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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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因果輪現】 沒有在山莊住多久,關何就帶著奚畫啟程了。 或許是莊內事務繁雜,亦或許是不忍離別傷感,出山時,無人相送。 沿官道一路向南,仍舊是坐馬車。這回請了車夫,關何陪著她在車里坐著,閑來無事,奚畫就趴在窗前探頭往外看。 青山如黛,遠處云煙縹緲,近處水霧朦朧,仙境一般美不勝收。 “有這么好看嗎?” 見她盯著瞧了一上午,關何終于忍不住湊過去,然而四周景物并無特別之處,不過是些山山水水,此時正值冬季,樹木凋零,別說欣賞,簡直連個美字都沒法沾邊。 “你不懂?!鞭僧嬤B頭也沒回,自顧翻了個白眼,“失明又復明,我瞧什么都好看!” 馬車從一農家駛過,院內隱約聽到狗叫,透過柵欄,見得一條灰毛幼犬在門口吠個不停。她癡了一瞬,驀然想起家中的黃狗。 記得金兵入城那晚,它好像挨了一刀,眼下世道這么亂,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思及如此,她心里五味雜陳,從窗邊撤開,悶悶的坐回車里。 今日沒有雨,盡管和車夫言說他們趕路并不著急,但行了一上午,也已駛出武陵。離此地最近的是丹萍鎮,算算時間,大約傍晚就能到。 他在車中二人說說談談,雖不覺無聊,可到了正午也難免感到腹中饑餓。不多時見得前面竹林間有換馬的驛站,車夫遂將馬車??吭谂?。 幾縷炊煙自房屋頂上裊裊升起,驛站內食客不少,大多是途經此地的旅人,門外整整齊齊好些架馬車,吩咐小二將馬匹喂飽后,關何才牽著奚畫往里走。 “這邊的廚子會做糖醋排骨么?”將進門時,奚畫歪頭問他,“我突然想吃點甜的?!?/br> “不知道,待會兒問一問?!彼S口回答,答完才覺不對,“又吃甜的?” 她撫掌一笑,“這個好吃!” “喜歡吃就點吧?!?/br> 正說著,關何忽然皺了一下眉,自言自語道,“都說酸兒辣女……吃甜是生什么……” 他話音剛落,奚畫一腳絆著門檻險些沒栽下去。 “兩位這是住店還是吃飯呢?”店內的伙計眼尖,即便里頭忙得不可開交,倒不忘小跑著過來招呼。 關何四下里一掃,開口問,“有糖醋排骨么?” “有的有的!”他扯著嗓子朝里喊了一聲,忙又擠著笑臉,“客官還要點什么?” “再來一道素菜,一個湯?!?/br> “好咧,您稍等著!” 兩人尋了個安靜位置落座,此時正值午飯,來往用飯的人絡繹不絕。奚畫取了筷子去后廚拿水燙了一燙,而后才走出來坐下,一面把筷子遞給他,一面想起他之前言語,臉上不由一紅,覆在他耳邊悄聲問: “你喜歡男娃娃還是女娃娃?” 關何想也沒想:“男……”驟然看到她眉挑了一下,一句話噎在喉,急忙一個斗轉,“男女都要一個?!?/br> 聞得此言,奚畫頗感滿意,只笑而不語,低頭把玩著手上的竹筷,開開心心的等菜來。 隔了沒多久,店伙端了米飯上桌,這邊尚未開吃,門外忽聞得一人聲音。 “小二,你這兒能租馬車么?” “馬車啊,哎喲今兒正好有一架,您且等等啊……” 因得來者口氣嗓音甚是耳熟,關何和奚畫不由皆抬頭往前看去,正見門外有個書生模樣的人筆直而立,長袍布衣,肩頭還挎了個包袱。 奚畫愣了半晌,即刻展顏笑道:“勇謀!” 聽到不遠處有人喚,鐘勇謀登時一怔,忙舉目搜尋,視線同他二人相撞后,雙眼隨即一亮。 “誒,你們也在???!”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你!來……快進來坐!”奚畫正起身招呼他,不想從他身側門邊又有一人輕聲詢問。 “怎么了?碰到何人?” 門被店伙推開,此時才瞧清說話人的形貌,奚畫一眼望見,愈發喜上眉梢。 “小顏,怎么是你!” 轉眸但看她梳了一頭的婦人發髻,手又挽在鐘勇謀胳膊上,當即了然。 “你們用飯了嗎?來這兒一塊吃罷?……小二!”奚畫回身就吩咐道,“再去添兩副碗筷來,另外再加兩個菜?!?/br> “好的,客官您稍等?!?/br> 將四個茶杯一一滿上清茶,奚畫往旁邊挪了挪位置。這場景好像似曾相識,記得當初清明掃墓時,在茶肆避雨,亦是這般碰見他們倆匆匆而來。 她只知鐘勇謀一直對丁顏的jiejie有愛慕之意,卻不承想,他們竟會在一起。 當酒菜上齊,奚畫倒沒了胃口,托著腮,雙眼亮晶晶地盯著他倆瞧。 “你們是幾時成親的?” 聞言,丁顏垂下頭,羞得抬不起眼皮,聲音細如蚊蚋,“半個月前,在我娘家……” “你娘家?” 鐘勇謀擺首嘆了口氣,“平江城陷落那日,我爹娘就死于金人之手。拜堂好歹得有長輩在場,所以就去了她娘家?!?/br> “哦……”原來自己還不是最慘的那個。親人離世的痛苦,奚畫自然是旁人更加明白,她喉中哽咽,忙又問,“那你們這是要往哪里去?” “我舅舅在蜀中尚還有生意要做?!辩娪轮\笑答,“上個月他來了書信讓我去尋他,所以我就帶了顏兒一起,準備搬去蜀地成都府?!?/br> “啊,去蜀中么?”奚畫撫掌一笑,扯了一下關何的衣角,便道,“我們正好也要南下,不如順路吧?咱們路上好有個伴?!?/br> “好是好?!标P何頷首向鐘勇謀看去,“你們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彼故呛脤⒕?,點頭就答應,“女人家話多,一路上說個不停,我也回不了嘴,這不是剛好么?叫她們自個說去,咱們倆也好好敘一敘?!?/br> 話才說完,胳膊上就被狠狠擰了一記,鐘勇謀立馬疼得齜牙咧嘴,又礙于臉面強忍著沒叫出聲。 丁顏偏頭瞪他,然后才去問奚畫,“你們打算去哪里?” “我們去大理?!?/br> “這么遠?”她吃了一驚,“不準備留在宋土了?” “不想……”奚畫低頭扒了口飯,嚼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我說個大不敬的……官家而今逃到蘇杭去了。那邊地大物博,東西多,風景又好,瞧著就不愿拿回北方。這么下去怎么辦? 北夷的金、遼都不是善類,而今這里尚且安定,再過幾年呢?十幾年呢?誰說的準……你說對不對?” 丁顏無法反駁,只能稱是,“那往后要去看你們也不容易了?!?/br> “我們又不去遠了?!鞭僧嬓Φ?,“就在邊境最安寧的地方,呆著我心里也踏實?!?/br> * 關何的馬車本就很寬敞,里頭要坐四個人綽綽有余。念著晚上就將到丹萍鎮,鐘勇謀也沒再向小二額外租借,索性四人乘一輛。 他們兩個坐在車外,奚畫便同丁顏窩在車里,到底是昔日舊友,而今相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待細細問了她與鐘勇謀成親的過程,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我是意外得很,起初沒看出來勇謀喜歡你呀?!?/br> “你以為都是你和關何???”丁顏掩嘴就笑,“非要鬧到書院上下都知道才好么?” 奚畫不禁窘迫地抓抓耳根,“哪、哪有這么厲害?!?/br> 被她這么一提,無端端又想起書院來,奚畫靠在車內長嘆了一聲,輕輕道:“也不知其他人怎么樣了,事出突然,連最后一面都未見上……” 聽她此話,丁顏也沉默未語,隔了好久才開口:“那晚上,大伙兒都只顧往后門逃跑,走得急我也沒仔細看。七姑娘應當是跟著她家隨從出去的,還有二嬸和張伯兩個?!?/br> “哦,對了。王五一還寄了封信給我們?!倍☆亸陌だ锓税胩?,拿出一疊皺巴巴的箋紙遞給她,“他眼下人在宋遼邊境之地,說是要等打完仗了再回來?!?/br> 奚畫草草瞄了一眼,只是笑道:“人活著就好?!?/br> “院士先生他們,可有消息么?還有金枝和宋大哥……” “我是沒打聽到?!彼龘u搖頭,“眼下平江已經被金兵徹底的封禁住了,城里的漢人不準出城,就是金人自己出入也盤查得十分嚴厲?!?/br> 依她所言,倘使他們當時并未能逃出來,而今亦有存活的可能,金兵雖然殘暴,尚不至于將全城百姓盡數殺死。就像當年契丹占了幽州,不也好生安頓過宋人么? 她慣來善于寬慰自己,想到此處便松了口氣。 “說起來,你也是挺不容易的……這短短兩個月,又是沒了娘又是瞎了眼。別人怎樣就莫要去管了,好好照顧自己才是啊?!?/br> “我這里頭正好帶了點黨參,你拿些去,沒事取一片含嘴里可以補補身子?!?/br> 丁顏還在旁邊喋喋不休,奚畫懷抱軟枕雙目卻盯著茶杯出神。 按理說,平江城內是不會有金兵的,然而當天晚上一夜之間竟冒出那許多來,不是長久埋伏于此的話,只能推斷這群金兵是近日才到平江的。 而那段時間里只有顧大將軍曾帶他大批軍入城,巧的是他來的當天夜里就出了金兵攻城的事,也就是說……他的兵,興許都是金人假扮的? 怪不得邊境的金軍會投降,原來是為了引人耳目。 可也不對啊…… 就算顧將軍的人馬是金兵,平江城郊外自有禁軍駐扎,當晚出了那么大的變數,怎么沒見禁軍? 禁軍的調兵令不在顧將軍手上,他既然沒法cao控,那又是誰從中作梗? 車搖搖晃晃而行,她就稀里糊涂的亂想,直到傍晚黃昏時分,四人才抵達丹萍鎮。 這鎮子四面環山,比起武陵城是要簡陋許多。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幸而客棧倒還有兩三個。 將車子停在那客棧之外,眼見里頭人來人往,不知還有無空房,鐘勇謀急忙跳下車去同店伙商量住店和晚飯事宜。 奚畫剛要從窗里探出頭,車簾卻被人伸手掀開,關何攏了攏肩上的披風,低聲吩咐道: “我去鎮上再買匹馬,你們倆呆在這兒,哪兒也別去?!?/br> 奚畫聽話地點頭,“哦?!蓖炅擞掷∷?,“這會兒還有甜糕賣嗎?你路上若是看到了,買些給我好不好?” “你要吃甜糕?”他側目在街上掃了一圈,悠悠點頭,“好,我去找找?!?/br> 她笑著松開手,“那你早去早回?!?/br> “嗯?!?/br> 簾子放下,車里有些暗,丁顏拿手肘捅捅她,打趣道:“關何對你可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