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李長寧更沒主意了。 便聽霍無咎道:“你既然到他府上來給他看病,不想著怎么給他治好,難道等著他報復你嗎?” 李長寧心里一哆嗦。 果然,他就知道,那位靖王不是個善茬。 但是怎么聽將軍這話……好像是想讓他被治好的意思? 李長寧猜不透,只好順著霍無咎的話道:“小人知道了!小人定當盡心竭力,將靖王治好!” 魏楷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恨不得踹李長寧一腳。 沒聽將軍多討厭那個靖王嗎!居然還說要治好他,這是什么榆木腦子! 卻聽霍無咎嗯了一聲。 “別告訴他?!彼a充道。 李長寧連連應是。 魏楷目瞪口呆:“將軍,這是為何?” 霍無咎嘴唇動了動,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這么說,自然是考慮到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江隨舟的身體要治好,還需很長時間,江舜恒一時半會也不會察覺到。但若有半點風聲讓他聽見,那江舜恒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的。 但是…… 他替靖王考慮那么多作什么! 霍無咎心口莫名涌起了幾分煩躁。 頓了頓,他冷聲道:“做個籌碼,日后有用?!?/br> 面前的兩人臉上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只當將軍棋高一著,高瞻遠矚,是他們這些做手下的所難以企及的。 卻只有霍無咎知道,他心里有多亂。 靖王對他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企圖,只想與他合作,對他來說,應當是一件輕松且值得高興的事情。一開始有些不悅,想必只是因為被像孟潛山那傻太監一樣被糊弄住了而已。 但是,這種分明應當轉臉就忘的情緒,竟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了起來。 霍無咎想不通,自己這種像是丟了什么重要東西的感覺,是為什么。 —— 江隨舟一早醒來,便發現自己房中少了個人。 霍無咎不見了。 孟潛山告訴他,霍夫人醒得早,得知他的屋子收拾好了,便早早搬了出去。 江隨舟覺得,自己應該松了口氣的。 畢竟,作為一個成年人,誰不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間???被迫跟霍無咎同吃同住那么長時間,到今天,這種折磨終于到頭了。 霍無咎搬走了,臨走之前,他們兩個之間的話也挑明了?;魺o咎給了他承諾,他不用再擔憂被霍無咎親手殺死,對他來說,應當是好日子都趕在了同一天。 但是,他卻莫名有種少了點什么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他一穿越過來,便開始了被迫與霍無咎同居的生活,同時,霍無咎這人又過于安靜省事,沒給他添半點麻煩。 這使得這人乍一消失,讓他總覺得房間有點空,像是少了點什么。 這種感覺縈繞在江隨舟的心頭,他沒有察覺到,但早膳卻不自覺地少吃了不少。 伺候在側的孟潛山卻眼尖地看見了。 待到江隨舟喝過了藥,坐在床榻邊漫不經心地看起書來,孟潛山便湊到他身側,笑嘻嘻地道。 “王爺今日反正無事,外面日頭正好,不如出去曬曬太陽,順便到廂房里看看那大夫怎么給霍夫人治腿的?” 作者有話要說:李長寧:我總覺得將軍說話酸溜溜的。 魏楷:?你懂什么!將軍這叫運籌帷幄,這叫深不可測,這叫冷酷無情! 第44章 江隨舟下意識地應道:“好啊?!?/br> 話說出口,江隨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不由得一愣,手邊的書也放了下來。 他都跟霍無咎說明白了,霍無咎也答應了日后庇護他,他既沒必要再去他面前刷存在感,也不用對他噓寒問暖。 但是…… 江隨舟頓了頓,正要拒絕,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床邊的坐榻上。 那方坐榻已經被收拾好了,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上頭擱著的被褥也已經被人收了起來。 看起來很是單薄,總像是少了點什么。 江隨舟的目光在那個方向停住了,忽然感覺自己的臥房特別大,大得有點空。 他一時沒有言語,反倒是旁邊的孟潛山露出了一番驚喜的表情。 瞧瞧!王爺睹物思人呢! 他只覺自己這提議妙極了,笑嘻嘻地也不等江隨舟的后話,便轉身替他尋來了出門要穿的衣袍,遞到了江隨舟的面前,打算伺候他穿上。 江隨舟的目光落在了孟潛山的手上。 片刻,他在心底偷偷地勸了自己一句。 算了,不就是去霍無咎那里看看嗎?這可是自己的地盤,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用不著瞻前顧后的。 這么想著,他站起身來,穿上了孟潛山遞來的外袍。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這衣裳的料子穿上身后的確服帖,他一早上不知為何陰云籠罩、空落落的心情,在穿上衣袍的那一剎那,似乎便退去了不少。 江隨舟看向窗外。 果真應該出去曬曬太陽了。他心想。 —— 李長寧將藥箱中的針灸器具一樣一樣擺放出來,便請霍無咎在床榻上躺了下來,替他卷起褲腿,露出了傷口未愈的雙腿。 霍無咎這雙腿已經算恢復得不錯了,但表皮的傷痕看上去依舊駭人。只一眼,魏楷便紅了眼眶,艱難地將目光轉向了旁邊。 李長寧替他檢查了一番,道:“將軍,您這腿上的傷勝在尚未痊愈,因此治療起來也要容易一些。若是等個一年半載,恐怕即便治好了,也會落下病根?!?/br> 霍無咎沒有出聲。 他知道,對他來說,這是他欠靖王的。 若不是靖王做戲裝病,給了李長寧和魏楷入府的機會,他們雙方若想碰面,可謂難上加難。即便李長寧有本事治好他,那也遙遙無期,也絕對達不到眼下的效果。 他父親早教過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虧欠他人。欠得越多,日后的糾葛便越多,就會越身不由己。 欠人情,不是件好事。 霍無咎閉了閉眼。 不過他現在欠靖王的,已經比他想象之中少多了。這點人情,于他而言,日后輕而易舉便能償還,反倒是之前,他所以為的單相思,才是最還不清的東西…… 他應該高興的,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像是有一團捆縛住他的、令他心煩意亂的線,忽然收走了,驟然給了他太多的自由。他不覺得放松,反而莫名覺得空落落的。 這種輕飄飄的情緒,撩撥得他心煩意亂。 而床邊的李長寧,還在兀自說道:“只是您這腿傷若要治愈,要吃不少的苦頭。小人今后每日會給將軍施針用藥,施針是為替將軍疏通經絡血脈,所用的藥,則是替將軍重塑經脈的斷處?!?/br> 頓了頓,李長寧接著道:“只是這重塑經脈,會使得將軍經絡劇痛,自用藥起,恐怕要接連疼三五個時辰。小人思慮再三,還是打算減半藥量,雖說速度會慢些,但多少不會那么折磨……” 卻聽霍無咎出言打斷了他。 “不必?!彼f。 李長寧一愣。 接著,他匆忙解釋道:“將軍,重塑經脈的劇痛與旁的皮rou傷大不相同,其疼痛程度無異于刮骨。將軍即便是鋼鐵塑的骨rou,每日這般挨下來,也是要人性命的!” 卻聽霍無咎問道:“若正常用藥,多久能治好?” 李長寧道:“少則二十日,多則一月?!?/br> 又聽霍無咎問道:“減半呢?” 李長寧說:“需要大約三月。不過將軍放心……” 霍無咎出言打斷了他。 “那不就行了?!彼а劭聪蚶铋L寧,說道。 “哪有這么多閑工夫耗在這里?!彼f?!爸还苤?,不必減半?!?/br> 李長寧有些不解。 這……雖說靖王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不過如今看來,也是風平浪靜。 將軍是在急什么? 再看向霍無咎,卻見他已經閉上了雙眼,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 李長寧只得應下,轉身去整理銀針了。 卻沒看見,床榻上閉上了雙眼的霍無咎藏在袖中的左手,有些煩躁地握緊了。 他自然沒什么急事要做。 南景一時半會不會殺他,北梁初建朝廷,國庫空虛,除他之外又沒什么良將,短時間內沒有將他救回去的能力。 但是他就是想快一些將靖王的人情還了。 他只當自己現在心煩意亂,全是因為與靖王有些虧欠和牽扯。想必等將這些還清了,他霍無咎便仍是原來的霍無咎,不會再被一個不相干的人每日牽扯心思,煩得總想殺人。 —— 日頭漸漸高了,魏楷守在小泥爐邊,正幫李長寧看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