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去向孟捕頭打聽打聽不就行了?！鞭僧嬓Φ?，“王妃既是出了這道題，只怕官府那邊早已經查出來了，我見白鶴的包袱被人翻動過，恐是他們先我們一步過來?！?/br>
    “孟捕頭就在門外?！鄙羞h偏頭望著她，“去問問看吧?！?/br>
    她眉眼一彎，“好！”

    王府后花園。

    池子里紅綠鯉魚悠哉擺動，逍遙自在。底下侍女呈上來一疊晶瑩剔透的葡萄，水珠未干，瞧著甚是可愛。

    “夫人?！?/br>
    有人湊上前來，低低道，“那邊兒已經答完題了?！?/br>
    她把果子捻了一粒在手，輕聲問：“……贏了么？”

    “贏了?！?/br>
    “贏了就好?！彼龑⑹掷锏墓油刂幸蝗?，登時一群游魚圍聚過來。

    “記得取點錢賞賞客棧的伙計……哦，還有那個廚子，也別忘了?！?/br>
    “是?！?/br>
    *

    十月初二，夜幕剛降，滿城燈火通明，偌長街道，彩燈懸掛一路火龍似的延伸過去。

    那臨水而建的清風樓，此時食客絡繹不絕，三層畫樓建筑，層層人滿為患。

    在一方雅間內，窗前擺了一盆才分株的芍藥，葉片深綠，微有些濕意，正照了室內亮堂堂的燈火。

    “來來來！”雷濤提了壇酒上桌，興致勃勃，“難得今天大伙兒都在，晚上可得不醉不歸??！”

    在場坐著的都是天鵠書院的學子，聽他此話也都笑起來，忙舉了杯子相敬。

    “姑娘家才不和你們這些臭男人不醉不歸呢?！苯鹬ψ灶櫝圆?，拿手捅了捅奚畫，“小四，哦？”

    后者卻是不以為意地捧起酒杯，喜滋滋的喝了口。

    “瞧瞧人家?！崩诐跏琴潛P地朝奚畫豎起拇指，“金枝也跟著學學，免得以后洞房花燭夜不勝酒力，倒被你家相公嫌棄?！?/br>
    金枝立馬臉漲得通紅：“呸呸呸！先生說的什么話??！”

    對方哈哈大笑，那模樣顯然是有幾分醉意。

    “說到敬酒啊……”對面桌的曾澍遠大病初愈，拎了個酒壺搖搖晃晃走過來，“小四，院士我敬你一杯?！?/br>
    奚畫見院士親臨，不由嚇了一跳，趕緊端上酒杯：“院士您病還未好，這酒我替你喝了吧？”

    “誒，不妨事?！痹h笑道，“小四這辛苦啦，咱們書院能勝出，你倒是幫了不少忙，這杯院士該喝的?！?/br>
    奚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院士太客氣了……”

    “哪兒的話，來，副院士我也敬你一杯?！?/br>
    這邊兒曾澍遠的酒才喝完，那邊兒景洪又來湊熱鬧。

    一來二去，足足灌了她四五杯，等坐回去的時候，奚畫兩頰已染上緋色，雙目迷離不清。

    見狀，關何不由勸道：

    “你少喝點，仔細一會兒醉了?！?/br>
    “沒事啦?！鞭僧嬐敌Φ?，“今天好高興，我要多喝一些！”

    “……”聽這話分明是醉得差不多了。

    “小四！”吃到興頭上，王五一抱著酒壇上桌，也是喝得一臉紅暈，指著奚畫就道，“我這兒還沒敬你呢！快來，咱們倆來一壇……哦不，你是姑娘家，我讓著你，你就喝一碗吧！”

    “行啊?！鞭僧嫼磺宓攸c頭，隨手把盤子一端，“等我滿上……呃，這碗怎么有點平?！?/br>
    “好了，你別再喝了?！标P何拉著她坐下。

    王五一哪里肯依：“不成不成，不喝不行，小四快起來！”

    關何撫了奚畫坐好，從桌下提了一壇上來，淡淡道，“她喝不了了，我陪你喝?！?/br>
    訥訥眨眼看了他半刻，王五一稀里糊涂道：“呵呀？你給她擋酒？你干什么給她擋酒??！”

    “五一你傻啊?！苯鹬πΦ煤喜粩n嘴，“媳婦兒喝醉了，當然要這做相公的上場了?！?/br>
    “媳婦兒？”王五一撓撓頭，“你倆啥時候成親的……我怎么不知道?！?/br>
    “就是呀?！鳖伷咭苍谂愿胶?，“小關，你們倆幾時成親??？”

    關何正將泥封拍開，聽了這話不禁尷尬，半晌不知怎樣回答。倏地，卻見奚畫在旁笑吟吟道：

    “就今年啊，今年過完年我們倆就成親啦！”

    ☆、第80章 【相逢一笑】

    四下里斗然安靜下來，眾人是萬萬沒想到她就這么承認了。

    片刻后，倒是曾澍遠先回過神，提著他的小酒壺開懷大笑。

    “好啊，好啊，好得很！”

    “咱們書院難得出這么一對兒有情人，日后傳出去了，也算是一段佳話！”他上前往關何肩上拍了一拍，“小關吶，屆時可別忘了請大家伙兒喝喜酒！”

    眼下不用再避諱，他澀然一笑，輕輕頷首。

    這么一鬧騰，周遭來敬酒的就愈發多了。

    金枝順手拾了塊南瓜餅慢慢地吃著，忽而抬頭往人群里掃了幾眼，“咦”了一聲。

    “怎么沒見尚遠呢？”

    “嗯……”顏七似也有所察覺，“也沒見宋先生呢?！?/br>
    長夜長街，放眼望去，滿目的錦繡繁華。

    河岸僻靜處，柳條荒涼，河水寂寂，半大的酒壇子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有人將泥封拎開，仰頭就灌了一口。

    睜眼時正見幽藍的星空掛在頭頂，四周無燈火，秋風一吹，便感到心里清冷。

    “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

    背后聲音乍起，他手上一頓，猛然回頭。

    燭光闌珊之下，隱約看到那人青衫布衣，緩緩走來。

    “……你是啊?！?/br>
    尚遠仍舊別過臉，言語間有些失望。

    宋初負手在后，行至他跟前，“清風樓那邊兒，院士請了酒席，你不去喝好酒，在這里孤零零的作甚么？”

    “……他們那么高興，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彼趾攘艘淮罂?，慢悠悠地問，“先生呢？”

    “我？”宋初微微一笑，“我不愛喝酒，也不喜太熱鬧的地方，倒是這里還清凈些?！?/br>
    聞言，尚遠也沒再問下去，抱著酒壇子，眉目沉靜。

    偏頭瞧了他一眼，宋初不著痕跡開口：“有寒，不高興嗎？”

    “……”

    他眉頭一皺，垂首看懷中的酒壇，忽然道：“先生……我喜歡的人，心里有別人了，我曾以為她會喜歡我……現在只覺得胸口很難受?！?/br>
    宋初神色復雜地望著他，半晌卻沒言一語，俯身挨著他坐下。

    “原來，喜歡一個人很容易，但是要讓她也喜歡自己，實在是太難了……”

    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宋初也撿了一小瓶子酒，陪他喝了兩口。

    “這世上，可不是萬事都能如己意的?！彼?，“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br>
    大約是聽了此話有所感悟，尚遠垂眸將那幾句在嘴里細細咀嚼。驀地看向他：“那先生呢？先生……不也喜歡她嗎？”

    宋初目光一轉，眉眼微彎，卻只笑而不答。

    *

    月上中天，街上的喧囂漸漸消散。

    道兩旁的店鋪早早打烊，風卷起幌子獵獵而響。

    關何背著奚畫不緊不慢地往回走，四下無人，他腳步聲清淺，此情此景莫名讓他想起許久前，也曾背著腳受傷的她沿河岸而行。

    想著想著，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興許是醉的厲害，奚畫伏在他背上含糊不清的嘀咕。關何側目瞧了一眼，小心拖著她挪了挪。

    正走到街邊拐角處，前頭忽然落下一個人。

    還沒等他說話，關何就先做了個噤聲的口型。

    涉風忙小心翼翼點頭，悄悄兒問道：“姑娘睡著啦？”

    “嗯……什么事？”

    他笑道：“沒怎么，這回任務恰好路過，跑來瞧瞧你?！?/br>
    “那藥給無雙用了么？”

    “用了用了?！迸滤麚?，涉風趕緊頷首，“聽繡繡那邊說，人已經有意識了，也快好了，叫你不必多想?！?/br>
    關何展開眉：“那就好?！?/br>
    “這回也是麻煩你了?！?/br>
    “無妨，分內之事?！?/br>
    “……對了?！彼剖怯浧饋硎裁?，他左右掃了掃四周，壓低聲音，“莊主要我帶話給你，情況有變，那個姓顧的，好像下月月初就會來平江?！?/br>
    關何微怔：“這么快？！”

    “只是走漏的風聲，還不知靠不靠譜呢。不過莊主的意思讓你提早準備，到時候還會派幾個人來接應你的?！?/br>
    “……好?！彼c點頭，“我知道了?！?/br>
    “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