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不負如來不負卿

    三人很快到了魚塘，容欽盼到倩兮回歸，原本很歡喜，但是一聽倩兮馬上又得送檸什去章集小鎮，心里又十分擔憂，他知道大哥這一去，他們一家人又要分散了。

    四人心情沉重的度過一夜，最后的安排是，容欽回家鄉陪父母，赤仁暫留在魚塘等倩兮，倩兮帶檸什去小鎮見白夫人。

    各就各位后，倩兮和檸什共騎一馬，出發了。

    這一路，兩人就像一對熟悉的陌生人，檸什原本就沉靜，此時更是無話，倩兮心存芥蒂，想找話題又覺得刻意，糾結間，竟干脆什么也不說了，于是，這般兩天兩夜的路程，兩人除了必需的吃穿住行，什么交流也沒有。

    等他們找到中間人陳修，得知白夫人和其夫曲琮還在老家，陳老板安排兩人且住下，一邊給白夫人送信兒，結果次日下午，白夫人白珍珠就到了。

    “珍珠姐，真是抱歉，是不是不耽誤你的事了？”倩兮出門相迎，面容有些不好意思。

    白珍珠坦然笑著搖頭，“沒有，我正打算回來呢?！闭f著湊近她，“我婆婆總留我，若不是你催信兒，我還沒理由這么快脫身呢?！?/br>
    倩兮詫異地笑，“你婆婆對你還真好?！?/br>
    珍珠撇嘴，“現在當然知道對我好了，以前哪……”說著側了眼曲琮，趕緊住了嘴，“好了不多說了，快帶我見見你家活佛?！?/br>
    “什么我家活佛，他法號妙音?！辟毁廨p嗔了珍珠一句，邊解釋邊拉著珍珠進堂內。

    檸什正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聽到腳步聲，緩抬清目，清清朗朗看向進來的人。

    珍珠一眼對上檸什，目光一亮，好個俊俏清麗的小和尚，縱使她這輩子天天守著各色美男，可憑良心說，這般清雅出塵的少年郎，真是驚艷，好似一株水蓮，潔白無瑕，果然天下太大，百媚千紅各有千秋呀。

    身側曲琮已經對珍珠貪婪的目光緊張氣悶了，暗暗狠瞪了她一眼。

    檸什淡漠的神情微露出一絲禮貌的微笑，向珍珠輕點了下頭。

    “你就是活佛？”珍珠走上前來，大咧咧的對著他瞧，“我還沒有見過活佛，你們活佛跟我們，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檸什微詫異了下，看了眼倩兮，再淡淡回答：“活佛乃轉世修行者，與人也無大不同，只是個出家人?！?/br>
    “出家人？”珍珠坐到他身側的椅子上，“活佛還真是謙虛，聽說是轉世靈童才會是活佛，你前世應該是神仙，到底還是威武霸氣的?！?/br>
    檸什無奈的笑了笑，“姑娘過獎，貧僧僅是個出家人?！?/br>
    “我看是你過謙，活佛可不是普通的僧人哦?！闭渲榧m纏不休。

    檸什微微顰了眉，“大同小異?！?/br>
    “你好像并不太喜歡自己這身份對吧，有些屬性在別人看來是很威武，對自己來說，是不是也會有種負擔感呢？”珍珠說著，若有所指的看了眼倩兮。

    倩兮著急的瞪她一眼，珍珠在說什么？

    檸什顯得有些慌，“并無，貧僧有幸，能為佛祖獻身，此生心甘情愿?！?/br>
    “活佛不能有情，可偏偏有人乃性情中人?！闭渲橛挠囊恍?，沒有再問他什么，只是淡淡的念：“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br>
    檸什沒想到這才剛剛一見，此女已將他洞悉，惶恐不安的同時，也升了起惱怒，她當著眾人特別是倩兮在場，這般將他開扒是何故？他還能跟著她遠走天涯嗎？

    正當檸什心慌意亂之時，珍珠突然轉頭沖他一笑：“活佛也是人，你真的想好了絕塵一去么？”

    “當然！”檸什擲地有聲，恨不得立即馬上結束這次的談話！

    倩兮的一顆心也稍稍平息，再說下去，她就得出口阻止了，珍珠這家伙怎么回事？！

    “好好好！看來大家一見如故哈?！标愋捱@個主人家開始打圓場，熱情的招呼，“好了，現在我們用早飯吧，吃完了再談正事?！?/br>
    倩兮悄悄看檸什一眼，見他微松了口氣。再看向珍珠，珍珠抿著嘴沖她壞笑，她氣惱的上前拉住珍珠，“我有東西給你?！?/br>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正殿，來到上次的亭子里，倩兮將隨身帶的最近挖的一些蟲草什么的拿給她，珍珠看到十分歡喜，“這些我能賣不少錢呢?！闭f著，準備給倩兮掏錢。

    倩兮卻按住她的手，“你幫我帶檸什去中原，我還沒給你報酬，這些當我一點小心意了?！?/br>
    珍珠瞧她的眼神都帶了點曖昧，“嘖嘖，還說沒什么，瞧你那一副女主人的模樣，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你倆的郎情妾意?！?/br>
    “喂！別亂說?！辟毁庳Q起眉毛，有些惱，“你這個人，算什么大姐，拆我的臺，你剛才就口無遮攔亂說話，弄的我們多尷尬?！?/br>
    珍珠笑著坐下來，“我這是提醒他，別后悔，你得感謝我?！?/br>
    “我感謝你？”

    “是呀，看你們自己蒙在鼓里，自欺欺人，我替你們著急?！闭渲檩p輕搖了下頭，神色收斂，認真地道：“丫頭，你喜歡他是不是？我看你比喜歡上回那個兄弟，還喜歡他，干嗎還放他走？這一走可是天涯海角，不知道到你老了還能不能見到？你就真的舍得？你不會后悔嗎？”

    倩兮越聽越心煩意亂，雙手握在一起糾結，“他是活佛，而且我想和容欽一生一世一雙人?！?/br>
    “你真的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嗎？活佛又怎么樣？是活佛就不能有感情嗎？念佛是普渡眾生，做好事為什么就不能有愛人呢？”

    倩兮瞪她一眼，“你這是強詞奪理，人家佛教有戒條清規，有感情就不能清心，就會有私心，又怎么能一視同仁呢？”

    “如果他不喜歡你也就罷了，可我第一眼就看得出來，他的眉心一直顰著，他很憂傷，他定是舍不得你又得舍你，這種痛苦只能埋在心里。倩兮呀，這種男人沒感情則罷，一旦他愛了，一定比任何人都愛你?！?/br>
    聽得倩兮心驚rou跳，心痛不已，忍不住說：“他確實為了我，出生入死，廢了雙腿?！?/br>
    “果然他的腿是為了你才傷的，倩兮，你不該負他?！闭渲檎珓?。

    倩兮心亂如麻，“也許……我們還不到那種刻骨的時候……”

    “倩兮你是在逃避……”

    “我先愛上的是容欽，我想和容欽一直在一起，人生總得有舍下的，我不能太貪心。檸什他是活佛，他有他的信仰和責任，我不能拉他下水?！?/br>
    珍珠輕搖頭，“你可知道鳩摩羅什？”

    倩兮想了想，“熟悉，好像是天竺的一位高僧?！?/br>
    “對，他也是到中原傳揚佛法，而且他有妻子，還有孩子?！?/br>
    倩兮一頓，“好像是有這個說法，但是準不準確，不得而知。況且，什么世界間雙全法的，又有幾個僧人能做到？再說，我是個俗人，如果做了我的丈夫，我是不允許他說跑出去幾年，就隨意跑出去，我不喜歡聚少離多的夫妻生活?！?/br>
    珍珠望了她好一會兒，緩緩搖頭，“我知道了，原來你就是矛盾在這里。你想接受他，不僅是因為你那個丈夫，不僅是你對兄弟共妻的排斥，你更怕自己以后過牽腸掛肚的日子，你既不想毀他的佛學之路，不想紅顏禍水令世間少一個得道的高僧，又不想有一個自由散漫不能對你一心一意的丈夫?！?/br>
    倩兮這才終于垮下臉，坐到她身邊，“換成你呢？你怎么想？我們女人，誰不想丈夫能常常陪著自己，可是又怎么能自私到讓他為自己拋棄一切，拋棄他的天堂呢？既然不能得到全部，不如舍棄。舍了干凈?！?/br>
    “唉，真是又自私又無私啊?！闭渲楦袊@，臉上也有了些無奈和遺憾，“真是可惜，他雖然方才處處表他的向佛決心，可是越是激烈，越是他想掩飾。就像歌里唱的，承諾是因為沒把握。倩兮，我覺得他真的非常愛你，比我想像的還更愛你?！?/br>
    倩兮的眼圈紅了，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呢？她和檸什同共經歷的那場血腥，還有點點溫暖，都是她珍貴的記憶?！八莻€非常好的人，我對他，更多的還是崇拜，尊敬，就當作，我是對他敬而遠之吧?！?/br>
    “唉，罷了罷了，我現在雖然看不得勞燕紛飛，可是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勸你了，看緣份吧。反正，這次能將他帶到中原，也為我們家韓玉做些功績，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闭渲檎f著站起來，準備回轉。

    倩兮也連忙起身，問：“你說的這個韓玉，就是當今的皇上嗎？”

    珍珠不滿的白她一眼，“連皇上都不知道，怎么混的？”

    “嘻，我們山高皇帝遠嘛，哎，這朝的皇上怎么姓韓呢？我記得，歷史上不是姓韓啊?！?/br>
    “你忘了我們是穿越過來的？誰知道是穿到了哪里，反正不是史書上記載的時空?！?/br>
    “哦，也對，哎，那什么，你跟我講講你和你丈夫的故事嘛，jiejie你也太厲害了，皇上是怎么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他一定很怕你吧，很聽你的話吧？這么說你比皇后還皇后嘍，還有啊，就剛才那曲琮小少爺也對你特別在意哦，你瞧著檸什的時候他那個嫉妒的小樣喲，呵呵，哎，你是怎么讓皇上也加入其中的，他竟然能容你除了他還有這么多丈夫，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定非常轟轟烈烈的吧……”

    珍珠無語的回頭瞥了她一眼，搖頭嘆氣，“我以為我已經夠八卦了，原來天外有天啊?！?/br>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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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1，遠離的愛

    不得不說倩兮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任自己的“前輩”如此以身試教也不悔過，在她心里眼里，癡心至情的檸什儼然成了心頭上的蚊子血，恨不得立即抹去以求心凈。

    珍珠也沒有再勸她，雖然她是過來人，但旁人的事不便插手，對于年輕人來說，你再多的說教都不如她自己經歷，畢竟是她自己的人生，酸甜苦辣只有自身品嘗過，方能醒悟。有時候細想倩兮這姑娘，倒與自己當年有幾分相似，冷情起來，當真是絕狠。

    已即將踏上遠途的檸什，也整頓了自己的心境，回歸當初那清心寡欲的活佛身份，將對倩兮的一份情壓在心底，一心向往著他的愿望，中原。此一去，也許蒼海桑田，什么都變了，與倩兮的一切，就當是他生命中的插曲，他還是他，是妙音活佛。

    倩兮在檸什臉上也看到了向往和清新，心頭不舍的同時，也微微放松，到底中原是他想去的地方，但愿，他會慢慢放開心懷，會開心吧。

    馬車已等在門外，珍珠和曲琮已迫不及待將貨品都準備好要出發，正在跟陳修做著道別。倩兮這時默默的走到檸什身前，熟門熟路的像往常一樣蹲下來，“檸什，我背你?！弊詈笠淮伪乘?。

    檸什望著眼前蹲下的小背影，心中頓時悲從中來，這個女人，他為了她耗盡心力，傾盡一生，縱然從不在意她的回報，可是，面臨分離，竟也難免有一絲埋怨！她就這么對他一絲的留戀都沒有嗎？

    倩兮久等不到檸什上身，緩緩回頭，這一回頭就對上檸什那幽深如海的眼神，心頭一痛，竟控制不住痛出兩眼的淚花，張了張口，喉嚨哽咽著說不出話。

    檸什猛一見到倩兮眼中的淚光，心中所有的情緒一掃而光，換來的只有心疼和憐惜，他到底還是想得到她的一絲安慰的，看到她不舍，他便寬心了，如今他需求的，只有這么多?！百毁?，莫哭，我會保重的，你也珍重?！?/br>
    短短的道別，卻寄托著這個純正的男人所有的心血。倩兮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回過頭，等他輕輕伏上背，用力站起身，一步一艱難的走向馬車。

    不遠處，珍珠的目光追隨而來，望著那難舍難分的兩人，心中不免心傷遺憾，是什么，阻擋了這兩人的紅線呢？

    曲琮悄悄牽住她的手，珍珠輕嘆口氣，說：“你瞧那兩個，原本都舍不得對方，卻心口不一，非得天各一方?！?/br>
    曲琮卻像個歷經滄桑的人一樣老練成熟，“不經分離，怎么懂得珍惜呢？幸福，一定是得經過努力，經過痛苦才會得來的?！?/br>
    珍珠莞爾一笑，“你是在說自己嗎？”

    曲琮不置可否，“我可沒說?！?/br>
    “嫌我對你不好？”珍珠順勢攏了攏他的衣領，幾分威脅幾分溫柔。

    曲琮的臉龐都微紅了，握住她的手，低聲說：“不敢，不敢?！?/br>
    珍珠抿嘴兒笑，其實心里也在嘆息，雖然說她已經極力的對他們每個人好，但是難免會有忽略，她有時候也分不清是她的選擇好，還是倩兮的選擇好，如果不能做到對“他”一心，不如讓他尋找更多的溫暖。她能感覺到曲琮始終心有不甘，在她身邊，他努力的保持著成熟的姿態，這樣的人生，又有誰能肯定是幸福的呢？

    然而這個傻孩子卻總會用“甘之如飴”的表情回答她。

    倩兮將檸什背上馬車，細細將他安置好，幫他把行李放好，然后就呆在馬車里，反復的收拾這些有的沒有。檸什看不下去，輕輕開口：“倩兮，無事了，回去吧?！?/br>
    難道就是這樣么？像出門買個菜一樣的說我走了你回吧？倩兮淚眼朦朧的望著他，她沒想到，之前覺得也沒有多么不得了的分離，現在變得這樣沉重和悲傷，她突然發現她舍不得這樣一張臉，舍不得他的懷抱，舍不得他溫柔的話語，和多情清澈的眼睛，她舍不得……有一瞬間，恨不得不顧一切的反悔，這個男人為她死都可以，她是多么的幸運??！能有這樣的人喜歡，她就這么推開么？

    但是，現在再猶豫，再反悔，豈不就是功虧一簣？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做到這一步的好不，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把他弄走。

    咬咬牙狠狠心，她努力壓下情緒，淡聲叮囑：“路上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珍珠姐說，千萬別委屈自己，知道嗎？”

    相反檸什表情顯得很沉著，就像是他已滿足了自己的心愿，能看到倩兮為他而難過，他覺得離開也是值得。他并沒有放棄自己的感情，只是將她珍藏在心里。這般想著臉上還露出了難得的輕松笑容，沖她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br>
    倩兮咬著下唇，又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再這么糾結下去，也沒意思，干脆一狠心，轉身就出了馬車，結果剛跳下來，抬頭就看到珍珠曖昧不清的眼神?！罢渲榻恪吐闊┠懔??！?/br>
    “可憐的丫頭，被自己給坑了啊?！闭渲橛挠男χ鴵u頭。

    倩兮臉一紅，不是她倔強，她就是覺得她不該和檸什有什么，現在斷了，對大家都好。

    “珍珠姐，我就不送你們了，送別……太傷感?！?/br>
    “也罷，你回吧。到了建康城，我就給你帶個信兒?！闭渲檎律?，溫和的拍拍她的肩膀。

    “嗯?！辟毁飧樟讼率?，轉身，看似瀟灑的上馬，在馬上與眾人揮了下手，轉頭又望了一眼檸什的馬車，然后，提了韁繩絕塵而去。

    聽著那馬蹄的嗒嗒聲漸遠，檸什終于忍不住從馬車里探出頭，抬首凝望著那瘦小的身影遠去，臉上一抹哀傷顯起，眼中亦迅速漫上淚霧。在這張清俊如水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當真讓看見的人心碎。倩兮如果看到，會改變主意的吧？珍珠在心里痛傷著，已然忘了自己親手棒打靖影的時候有多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