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屠刀一揚，嚇得奚畫根本顧不得買rou，一把拽了關何就往回跑。

    背后還聽他晃著刀威脅道：“小兔崽子，給我站??！”

    跑了幾步，又擔心自己的攤子，李屠夫盡管心有不甘，卻也只得退了回去，站在原地嚷嚷：

    “下次別讓我見著你們倆！否則我非割了你耳朵下酒吃不可！”

    眼看那人沒追來，奚畫抬手就往關何頭上輕扇了一下，罵道：

    “你腦抽了??！哪有人開口問得這么直白的！”

    他揉著額頭，小聲道：“……不總是要問的么？”

    “那也不能這么問??！”奚畫沒好氣地抱著懷里的菜籃子，無奈得不知怎樣說下去，“都怪你，今后連買rou我都要換一家店了?！?/br>
    關何自知理虧，很是歉疚地垂下頭去，未曾反駁。

    自打前天官府貼上告示言那采花賊亦將挖人心肝后，城里大大小小的屠戶幾乎都被請到府衙喝茶去了，不僅如此，連大夫樵夫庖廚等等，書快論壇但凡是和用刀子有關的，一個都沒放過。

    然而這并沒有什么用處，浩浩蕩蕩地押了一批人進去，又挨個挨個放出來，想是勞而無功，白白忙活一趟。

    奚畫提著菜籃，快步朝另一條街走，正尋思還有哪家的豬頭rou更新鮮一些，抬眼之間，卻見那對面蹲著兩個大石獅子的顏府門前，顏七正面帶微笑與來的兩人說話兒。

    其中一個身著黑藍相間的捕快服飾，另一個則穿了件藏青色勁裝，背后立著把長劍，看身形像是尚遠。

    還不等她走近，兩人便低頭說了些什么，那捕快即刻抱拳施禮，疾步離開。

    “七姐?！?/br>
    余光瞥見奚畫領著她家的關何款步往這邊走過來，顏七笑容更甚。

    “呀，小四，買菜呢？”

    “是啊?！鞭僧嬙谒罢径?，偏頭卻是去問尚遠，“你們在聊什么？”

    “這不是還沒抓到那采花賊么？”顏七含笑替他答道，“尚公子和小江正來府上瞧瞧護衛的人數，看著要不要多增一些?！?/br>
    她話音剛落，尚遠就側身向奚畫道：“你家也是，就他一個實在讓人不放心，今日下午我會再派一兩個過來的?！?/br>
    “哦……”不欲拂了他好意，且轉念一想多些人也有保障，對此奚畫并沒推拒。

    “這些天府衙里的捕快可都是忙得很呢?！鳖伷哳H有些擔憂地朝旁瞧了一眼，“我看小江一臉憔悴，面色也白得嚇人?！?/br>
    “也沒辦法，他都好幾天沒睡了?！鄙羞h搖頭輕嘆，“巡撫那邊發話，七日之內必須破案，莫說是他別的人也是這般……哎，還不是給那賊人害的?！?/br>
    聽著可憐，奚畫不禁關切道：“那你得小心身體，別累壞了?！?/br>
    “不妨事?！鄙羞h心里一暖，笑吟吟道，“我不算衙門中人，頂多就是個打下手的，沒他們這么忙碌?！?/br>
    “晚些時候我讓爹爹送點瓜果去府衙吧?！鳖伷呦肓讼?，微笑道，“也算是犒勞一下他們?！?/br>
    “七姑娘有心了，我代平江府捕快在此謝過?！?/br>
    “舉手之勞而已，尚公子不必言謝?！?/br>
    說話間，耳邊忽聞得幾聲犬吠貓叫，那聲音甚是古怪猙獰，于安靜的四周中尤顯突兀，此地三人皆向街角看去。

    但見那院墻拐角之處，一只體型頗大的黑狗正與一只半大的梨花貓兒廝打在一起，這狗眸中泛出兇光，不住張著嘴要往下咬，身下的貓兒左躲右閃，動作雖是靈敏，但到底吃了體型嬌小的虧。

    眼瞧那黑狗嘴上不住滴著血，已然是將它哪里咬破了。

    顏七素來心軟，不由掩嘴疼惜道：“好可憐的小貓?！?/br>
    那狗走一路，血便滴了一路，奚畫也是瞧不下去了，回頭就對關何道：“你去把貓兒救下來好不好？”

    聞言關何不曾猶疑，點頭便答應：“好?！?/br>
    “小心點可別傷到了?！?/br>
    “知道?！?/br>
    見他腳步一轉，二話不說就朝那邊貓狗方向走去，顏七美眸一轉，揚了揚眉，低聲調笑道：

    “關公子還真是聽小四的話呢?！?/br>
    奚畫臉上一紅，口齒都有點不伶俐了：“……才、才沒那回事?！?/br>
    “沒有么？你說什么人家都依你呢……”

    “那……那是他心虛，你都不知道他弄壞我多少東西。我的書，我的風箏，還……還有我的玉佩！”她尋著理由亂七八糟地解釋。

    “呀，是嘛?！鳖伷邊s也沒道破，仍舊拿袖子掩著嘴，抿唇笑而不語。

    關何的手腳很是迅速，片刻間已把大黑狗擒住，奚畫忙將縮成一團的貓兒抱起來，小心翼翼地看它的傷勢。

    小貓渾身輕顫，分明是被嚇傻了，顏七不禁心疼：

    “找找它傷口在那兒，快些去醫治才是?！?/br>
    “呃……”奚畫把貓爪子握住，里里外外找了個遍，這才疑惑道，“奇怪，它身上沒傷啊?！?/br>
    “沒傷么？”顏七聞言俯下身去，左右看了看，除了毛上沾了幾滴血外，確實沒見著有什么傷痕。

    “那這狗嘴上的血是打哪里來的？”

    “不知道誒……”她說著去瞧狗，關何當即恨配合地替她把狗嘴扳開。

    好家伙，這畜生牙里也染得緋紅。

    “難不成傷的還是狗？”

    關何遂道：“狗身上也沒傷?！?/br>
    一邊兒看熱鬧的尚遠試探性問道：“……莫不是長智齒，拔牙拔的吧？”他依稀記得自己前些年經歷的痛楚，不由朝那狗投去一個同情的表情。

    “可能嗎？”關何冷著聲鄙夷地向他看了一眼。

    “……怎么不可能，沒準兒它自己磕在石頭上磕掉了呢？”原就隨便一說，可聽他出聲問了，尚遠不得不嘴硬。

    “總之，小貓兒沒事就好?！毖劭磧蓚€又要吵起來，顏七微微一笑，打圓場，“這貓兒瞧著也不大，怪親近人的?！?/br>
    奚畫揉著貓腦袋，問道：“可找得到它主人么？”

    關何淡淡搖頭：“恐怕是只野貓?！?/br>
    看那貓兒正十分喜歡地蹭著奚畫，軟軟甜甜的叫喚，顏七忍不住艷羨：“小四還真招這些小東西喜歡啊?！?/br>
    “誒？是么？”

    “可不是么，瞧它對你多親熱?！闭f完，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提議，“不如拿回家去養吧？扔它在外邊兒流浪也怪可憐的?！?/br>
    “啊……我是很想，不過不行?！鞭僧嬤z憾地往貓脖頸處撓了幾下，后者甚是享受地低下頭來，“我家養了狗了，再養貓兒，那狗定欺負它……要不，你拿回去養？”

    她把貓向關何那邊一遞，對方愣了愣，繼而也是搖頭。

    “我養了隼，你見過的?！?/br>
    “呃，也是……”奚畫抓抓頭，記起來。

    挺兇的一只鷹，瞧著怪嚇人的。

    “七姐呢？”

    顏七赧然垂頭，為難道：“我爹爹……怕是不同意養這種東西?！?/br>
    “啊，那怎么辦……可愁人的很?！?/br>
    三個人很是同步地皺眉認真思索。

    找個家里能養的，還沒養別的動物的人……

    一瞬間，三人齊齊抬頭，目光直逼那邊兒還在發呆的尚遠。

    后者被看得背脊發涼：“你、你們怎么都這眼神兒啊?！?/br>
    關何正色道：“正好，你無牽無掛的，就養了吧?！?/br>
    “??？我……”

    顏七面帶笑容道：“說的是，貓兒也很合尚公子的性子呢?！?/br>
    “我……”

    奚畫眼前一亮，笑靨如花：“好啊好啊，有寒就拿去養吧！”

    “……”

    完全沒有給他反抗的機會，手里就多了一只毛茸茸的貓。

    等回過神來，尚遠捧著那絨球手足無措。

    “我、我沒養過這個啊?！?/br>
    不想奚畫二人已是動身朝對街走去了。

    “你們……”

    關何回過頭，難得鼓勵他：“好好養?！?/br>
    “喂！”

    走了半截，奚畫也想起什么，扭頭過來，開開心心地對他招手。

    “有寒，我有空去孟捕頭家瞧你們?！?/br>
    “等、等一下啊……你們別走啊，我……我不會養的?！彼е?，頓覺如抱了個燙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然而人去街空，微風習習，落葉滿地。

    顏七揮手，目送著奚畫關何走遠，臉上依舊帶著她慣有的端正微笑，回過頭贊許地拍了拍尚遠的肩。

    “尚公子能者多勞?！?/br>
    尚遠：“……”

    河畔楊柳低垂，絲絳萬縷，白鷺踏水而過，濺得河面波光蕩漾，細碎粼粼。

    奚畫走在小路上，手里空空，菜籃子關何提著。

    她心情很好，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

    驀地隱約看見那岸上似有人對水而立，衣袂隨風獵獵飛起。

    “咦……”她腳步放慢，虛著眼睛喃喃自語，“那不是秦先生么？”

    關何亦順了她目光望去，正瞧得那人俯身作禮，底下還擺了一個香爐一壺酒，青煙寥寥，背影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