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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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她腳就將踏進院內,關何登時急聲道:“不用了!” 奚畫微怔一瞬,仍是關心道:“你一個人,又受了傷,出門怕是不方便,不如我還是……” “當真不用了!” “你傷在肩背,怎么好上藥呢?”她好言勸道,“我去給你叫個大夫來吧?” 見她說罷竟真轉身欲走,關何心頭一驚,不暇多想擒住她手腕就喝道:“我都說不用了!” 奚畫被他拉了個趔趄,懷中的書脫手落在地上,好巧不巧正摔在那水洼里,頃刻間,半邊書本就被水浸濕了。 關何情急之舉自不想會變成這樣,眼見她神色驟然陰下來,盯著地面一語不發,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 “不用就不用,有什么好兇的?!鞭僧嬕ба?,一把將懷里給他謄的那一紙試題仍到他手中,扭頭就走,“好心當做驢肝肺,被人砍死算了!” 原是想開口喚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關何只呆呆站在原地,垂眸看著手里的試題,神色復雜。 半晌才俯身下去把那濕透的《左傳》拾了起來,關上院門,慢慢往屋里走。 房內,那蹲在梁上的花深里見得他推門進屋,瞧得周遭并無旁人跟隨,這才旋身落下,湊上前問道: “那丫頭走了?” 他把書放在一邊,皺著眉認真翻了翻,頷首:“走了?!?/br> 西江聞言松了口氣,從床下小心翼翼鉆出來,躺在地上笑嘆道: “倒是虛驚一場?!?/br> 桌上的一堆紗布傷藥沒來得及收拾,倘使方才奚畫真進了屋,確實是不知怎樣拿話遮掩過去。 花深里往那桌前一坐,自取了藥膏敷臂上的傷口,隨口便問道: “這姑娘是上回你提到的那個,知你底細的人?” “嗯?!标P何正淡淡應了一聲,頓了頓,又補充,“她眼下尚不知我底細?!?/br> “那適才還是當讓她進來的?!被ㄉ罾镎壣辖聿?,“在此地一刀殺了她,也省事?!?/br> 關何抬起頭來:“不要殺她?!?/br> “怎么?殺不得?”后者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皺眉思索了片刻,他才道,“她對我的事毫不知情,沒必要要她性命?!?/br> “喔?喔……”這兩個字意味深長,尾音還拖了一陣,關何瞧上她的臉,便見其托著腮,眉上眼底盡是不懷好意地笑容,不禁莫名: “干什么?” “嘖嘖……都說男人皆是風流種,想不到連你是啊,我從前可都看走了眼?!?/br> 關何不明其意:“什么意思?” “還問呢?!被ㄉ罾镪幮Φ?,“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br> 關何表情半點沒變化:“說什么胡話,我幾時有過?” 西江從地上爬起來,一手趴在那桌邊,咧嘴就是一笑:“小關臉皮薄著呢,你別開他玩笑?!?/br> “那倒是?!被ㄉ罾锉梢暤仨?,“和某些人的臉可沒法比?!?/br> “喂喂喂,怎么什么事都能扯上我?” “誰叫你是呢?!?/br> “你這是偏見……” 耳邊兩個人仍舊吵吵嚷嚷的沒個消停,關何只抿著唇伸手捏著那還在滴水的一頁書角,輕輕嘆氣。 “字都糊了?!蔽鹘谂蕴嵝训?,“你還看什么?” “……這是她的書?!彼行╊^疼地抬起眼來,“看來只能賠她一本了?!?/br> “人家書上可寫了批注的?!被ㄉ罾锲鹕韽棌椧屡?,“你買一本新的有什么用?” “嗯……” 關何兀自發愁:“那能怎么辦?” 西江攤開手表示愛莫能助:“怪不得方才朝你發這么大脾氣,女人可真是可怕啊?!?/br> 說完就遭了一記白眼。 “明兒你一早還得去上學的罷?” 他笑著拍拍其肩膀: “兄弟,自求多福?!?/br> 關何:“……” * 在隔幾日便逢清明,按理書院將放七天假期,這是除了冬至年假外難得的一個長假,故而寒食這日學堂里的人到得格外整齊。 奚畫正放上書坐下,一旁的金枝便朝她外頭笑道:“小四,早啊?!?/br> “早?!?/br> 她把凳子挪了挪,一臉期盼:“這回假日長,你什么時候得空,我們一起去踏青如何?我娘還惦記著你呢?!?/br> “成啊?!鞭僧嬈^一想,算算時日,“十七要去掃墓,十八得陪我娘去廟里祈福,那就十九好了?!?/br> “行,屆時我來尋你?!?/br> 兩人正說著話,身側卻有人直挺挺走了過來,在她背后站定,金枝一抬頭,奇道: “咦,關何?……你有事兒么?” 奚畫一問此人姓名,表情登然降下來,只慢悠悠回過頭去。 后者似乎身形僵了僵,望了她一眼,視線又移向別處, “作甚么?”她沒好氣。 對方垂眸猶豫了許久,方道: “那日,是我口氣不好……請你不要放在心上?!?/br> “我才不會把你的事放心上呢!”她思及前日之事,愈發不快,只哼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br> “是嗎?”聞得這話關何反而是松了口氣,“那就好?!?/br> 這么明擺著的嘲諷他都沒聽明白,奚畫頓時連氣也氣不出來,捏著拳頭一頁一頁翻書。金枝在旁聽得好笑,覆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這人缺心眼???” 她當即把書一合,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偏生關何卻不以為意,只從懷里取了一本嶄新的藍皮子封的書冊,遞給她,神情認真。 “上回將你的書浸濕了,這本是才買的,聊表歉意?!?/br> 偷偷瞄了他一下,這些時日,他基本都是用左手取拿東西,雖仍被罰了打掃茅廁,倒也沒吭聲,想必他肩上的傷還未曾好…… 思及那日他亦傷到胳膊,奚畫心中又有些不忍,搖頭道: “我自己已買了書,不用麻煩?!?/br> “當真不要么?”他拿書的手往前送了送,“這有院士親筆提的批注?!?/br> “院士親筆?”奚畫還沒細看,金枝就一手抽了去,看得眼睛都快直了,手肘捅了捅她,“真是院士的筆跡!” 奚畫微微一愣:“……你打哪里來的?” “買的?!?/br> 他答得簡單,淡淡微笑道:“收下吧?!?/br> “……”顰眉思索了少頃,奚畫從金枝手里抽回書,還給他,“不用了,你自己收著,我不要?!?/br> 分明看到他表情呆了呆,金枝詫異地在她耳畔道:“干嘛不要?好東西啊?!?/br> 奚畫把眉一揚,話卻是朝著他說的:“我,都,說,不,用,了?!?/br> 關何:“……” “這玩意兒轉手送到當鋪都能賣不少錢呢?!苯鹬π奶鄣?,“不要白不要啊?!?/br> “沒事?!鞭僧嫷皖^提筆沾墨,連看也沒看他,“我自己寫?!?/br> “嘖嘖,你既是不想要,送我也成啊……” “你家又不差這點錢,別告訴我你是要拿來瞧的?!?/br> …… 半晌后發覺自己早成了一片安靜的背景,關何喉頭一滾,只得轉過身,緩步回到自己案幾前,離得近的鐘勇謀見得此情此景,也不禁探頭過來問他: “怎么,你惹她了?” 關何嘆了口氣:“好像是?!?/br> “哎,小四脾氣好著呢?!辩娪轮\寬慰道,“隔幾日等她氣消了就好,你別在意?!?/br> 他把書小心包起來,依言頷了頷首。 正側身要坐下,不想有一人不慎被他腳一絆,踉蹌往前栽了幾步,險些沒撞上柱子。關何站起身來,對著那人后背道: “抱歉?!?/br> 鐘勇謀循聲看去,一見此人相貌臉色瞬間一變,忙拿了東西悄悄撤到個安全之地。 那人理了理衣袍,回身之時,瞅得關何已經若無其事地又坐了回去,怒意更勝,幾步上前便將他衣襟一逮一拽。 “姓關的,你絆倒了人,還敢這么坐著?” 關何瞥了瞥被他揪著的衣衫,淡淡道:“我已經道過歉了?!?/br> 來者橫眉瞪眼:“你道的歉,我認了么?” “認不認那是你的事?!?/br> “呵呀,口氣不小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