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一開始他們沒想著能做成生意,卻也知道有備無患,便把食單提前寫了幾份出來,到頭來真的派上了大用場。那個時候他們是手抄,一家人,除了寫字不太好看的周泉旭,是都跟著寫了一整天的。 不過現在既然要長期合作,那食單就得弄得正經一點了。 大梁并不限制百姓平時讀書看本,所以一般的書鋪都能做印刷,只要提前向戶政所提交一份申請,通過了便成。 他們這是做生意用的簡單菜譜,自然是沒什么問題的,楊中元手里還有那張頂大用的路引,所以兩個人倒沒在這個上面多費精神,又去談大廚的事情了。 經過全樓上下的不懈努力,現在福滿樓的生意自然好上許多。一樓大廳每每都能坐滿,而二樓的雅間就算比下面多了食費底線,也每日都早早便能訂出去。 不為別的,就單獨沖著小二的服務,也值得上雅間享受一把。小山的泡茶手法是韓師父特地教了兩天的,自然水平不錯,就算現在加了一個小二陪他一起看顧二樓,卻只有他一個人專門管上茶。大梁人嗜茶,所以程維哲他們這樣一安排,卻讓雅間生意頓時好起來,連帶著好幾日都要再翻一次臺。畢竟,小二態度恭敬有禮,人還是分機靈,環境是真的不錯。 每次楊中元能聽到有人夸他們雅間的布置,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住。 那是自然的,他跟師父的眼光,怎么可能不好呢? 本來生意就挺好的,現在又加了悅安客棧的生意,后廚的壓力自然可想而知。兩位大廚還好,倒是三個小學徒每天累得眼圈發黑,他們不僅要把食材處理好,還要切菜配菜,等到飯點過去,洗碗刷鍋打掃重廚房活計還是他們做,不累那是假的。 可老板給的銀子卻當真不低,福滿樓招人又特別謹慎,人品不好的輕易不會雇傭,他們幾個自己心里清楚,也都是很穩重的人,自然也就想著咬牙挺過去。 他們想的什么楊中元自然不知道,卻跟程維哲一樣對鋪子里的人手發愁。 可著急是沒用的,他們心里也清楚,想要把食樓好好開下去,里面的人必然不能出一點問題。一旦有一個小二態度不好,那勢必會讓客人不高興,對于他們來講,福滿樓從開張到現在雖然只得二十余天,卻是他們全樓上下一起辛苦努力出來的。不能讓任何人毀了他們的心血。 程維哲看楊中元是真的急了,想想便說:“不如,去請了人牙李吧?!?/br> 人牙李便是幫他們找鋪子的人牙,他在衢州人脈很廣,什么樣的人都認得,手里自然也有一批等著簽主家的窮困少年人。但他們家里買個下人回去倒還好,放到鋪子里卻不太合適了。 傳出去,也著實不太好聽。 開門做生意,名聲最是重要。 楊中元猶豫片刻,還是道:“算了,我們是開食樓的,買下人做小二,真的不合適?!?/br> 程維哲拉住他的手,環著他靠坐在床上,反正這里是后廂,沒人能看到。 “我們找他幫著留意一下,他人脈廣,能幫著找個二廚也行啊。再一個,如果是做小學徒,那其實是沒所謂的?!?/br> 他這樣說,倒也在理。 在外面工作的小二雖然不合適,但其實許多食樓的學徒都是買來的家仆。 這些人從小就在食樓的后廚干活,學的是地地道道的自家手藝,賣身契攥在手里,自然不怕他們翅膀硬了飛走。 楊中元遲疑片刻,最后終于點頭同意了下來。 如果真能找到,以后看人老實聽話,把賣身契還回去也未嘗不可。 兩人這樣把事情一說,心里也漸漸安穩下來,程維哲是個挺有主意的人,楊中元也相當聰明,兩個人總能聊到一起,倒是能配合得很好。 等到中午忙完了,剛剛送走最后一桌客人,那輛熟悉的馬車便又停在了福滿樓門前。 程維哲跟楊中元對視一眼,心里詫異的同時,卻一起走上前去迎接。 看來,這位顧寒亭顧老板,是真的對師父很上心啊。 顧寒亭下了馬車,站在原地沖他們微笑,陽光下,身上的織錦長衫精致華麗,襯得他眉目如畫,明明已經將近知天命的年紀,卻看上去那么年輕精神。這件衣裳,把他襯托得越發卓爾不凡。 程維哲剛想迎上去,卻聽楊中元在他背后小聲嘀咕:“不是說顧老板平時相當樸實低調,怎么看上去并不像???” 他聲音不大,仿佛只是耳語一般,只叫程維哲聽了個清楚。 程維哲覺得好笑,可又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心中一動,面上不由更是恭敬。 雖然師父也說顧寒亭不是個壞人,但二十年過去,誰知他到底會不會變?人心最是善變,他們還是小心一些得好。 “顧老板,您來得真早,不知用過飯沒有?廚房塘火還沒熄,不如您跟我們一道用飯?”程維哲客客氣氣把人請進鋪子,直接往三樓閣樓帶。 那間閣樓雖然還沒機會用,但裝潢卻是一頂一的好。里面的擺設不說價值連城,卻也都是精致大氣的真品,原本就是用來招待身份貴重的客人的,此刻用來接待他正合適。 顧寒亭顯然沒想到他們還未用膳,他雖然是做生意的,卻是做茶鋪。會去喝茶的客人自然不會選擇在飯點,所以他就算在鋪子里盯著,也不會錯過飯食用餐。 這倒是隔行如隔山,顧寒亭心中笑自己著急了,轉頭又覺得做食樓端的辛苦。 “還真對不住,是我想的不周。你們忙了一早上,先去用飯吧,不用管我?!鳖櫤つ樕蠞M滿都是歉意。 雖然他是好心,可程維哲和楊中元卻也不能真讓他一個人坐在這里等,于是程維哲不等楊中元說話,就拉住他的手站起來:“你先去吃飯,順便看看師父什么時候來,等吃完了上來同我講一句?!?/br> 楊中元原本想讓他先去吃的,自己早上畢竟多吃了兩個包子,現在還不是太餓。但看程維哲滿眼都是堅持,他心中一暖,不再多說什么,反倒是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腕,又跟顧寒亭客氣幾句,這才離開。 等到閣樓里只剩下程維哲跟顧寒亭兩個人,顧寒亭才笑著說:“聽說你們剛成親?” 程維哲以為他想了半天,會說什么嚴肅的話題,卻不料猛地被問到跟楊中元的事情。 雖然是私事,但顧寒亭一個是他們長輩,再一個他跟楊中亞的事情幾乎熟悉的客人都知道,說起來并沒有什么。 思及此,程維哲笑道:“可不是,我們來了衢州,便成了親?!?/br> 顧寒亭見他面上滿滿都是幸福,不由跟著露出笑容:“恩,你們還年輕,成了親便好好過,我看你們食樓開得不錯,短短幾日就能做出成績,你們兩個是很能干的人?!?/br> 突然被他夸了一句,程維哲面上立馬顯出不好意思來,心中卻越發緊張,不知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來。 “哪里哪里,長輩過獎了?!?/br>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剛剛離開的楊中元突然又回到閣樓上,他先是敲了敲門,緊接著便推開閣樓緊閉的門扉。 窗外的陽光傾斜而入,空氣中細微的灰塵輕輕漂浮著,仿佛銀沙一般。 韓世謙面帶微笑站在門外,靜靜看著顧寒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