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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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穿過了人群,落在了落地窗的簾子旁,他看見了蔣方嘯。 從韓千重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蔣方嘯的側臉,看見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窗外,表情有點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讓他既憎惡又狂熱的東西。 一股寒意不自覺地從韓千重心底升起,蔣方嘯在看什么? 蔣方嘯看了一會兒,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的表情瞬間一變,立刻面帶笑容地回過頭來。 叫他的是解磊,兩個人說了一會話,摟肩搭背地朝外走去。 韓千重猶豫了片刻,信步走到中間取了兩塊糕餅,拿著酒杯朝著落地窗走去。 這是客廳北面的玻璃窗,站在窗前,剛好可以看到整個后院,大半個游泳池和紫藤架盡入眼底。 后院已經沒有人了,也沒什么奇怪的東西。 難道他看的是……應許? 他看了好一會兒,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客廳中的人一下子沒了,有個服務生過來邀請:“應小姐切生日蛋糕了,先生請移步品嘗?!?/br> 草坪的正中間是一個碩大的三層蛋糕,蛋糕架上點著蠟燭,應許站在蛋糕前,正抬手切下了第一刀,她的身旁是一張白色的長桌,上面堆放著各種禮物。 韓千重站在遠處,應許的笑容淺淡,旁邊那個名叫程桓的小男孩湊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遞給了她一個禮品盒,她接了過來,嘴角的笑意漸濃,眼睛彎了起來。 韓千重的心好像被那笑容一拳命中,他忽然有種沖動,想要告訴那個男孩:你得意什么?她的生日根本不是今天。 是的,今天只是應許對外公開的陽歷生日,而她平常和家人過的,向來都是她的陰歷,看看日歷,還有兩個星期。 看著桌上精美的禮品盒,韓千重忽然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送過生日禮物給應許。 每年他的生日,應許送的禮物總是各不相同,手串、扳指、定制的袖扣……隨之還有寫著祝福語的卡片。 當然,他總是把它們扔進抽屜,一次都沒戴過。 每年生日時的晚餐,應許總是煞費心機。 有一年,應許還興致勃勃地帶著他飛去了一個海島,那里有一個餐廳是修建在海底的,一邊用餐,一邊還能看到各種海洋生物游曳在他們身旁。 可應許的生日,他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或者說,是他故意忘記。 他看著應許從期盼到失望再到傷心,最后成為漠然。 有次應許的生日,是她特意從m國趕回來想和他一起過的,他卻在接到她在機場打來的電話特意申請了公干,恰巧工地出了點事情,回來已經是凌晨四點。 打開門的一剎那,他呆了很久。 餐桌上放了一碗長壽面,而應許趴在桌上睡著了。 其實她可以命令他陪她過生日,就像他的生日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有。 應許微笑著,把蛋糕一塊塊地分好,服務生遞給了客人。 走到韓千重面前時,應許的目光也不經意地飄了過來。 多么可笑,唯一一次心甘情愿陪她過生日,卻是在應許有了新歡以后。 看著她緊抿的嘴角和漠然的眼神,韓千重忽然一下明白了,她之所以從來沒有命令他陪她過生日,只是在維持她最后的尊嚴。 接下來就是自助晚宴。 韓千重食不知味,一直想找應許好好談談。 可他沒找到應許,應許在晚餐前出現了幾分鐘以后就不見了,隨之失蹤的還有那個程桓。 一想到他們倆可能在某處卿卿我我,做著應許可能和他做過的事情,韓千重的心就好像被數千個螞蟻在啃噬。 一定不會的,他們才認識不超過一個星期,一定是應許的身體吃不消休息去了。 韓千重這樣安慰自己。 這種煎熬一直到了晚宴結束。 應許還是沒出現,是江寄白站在門口謝客。 韓千重磨蹭到最后,終于不得不走出江家的別墅。 “韓先生慢走?!苯陌仔Φ煤荞娉?。 韓千重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開口問:“應許她……不舒服嗎?” “沒有,她很好,有人會照顧她?!苯陌椎男θ莸讼聛?。 蔣方嘯從韓千重身后探出頭來,攬住了他的肩膀:“千重,和寄白說什么呢?寄白,有啥大手筆別忘了小弟我啊,大家一起發財啊?!?/br> 江寄白很誠懇地說:“一定一定,正有個大項目想找你一起談談呢?!?/br> “哦?”蔣方嘯很感興趣的模樣,“好啊,明天找時間好好聊聊?!?/br> 寒暄完畢,蔣方嘯和韓千重肩并肩走出了江家別墅。 “千重,應許是不是得什么病了?”蔣方嘯隨口問著,“今天這樣突然亮相,還真讓人措手不及呢?!?/br> 韓千重的心里打了個突:“不知道,什么措手不及?” “圈里的人誰還會看好她?也就是她傍上了江寄白和解磊吧,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笔Y方嘯曖昧地沖他笑笑,“你真和她斷了?她身旁那個小男孩倒是挺秀氣的,好像是皇天娛樂今年剛準備推出的一個新組合?!?/br> 韓千重沉默不語,半晌才正色說:“方嘯,別說死字,太難聽。她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br> 蔣方嘯的臉色都變了,喉嚨里擠出兩聲掩飾的怪笑:“是的是的,我就隨口一說而已?!?/br> 韓千重喝了一點香檳,并沒有馬上開車,坐在汽車里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看到有一輛車從江家緩緩駛出。 他下意識地開著車跟了上去。 應許的車子開得不快,慢悠悠地開到了市區,到了市中心的香格大酒店。 程桓幫她開了車門,說了幾句話,目送著她進了酒店,就坐上車走了。 韓千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應許既沒有留在江家,也沒有讓那個程桓去她住的酒店。 至于他為什么這么在意,他不想深究。 回到家里已經十點多了,韓千重卻毫無睡意。 偌大的公寓里,黑漆漆的一片,撲面而來的就是凄清。 他忽然發狂般地想念起應許來。 他掏出手機,掙扎了半天,終于調出了應許的電話號碼,一個鍵一個鍵地按下了一句話:你現在身體還好嗎?注意休息,別抽煙。 發完以后,他盯著手機等了很久,手機卻毫無反應。 他苦笑了一聲,以前應許給他發短信的時候,他也從來不回復。 他放下手機,翻箱倒柜地開始找和應許有關的東西,琢磨著用這個做借口去酒店里見她一面。 床頭柜的第二格零零星星地放著一些雜物,他一件件地取了出來,翻到最里面時,他愣了一下,里面放著一本病歷卡。 ☆、第17章 容嘉心理診所在s市濱江區的一條街上,前后各臨近商業副中心和s大,它的門面并不起眼,韓千重找到它還頗費了點周折。 他找到的那份病歷卡是應許的,上面只是記錄了她就診日期和配的藥,沒有其他信息。 每周基本固定一到兩次,每次配的是幾片艾司唑侖片——上次他在大法山別墅看到的那瓶安眠藥。 應許的身體向來很健康,怎么會定期去醫院看??? 揣著這個疑問,韓千重走進了這家病歷卡上的心理診所。 前臺是個甜美的護士,看了看他的病歷卡,疑惑地看著他:“是的,這是我們診所的,請問你想干什么?” “我想了解一下這個病人的情況?!表n千重沉聲說。 護士被他的表情唬了一下,讓他稍等,飛快地跑到里面去了。 沒過一會兒,有個醫生走了出來,約莫三十幾歲,目光銳利地落在他臉上:“請問你哪位?有什么理由要求調看病人病歷?” 韓千重愣了一下:“我認識她?!?/br> “不好意思,所有病人的資料在我們這里都是保密的,除非你有搜查令,我們可以配合調查?!贬t生淡淡地拒絕。 “那她到底得的是什么???你們為什么要給她配安眠藥?”韓千重十分生氣,“你們知道這后果的嚴重性嗎?” 醫生愣了一下,敏感地問:“出了什么事了嗎?她已經很久沒來診所了,而且,從七月開始,我就沒有再幫她配過安眠藥,如果你質疑我的問診,你可以去醫療署投訴我?!?/br> 韓千重語塞,好半天又問:“那麻煩你告訴我她得的是什么???” 醫生的口風很緊:“對不起,我不方便透漏,這是病人的隱私?!?/br> 韓千重重新打量起這件診所來,診所的墻上貼著兩名醫生的照片,眼前這位醫生是第二個,姓秦,叫秦豐,m國心理學碩士,各種名頭后面排了一大串。 心理學……心理診所…… 一股nongnong的不安從心底浮起,韓千重剛想放下面子懇求,那秦醫生已經往病房里走了,順口對前天護士說:“麻煩他出去吧,我正在治療,別讓他sao擾了其他病人?!?/br> 韓千重想要追上去,幾個護士攔住了他,他只好沖著秦醫生急急地叫:“我真的是她很親密的人,我只是擔心她……” 秦醫生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過頭來,眉頭微皺:“請問你叫什么?” “我姓韓,叫韓千重?!?/br> 半個小時后,韓千重坐在了秦醫生的診室里。 診室里布置得溫馨整潔,一進去就有種親切的感覺。 靠窗的位置是面對面的兩張布藝沙發,餐桌、躺椅都設計成了家居的形式。 “這兩年來,我聽到過無數遍你的名字,”秦豐盯著他,慢悠悠地開了口,“一直在腦子里勾勒你的形象,今天見面,和我腦子里的差不多?!?/br> “應許說的?”韓千重覺得有點氣悶,他從來不知道,應許居然已經看了兩年的心理疾病。 “是的,”秦豐陷入了回憶,“她非常矛盾,從她的敘述里,可以看出你對她無情冷漠到了極點,可是,她還反復地幫你辯解,還妄圖從我這里得到佐證?!?/br> 韓千重的雙唇緊抿,掙扎了半天才問:“她到底是什么???” 秦豐沉默不語,良久,他才輕嘆了一聲說:“我和你的談話,有悖于我的職業準則,可我不說,卻又違背我的良心道德?!?/br> “請你告訴我,”韓千重懇求,“我對她沒有惡意?!?/br> “抑郁癥,從兩年前的中度,到兩個月前的重度,我一度想要聯系她的家人,可她堅持不肯,到了后來,她甚至不來了,連手機都打不通,說實話,我非常擔心,因為她有很嚴重的自殺傾向?!鼻刎S迎視著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