是惱恨的厲害,躺了會兒就怎么也坐不住了,干脆又起身去了聽雪樓。 下午的時候她給整個聽雪樓的下人都下了禁令,讓他們看著展歡雪,別說是院子,連屋子都不準她跨出來一步,生怕她再惹事,或是叫任何人察覺了她的秘密。 江氏去聽雪樓門口轉了一圈,倒是沒進去,只把守門的兩個婆子叫來問了一遍,確認展歡雪和丁香兩個都老實在屋子里呆著也就轉身回了—— 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不想再見展歡雪的面,生怕見了她就會失控。 江氏回到翠華苑,不多一會兒李mama就回來了,小心翼翼的把一包草藥放在桌上:“夫人,古大夫開的方子,藥奴婢已經抓好了,您看,奴婢是這就給二小姐送過嗎?” “嗯!”江氏點點頭,她心里亂糟糟的,這會兒只想著事情越早處理掉越好。 李mama攏了藥包在袖子里藏好,剛要出去,江氏想了想還是將她叫?。骸八懔?,先擱著吧,索性等明天煎好了直接端過去,我得要親眼看著她喝了才能安心。我瞧著那丫頭是魔障了,對梁王倒是死心塌地的,省的再鬧出什么亂子來?!?/br> 李mama聞言就沒再多說,服侍她上床睡了也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