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今夏轉頭循聲望去,丐叔大步朝她走過來,兜頭兜腦都是湘妃色的細小花瓣,顯得十分喜慶,手里居然還握著一根雞爪,邊走邊啃…… “現下要飯居然還有雞吃,叔,你發財了?”她瞇眼看雞爪,倦倦問道。 “雞爪你也眼紅,又不是雞腿……還有一根,你要不要?”丐叔去翻布袋。 今夏反而從懷中掏出楊岳給的餅,遞給他:“這個給你吃吧,我一腦門子煩心事兒,沒心思吃東西?!?/br> 丐叔奇怪地瞥了她一樣,接過蔥油餅:“怎么了?案子的事?” “案子,算是一樁事兒吧。對了,上回暗器那事兒,你說沒準能有解毒法子,找著法子了?”今夏問他。 “我就是為了這事兒找你!解藥已經有點頭緒了,就是想找個受傷的人試上一試,你上次不是說有人受了這傷么?” “對,正好我有事,您跟我一道去吧?!?/br> 今夏領著丐叔往謝家去,邊行邊問究竟是誰在試解藥,丐叔的嘴卻是緊得很,半點口風也不露。 到了謝家,叩門之后,來開門的家仆也認得她,說老爺與少爺拎著香燭元寶出門去了,去了何處并不知曉。見今夏頗著急,便好意告訴她,上官堂主每日此時都在城西渡頭清點貨品,若是有要緊事,可以去尋她商量。 今夏只得領著丐叔,直撲城西渡頭。 渡頭上人頭密匝匝的,今夏尋了又尋,才在近處的涼亭中看見上官曦的身影,似乎有人正在向她稟報著什么。 “上官jiejie!” 她揚聲喚道,腳堪堪踏上涼亭臺階,斜側里轉出個人來,正好擋在她身前,正是阿銳。 “……我有要緊事得找上官堂主,真的很要緊?!彼B忙朝他道,阿銳冷冷地看著她,不言不語,壓根沒有讓開的意思。 丐叔立在臺階下,瞇著眼睛看阿銳,一手還百無聊賴地撓著癢癢。 “阿銳?!?/br> 上官曦淡淡喚了一聲。 阿銳這才默不吭聲地側開半個身子,今夏這才步上涼亭,朝上官曦有禮道:“上官jiejie,我……” 她話未說完,就被上官曦以手勢制止:“正好,我也有件事要找你們……我剛剛收到消息,送到姑蘇的那位姑娘失蹤了!” “什么!”今夏頓時愣住,“她何時失蹤的?” “到姑蘇之后的第二夜,她就失蹤了。繡場的人找了近一天,也沒找到她,這才趕緊送消息給我?!?/br> “是被人擄走么?”今夏緊張問道。 上官曦搖搖頭:“不清楚?!?/br> “從房間、腳印應該看得……” 今夏說到一半便收了口,繡場的人又不是捕快,沒有經過專業訓練,是她太強人所難了。她發狠地咬著嘴唇,若是自己在姑蘇就好了,至少能看看現場是什么樣,判定她究竟是自己逃走,還是被人擄走。 到姑蘇第二夜,若翟蘭葉是被人擄走,那么此人找到她的動作未免太快了些,多半是出了內鬼! 今夏早就想過這事若是被揭開來,她和楊岳兩人頂了,不能連累陸大人?,F下,當聽見上官曦說:“此事,就請你稟報陸大人?!?/br> “jiejie,不瞞你說,”今夏作歉然狀,“這事并非陸大人的意思,而是我和楊岳怕你不肯擔風險,所以故意借陸大人的名頭騙了你?!彼劝殃懤[從此事之中擇出去。 “你……”上官曦目中有著明顯惱意,“這么說,我是被你們耍了?” 阿銳也冷冷地盯著今夏。 “不是不是,我和大楊是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只能求助于jiejie你。做法上,確實是欠妥當,對不住你,我們心里也愧疚得很?!?/br> 上官曦望著今夏,目光中帶著疏遠的冷淡,久久不曾說話。 今夏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轉頭看了眼亭外的丐叔,深吸口氣才對她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有另一件要緊事,貴幫那幾名被東洋人所傷的弟兄不知現下情況如何?” 上官曦面無表情,看著她不說話。 今夏只好陪笑接著道:“我這邊有位大夫,有望調配出解藥,只是需要一名傷者來試試解毒效驗,不知可否……” 話未說完,上官曦已冷冷打斷道:“本幫事務,無須外人勞心?!?/br> “不是,我只是……” “袁姑娘,你現下還不是本幫少夫人?!彼刂氐?。 今夏楞住,過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忙道:“那什么……那是誤會,jiejie,我沒想當少夫人,我今兒過來原就是想和謝霄說明白的?!?/br>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br> 上官曦冷冷說完,轉身便走,今夏要追上前,卻被阿銳伸臂攔住。 “堂主不想見你,請你回吧?!彼?道。 “不是,這事她誤會了,我向她解釋解釋她就能明白,明白么?你趕緊讓開呀!”今夏心里急,說著就去格阿銳的手。 阿銳目中閃過寒光,手上暗運勁道,猛得發力,反而將今夏震得退開兩步。 “你怎么聽不明白人話呀!” 今夏搶步上前,為了逼開他,以手為刃,直取他的面門。 阿銳左臂下沉,隨身一轉避開她的掌風,使今夏落了個空,與此同時,他順勢擒拿住她的右手,往前一帶,左手已牢牢鉗住她的咽喉。 要害被制,今夏動彈不得。阿銳的手似生鐵一般,鉗得她臉漲得通紅,險些透不過氣來。 亭外,丐叔手里拈了一粒小石子,牢牢地盯著…… 片刻之后,阿銳驟然松開手,寒著臉道:“再來sao擾堂主,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闭f罷,他轉身離開。 今夏喉嚨生疼,捂著脖頸,咳個不停,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干瞪著他走遠。丐叔把小石子丟到一旁,慢悠悠踱到她面前。 “怪丟人的!叔,讓你看了個笑話?!苯裣墓烂屎硖幙隙ㄇ圄绷?,一碰就生疼生疼的。 “不丟人不丟人,那小子那身功夫,估摸可著整個揚州城,連你叔都算上,最多找出三個能占他上風的?!必な逋犷^看她脖頸上的傷,嘖嘖道,“金剛纏絲手,肯下苦功練這手的人可不多了?!?/br> “很厲害么?那我也去練?!?/br> “你道是想練就能練的么,這功夫我聽說不外傳,再說過于剛猛,姑娘家也練不了?!必な謇^續嘖嘖,“那小子看著年紀不大,竟然能練成這功夫,不錯不錯!” 今夏不滿地瞥他:“叔!您別光顧著惜才了,也心疼心疼我行不行?我這一日,還沒碰上一件順心事兒呢?!?/br> “心疼,心疼……我把雞爪給你啃啃?” “算了,咱們去沈氏醫館,那里還有兩個傷者?!?/br> 今夏復看了眼上官曦消失的方向,無可奈何地摸了摸脖頸,轉身往沈氏醫館去。繞了半個城,好不容易到了醫館,在堂前一問醫童,才知道那兩名傷者已于昨日咽了氣,因怕傳染給旁人,連停尸都沒有停,直接就下葬了。 “來遲一步!就差一日……” 今夏煩地直搓額頭,但該辦的事情還得辦。烏安幫的事情,就算謝霄說了不算,謝百里說了肯定算數,她和丐叔又去了一趟謝家,只可惜家仆仍是說他們還未回來。 “唉!今兒真是諸事不宜,我就該看了黃歷再出門?!苯裣膰@著氣。 丐叔想了想:“東洋人不是屠了個村子么,我去村里轉轉?!?/br> “行!我晚些時候再跑趟謝家,若是他們首肯了,我再去尋你……對了,我怎么尋你?”今夏問道。 “你住的官驛斜對面有關帝廟,你在西面墻上給我留話,后面畫根雞腿,我就知道是你了?!?/br> “雞腿是吧,行!” 辭了丐叔,今夏拖著腳步往回走,跑了大半個揚州城,肚子早就餓癟了。她往懷里一摸,才想起楊岳包的餅送給了丐叔,不由懊惱,早知道該留一半才是。 回到官驛時,今夏先進灶間找吃的,此時已過午后,飯點未至,灶間自是冷鍋冷灶。她翻來翻來找出兩個冷饃,就著茶水嚼嚼咽下去,權當是一頓飯了?;貛客局?,經過陸繹的小院,她想起頭兒的話,低頭默默走過,卻又想起一件要緊事,不得不折回頭去。 廊下竹籠里,鴿子咕嚕咕嚕地叫著,愈發顯得院子靜得出奇,莫非陸繹不在?或是在午睡? “陸大人?”她輕聲喚道。 此時陸繹正在書案前,聞聲微挑了下眉,身子后傾,便從窗子看見今夏在院中東張西望…… “陸大人?”今夏又喚了一聲,仍舊沒聽見回應。 房門關著,又像是虛掩著,自己是推還是不推呢?她糾結著。 若是陸大人在房內,自己就這么推門而入,算不算越逾之舉呢? 若陸大人不在房內,自己推門而入,算不算是私闖? 若是頭兒在這里,他會怎么做呢?怎么作才算是安分守己呢?她望著那扇門,繼續糾結。 這門若是推不開……其實推不開反而是好事,既不越逾也很本分……那為何還要去推它,干脆就當它是關著的不就行了么,她絞盡腦汁地糾結。 陸繹閑閑地看著——今夏在廊下呆呆發愣,腳尖還使勁往鵝卵石間隙里蹭,躊躇了大半晌,然后,她竟然低著頭轉身朝外走。 她怎么了? 他不得不開口喚住她:“袁捕快!” 作者有話要說:文文雖然是用了歷史背景,但是畢竟是小說,還是有很多虛構成分,尤其是涉及到真實歷史人物部分,獅子只能盡量保證這個人物原型不變形,但關于這個人物身上所發生的事件和時間是無法完全和歷史一致,請大家理解。 ☆、第五十七章 今夏聽見他的聲音,轉過身來,狐疑地看看屋子,見房門仍舊關著,于是她又向屋頂瞟了瞟…… 她到底在想什么?遲鈍了不是一星半點兒,哪里還像個捕快的樣子。陸繹皺皺眉頭,重重咳了幾聲。 如此,她才循聲看到窗口,見到陸繹時,怔了怔:“大人,原來您……”話說到一半,她覺得不妥,便停了口,也不進門去,只行到窗前,規規矩矩地朝陸繹施禮:“卑職參見經歷大人?!?/br> 確是不對勁!陸繹瞇了瞇眼睛,仍斜靠在太師椅上未動挪,從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今夏脖頸處那兩處烏青。 “你和誰動手了?”目光閃過寒芒,他沉聲問道。 “哦,這個……是個誤會,不要緊?!苯裣牟蛔栽诘乜s了縮脖子,“我有事要向大人您稟報?!?/br> 不待陸繹回答,她便自顧自地說下去。 “上官堂主收到消息,送到姑蘇的……”她壓低聲音道,“那位姑娘在到姑蘇的第二晚失蹤了,至于是她自己逃走還是被人擄走的,并不清楚?!?/br> 陸繹面沉如水。 今夏接著道:“我疑心是烏安幫內出了內鬼,所以對上官堂主說,此事是我和楊岳冒了您的名頭,其實您并不知情??此臉幼?,是信了。她若是向您提起此事,您只管裝著不知情就行。如此,方不至于連累您?!?/br> 陸繹雙目中情緒復雜,淡淡問道:“所以,你是被她所傷?” “不是……我、我和她手下的阿銳切磋了幾招……” “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跟他切磋?”陸繹沒好氣道,“直接讓他把你打一頓還快些?!?/br> 今夏低垂著頭,又開始習慣性地用腳尖蹭地磚縫,蔫蔫道:“他功夫那么好,我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