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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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上來了,兩三個人訓練有素地扭住了韓千重,眼看著要往外拖。 “應許!”韓千重看起來很惱怒地叫著,“你出來!” 應許當然沒有出來,出來的是董姐,她見到韓千重,十分驚訝,示意保安松開:“韓先生你怎么來了?” 韓千重的衣領歪斜,看起來有點狼狽,他往里面瞧了瞧,冷冷地說:“應許在里面吧?我有話想和她說清楚?!?/br> 董姐搖了搖頭:“沒有,應總快一個月沒來了,我們也一直想見她?!?/br> “你們騙誰?”韓千重有點不耐煩,“她要是不在,你們公司會是這個模樣?” 應許也十分納悶,公司里還有誰有這個能力?就算她留在這里力挽狂瀾,也不就是這么一個狀態吧?更何況,她留下的遺書里將所有事務全權委托江寄白處理,別人是沒有權利打理這家公司的。 董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韓先生,患難見真情,應總重情重義,她的很多朋友也是一樣,比某種忘恩負義,背后捅刀子的人好多了?!?/br> 看著她那老母雞護崽的架勢,應許有點好笑,董姐從前是她爸的秘書,后來應許接任后又成了她的秘書長,這么多年,就好像是她的一個長輩,韓千重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 韓千重沉默了片刻說:“我只是想見她一面,把我們倆的事情做個了斷?!?/br> “早就了斷了,見不見都不重要?!币粋€溫雅從容的聲音傳來。 應許往前一看,只見一個男人大步朝著韓千重走去,神情淡然卻目光銳利,正是她的好友江寄白。 韓千重的臉色有點發白:“我和她的事情,用不著你管?!?/br> “很抱歉,她不在這里,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里面找,”江寄白冷漠地說,“不過沒有下次,董姐,通知保安部,在大堂加個前臺,無關人等一律不許進入公司?!?/br> 董姐應了一聲打電話去了。 韓千重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你……你把應許的公司吞并了?她到底去哪里了?” 江寄白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充滿惡意地笑了:“怎么,著急了?后悔了?應許去哪里了關你什么事?放心吧,她永遠都不會來糾纏你了,你自由了?!?/br> 韓千重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領:“你什么意思!你把她怎么了!” 江寄白用力一推,韓千重噔噔后退了兩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江寄白盯著他,臉色猙獰,顯然是控制著心中的怒意,好一會兒才從齒縫里蹦出一句話來:“你應該慶幸,你今天碰到的是我,要是解磊,一定會揍得你找不到北!” 他抬腳踢了一下門,發出“哐啷”一聲巨響,隨后便大步走進了總裁室。 應許看了韓千重一眼,飛快地跟著飄了進去,她心里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難道江寄白收購公司了?他從哪里來的這樣巨額的資金? 總裁室里什么都沒變,她最喜歡的一套紫砂茶壺還在茶幾上,書柜里擺滿了她愛看的書,辦公桌上收拾得整整齊齊,中間放著幾份要簽名的文件。 江寄白匆匆瀏覽了一下,拿起電話,應許湊近了一看,這號碼很熟悉,是她另一個死黨,大學的校友解磊。 “石頭,你那邊的資金落實得怎么樣了?”江寄白揉了揉眉心,有點疲憊地問,“……那就好,這是應許的心血,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它,這樣,她可能還會有個念想……什么!你確定要這么做?天然那邊怎么辦?” 應許急了,她不知道她這兩個好友在謀劃什么,公司的現狀她明白,注資就是一個無底洞,這樣會把他們倆都拖垮的。 而且,她自殺前就已經給江寄白留了簡訊,想必江寄白已經去替她收尸,人都死了,留個念想干什么?江寄白這是瘋了還是傻了! 江寄白卻沒有聽到她的質問,他掛了電話,定定地看著辦公桌上放著照片,忽然拿起了相框,在上面擦了擦。 這是一張應許十八歲生日宴上的照片,她帶著頭冠,正在切開一個巨型的三層蛋糕,抬頭的瞬間,巧笑嫣然,就好像一個幸福的公主。 江寄白面無表情地看了很久,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傻瓜?!?/br> 應許想哭,她沖著他伸出手去,徒勞地想要抓住他,想要晃一晃他的腦袋讓他清醒:到底誰才是傻瓜?她已經回不來了,為什么還要徒勞無功地留住她的公司? 她的手指穿過江寄白的肩膀,一片虛無。 她從來沒有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和眼前的一切已經毫無聯系了,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是她最好的兩個死黨。 他們可能要被她拖入無底深淵。 可她連留在他們身邊的權利都沒有。 下一刻,韓千重離開,她就要被迫離開。 忽然,她覺得,其實活著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的事情。 韓千重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在跟著他兜了一圈以后,應許發現他去了一個咖啡館,要了一間包廂,好像在那里等人。 應許不想和他共處一室,只好站在咖啡館門口守門,順便想想有什么可能可以讓韓千重去大法山。 咖啡館門前一直有人進進出出,過了好一會兒,她看到一輛跑車停下了,有個熟人走了下來。 應許心里一驚:蔣方嘯怎么來了?難道韓千重約的是他? 她有些著急了起來。 蔣方嘯是s市富二代圈里數一數二的人物,為人狠戾,睚眥必報,原本他玩得比較high,和應許他們不是一個圈子的,不過,三年前,兩個人在一場慈善晚宴上相識,蔣方嘯據說對她一見鐘情,開始追求她。 應許不喜歡他,不過也不能得罪太狠,拉著江寄白和解磊一起,一幫人出去玩過兩趟,輕描淡寫地就婉謝了他的好意,兩個人也沒撕破臉,成了點頭之交。 果不其然,蔣方嘯進了韓千重的包廂,兩個人點了餐,隨意聊了起來,應許愕然發現,這兩個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對彼此都很熟悉,看起來來往很久了。 應許挖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韓千重有什么值得蔣方嘯折節下交的?這情形實在有點詭異。 “你知道應許在哪里嗎?” 應許的耳朵刮過韓千重的問話,她就不明白了,韓千重到處追著人問這句話,煩不煩??!以前她每天在他身邊的時候,也沒見他多看她一眼。 蔣方嘯看著他曖昧地笑笑:“怎么,惦記她了?” 韓千重搖搖頭。 “應許再強也是女人嘛,難免脆弱一點,這么大的資產毀于一旦,估計躲在哪里哭吧?!笔Y方嘯笑嘻嘻地說,“好了,你就和你的元meimei雙宿雙棲吧,別惦念她了?!?/br> 韓千重的臉色有點差,半晌才說:“我不喜歡落井下石?!?/br> 應許終于恍然大悟:她死了一回好像也傻了,她怎么會忘記,韓千重這個人就是個道德感爆棚的男人,他覺得現在她落魄了,他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扔下她走了。 這是同情,還是憐憫? 應許不知道,不過,她寧愿韓千重絕情地掉頭就走,也不愿韓千重那憐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事我真不知道,你要是想查,不如去查查她暗中置下的產業,還有她的幾個好友?!笔Y方嘯笑著說,“我如果有她的消息,第一時間就通知你?!?/br> 韓千重松了一口氣,誠懇地說:“拜托你了?!?/br>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韓千重就告辭走了,應許原本想跟著出去,可走到一半停了下來,潛意識中的不安讓她回頭看向蔣方嘯。 蔣方嘯的嘴角保持著那抹笑容,等韓千重不見了人影,他從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機,“啪”的一聲,火苗一下子竄起。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蔣方嘯的笑容一下子變得猙獰,他喃喃的聲音落入了應許的耳膜:“你護著的男人……我看你還護得了嗎……” ☆、第 7 章 一連好幾天,應許都在琢磨,蔣方嘯到底想干什么,這個念頭甚至超越了她對現狀的怨念。 韓千重的工作和他沒有交集,事務所的老板王錚宇和徐達也不是省油的燈。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韓千重承接的建筑工程和他有關,他在上面動手腳,可這代價很大,一不留神就把他自己給牽扯進去了。 不過,寧犯君子,不惹小人,這個蔣方嘯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韓千重惹上他,只怕要永無寧日。 韓千重也變得很奇怪,元彤彤的好幾次邀約都被他婉言謝絕了,每天一下班就回到家里,而劉川川每天早上還是來打掃房間,還是遮遮掩掩的地拿著畫著她頭像的紙滴血畫符,韓千重居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見。 兩個人從一開始的沒交集,到后來,居然也會聊上幾句,對話都是重復的。 “應許姐今天還是沒回來嗎?” “老宅那邊有消息了嗎?” 回答往往都是搖頭,然后就是沉默。 “我把這兩本書拿過來了,你睡覺前都要翻一翻的?!?/br> “你怎么知道?” “應許姐說的?!?/br> 然后又是沉默。 劉川川對韓千重的喜好了若指掌,他喜歡的沐浴露,他愛用的毛巾品牌,他喜愛的書籍,他適宜的溫度。 這一切都是應許告訴她的,所以,劉川川雖然以前和韓千重碰不上幾面,卻能將韓千重的日常生活打理得很妥貼。 “韓大哥你為什么不喜歡應許姐?” “不為什么?!?/br> “應許姐很愛你?!?/br> 隨之而來又是沉默。 劉川川收拾完打開門要走的時候,韓千重忽然開了口:“不是她愛我,我就非得愛她?!?/br> 劉川川回過頭來,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韓大哥,我覺得你可能弄錯了?!?/br> 韓千重眉頭微蹙,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劉川川很認真地看著他:“我在村子里的時候,我鄰居jiejie有件花棉襖,很漂亮的花,很厚實,穿著很暖和,jiejie很喜歡,每天都穿著??晌覅s很討厭,還偷偷在上面用泥巴涂了好幾道?!?/br> “后來那件花棉襖太小了,jiejie把它送給另一個村子里的親戚,我再也沒看到過,我很難過,這才明白,原來我不是討厭它,而是太喜歡它了?!?/br> “韓大哥,你是愛應許姐的,只不過你不知道,你被蒙蔽了眼睛?!?/br> 應許回過神來,半躺在空中翻滾了兩下,要是她能出聲,只怕是要笑掉大牙來為劉川川的表情配音。 韓千重愛她? 這可能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神奇的論調。 這天是雙休,劉川川走了以后,韓千重就靠在床頭上休息,翻了兩頁書又合上了,看起來心緒不寧。 他打開床頭柜,從里面取出了一個信封,應許瞟了一眼,那種酸澀到極致的感覺又來了。 就像她當時在信紙上落筆時的心情。 愿你我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這是網上流傳的關于唐朝離婚協議的版本,她借用了寫給了韓千重。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這幾個字寫下的時候,她的手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