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請看作者有話說 ☆、第4章 .1|,39章 這是間丁香園中的廂房,布置得清雅潔凈。玲瓏往房里看了看,見有四五名侍女在,便叫過兩個年紀大的吩咐,“去跟我娘說一聲,就說我玩的累了,在丁香園小憩,煩她取兩方新手帕給我?!眱擅膛鄢蛑岘囆∧樀鞍桌锿阜?,眼神清明,神情活潑,便笑著答應,“是,表小姐?!比ジ鷨淌弦率峙寥チ?。 剩下的三名侍女年紀略小,玲瓏命她們到外間守著,“我叫你們再進來?!笔膛饝?,把茶點準備好,退到了外間。 玲瓏親熱看著徐傳捷,調皮的揚眉,“徐jiejie,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咱們來說說私房話好么?徐jiejie你點頭,這是答應我么?我很愛胡說八道的,徐jiejie會不會嫌棄我?真的不會么?嘻嘻,那我可就當真了呀?!?/br> 玲瓏絮絮叼叼說起她素日在家中如何頑皮淘氣,徐傳捷微笑聽著,頗覺好笑。 喻家父祖雖然都不出仕,這位玲瓏小姑娘卻真的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好不自在。 “我家是很好的,我舅舅家也是很好的,可惜姨母家不大好?!绷岘囆〈笕税銍@了口氣,“我宋家兩個表哥蠻可憐的,有一堆庶母,家里人一多事情就多,我聽著就麻煩的很。有一回我說同情大表哥、二表哥,大表哥很認真的告訴我,他以后若成家娶妻,會像舅舅一樣,像我爹爹一樣,不會跟宋家姨父學。徐jiejie,我更覺得他可憐了,小小年紀,便要想得這般深遠?!?/br> 徐傳捷更覺好笑,“你才是小小年紀好不好,還說別人呢?!?/br> 玲瓏嘻嘻笑,“我不小啦。徐jiejie,我去年冬天過了十歲生日,是大姑娘啦?!?/br> 徐傳捷微笑,“再過五年吧。等你過了十五歲生日,行過及笄之禮,那便真的是大姑娘了?!?/br> “嗯?!绷岘嚬郧傻狞c頭。 徐傳捷沉默下來,失神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玲瓏很知趣,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沒有打擾她。 “小meimei你說,萬一將來誰和你姨母一樣也遇上位燕云卿,豈不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毙靷鹘萦挠牡溃骸鞍?,咱們身為女子,無奈之處實在太多了?!?/br> 玲瓏詫異的睜開眼,“身為男子,一樣也有許多無奈之處的。徐jiejie,若換了是我,我可不會坐在家里干等著,我會親自去拜訪燕云卿,誠懇的告訴她,她父親燕大人耿直一生,我不能讓她屈居為側室,令已故的燕大人蒙羞。我會把正室的位子讓出來,成全她和宋家二公子的一片癡情?!?/br> 徐傳捷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聽了玲瓏的話,不禁呆了呆,道:“若這樣真能逼走燕云卿,還算幸事;可若是一個不小心成了真,那豈不是很吃虧?” “怎么可能成真?”玲瓏不屑的一笑,“燕云卿靠的無非是個好名聲,她真逼得已經沒了婚約的原未婚夫之妻自請下堂,好名聲還可能在么?恐怕她會名譽掃地吧?!?/br> 中國所謂的好名聲往往是和忍耐、犧牲聯系在一起的,一旦某人成了既得利益者,和好名聲關連就不大。燕云卿要是真敢接受喬思柔讓出來的正室之位,她會人神共憤,那是毫無疑問的。到時候原本支持她的士子們大概會一齊吟誦,“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斥責燕云卿是偽君子。不對,偽淑女。 宋家也不可能答應。老鶴慶侯和太夫人就算再喜歡燕云卿,也不可能不顧慮宋長青、宋長春這兩個孫子,再說還有喬家呢,當喬思齊是擺設不成?妹夫家要納個二房,他這做舅兄的可能不便多說多話,若是讓妹夫和meimei和離另娶,那是多大的事,誰忍得了。 “可是……”徐傳捷面有猶豫之色。 玲瓏仿佛能預知她要說什么,抬起小手止住她,老氣橫秋的說道:“休要提什么娥黃女英的老話。就算娥黃女英,也是一為正,一為側,沒有并為妻室的道理?!读信畟鳌酚杏涊d,‘娥皇為后,女英為妃’,徐jiejie,咱們歷來是一夫一妻,從來沒有改變過?!?/br> “如此?!毙靷鹘莶挥傻男α?。 唉,小孩兒說大人話,怎么看怎么可樂。 今天怎會跟個小meimei說起心事來了?徐傳捷回想了下,自己也覺不可思議。 “我大表哥很英俊的呀?!绷岘囆÷曕洁炝艘痪?,說完后偷眼瞧了瞧徐傳捷,好像怕徐傳捷會打她似的,翻過身,閉著眼睛睡著了。 徐傳捷想說什么,又不好說什么的,又是惱,又是氣,又覺好笑。 她坐在玲瓏床邊靜靜想著心事,面目柔和,玲瓏又偷偷看了她幾眼,然后,真的睡著了。 春天人本來就容易犯困,更何況她今天這通折騰,實在太耗體力了。 人太累的時候睡相容易不好,得天獨厚的玲瓏小姑娘也不例外,睡夢中嘴角流出了晶瑩的口水。徐傳捷無意間看在眼中,心中生憐愛之意,她再鬼靈精也只是個孩子呢,睡相嬌憨,毫不設防。 玲瓏一覺睡醒,已是半下午了。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喬氏、喬思柔、鄭氏等人都在床前坐著,喬致俊、蘇勝春和靜嘉、靜翕則在窗前一張方桌旁或坐或立,時不時的往她這里看上兩眼。玲瓏眼睛眨了眨,坐起身,嘻嘻笑,“這可當不起,放著這么多客人在,大家都來陪著我,實在當不起呀?!眴趟既嵋娝屯找粯踊顫?,愛憐的笑,“傻孩子,客人都已經送走了啊?!?/br> 喬氏含著一包眼淚坐到床上,拉著玲瓏的小手仔細打量,“瓏兒你怎樣了?娘聽說后,真是嚇也嚇死了!”方才喬思柔和鄭氏一直瞞著她,大夫給看過之后,知道玲瓏無事,也就如實說給她了。畢竟蘇勝春、靜嘉、靜翕都知道,又是小孩子家,以后難免一個不謹慎就會說出來,瞞也瞞不住的。 玲瓏忙探出自己的小臉蛋給她看,“娘您瞅瞅,是不是白里透粉,嬌艷欲滴?”又伸出手給她看,“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白皙纖細,毫發無傷?”見喬氏還是一臉憂色,笑嘻嘻道:“要不,您讓姨母和舅母出去,我脫光了讓您瞅瞅,成不成?”她神色俏皮,喬思柔和鄭氏雖是還擔著心,也被她逗笑了,就連喬氏也露出了笑臉。 一個人有事沒事,光說不行,大眼一看也能看個七七八八。玲瓏臉色好,眼神靈動明快,這是裝不出來的。 蘇勝春忙過來看玲瓏,“表妹,都是因為我,要不你也不會這樣?!彼斎挥浀檬且驗橐孀约撼鰵饬岘嚥诺米锪饲卦娒?,招來這場禍事,心里很過意不去。玲瓏笑了笑,“不是這樣的,表姐,有些人特別奇怪,就愛惹事生非,這是沒辦法的?!卑参苛颂K勝春幾句。 喬致俊很生氣,“小表妹,文夫人和武夫人雖沒說怎生處置那個秦詩明,可她們一再道歉,好話說了無數。依我看,這秦詩明沒有好下場!” 她本來是興致勃勃要充當喬家小主人的,結果卻被秦詩明攪散了丁香園的玩樂,心里對秦詩明實在厭惡極了。當然了,小表妹在外祖父家遇險,也讓她既心疼又覺難堪。 “對,她沒有好下場!”蘇勝春大力贊成。 靜嘉此時已鎮靜下來,還和往常一樣,輕易不開金口。靜翕斯文說道:“文夫人雖不好處置,總會寫信給秦家吧?秦家卻不好放任自家女孩兒的,一定有個說法?!?/br> 玲瓏不在意的笑,“隨她去吧。這個人,估計咱們再也見不著了?!?/br> 鎮遠侯府不可能再把秦詩明留在順天府,就算真留在順天府也不可能再帶她出來。咱們以后見不著她。既見不著,管她怎樣呢。秦詩明落不著好處,這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一個心腸惡毒的名聲她是跑不了的,有了這名聲,秦詩明小姐的前途很不光明。不過,那是她自己的事了,玲瓏不關心。 玲瓏抽了個空,拉住姨母說了會兒把悄悄話,把自己和徐傳捷的對話揀要緊的說了說。喬思柔愣了半天,“小妹這是怎么養的孩子?瓏兒,你怎恁地伶俐?”玲瓏樂的合不攏嘴,“哪里哪里,我不過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罷了,姨母過獎,過獎?!弊炖镎f著謙虛的話,卻已經是眉飛色舞了。 玲瓏因為受了這場驚,在喬家巷是受了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沒完沒了的問候,回到喻家之后又被父母、哥哥、祖父祖母、叔叔嬸嬸等人關懷了好幾天,惹來無限憐惜這是后話了。 夜深之后,喻家一片靜寂。 喻家并不交結官場,也極少其他的應酬,入夜之后,燈火就全熄了。青磚甬路上,只偶爾有巡夜的家丁、婆子提著燈籠路過。 ☆、第4章 .1|,40章 家丁是身材健壯之人,并沒什么高深的武功,走路的腳步聲就很重。兩個家丁離的還遠,屋里的黑衣人就覺察到不對,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順勢藏到一個高高的書架后面。兩名家丁走到近前仔細看了看,只見書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半絲聲響也無,不由的笑了,“方才是眼花了吧?”“我看也是,這太平世界的,哪有賊敢明目張膽的來咱家偷東西?”在門前站了站,慢悠悠的走了。 屋里的黑衣人等這兩名家丁走遠了,重又輕手輕腳走出來,打亮火折,在喻大爺的書桌上、抽屜中到處翻看。微弱的火光下,但見他一雙纖長的手指迅速又有條不紊,他翻過的書信、筆記等,依舊保持原狀,不會有人看出來。 終于在左側一個小小的抽屜中找到封筆跡略顯稚嫩的書信,黑衣人大致看了看,眼中閃過絲喜悅光茫。成了,總算找到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他目光在自己方才拿到書信的地方停留了片刻,裝好書信,轉身到了門口。側耳傾聽四周的動靜,見沒有任何異象,推門走了出來,帶好門,縱身上了屋頂。 他身體輕靈,幾個起躍便到了一個平房的屋頂。這平房再往前是一個小竹林。穿過這個小竹林,經過一個偏僻的小院子,便是喻家的西門了。 靜寂夜色中,另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影從對面的屋頂上一縱即逝。黑衣人眼中精光一閃,心中大奇,“這是什么人,深夜來到喻家,所為何事?”飛身下來,想要探查個究竟。 對面的黑衣人也覺察到不對,驀地停下,站在了屋頂。 他身材高大,身穿黑色夜行衣,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黝黑雙目,如寒星般清寂而明亮。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同時出了手! 對,是出手。兩人背上都背有寶劍,但是顧忌到身在喻家,不想弄出聲響來,都沒有撥劍,赤手相搏。 兩人出掌都很快,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已過了數十招。 “前面好像有聲音?!薄皩?,有聲音?!毖惨沟募叶⊥@邊走過來了。 兩人均是耳聰目明,很有默契的退向竹林。家丁奔過來的時候,只見空蕩蕩的道路上,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今天晚上怎么有點邪性?!薄熬褪?,邪性?!眱蓚€家丁嘟囔了幾句,提著燈籠,往東邊去了。 竹林邊,兩個黑衣人面對面站著,默默無語,好像在用眼神交戰。 “不是自己的東西,休要惦記?!蹦巧聿母叽蟮暮谝氯寺_了口,目光炯炯,聲音威嚴。 黑衣人呆了呆。難不成你知道我是奉命前來偷信的,才會這么說? “我不過是借來看一看?!绷季?,他淡淡道。 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哼了一聲,用訓斥的口吻說道:“莫起貪念!這世間因為貪念枉送了性命的,還少么?你好自為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說完,他縱身躍起,輕捷的上了屋頂,眨眼間已不見了蹤影。 “你不貪?你偷偷摸摸來喻家做甚?”黑衣人不由的嗤之以鼻。 黑衣人不敢久留,穿過竹林,穿過一個偏僻的小院子,從喻家西門的院墻跳出來,飄然遠去。 他來到城北一個深宅大院。 “屬下幸不辱命?!眴蜗ス蛟谥楹熐?,恭敬的把信呈上去。 珠簾后伸出一雙纖纖素手把信接了過去,轉呈給錦榻上一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漫不經心的接過去,打開一瞧,信紙是講究的五色箋,很漂亮,箋上的字跡雖還稚嫩,卻已頗有幾分功力,法度嚴謹中又透著靈動飛揚,對于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來說,真算得上一筆好字了。她先是熱情的打招呼、諂媚的道謝,然后便繪聲繪色的講起笑話,非常勇于自嘲,“我小時候學過二胡,你知道么?自以為學的很好,可是全家人都不欣賞,我一拉二胡,他們一個個有多遠躲多遠,好像耳朵被污染了一樣!實在沒法子,我出門閑逛的時候看見路邊有個要飯的在拉二胡乞討,便跟那要飯的說了許多好話,他答應了,我興滴滴的替他拉了半天……” 白衣少年仿佛看到那傻呼呼的小丫頭笑嘻嘻盤腿坐在路邊拉二胡,身邊放著個盤子,等著路過的人往里邊扔賞錢…… “行啊小鈴鐺,值得我專程差人去一趟你家?!卑滓律倌晡⑽⒁恍?。 他把信看過一遍,淡淡的吩咐:“送回去,放回原處?!?/br> 一名身穿玉色衫子的少女躬身答應,自他手中接過信,掀開珠簾走出來,冷聲道:“立即送回去,放回原處,一定要做得天衣無縫,不許被人看出來,知道么?” 黑衣人恭敬的答應,“是,屬下尊命!” 他猶豫了下,決定還是把在喻家遇到另一名黑衣人的事說出來雖然他沒打贏,沒占上風,也沒探到對方是什么人,可如實說了,總比隱瞞不報的要好。 他伸出雙手接過信,低聲把另外有人夜探喻家的事說了,“……屬下慚愧,沒探出來他是去做什么的,連他的武功路數也沒摸清楚。此人身量高大,輕功卻是絕佳,掌法精奇多變,看不出師承來歷?!?/br> 少女臉色凝重,把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一言一行全仔細問了一遍。 “去吧,不許節外生枝?!彼喍痰姆愿?。 黑衣人畢恭畢敬的答應,站起身后退幾步,快步出去了。 “三少,喻家被人盯上了?!庇裆郎倥祷刂楹熤?,低聲稟報:“有另外一名黑衣人……” 白衣少年揚手止住她,“不必,我全聽到了?!?/br> 他倚在錦榻上,若有所思。 玉衫少女并不敢打擾他。 良久,玉衫少女柔聲請示,“可是睡不著么?三少,婢子陪您下棋,可好?” 燭光下她膚色瑩然,白的耀眼,明顯和中原人的白皙不同。頭發是淡淡的黃色,眼眸是淺淺的藍色,美麗迷人。 她很漂亮,不過,明顯的不是中原人士。 漢話卻說的很好,字正腔圓,清脆悅耳。 “不必?!卑滓律倌昃芙^了。 玉衫少女眸光暗一暗,低下了頭,“是,三少?!?/br> 白衣少年聲音冷淡,“你挑兩名忠心的丫頭,功夫要過的去,想辦法送給喻家。記住,要做的不留痕跡?!?/br> 玉衫少女心里酸了酸,跪下領命,“是,婢子記下了?!?/br> “你出去吧?!卑滓律倌曷曇舾涞?。 玉衫少女知道他的脾氣,不敢多說什么,默默磕了個頭,默默退了出來。 夜涼如水,玉衫少女到了屋外,遍體生寒。她抱起雙臂仰望夜空,美麗的眼眸之中,盡是悵惘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