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玉樹琤琤 010 那些午夜未眠的人們
李遠塵試著掙扎了一下,卻發現一點兒用也沒有。 女孩的力量超乎了他的想象,掙扎的結果只是讓自己手腕和脖子的痛楚愈發搶掠,呼吸也愈發困難。 “你聽到了嗎?我說過不可以?!迸⑦@么說著,聲音無比平靜,眼神無比冷漠,就像她看著的只是只不聽話的螞蟻。 螞蟻當然是聽不懂人話的,但人卻可以。所以李遠塵聽懂了她的意思,然而他卻想不明白為什么她會這么想。 女孩的唇很漂亮,像是兩片粉色的桃花。 幾個小時前,她剛用這雙唇吻遍了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的jiba伺候得無比銷魂,他曾在這張小嘴里奮力地抽插,她的唇齒間應該還殘留著他jingye的味道。 那么為什么就不可以接吻? 李遠塵知道很多人將嘴唇的觸碰當作愛情的象征,但他不認為這個女孩也相信這一套。 就像他自己一樣。 在無比痛苦的窒息中,李遠塵的神志有些朦朧,他惘然地看著荊玉樹,忽然想到了她初次高潮時的樣子。那時的她的眼神也如同現在這樣,冷漠的令人心悸。 這一刻,李遠塵覺得自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我……知道了?!彼帽M全身的力量,無比艱難地說道。 荊玉樹看著臉色已經褪去紅色,開始變得蒼白的男人,慢慢地松開了手,但直到她離開男人的身體,他還是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眼神看上去有些無助。 可能是被自己嚇壞了吧,荊玉樹想。她方才確實是無比的憤怒,但她不是那種會被憤怒控制自己的人,此刻回想起來,這個叫李遠塵的男人固然有些不懂規矩,自己剛才的手段確實也過分了一些。 不過無論如何,這里是不能呆了。 撿起仍在地上的牛仔褲,荊玉樹直接穿上,然后是胸罩,襯衫。衣服理所當然的有些發皺,但穿在她的身上依然顯得很干凈。 穿好衣服,她聽到身后李遠塵輕輕地說道:“對不起?!?/br> 荊玉樹回頭,看見他靠在床頭,這個房間很溫暖,但他卻用被單蓋住了自己的身體,鋒利而飛揚的雙眉微微地垂下,眼神看上去竟然似乎有些軟弱。 荊玉樹笑了笑說道:“沒關系?!?/br> 李遠塵的眼睛亮了起來:“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荊玉樹搖搖頭:“不用了?!?/br> 李遠塵藏在被單下面的雙手攥成了拳頭,抬高音量道:“再睡一會兒吧,我保證以后不吻你了?!?/br>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但就連李遠塵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竟然帶著一絲哀求的味道。 ——或許并非沒意識到,只是他難以想象自己竟然會用這樣的語氣對一個人說話。 “夜晚已經結束了?!鼻G玉樹說道,轉過身去走出了臥室。 李遠塵沮喪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他們本來就是一夜情的關系,而現在,夜晚已經結束了。 空氣中還殘留著歡好的味道,有他的,也有她的,但用不了多久,這股味道便會散去。 他忽然發現連她纖頸上他的吻痕都不見了,哪里還有什么“以后”? 李遠塵高喊道:“你的內褲!” 套房的隔音是很好的,他并不擔心讓其他人聽到這句話,所以他喊的很大聲,他必須讓她聽見這句話。 沒有回答。片刻后,他聽到了房門開關的聲音。 這聲音肯定比他剛才的喊聲要小很多,但他聽得一清二楚。 …… 荊玉樹行走在大街上,感覺有些寂寞。 在這樣一個無所事事的夜晚里,一個人游蕩在大街上,很容易回憶起一些自以為忘卻的舊事,和一些再也無法見到的故人。 她當然不是個容易感到寂寞的人,她早就習慣了寂寞,現在讓她感到寂寞的原因是她覺得餓了。 肚子餓本來就會讓人感到寂寞的。 而且她的下身有些不舒服,倒不是李遠塵動作粗暴導致的,而是因為沒穿內褲。 事實證明,價格再昂貴的牛仔褲,直接貼著身子穿時,總會有些不舒服。 手機響起了收到消息的提示。荊玉樹拿出手機,微信里唯一的聯系人給她發來了一條消息。 “寢室的東西買好了嗎?” 荊玉樹笑了起來,想起沈書言那張容易害羞的臉。這個時間發消息,是壓根兒沒想讓自己立刻看到呀…… 她回信:“買好了?!?/br> 幾乎是片刻間,那邊的回信就又到了:“那注意休息” 嗯,速度快帶來的問題就是,連標點符號都沒有了。 荊玉樹回道:“正要睡了,晚安?!?/br> 等了一會兒,沈書言沒再回信,荊玉樹把手機裝回口袋里,開始在街邊尋找能吃飯的地方。 這個時節的北京的夜晚與南方不同,很難找到令人滿意的宵夜店。 但如果你要求不高,總能找到填飽肚子的地方。 比如牡丹樓,比如孔府菜…… 荊玉樹眼前一亮,因為她發現自己又看到了那家沙冷酒吧,酒吧里亮著燈,顯然現在還在營業。 推門進去,酒吧里一片安靜,那個頭發花白的老板正拿著笤帚簸箕在掃地,看見荊玉樹進來,顯露出有些吃驚的樣子。 “Hello.”荊玉樹笑著打了個招呼。 老板放下笤帚,上下打量著她,目光閃爍猶疑道:“你……沒事吧?” 別人問你“沒事吧”的時候,有時表示他覺得你真的很事兒,有時表示他擔心你的事兒會給他造成麻煩。 而當那些真正關心你的人這么問你的時候,不妨把自己的事兒說清楚,他一定會幫你分擔,幫你解決。 荊玉樹很驚訝于老板傳達出來的關心之意,她不明白他這份善意源于何處。 這世界上本沒有無緣無故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或許是因為他想起了曾經錯過的情人?又或是想起了遠在他鄉的孩子?又或者僅僅是因為自己非常欣賞那份獨家秘制的五香牛rou? 荊玉樹搖搖頭:“沒事,結束了……我就走了?!?/br> 然后她擺出一個笑臉,眨著眼睛問道:“您這是打烊了嗎?” 老板有些沒好氣地道:“現在的男人,真是爛透了?!?/br> 這么漂亮的小姑娘,獨自行走在午夜的街頭……他幾乎立刻就自以為明白了荊玉樹遭遇的事情。 小姑娘追求浪漫刺激,一顆纏綿,事畢之后對方提起褲子不認人,直接趕人。 見小姑娘神情有些古怪,但還是笑嘻嘻地看著自己,老板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可能有點兒過線,而且自己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便繼續道:“店里還有客人,所以當然沒有打烊?!?/br> 荊玉樹眨眨眼睛:“客人是指我嗎?” 老板笑了出來,他放緩了聲音,溫和地道:“除了你好像也沒有其他的客人了?!?/br> 荊玉樹說:“那我可以點單嘍?” 老板說:“當然,你想喝什么我給你調,喝完就回家去好好睡一覺?!?/br> 荊玉樹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說道:“我餓了?!?/br> 老板微微一怔,此刻的荊玉樹給他的感覺和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之前的荊玉樹是那樣的與眾不同,平淡,嫻靜,可以同自己款款而談,像是個歷盡風霜歲月的女人;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荊玉樹,則像是一個有些可愛的安靜的小姑娘。 哪一個才是她真正的樣子? 其實無論哪一個荊玉樹,都是荊玉樹。荊玉樹骨子里自然是一個平靜甚至有些冷漠的人,然而人就是人,是人就會渴望別人的善意與關心。 所以她不介意在向自己表達善意的人面前,表現得稍稍可愛一些。 老板道:“那你可要稍等一會兒,牛rou還要二十三分鐘才能煮好?!?/br> 荊玉樹搖了搖頭:“清湯拉面就很好了?!?/br> 老板皺起眉頭,這個小姑娘之前付賬的時候絕不像是沒錢花的樣子,也對自己的五香牛rou贊不絕口,那么現在她只想要清湯拉面,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他很想問她怎么這么傻,讓男人占了便宜還花她的錢,但他也知道這話有些過,之前他已經說錯過一次話了。 想了想,老板拿出自己最隨意,最自然,最柔和的態度說道:“很快就好了,別急。正巧我也餓了,我們搭個伴兒吃,這頓我請了?!?/br> 荊玉樹聽懂了老板隱藏的并不想讓她知道的意思,直到這老男人是徹底想歪了,但她也沒有刻意解釋,只是讓自己露出更加害羞的笑容:“但是我現在已經餓的不行了?!?/br> 老板笑起來,說道:“行,那我去煮面” 這種會賣拉面的地方,通常都會把面揉好后放進冷柜里去醒著。這樣的好處是要做的時候隨時可以拿出來,口感往往比現做的還好好些。 所以荊玉樹只等了幾分鐘,老板就用托盤端著兩碗面從廚房走了出來,然后把其中一份擺在荊玉樹面前。 “你嘗嘗看?!?/br> 荊玉樹看向眼前這碗面,和之前一樣澄澈的面湯,但里面的面不再是普通的抻面,而是一蕩極細的龍須面,面湯還有些晃動,這龍須面就跟著面湯搖曳起來,像是飄著的香煙的煙氣。 里面還下了一個荷包蛋。 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湯,那細細的面條就順著湯進了嘴里,柔韌,彈滑卻又無比細膩。 “我父親那輩兒學到的手藝,傳給我了?!崩习蹇粗G玉樹抄起筷子大吃特吃的樣子,得意地說道,見她三兩口便吃光了一碗,又把自己面前的那碗推到她跟前。 荊玉樹也沒客氣,道了聲謝就繼續吃,吃光了面條又開始喝湯,等她將兩個空碗放在面前時,老板才又問道:“要不要再吃一碗?” 他記得晚上的時候小姑娘一口氣吃了三碗。 荊玉樹搖搖頭:“已經很飽了?!?/br> 至于荊玉樹吃掉老板給自己煮的那碗面這件事,兩個人似乎都已經忘記了。 老板伸了個懶腰,道:“那就早點回家吧,小姑娘一個人在外頭不安全?!?/br> 荊玉樹說:“沒關系,我想再喝幾杯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