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她話未說完,已被岑壽打斷,后者氣勢洶洶地朝今夏怒道:“我告訴,你別以為淳于姑娘是好性,可以由著你使喚。她和你不一樣,這等粗活豈是能叫她做的?!?/br> “此事與袁姑娘無關,是我自己要做的?!贝居诿粢呀浻昧怂猩詠淼淖畲笊ひ?,可惜岑壽還是一副壓根沒聽見的模樣。 今夏倒是不急著反駁,打量了下岑壽,看他眼眶泛青,揣測道:“昨夜沒睡好?難怪一早火氣這么大……想什么想得睡不著覺?想昨日渡口的事情?覺得沒把淳于姑娘照顧好,又丟了銀兩,擔心大公子回來責罰?或者是聽徐伯說倭寇就要攻打新河城,你覺得呆著這里也不安全,可還得等你家大公子來會合,走也不好走,所以整夜輾轉難眠?” 岑壽愣住,沒料到她竟然把他的心思說得分毫不差:“見鬼了你!” 今夏笑嘻嘻道:“被我說中了?哥哥,來,坐、坐……稍安勿躁,吃口包子潤潤嗓子?!?/br> 沒聽說過吃包子還能潤嗓子,淳于敏掩口一笑,見今夏總算是把岑壽安撫下來。 “淳于姑娘,你也坐?!苯裣恼泻舸居诿舻?。 淳于敏笑道:“你們先吃著,我去喚兩位前輩?!?/br> 這跑腿的活兒怎么也讓她做,岑壽又要開口,就聽見今夏道: “多好的姑娘!哥哥,你到底明不明白,淳于姑娘是個大家閨秀,我們大家都知曉,就算這會兒她什么都不做,有你護著,也沒人會去使喚她??伤贿@樣,這就叫識大體,知曉眼下艱難,所以更要同舟共濟?!?/br> “怎么理全被你占著?” “其實哥哥你也懂,只是你憐香惜玉,不忍心罷了?!?/br> 被今夏這一通話說得沒脾氣,岑壽伸手原想去拿包子,想想縮回手來:“等兩位前輩來了再吃吧。還有你那位上官jiejie和少幫主,他們吃過了么?” “應該沒有,她腿腳不便,我給她送過去……對了,還有阿銳的?!?/br> 今夏端了盤包子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偶都這么拼命了,來幾篇長評提提神吧~~~嗷嗷嗷~~~ ☆、第一百零七章 一頓早飯吃完,也沒瞧見丐叔的人影。但他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眾人也不以為異,估摸著他是去城里轉一圈,過得半日也就回來了。 沈夫人一用過飯就把今夏喚過去,拿了幾塊帕子出來,說是要教她刺繡。今夏吃驚不小,找了無數借口想溜,都被沈夫人識穿,硬是要她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 “刺繡只是第一步,接著我還會叫你裁衣?!鄙蚍蛉税厌樉€遞給她,“來,穿針?!?/br> 今夏委屈道:“姨,我是個捕快,又沒打算當繡花大盜,學這個派不上用場?!?/br> “衣裳破了,你都不補么?” “有大楊呢?!苯裣睦硭斎坏?,“要不,你教他吧?!?/br> 沈夫人皺眉看她:“將來你有了夫君,夫君的衣裳破了,你難道也讓楊岳來補?你不能連給夫君做一身衣衫都不會吧?” “……姨,你這也想得太長遠了吧。再說,街上還有裁縫鋪子呢,大不了我出銀兩給他做身衣裳不就行了么?!?/br> “裁縫鋪做的,和你自己親手做的,能一樣么?!鄙蚍蛉撕敛蛔尣?,盯著她道,“快穿針,今兒先教個簡單的,把帕子走個邊就行?!?/br> “一條邊還是四條邊?”今夏打量那條帕子,掙扎道,“……這帕子也太大了,有沒有小一點的?” 沈夫人偏頭看她,滿眼無奈,正待發話,就聽見楊岳的聲音。 “今夏,你叔怎么還在院子里站著,叫他吃飯也不應,你到底跟他說什么了?說得他現下跟中了邪似的?!?/br> 聽見楊岳的話,今夏如蒙大赦,擱下針線就跳起來:“我去看看!” “他怎么了?” 聽說丐叔中邪,沈夫人也有點擔心,跟著起身去看。 到了院中,果然就如楊岳所說,丐叔仍站在之前與今夏說話的角落,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眼神盯著不知名的某處,動都不動一下。 岑壽、淳于敏、謝霄都圍著他看,連阿銳都來了,總之除了腿腳不便無法下床的上官曦,全都到齊了。 今夏撥開眾人,習慣性地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轉頭安慰眾人:“沒事,還喘氣?!?/br> “廢話,我早就探過了?!贬瘔鄣?。 淳于敏猜測道:“會不會是被邪物上了身?我聽老祖宗說過,有些老宅子常有狐仙?!?/br> “不能夠,我叔的功夫多高呀,狐仙怎么敢上他的身?!?/br> 今夏說著,細瞅丐叔模樣,心里也直犯嘀咕。 “我方才喚了他半晌他都不應,像是壓根聽不見我的話?!睏钤罁鷳n地皺著眉頭,“我也不敢碰他,他功夫高,萬一是體里真氣亂竄,走火入魔了怎么辦?” “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點xue功夫,能把人點住不動,該不會是被人點了xue吧?”謝霄不知何時也冒出湊熱鬧,猜測道。 沈夫人默不作聲,撥開眾人,拾起丐叔的左手,徑直在他食指指尖上扎了一針。 “啊、啊、??!” 丐叔嗷嗷嗷叫著回過神來,瞠目望著圍觀自己的眾人,莫名其妙道:”干嘛啊你們,圍著我干嘛,個個跟看猴似的?!?/br> 見他無事,沈夫人松了口氣,收起銀針,復回屋去:“今夏,快來,接著練刺繡?!?/br> “我馬上就來!”今夏口中應著,腳底下壓根沒挪動過,揪緊丐叔的衣袖,“叔,瞧見了吧!還得刺繡!你到底什么時候打算把我姨娶了?” 剛剛準備散去的眾人,聽見這話,又都紛紛停住腳步。 丐叔撓撓腦袋,愁眉道:“我方才正想這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不知曉她怎么想?萬一冒犯了她,以后她不理我,又該如何是好?” “我姨待你那么好,肯定愿意?!苯裣墓膭钏?。 丐叔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極沒信心:“她待我好,是因為她覺得我以前幫過她。你也知曉,她當年雖說沒有嫁過去,可一直守著望門寡,說明她心里一直惦記著……” “不可能,她沒準連那人什么模樣都沒見過,怎么可能一直惦記著?!苯裣倪B連搖頭,轉頭去問眾人,“你們覺得我姨對我叔好不好?” 眾人把頭點成一片,雞啄米一般。 “你看!”今夏胸有成竹地拍拍丐叔肩膀,“去吧!” “不行不行不行……你們一幫小毛頭,什么都不懂!萬一惹惱了她,我怎么辦?我后半輩子怎么辦?”丐叔攆他們走,“你們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去!去!去!” 今夏拿他沒法,只好道:“這樣,您不敢開口,我替您去探探我姨的口風,如何?” 丐叔騰地看向她,雖不言語,但雙眼炯炯有神,飽含期望、期待、期許…… “行了,叔你不用多說,包我身上!” **************************************************************** “姨,您覺得我叔這人怎么樣?” 今夏一邊老老實實地給手帕絞邊,一邊偷眼溜沈夫人的神情。 伏在屋頂上偷聽的丐叔,屏息靜氣地等著沈夫人的回答。 “是個好人?!鄙蚍蛉舜鸬蒙跏呛喍?,自顧著指點她針法,“針從這里挑上去……對,就是這樣……” 一同趴在屋頂上的謝霄和岑壽,皆同情地望了一眼丐叔。 今夏戳了幾針,接著問道:“我叔想娶您,您肯不肯?” 聞言,丐叔差點從屋頂上滾下去,腹中滿是辛酸:說好是探口風,今夏這孩子怎么能直接問出口,下次再不能信她! 沈夫人怔了一瞬,神色很快恢復如常,淡淡問道:“是他讓你來問我的?” “是啊,您也知曉我叔那膽子,這事他想得都快魔怔了?!苯裣牡?,“我瞧著他實在可憐,所以就替他來問問?!?/br> 這孩子兩句話就把他給賣了!一小塊青瓦無聲地在丐叔掌中化成粉末,恨得牙根直癢癢。 未料到他內力竟然這般深厚,岑壽和謝霄眼睜睜地看著,彼此交換下眼神,連喘氣都十分謹慎。 “他為何自己不來?”沈夫人問道。 “他哪里敢,生怕把您惹惱了,您就不理他了?!苯裣耐O率掷锏尼樉€,認真道:“說真的,姨,我叔除了邋遢些,沒啥缺點了,能文能武,對您還癡心一片?!?/br> “你這是在當他的說客?”沈夫人挑眉。 “我叔是什么人,您比我清楚得多,哪里還用得著我當說客?!?/br> 沈夫人微微一笑。 今夏不得不接著問道:“那您到底肯是不肯?” 沈夫人半晌都沒答話,屋頂上的丐叔已經連氣不敢喘了,就等著她的回答。 久到今夏差點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沈夫人才輕聲嘆道:“你這句話,我一直等著他來問我?!?/br> 丐叔楞了好半晌,輕聲問謝霄:“她什么意思?……肯,還是不肯?” 謝霄猶豫了片刻,才道:“你自己去問不就知曉了么?!?/br> “一邊去……”丐叔接著問岑壽,“她什么意思?” 岑壽沉吟片刻,嚴謹分析道:“她這句話的重點其實在于‘一直’兩個字,也就是說,長久以來她都知曉您對她的情誼,所以有兩種可能,一則她希望捅破這層窗戶紙,與您修秦晉之好……” 丐叔一臉幸福。 岑壽繼續道:“……二則,因為她說話時還嘆了口氣,那么她可能是想和您說清楚,讓您對她不要有非分之想,言談舉止間要留意分寸,不可逾矩?!?/br> 丐叔臉色難看。 “說了半天跟沒說一樣,兩個沒用的東西!”丐叔趕大蒼蠅似的把他們倆全趕了走,悄悄把屋瓦復原,這才縱身躍走。 ********************************************************************* 自接了圣旨,對岑港的攻打愈發頻繁,明軍幾乎是日夜攻打,但見效頗微,俞大猷連日督戰,數日不曾回營。陸繹等人在軍營中僅能見到絡繹不絕被送回來救治的傷兵,想找個參將都找不著人。 陸繹除了在大帳中看軍事資料,便是從傷兵中打聽前線情況,倭賊在進攻岑港的路徑上所設制的重重阻攔,他了解得越多,眉頭就皺得愈發緊。 “大公子,我們已經在此地盤桓近二十日……”岑福提醒他道。 仍舊看著海防圖的陸繹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命道:“岑福,你到大營門口守著,只要俞將軍一回來,馬上來回稟?!?/br> “您這是……” “什么都別問,快去!我有要事須與俞將軍商量?!?/br> 岑福不敢再問,只得聽命。 過了大半日,陸繹沒有等到俞大猷,倒是見岑福把王崇古領來了??茨?,王崇古也是剛剛從戰場上撤下來,滿面硝煙,衣袍幾處破損。 “陸僉事,我看這位兄弟一直在等俞將軍,擔心您這里有什么急事?!蓖醭绻耪f話倒是和氣得很,“將軍這些日子衣不卸甲,一直在前線督戰,何時才能回來我也說不好。俞將軍之前還吩咐過我,讓我請您吃頓飯,可您看著戰事就沒停過,我心里惦記著,可就是抽不出空來,您可千萬別見怪?!?/br> “王副使客氣了!”陸繹示意岑福倒茶,“不知前線戰事如何?” 王崇古搖搖頭:“我也不必瞞您,戰事吃緊得很。這幫倭賊著實狡猾,前些日子下大雨,他們在山上筑堤蓄水,趁著我軍進入低洼地區,就開堤泄水,淹死了好些弟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