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于是,天蒙蒙亮時,霍無咎匆匆出了門,將御書房的折子一股腦兒打包帶走了。 他將折子帶走后,快馬加鞭出了城,回到軍營之中,按著江隨舟的冊子,一本一本校對了起來。 這些任命的文書,都是霍玉衍在江隨舟的監視下起草好了的,只需簽字落印,便可生效了。如今江隨舟去不了御書房,斷不能留這些折子在霍玉衍的手里,不然很容易便會生出事端。 霍無咎挨個核對好了以后,便大筆一揮,簽了自己的名字,又落了自己的大印。 反正,任命這些官員的權力,那是昭元帝圣旨上給他的。如今霍玉衍在這里,雖說他聽從霍玉衍的命令是本分,但在這樣的事上作主,也并不算僭越。 待到將這些折子處理好,天已經要大亮了。 霍無咎便在這時踹開了婁鉞的營帳門,將這些折子一股腦兒全塞給了婁鉞。 “拿去,到他們下榻的驛館,一個一個安排好了?!彼f?!爸徽f是我的旨意,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自己去問齊旻?!?/br> 婁鉞這會兒睡得正迷糊,抬眼便看見了一堆折子,和眼底帶著烏青的霍無咎。 婁鉞狐疑地翻開最上頭的一本,便見上頭竟是官員任命的文書,上頭蓋著的大印,赫然是霍無咎的。 婁鉞傻眼了。 “這……”這么大的事,竟辦得這般草率? 便聽霍無咎說道:“要快,越快越好,明白么?” 婁鉞懂了,這不是草率,而是十萬火急。 “是!”婁鉞連忙應道。 這樣,待到文書下發到官員手里,那這事就算蓋棺定論、再無轉圜了?;魺o咎交給婁鉞,便放下了心,轉身便走了。 他又騎著快馬,飛奔回了宮。 江隨舟正在宮中熟睡著。前一日夜里他累得厲害,此時只覺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魺o咎進來時,便見江隨舟靜靜睡著,薄被沒遮住的地方,還有清晰曖昧的紅痕。 霍無咎在床邊蹲了下來,像是終于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寶似的,趴在床沿上,看著江隨舟低聲地笑。 笑聲里頗有點兒傻。 江隨舟被他的聲音吵醒,動了動身體,緊接著便是一聲不大舒服的低哼。 霍無咎渾身一繃,連忙起了身。 昨兒個夜里光顧著折騰,人跟瘋了似的,實在弄得厲害了些?;魺o咎這會兒有點后知后覺地感到心疼,但這心疼中又糅了幾分濃郁的繾綣,催得他爬上了床榻,將江隨舟珍而重之地摟進了懷里。 他懷里的江隨舟皺了皺眉,有些口齒不清地夢囈了一聲。 “怎么這么涼……”他輕聲道。 霍無咎這才注意到。他騎馬來回,走的時候天色尚暗,浸了一身的晨露。他不覺得有多涼,但這會兒被窩里溫熱一片,倒是顯得他渾身寒氣逼人了。 霍無咎連忙退開了些,也顧不上下床,在被子里折騰著將衣袍囫圇脫了,又重新迎上去,將江隨舟摟住了。 這回迎接江隨舟的,是溫熱結實的胸膛。 這胸膛的氣息太熟悉了些,竟像是飛禽的巢xue一般,服帖又溫暖。江隨舟迎上了那個懷抱,無意識間往那懷中靠了靠,溫熱的呼吸,頓時和那肌理散發出的溫熱氣息交織在了一起。 霍無咎只覺心口麻酥酥的一片。 他低下頭去,便是江隨舟靠在他懷里的睡顏。他將胳膊裹緊了些,接著便感覺到一夜未眠后、又忙碌了一早上的疲憊,隨著被褥中旖旎的熱氣,一并襲來了。 這種疲憊的懶怠,是他和江隨舟在一起時才有的。他在軍中時,只知道這種困倦是會要人命的弱點,故而即便在軍營中休息,也都是枕在兵器上,即便睡著,也保持著警覺。 但現在不一樣了。 沒人能在溫柔鄉里保持理性和警覺,只會想要一頭扎進去,摟著那個人,結結實實地睡個天昏地暗。 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他胳膊收緊了些,便聽得懷中之人的低語。 “……霍無咎?!?/br> 霍無咎一驚,只當是自己胳膊摟得太緊,將江隨舟勒醒了。 “嗯?”他連忙應聲,低下頭去,便見懷中的江隨舟仍然睡著,閉著眼,只睫毛顫了幾下。 原是在說夢話。 夢里還喊他名字呢?霍無咎低聲笑了起來,只覺心口都被那一聲低喚給化開了。 卻聽江隨舟低聲接著道。 “……混蛋死了?!?/br> 原來夢里喊他,是在罵他??? 霍無咎的笑聲停了停。 接著,他笑得更歡了,連帶著胸腔都微微震顫起來。 “嗯,我混蛋,我特別混蛋?!?/br> 他應聲,低頭在江隨舟的額頭親了親,繼而閉上了眼。 窗外日頭明媚,宮人們來來往往地忙碌了起來。 不過,正殿的門扉卻一直緊掩著,直掩到日上三竿,窗外蟬噪漸起。 作者有話要說:春宵苦短日高起—— 第116章 江隨舟這天醒來時,已經過了正午了。外頭明媚的日光透過了窗紗和帷幔,柔柔地照在了他的床榻上。 他睜開眼,便被這日光照得皺起了眉。他動了動身體,正要起身,便感覺到有條結實的胳膊,緊緊地摟在他的腰上,將他死死地錮在了原地。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霍無咎的聲音。 “睡醒了?”帶著笑意,慢悠悠的,像只匍匐在他身側的,饜足的狼。 江隨舟嗯了一聲,正要開口,便發覺自己嗓子啞得厲害。 他抬眼涼涼地看了霍無咎一眼。 霍無咎見狀,特別放肆地笑了起來,笑聲中的愉悅透過他的胸膛,傳到了江隨舟的身上。 ……這個混蛋! 昨日夜里怎么叫他停下也不聽,活像只餓久了的大狼,也不知是霍玉衍那藥酒的原因,還是霍無咎自己憋狠了。 總之,真是要折騰死了他。 聽著霍無咎這般笑,江隨舟的耳根不由得燙了起來,加之貼在他身側的胸膛結實溫熱,使得他羞赧中帶了氣惱,抬手就要將霍無咎推遠些。 可他剛動,便牽動了早紅腫了的某處,連帶著酸痛的經絡,一并發作起來,疼得他咝了一聲,手上也卸了勁兒。 霍無咎笑得更歡了,甚至變本加厲地湊上前來,將江隨舟往懷里一裹,低下頭去又狗啃骨頭似的親他。 這下,江隨舟顧不得他沙啞的嗓音了。 “別鬧了,你可不許再鬧!”他忙道。 霍無咎摟得嚴實,他根本沒處躲,只聽著霍無咎嗯了兩聲,嘴上說著“沒鬧沒鬧”,卻已然緊摟著他腰,一路吻著他,將腦袋埋進他頸窩里去了。 江隨舟頭一次這般清晰地體會到,什么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 他推不開,反倒任由霍無咎自己拱起了自己的火。剛開葷的時候自是跟平日里不同,人性使然,若非如此,也不會有人在餓極了之后,硬生生地大魚大rou地將自己撐死了。 霍無咎這年輕力壯、久經沙場的身子骨,自然不會把他自己撐死,可江隨舟自己卻不敢保證了。 “霍無咎!”他只得兇起聲音來,低聲道。 霍無咎的動作頓了頓。 撒歡的大狗向來是因著恃寵而驕,才敢那般放肆。但若主人家真的板起了臉,那這大狗自然不敢再造次,甚至還要搖搖尾巴,來表示自己并無惡意了。 霍無咎頓了頓,抬起頭來,在江隨舟嘴唇上濕漉漉地親了一下。 “逗你呢?!彼f?!皼]想再折騰你了?!?/br> 他若此時并沒有緊緊將江隨舟壓在身下,恐怕這話還有幾分可信。 江隨舟靜靜看了他一會兒,便見霍無咎灰溜溜地從他身上翻了下去,重新將他攬進了懷里。 “好了,不鬧你?!被魺o咎認輸道。 江隨舟收回目光,低聲補充道:“以后也不許再去霍玉衍那里喝酒?!?/br> 霍無咎聞言心說,反正都到這會兒了,以后喝不喝酒的還有什么區別? 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說出口了。 他對江隨舟乖乖點頭道:“肯定不喝了。昨天那是我不知情,要是事先知道,我肯定一口也不喝?!?/br> 江隨舟也沒應聲,只是抬起手來,將他摟在自己腰上摩挲的那只不老實的手拉開了。 “你怎么也沒出門?”他又問道。 霍無咎心道,自然是因為只想陪著你了。 但這種酸了吧唧的話他是斷然說不出口的。他正了神色,便言簡意賅道:“軍中本來也沒什么事,我一早去把御書房的那些文書批好了,讓婁鉞發出去,就回來了?!?/br> 江隨舟一愣:“文書發出去了?” 霍無咎嗯了一聲:“你昨天不是也說,完成的差不多了么?有些收尾的,我就把你的那本冊子拿去,全都補齊了?!?/br> 江隨舟一愣,抬頭看向霍無咎。 便見霍無咎低頭看著他,神色慵懶中帶著點兒得意,像是在等著他夸獎。 他這會兒是靠坐著的,透過帳幔的日光,暖融融地照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那上頭隱約有些新傷舊傷的痕跡,印刻在結實的胸腹上。最清晰的一道,橫過鎖骨,一路連到了他的肩胛。這傷看上去很舊了,如今只剩下愈合過后的痕跡,但看上去卻很深,像是能將骨頭都斬斷似的。 那傷他早就看到過,尤其昨夜最為尤甚。夜里光線暗,霍無咎的身上又覆了一層薄汗,汗水在霍無咎的身上覆了一層水色,使得那疤痕在鎖骨的溝壑上特別顯眼。 尤其在汗珠淌過的時候,像烙印在霍無咎身上的一道兇獸的紋身。 霍無咎半天也沒等來夸獎,低頭看去,便見江隨舟正盯著他那處傷口出神。 霍無咎垂眼看了看那傷口,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