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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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蘭橈道:“我這么忙,哪里有空閑想東想西?” 正說到這里,便聽到外間腳步聲又傳來,燕歸側耳聽了,低聲道:“是宮廷侍衛,打發他們離開……”陳蘭橈橫他一眼:“你怎么不跟他們一塊兒離開?”燕歸親她一口,將她松開,閃身步入內屋。 果然是宮廷內的侍衛們前來詢問,怕是刺客還有多人,所以加緊防范。 陳蘭橈報了平安,又問了追蹤刺客之事,侍衛統領回答,那刺客負傷而逃,在梅雪殿外被圍堵殺死,陳蘭橈松了口氣。 送走侍衛,陳蘭橈關了門,走到里屋,卻見里頭空空如也,她以為燕歸已經走了,心中竟有些失落,便試著輕聲叫道:“燕歸?燕歸?” 無人應答,陳蘭橈呆呆走到床邊,才要坐下,簾子里燕歸閃身起來,將她抱住。 陳蘭橈大驚,看清是他,才恨得打了他一拳:“你誠心嚇我!怎么這樣壞!”燕歸目光灼灼看她,低頭在她櫻唇上一親,陳蘭橈愣了愣,轉頭低低道:“不要這樣?!?/br> 燕歸靜了靜,抬手將她臉兒一轉,又吻下去,陳蘭橈的手抬了抬,握在他的手臂上,摸著他yingying的手臂,念著他所受之苦,手指動了動,終究又松開了。 窗外風聲仍緊,但室內之前沁人的寒意卻蕩然無存,兩人相擁在一起,身軀火熱,心也火熱,旖旎纏綿之意,莫可名狀。 且說之前那刺客因戰不過燕歸,倉促之下奪路而逃,不知不覺逃到了梅雪殿,這卻是福安公主的居處。 刺客見此處靜寂無人,便欲入內藏身,不料剛進殿內,便見前方一道人影顯身。刺客一愣之下,忽然心頭微寒。 那人望著他冷冷一笑:“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違抗我的命令,擅自行事?!?/br> 刺客對上那雙陰冷雙眸,竟不敢動,冷汗涔涔:“屬下……自知有罪,可那人畢竟是……我的徒弟?!?/br> 那人道:“他已經叛逃我門,投奔了章國,他之生死與你何干?!?/br> 刺客無言以對,此時外頭已經有侍衛追來的鼓噪聲響,刺客低頭道:“望門主垂憐!”那人笑道:“你自作主張的時候可有問過我?如今……自求多福吧,滾出這里!”他說著,舉步欲回殿內,卻聽殿內有一個女子聲音,低低道:“你放了他,他若出去亂說,我該怎么辦?” 刺客一驚,心知不好,待要起身離開,外頭的追兵卻越來越近,而身前那人腳步一停,然后嘆道:“也罷……我來給你了結吧?!闭f著,便一揮袖子,黑色的袖底銀光閃爍。 那刺客驚呼道:“門主……”不再遲疑,縱身往殿外掠了出去,卻見那銀光四射,如附骨之疽,刺客驚心動魄,不敢稍作停留,終于給他躍出了梅雪殿。 外頭黑夜茫茫,雖然有宮廷侍衛在側,但畢竟不如那人可怕,刺客以為逃出生天,正在微喜,忽然喉頭一涼,他張開口,捂住脖子,只聽到自己喉嚨里發出咯咯地聲響,卻無法做聲。 此時侍衛們已經追到,有人發箭射來,刺客躲閃不及,被嗖嗖幾箭射個正著,頓時向前撲倒在地。 ☆、第60章 次日清晨,陳蘭橈驚醒過來,見天色大亮,而發現身邊已沒了燕歸,她坐著出了會兒神,竟不知道燕歸是何時離開的。 但也欣慰,既然無風無浪,他自是安全離開了,想到他昨晚上的任意妄為,讓人不由替他擔心,要知道北都的皇城防衛可不像是慶城,何況昨夜又新出了刺客之事。 陳蘭橈抱膝而坐,不由自主想起昨夜兩人同榻而眠時候的情形,她曾問他:“你那時候為什么會去找我?那么巧地遇到了……難道你料到我會回慶城?” 燕歸看著她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眸子:“我又不是神機妙算,怎么會猜到,就算真的這么想,又怎會想到你偏是那一天動身的?” 陳蘭橈道:“那又是怎么回事?”燕歸道:“在云郡也有我的人,會向我透露你的消息……只不過你是否要離開、何時離開卻無人知道,但我猜想你不會久留,除非師神光不許你走……而你若是走,必然是要走麓山的隱秘通道?!?/br> 陳蘭橈哼了聲:“你倒是很明白我呢?!毖鄽w笑了笑:“好說,你的性情我也是頗懂一些的?!标愄m橈剛要笑,又忍住了:“那你就在那里等我了?” 燕歸道:“是啊,那客棧是來往必經之地,我已經等了兩日,心想你若還不出現,我就直接去云郡了?!?/br> 陳蘭橈聽了這句,心頭隱隱做疼,想到當時她深夜到達客棧,進門時候,就見到他趴在墻角的桌子上……他便是這樣生生地等了她兩日,期間又是怎么熬過的?他孤零零地趴在那里,心情一定是不好過的。 燕歸正目不轉睛地看她,見她不做聲,便問:“怎么了?” 陳蘭橈垂眸,把心底的異樣感覺壓下,又問:“那……山上那兩個賊人說他們有弟兄什么的……可我卻沒見到,是不是你暗中出手的?” 那夜她因趕路太累,睡得深沉,半夜發覺異樣,持刀去看,卻并不見人影。果然燕歸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小船兒,這也給你猜到了?是啊……那晚上我看到他們兩個鬼鬼祟祟地往你房間吹迷藥,這兩個混賬東西,竟然吵我娘子安歇,我自然饒他們不得了?!?/br> 陳蘭橈正聽得入神,聽到最后一句,卻噗嗤一笑:“誰是你娘子,你得意什么呢?!毖鄽w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事到如今你還不認我嗎?” 陳 蘭橈看著他的眼睛,一顆心像是浸沒在冰水中,寒意絲絲沁入,但是明明在前一刻,她整個人還覺得溫暖無比。她也吃不準自己是何心意了,原來明明一顆心只在師 神光的身上,但是現在,卻好像不知為什么……一點一點地竟偏向了燕歸,難道她是個三心二意、搖擺不定的壞女人嗎? 燕歸望著她臉上浮現出的痛苦之色,微微一怔后,輕嘆了聲,把她摟入懷中,道:“好啦,別胡思亂想了,如今你好端端地,我也好端端地……以后咱們,來日方長……” 陳蘭橈鼻頭發酸:“燕歸……”燕歸低頭,在她唇上輕輕親了口:“干嗎?”陳蘭橈的心浮浮沉沉,終于道:“你熬了這許多人,身子都虛了,還是早些睡吧,對了,你明日要如何離開?” 燕歸才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好著呢。放心吧,會安然出宮的?!标愄m橈輕聲道:“以后別這樣冒險了,此事若是給別人知道,不是小事?!毖鄽w含笑輕聲道:“好好,我明白啦……” 陳蘭橈微微歪頭,唇邊忍不住也露出一絲笑意,正沉浸在回憶之中,忽然聽到外面一聲哭喊,夾雜著喝罵的聲音。 陳蘭橈一驚,一抬頭,就看到霜影跑進來,道:“公主,快去看看吧,不知為何王后正在責罵乳娘……還有那些魏人,把乳娘綁起來了?!?/br> 陳蘭橈臉色一變,跳下地就要往外跑,霜影忙攔住她,匆匆給她穿了鞋子披了外裳。 外面已經亂作一團,陳蘭橈出面的時候,乳娘正跪在地上,哭的如淚人般,求道:“娘娘,我真的沒有偷東西,求你給奴婢說說情……” 王后臉上露出嫌棄之色,道:“這個與我何干,你作出如此丟臉的事,我也覺得顏面無光,你還是趁早走吧,做賊的人,怎能教養小王子?!?/br> 旁邊的魏人太監也不陰不陽說道:“還不知道是怎么樣呢……別出了事就推得一干二凈?!?/br> 王后一聽,怒道:“此事我絲毫都不知情,若知道那是偷來的東西,我是絕不會吃的?!?/br> 那太監袖手,一臉地蔑視。乳娘掩面哭泣,卻不說話。 陳蘭橈聽到這里,即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冷笑了聲走上前去:“這里好熱鬧啊,為什么沒有人叫我來湊湊這熱鬧?” 王后見她來到,忙控訴說:“蘭橈你來的正好,這個賤人,居然偷御膳房的食物……還說是底下人侍奉的,我不明真相,便吃了……如今給人查出來,這幫奴才,居然以為是我教唆她……” 乳娘望著陳蘭橈,眼中含淚:“公主……”一時后悔。原來昨日陳蘭橈給了她那些珍饈,她不敢自用,就擺放整齊,叫王后一起吃了,因記得陳蘭橈叮囑她不要讓別人知道,所以她也沒對王后說實情,只說是魏人侍奉的。 卻沒想到,早上的時候,給侍候的宮女發現了端倪,當下稟告了這名管事太監,太監一聽,便來興師問罪,王后勃然大怒,即刻把乳娘推了出來,但乳娘聽太監口口聲聲說“偷吃”,自然更不敢說出是陳蘭橈給她的,生怕給陳蘭橈惹上麻煩。 王后正說著,陳蘭橈冷冷一笑,道:“嫂子別急,這兒哪里有人偷什么東西,區區一點食物,值得鬧得這樣興師動眾的么?” 王后見她臉色不對,一愣之下,遲疑著不敢還嘴,那太監卻道:“公主殿下,別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看這些雞骨之類,不是活生生的鐵證嗎?” 陳蘭橈笑看向他,淡淡道:“公公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竟忘了,這不是你昨兒給我的嗎?” 管事太監大驚:“我?我……” 陳蘭橈走到他跟前,抬手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搭,道:“公公好好想想……再說話不遲……” 她的纖纖素手搭在管事太監的手腕上,他起初還不明所以,陳蘭橈一開口,他便覺得手腕上一股劇痛傳來,忍不住“啊呀”叫了出來。 陳蘭橈笑道:“怎么樣,是不是想起來了?” 管事太監臉色煞白,疼得軟了半邊身子:“公主…… ”陳蘭橈卻稍微松手,太監覺得腕上的疼痛減輕,正要喝罵,抬眼對上陳蘭橈的雙眸,頓時身不由己打了個寒戰,居然覺得嗓子眼兒發緊。 宮中廝混的人,當然個個深諳見風使舵的道理,管事太監能屈能伸,忙換了一副訕笑模樣:“這、這……想必真的是老奴老糊涂了,竟記不清,讓我想想……” 陳蘭橈道:“這兒人多,公公一急,恐怕更想不起來了?!彼f著,便一抬下頜,冷冷道:“這沒有熱鬧可看!你們都退下!” 到底是一國公主,本來正三三兩兩聚集的宮女跟太監見她發威,又看管事太監也服了軟兒,當下一個個急忙行禮散去。 陳蘭橈回頭對霜影道:“把乳娘帶我我屋里,別叫她受委屈了!一路從慶城到北都,多虧了她照顧思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呢!” 乳娘聞言,淚眼潸然。王后的臉上卻掛不?。骸疤m橈……” 陳蘭橈掃了她一眼,道:“嫂子先回去看顧思奴吧……回頭我跟公公說完了話,這事兒就有定論了,絕對壞不了嫂子的清白?!?/br> 王后眉頭一蹙,面上浮現一絲薄惱,卻終于拂袖回屋去了。 那邊霜影扶著乳娘,也自回陳蘭橈的居處。剩下陳蘭橈跟管事太監面面相覷。 管事太監的心七上八下,勉強擠出一個訕笑:“公主……” 陳蘭橈看看左右,那些人雖然回了屋,保不住躲在那個角落盯著聽著,她便道:“公公且隨我來,我們找個清靜地方說話?!?/br> 管事太監灰溜溜跟著陳蘭橈,來到殿后僻靜處,便先一步解釋道:“公主,這個委實跟我沒有關系,那些東西,底下人都看到了……且我聽聞昨兒御膳房那邊……” 陳蘭橈回頭看他,似笑非笑:“你真的以為,是乳娘去偷得那些東西嗎?她有這個能耐嗎?” 管事太監看著她的神情,驀地一震:“難道……” 陳蘭橈走到跟前,道:“公公,我自小在宮廷長大,我們慶城的皇宮雖然比北都這邊要小,但是人事上,卻都是大同小異的,我也見識過一些魑魅魍魎,也見過不少可憐之人,我有一位朋友,就是宮人,我很懂身為下人有時候身不由己的苦楚……” 說到這里,陳蘭橈不由想起紫姬,眼前閃過昔日在慶城宮中,跟她促膝說話的光景,只不過物是人非,此刻的她,不知是否安好。 她深吸一口氣,重又面無表情道:“所以當公公以冷臉對我們的時候,我體恤你身不由己,不曾為難你,也不曾在皇上面前告狀?!?/br> 管事太監聽著這話,有些發抖:“公主……” 陳蘭橈哼道:“別跟我說些好聽的,公公你也是皇城里的老人了,怎么連這見好就收也不知道,卻因為我退一步,你就以為我軟弱可欺,越發要踩上來了?” 管事太監忙道:“公主我不敢!”陳蘭橈哈地一笑,瞪著他厲聲說道:“你若真不敢,此刻就不該站著跟我說話!” 管事太監對上她的目光,猛地一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殿下,老奴知錯了……” 陳蘭橈望著他,喝道:“是誰讓你冷待我的?”管事太監搖頭,不敢出聲。 陳蘭橈冷笑著看他,道:“你不說也無妨……我當然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何況我只是個小小地降國公主,但既然你不領我的情,那就別怪我……”陳蘭橈說著,抬手在管事太監的肩頸后面輕輕拍了拍。 這太監半邊身子一顫,忽然覺得一股麻癢之意自背上散開,就像是有蟲蟻在啃噬一般,一時殺豬似的叫了起來。 陳蘭橈起手如電,在他啞xue上按落,太監張著口,臉色扭曲,卻偏叫不出聲。 陳蘭橈背著雙手,俯身問道:“現在你想說了么?” 陳 蘭橈的武功雖不算上乘,但她自小在宮廷長大,又跟師神光走的甚近,師神光身邊有許多的奇人異士,會的手法層出不窮,她也學了許多古靈精怪的招數,比如這一 招點xue手法,若是點中之后,便如蟲蟻鉆咬,若一直不解,這股痛楚之意會深入骨髓,用來逼供是最有效的,但因為這法子有些殘忍,所以她一向也不曾用,只是今 日看這太監為虎作倀,十分可惡,才想用這法子治他一治。 果然這太監熬不過,口不能言,只好俯身磕頭,意思是求饒之意。陳蘭橈到底心軟,只要他吃些苦頭,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便是,于是抬手復在他肩頭一拍。 太監只覺得那痛癢之意漸漸減輕,這才松了口氣,抬頭看著她澄澈的目光,不敢再跟她作對,臉色灰敗道:“殿下,不是老奴隱瞞不說,實在是……不敢說,傳令讓我們為難殿下的,是皇后娘娘?!弊詈笏膫€字,他說的如同耳語,一邊說一邊四處打量,仿佛怕被人聽了去。 這個答案卻早在陳蘭橈意料之中,只看他老實不老實罷了。陳蘭橈便道:“那你知道皇后為何為難我么?” 太監道:“似是因為娘娘恨憎公子燕歸,而……公主你先是在皇上面前說了太子一些不好之事,后來又替公子燕歸開脫……” 陳蘭橈嘆了聲,沒想到剛進北都,就不得不跟皇后結下怨仇。 太監見她皺眉,便哆嗦著又求道:“公主饒命,老奴以后都不敢了……” 陳 蘭橈定了定心神,低頭看他:“你現在說不敢,回頭是不是要跑去跟皇后報告,說我為難你?”太監忙道:“老奴怎么敢?”陳蘭橈卻笑道:“不過你就算去,無憑 無據,皇后也不會對我如何,倒是你,少不得還要回來……”她張開手掌,復又握起,笑道:“公公知道昨兒刺客來襲的事兒吧,我可跟那刺客打了一刻鐘呢!” 太監看著她這動作,聽著她的話,一時又抖了抖:“老奴、老奴發誓絕不會對皇后泄露半分!” 陳蘭橈凝視著他,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對我不敬,就別怪我無情……公公,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仡^你仍舊如之前一般,按照皇后吩咐行事就是了,但是乳娘的事,你給我咽到肚子里去!回頭對你那些手下的人,你也該知道怎么說了?” 太監道:“自然,自然!那些rou食,是老奴奉給殿下的……”陳蘭橈笑道:“公公如此機變,才是安身之道啊?!碧O苦笑道:“多謝公主稱贊,那以后,老奴真的還按照皇后所說么?” 陳 蘭橈斜睨著他,淡淡道:“不錯,可你也要知道,我是不讓你難做才如此的。但是御膳房如何是他們自己的事,宮里來來往往那么多人,你不出去嚷嚷,誰能想到這 冷僻的蘭和殿頭上來?何況少點兒吃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給貓兒叼走也是常見?!碧O點頭:“不錯不錯,是貓兒叼走……老奴必然守口如瓶?!?/br> 兩人說了半晌,出來外面,那太監回去壓制他的手下眾人,他吃了陳蘭橈的苦頭,又被她恩威并施的壓制住,知道這位公主不是表面上看來這般簡單,不免打起十萬分精神,那些魏人的宮女太監,唯他之命是從,當下也盡數噤聲。 陳蘭橈不去理王后,只回到自己屋內,安撫了乳娘幾句,乳娘跟霜影呆了會兒,本不再流淚,見了陳蘭橈,不由淚水又涌出來。 陳蘭橈溫聲道:“別哭啦,事情已經過去,你也別放在心上,我王嫂就是那種脾氣,之前也是如此,只是沒想到她現在仍絲毫未改……委屈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