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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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兄臺,方才在下見你武功招式甚是新奇古怪,不知……師出何門?” 關何咳完緩過氣,冷聲道:“無門無派?!?/br> “無門無派?”尚遠明顯不相信,“不見得罷?” “你既然不信,又何必問我?!焙笳弑侵幸宦暲浜?,“便是我有門有派,也無可奉告?!?/br> 聽他這般說話,連奚畫也嗅到幾絲挑釁的氣息,不由偏頭多看了他幾眼。 想了想,算是明白過來。 尚遠適才誤會于他,兩人大打出手,到這會兒還沒見對方道歉呢,只怕是因此他才出口這么沖的吧? “兄臺好大的口氣啊?!鄙羞h喝了口茶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在下不曾得罪你吧?” 關何忽而揚眉朝他一笑:“侍衛大人武功如此了得,想來見識匪淺,怎會瞧不出我等宵小的招數套路?” “幾招當然瞧不出?!鄙羞h把茶杯擱下,若無其事地活動了幾下手腕,“多試一次想來便能有結果?!?/br> “是么?那我還真是……要開開眼了?!?/br> 怎么越說這話越發不對勁了,奚畫忙抬手兩邊安撫訕笑:“這這……這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同是天涯習武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識啊……大家不妨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和和氣氣的說說話……” “小四,你閃開一點?!标P何伸手一撈就將她拉到身后,尚遠看在眼里,眉頭不禁微皺,二人四目相對,一股寒意登然炸開。 “你你你……你們你們……”奚畫正想說好歹下手要知輕重,那廂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便聽刀劍碰撞聲響,兩人腳分踏于桌上,雙兵相持。 尚遠彎起嘴角來,手上使勁,眼睛一瞇,皮笑rou不笑道:“你這刀不像是常使的武器,只怕……你一般不用刀罷?” 關何語氣一沉:“我無論用什么都能殺了你,你信么?” “哼,你果真不是什么善類!” “那你就是了?”他不答反問。 “至少比你強得多!” 話一說完,他就狠狠跳開,垂眸瞧了眼身下的木桌,想都沒想,抬手就抄起來向關何砸去。后者亦不甘示弱,立馬將另一桌子一踹而起,兩桌翻滾著橫沖而撞,頃刻碎成幾片。 轉瞬間,茶杯碗筷摔了一地。 奚畫瞠目結舌地站在那兒,端得是她怎么勸阻都沒人搭理,就見酒樓里桌椅斜飛,碗盤碎片四濺,滿場的食客落荒而逃,廳上大亂,驚叫聲,呼喊聲,聲聲入耳。 場面無比的混雜。 此時她的內心自然是崩潰的…… 半個時辰后。 清風樓門口,奚畫不住鞠躬朝那老板道歉。 “對不住對不住,我們會賠的……” “行了行了,趕緊走!”手里捏著銀票,胖老板那生著橫rou的臉抽搐不止,把手一揮,“下回別再進我這店里吃飯!真是晦氣!” “是是是,我們會注意的,一定會注意的……” “甭注意了,勞駕您咧,以后靠邊兒走??!” “啊,可是老板……”還想說點話挽回局面,胖老板早已脖子一扭,面色鄙夷地進了店內。 奚畫顫著手,風中凌亂,垂頭喪氣地嘆了兩聲,方對身后兩個人擺手道:“算了,我們走吧?!?/br> 往回走的路上,她愈發想不通,撓著頭朝那兩人瞪道:“都怪你們,現在好了,以后都不能去那家酒樓吃飯了?!?/br> “這有什么?!鄙羞h頗為不解,“不能去他家,換一家不就是了?!?/br> “正是?!标P何點頭表示同意,“你有什么好生氣的?” “你們倆是傻??!”這倆災星居然還在此事上達成一致了,奚畫忍住想要抓狂暴走的內心,忿忿道,“全平江城就清風樓這一家一個月打折一次,我每個月就指望那天吃點好的,現在好了,都被你們倆給毀了!真不知道好好兒的,打什么架!” “奚姑娘,是他先挑釁的!”尚遠當即證明清白。 關何微怔扭頭看了他一眼,忙道:“小四,不是我!” “你還說不是你?‘無可奉告’這四個字是不是你說的?”對方咄咄逼人。 “那又如何?適才先出手的可是你?!边@邊毫不示弱。 “廢話,我們是一起上的,談什么先后!”那邊表示不服。 “胡說八道,分明你左腳先動我才……” “啊啊啊,都別吵了!” 只聽兩聲脆響,二人額上分別遭了一記爆栗子。 奚畫把手里裹成棒狀的《史記》展開來,收入懷中,隨即叉腰喝道:“有完沒完了?你們倆就不能和平相處么?” 聽得這話,關何和尚遠對視了一眼,相互皺了皺眉,當即表態:“不能!” 奚畫咬牙切齒:“罷了罷了,惹不起我躲得起。懶得聽你們在這兒磨嘴皮子,二位接著吵,本姑娘不!打!攪!了!” 說完氣哼哼地就從橋邊小巷子里拐進去。 她步子走得相當很快,至少在于她自己來說已是極限,但沒過多久,依舊聞得有人腳步不輕不重的跟了上來。 奚畫余光瞥了一眼,關何走在她身后,低首垂眸,安安靜靜的,似乎也沒見尚遠再跟來。 她不由嘆了口氣,卻未回頭看他。 “作甚么要和他打架?” 背后那人身形一怔,興許是沒想到她會忽然問起這個,沉默了半晌,才輕聲答道: “……不太喜歡他?!?/br> “這世上你不喜歡的人多了去了,一個一個都要用打的么?”奚畫停下腳步,有些無奈地轉過身去。 “我也有不喜歡的人,你見我打他了?” 聞言,他好奇:“你不喜歡誰?” 不問還好,一問就來氣。 “還用問?當然是你了!成日里打打殺殺的,你不惹是生非是不是會死???” 關何嘴唇輕抿,不敢與她對視,只愧疚地看向別處,隔了一會兒,又拉回視線來,認真提醒道: “可你方才不是打過我了?” “……”奚畫感到頭有點疼,她扶額組織語言,“那、那個不算,我力氣又沒你們大……總而言之,打架就是不對!” 但看他似是猶豫了很久,才妥協道:“我往后盡量不打就是了……” “不是盡量,是必須!”她一本正經地糾正。 關何:“……” 咬牙掙扎了少頃,他方是點頭: “知道了……必須……” 奚畫摁了摁眉心,而后抬頭望天,表情頗為惆悵。 “……小四?” 她忽而垂了一下眼瞼,低低道:“你把手伸出來?!?/br> “呃?”關何愣了一下,沒聽懂此話之意。 “右手,你伸出來就是了?!?/br> 他只得依言將手遞給她。 奚畫便在隨身的小書袋中摸索,不多久就掏出來一個小瓷瓶。 她拿著他的手,翻到手背一面,在那一道深深的劃痕上細細抹上藥膏。 一股清涼之意頃刻從手背沁入心肺,關何靜靜低下頭看著她烏黑的發髻,淡淡的發香隨著藥香縈繞在鼻。 給他手上上完藥,奚畫又用食指沾了些許,隨后踮起腳,伸手替他擦著那傷在眼角的口子。 因之前并不曾留意臉上受了傷,經她這么一碰,倒覺得一絲痛意上涌,他禁不住眨了一下眼角,“嘶”了一聲。 “疼???”奚畫努努嘴,哼道,“活該了吧?” “嗯?!彼蛔杂X笑了起來,隨著她的話道,“是我活該?!?/br> 聽得此言,奚畫莫名奇妙地嘀咕:“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活該的?” 他笑道:“不是你方才說的么?” “我那是說你啊,你傻呢?”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收好藥瓶,擦凈手,瞥了眼旁邊,朝他道,“到你家了,我就先走了。明早你起早點,我到時候再來給你送早食?!?/br> 關何微微一笑,點頭:“好?!?/br> “那我走了?!?/br> 她揮揮手,步子又輕又快,一眨眼就蹦到下一個巷子里沒了人影。 關何在門前站著出了一會子神,才緩緩開門進屋。 房中一個人也沒有,冷冷清清的,窗邊的白隼立在那兒自顧自理毛,他拉了把椅子疲倦地坐下,手撐著頭閉目養神。 四周還是能聞到帶著薄荷味道的藥膏氣味。 他睜開眼。 京城來的大內侍衛…… 為抓他而來。 此人,不除不行…… 一定要殺。 不知為何,眼前竟猛地跳出一幕畫面。 月色朦朧,火光跳躍,滿地鮮血。 ——她渾身輕顫,眼里含淚望著他:“你別……別殺我……” ——“……別殺我……” ——“……別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