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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搖了搖頭。他自己點上一支煙,那煙卷是根細細的木條:“千樹,我成為蟲的話,遲早會忘記你的。你想要我忘記你嗎?” 她連忙搖頭,表情悻悻然:“那還是算了,我不想被你忘記?!?/br> “不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可以找到新的契約者?!?/br> 吐出一口濃白的煙霧,男人回頭向千樹笑了笑:“可以答應我嗎?不僅僅是做為契約者……就當是看在你也算和我兩情相悅的份上,答應我一件事情?!?/br> “把自己當做人類那樣去生活。如果以后出現了愿意照顧你的人,也請像保護我一樣保護他,像遷就我一樣遷就他?!?/br> —— 把自己當做人類那樣去生活,對待臨時飼主,要像保護契約者一樣保護他,要像遷就契約者一樣遷就他。 這句話做為契約的一部分,對千樹而言有著莫大的約束力。當然,即使不聰明,千樹也知道這種契約內容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她的眼神乃至整個人的性格都具有足夠的欺騙性,可以讓每個臨時飼主都自認可以輕易掌握這個強大又愚笨的武器。他們并不知道,如果沒有契約的約束—— 讓千樹餓得流口水的對象大概也包括她的臨時飼主們。 懨懨的松開五條悟,千樹垂下腦袋,滿臉沮喪:“算了,還是去上學吧?!?/br> 焉巴巴的小姑娘,看起來像是一株久不澆水的漂亮花朵,怪可憐的。五條悟勾著嘴角,揉了揉她黑色自然卷的短發:“小小年紀,這么討厭上學?” 這小朋友厭學心理很嚴重??! 千樹被他揉得東倒西歪,皺著臉嘟囔:“不喜歡,要早起,還要背書,而且還有數學課?!?/br> 她最討厭數學。 數學這東西就離譜。數學好的人永遠不能理解數學學不好的痛苦——這種痛苦既不像語文學不好也不像英語學不好,它學不好就是學不好。 千樹想不出還有什么比數學課更讓人痛苦。數學好的人肯定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痛苦;拿著筆看數學題,什么勾三股四第一象限負負得正反向證明,她每個字都認識,但它們拼湊起來就活像一條馬里納亞大海溝。 人類能理解大海溝在想什么嗎? 肯定不可能。 五條悟摸著下巴,恍然大悟:“原來小千是學習苦手啊——倒數三排的那種嘛?哎呀這可麻煩了……畢竟像我這種從小學一路保送的人,很難理解差生的苦惱?!?/br> “這樣就幫不到你什么忙了耶!” 千樹:“……你能活到今天,絕對是因為太強了吧?” 這種惡劣的性格,如果本人不夠強的話,應該會分分鐘被打死的! 五條悟非常不走心的轉移了話題:“哦!教導處到了!” —— 千樹就讀的小學和伏黑姐弟是同一所。雖然說如果嚴格按照年紀來算的話,她應該比伏黑惠高一個年級。 但是五條悟明顯考慮到了千樹的特殊性;出于某種‘雖然我逗她玩很快樂但如果別人看不起她就不行’的最強心理,五條悟把千樹放進了伏黑惠班里。 實際上他更中意將千樹和伏黑津美紀放在一起。畢竟伏黑津美紀是個好姑娘,看起來就要比伏黑惠這個小鬼好相處。 而且因為沒有血緣關系的緣故,津美紀和她那個便宜繼父可是一點不像,這讓五條悟相當滿意。 但奈何年紀差擺在那,津美紀已經是畢業班了。五條悟只好退而求次之,把千樹轉進伏黑惠的班級里。 —— 小學時期的男孩還沒有抽個兒,伏黑惠個子并不算高,坐在了第二排。千樹個子嬌小,被編去了第一排,恰好坐在伏黑惠前面。 小學生的椅子上有貼名字,伏黑惠一抬眸就能看見前面椅子上面那行整齊的印刷體:五條千樹。 往上就是女孩圓潤嬌小的肩頸,和烏黑的自然卷短發。 她的同桌把書借了一半給她,千樹便湊過去和那個女孩一起看書,長長的眼睫毛在下眼瞼投下陰影。 第一天上學,千樹沒換校服。寶石藍的裙子面料明亮柔軟,顯得她皮膚很白—— 后排的男生們在竊竊私語,窗外蟬鳴一聲勝過一聲。 “新來的轉學生……好漂亮?!?/br> “漂亮得像是在發光一樣?!?/br> “好想認識她。你說我如果向她告白會怎么樣?” “哈哈哈肯定會被拒絕啦!” …… 嬉鬧聲越過桌椅,越過夏日燥悶的空氣,一直飄進伏黑惠的耳朵里。他轉著筆,心想:真無聊。 手里的筆突然脫手,順著桌子邊緣滾下去;伏黑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那只筆已經滾到前排千樹的腳下。 他抿了抿唇,打開鉛筆盒打算拿一只新的鉛筆。 前排的女孩卻像是時刻注意著他一般;在他鉛筆落地的瞬間,千樹立刻彎腰去撿起那只筆,側身敲了敲伏黑惠的桌子:“給?!?/br> 她的眼睛在太陽光底下,顯得更加通透而漂亮。她遞來鉛筆的那只手圓潤又秀氣,大拇指并攏食指拿捏著那只鉛筆。 伏黑惠猝不及防的感到一陣臉熱,迅速奪過自己的筆,沒有說話。他有些別扭,又刻意的抬高視線,去看黑板上數學老師寫的算式。 窗外蟬還在叫,伏黑惠腦子里掠過一個突兀的念頭:今年的夏天,是不是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