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那女人是誰?”林皓澤的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那車屁股,半天都回不來神。 “賀藍,我的一個客戶,特別優秀的姑娘,漂亮、有能力,性格也不錯,就是沒男朋友,真奇怪,這世界上總是好姑娘沒男朋友?!币σ惶姨蛄逐傻膽牙?,根本沒注意到他深邃的目光仍綿延向那車的方向。 “呵呵,這樣有魅力的女人一定要求很高,”林皓澤笑著應了一聲,捧著姚一桃轉身回家,還不忘回頭再看一眼那車的影子。 現在想來,他從那時起,就走了心。 賀藍吸了吸鼻子,臉上全是復雜的表情:“林皓澤跟我說,他被派到b市做項目,需要長期在客戶那邊工作,為了不讓客戶質疑他的能力,他需要隱藏戀情,不讓公司的人發現他在戀愛。哼,現在看來,我還真是又單又蠢,居然信以為真?!?/br> 姚一桃也跟著心底一涼,好多事情,確實細思極恐,賀藍每次出游發朋友圈的時候,恰好也都是林皓澤出差的時候,就在賀藍訂婚的那一個月,林皓澤也整整出差了一個月! 怪不得姚一桃有次提議跟賀藍一起吃飯的時候,林皓澤推脫自己有事不能去……林皓澤近來也不大常帶她去他的朋友圈了,說自己周圍的人都變壞了,看她都有非分之想……還有他打電話時的躲躲閃閃、行蹤飄忽不定……現在看來,原來是林皓澤在玩無間道。 當所有細節全都對上的時候,姚一桃就頓覺三觀盡毀,忍不住生出一陣陣惡寒感,多殘酷的世界??!這比斷骨頭還讓人難以承受,此刻,姚一桃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姚一桃的閨蜜郭丫才得知此消息,掛下電話后,幾乎想都沒想地把一屋子學生扔下就往醫院跑,同時隔空喊微信:“戈子戈子,你在拉活呢嗎?在哪兒呢?聽見回話!”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應了:“丫子丫子,我正拉個客人呢,怎么了?” “桃子給我電話說她摔骨折了,現在人在人民醫院住院呢!” 不到五秒鐘,對方又回復:“我正往人民醫院趕了!你快點來!” 郭丫愣住了,馬上應道:“戈子,你不是有客人嗎?怎么這一會兒就漂移了???” 那邊回答:“我把那客人給趕下去了,你丫別那么多廢話,趕緊打車去醫院!不說了啊,咱倆在那兒碰面!” 靠,真是個不怕投訴有膽量的出租車司機??!郭丫無奈地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回復了一句:“周戈,你果然對桃子是真愛?!?/br> ……十分鐘后,周戈和郭丫出現在了姚一桃躺著的走廊上。 “臥槽,你這是怎么了?!”周戈一見姚一桃慘兮兮地躺在小平板床上打點滴就激動地跳起腳來。 郭丫也撲到姚一桃床邊,看著她被臨時固定器支起來的胳膊和腿,心疼地咧著嘴叫:“哎呀我的媽!你怎么傷得這么重,不能動了?” 姚一桃臉色慘白地點點頭。 “你這到底是怎么搞得?”郭丫急了。 這一問,把姚一桃的傷心事又勾出來了,眼見在這城里最親的兩人出現在自己的身旁,她強忍的堅強全都崩潰了,扭過頭去就哭起來。 周戈見不得她哭,眉毛都擰成一股繩:“桃子,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你家林皓澤呢?他現在人死哪兒去了?” 這句話倒是問懵了姚一桃,她還真不知道林皓澤這會兒是活著還是被人打死了,人或者尸又在什么地方? 郭丫看出姚一桃已經泣不成聲了,忙岔開:“難道桃子現在只能躺在走廊上嗎?沒有病房嗎?”環顧四周,在走廊“挺尸”的病人還真不少,把逼仄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一邊的家屬席地而坐,醫生護士穿行的時候都要側行。 周戈翻她一個白眼:“一看你就是不知人間疾苦,現在想住進醫院的病房里是有多難?桃子這是掛急診,能排上個走廊就不錯了!” “???那桃子也不能就躺在這里??!”郭丫撇了撇嘴,回周戈一個白眼:“這特么是個平板床啊,哪兒是給人躺的??!廁所還在走廊那頭,桃子這樣也不能動啊,還有,這男女都擠在一處,還那么吵,讓她怎么休息??!” “你們等著,我去找護士長問問!”周戈留下一句就大步走向護士站。 “桃子,你先別哭了,我來喂你喝點水?!惫咀诖策?,拿出準備的水和食物,卻見姚一桃臉色尷尬地搖了搖頭,小聲說:“我不能喝水,要不總想上廁所,我現在行動不便,所以從早上做完術前檢查我就沒吃沒喝了……” “???!那怎么行!”郭丫一拍大腿,不顧姚一桃的反對,就要扶她喝水,結果這一動,姚一桃的臉色就煞白,嗷地叫了一聲:“疼……疼……”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碰到你了,這樣,咱們用吸管?!惫净呕艔垙埖厥帐?,結果這時,護士站那頭卻吵鬧起來,是周戈的聲音:“你這個護士長還是不是人啊,尼瑪就你這樣的還當天使呢???你對人類有沒有基本的同情心啊,能忍心看見病人躺在這種環境不管嗎?” “你讓我怎么管?現在醫院就是這個條件,誰也不差錢,但是就是沒房間,你說我同情有什么用?” “艸!你們就是有房間也留給院長親戚了!媽的把找你們院長找來!我讓他從辦公室挪出來,抬幾個病人進去!” “我告訴你,你再這么鬧,我叫保安了??!”護士長也不是吃素的,聲音不大,卻非常堅定。 郭丫怕周戈吃虧,忍不住走過去幫腔,結果鬧著鬧著,險些動了手,最后還是被眾人拉開。姚一桃也干著急,只能喊啞了嗓子把倆人喊回來了。 “算了算了,我現在這兒對付吧,醫生說我手術后肯定會抬進病房里的,咱們就等手術吧?!币σ惶液萌菀灼较⒘怂麄z的火氣。 結果這一等,就等了兩天,姚一桃漸漸也躺不住了,腰身全都麻了,骨折的胳膊和腿都腫成了蘿卜,什么也吃不下,天天靠打鹽水和葡萄糖維持氣息,人也被疼痛折磨得沒個精神,幾近昏迷。 郭丫他們找到姚一桃的主治大夫詢問,那大夫倒是一臉斯文,干凈整潔的模樣,穿一件白大褂,瞥了瞥姚一桃,哼著回答:“手術時間啊,這可真不好說,你看走廊這些病人,我們每天的手術都好多呢,你們就慢慢排著吧?!?/br> “可是大夫……她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她就要病了,生病了更不能手術了!”郭丫急得都差點咬舌頭了。 那大夫卻不緊不慢地勾了勾嘴:“誰不著急?誰能等?但是她有出血嗎?有骨頭脫露嗎?這不是開放性骨折,離心臟老遠了呢,等著吧哈!”說完一回頭,理都不理地徑直走開去。 期間,賀藍來過一次,交給郭丫一個信封就走了,打開看,是一張銀行卡和一封信,信上寫了一行字——一桃,對不起,我現在仍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卡里是十萬塊錢,密碼是林皓澤的生日,手術和療養費應該都夠了,如果還需要什么,就隨時聯系我,藍。 登時,姚一桃就忍不住地再次痛哭流涕,經過郭丫和周戈的反復逼問,姚一桃才把這事兒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還沒聽完呢,周戈就蹦起來:“艸他大爺的林皓澤!媽的看我不去卸了他!”說完就往外沖,姚一桃捶著床叫他回來,但他哪肯聽,叫郭丫去攔他,郭丫也不動彈。 “哼,那個渣我都想親手弄死他!桃子,我要不是得留下來照顧你,我肯定跟周戈一起去卸了他!”郭丫氣得手都抖了,背過身抹了一把眼淚。 但是現在哭也沒用,馬上給姚一桃做手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看這情勢,不找熟人幫幫忙是不行了,郭丫在腦子里以秒速掠過無數個人名和臉龐,拼命想找一個跟人民醫院掛上鉤的人,結果卻 在數據庫里無法找到一個相關匹配的。 呃……等等,好像誰跟她提過一個在人民醫院工作的大夫…… 哦對,是她的母后,就在上個月,她mama參加了一次小學同學聚會,見到了以前的閨蜜,一聊,發現雙方的兒女都單身,然后兩人便開始互亮技能—— “我閨女年方26,在和平小學當老師,享受公務員待遇?!?/br> “我兒子正值33,在人民醫院工作啊,事業編啊?!?/br> “我閨女才華和美貌齊飛,吟一首好詩?!?/br> “我兒子是東京大學畢業的,現在是國內一流的骨科大夫,人民醫院高薪聘來的專家?!?/br> “我女兒……可以嫁專家!” ……最后還是男方的母親按耐不住表示出了捉急:“哎,我能不焦心嘛,幾乎每周末都給他安排相親……如果你家閨女有空,這周末就來我家做客吧?!?/br> 女方家長當然不會嫌棄,但是也不能表現太明顯,矜持地點點頭:“哎,回去看看我閨女日程表好了?!苯Y果,郭母回來就把郭丫盛裝打扮一番,親自開車送她到對方府上。 郭丫想起來了,應該就在上上周,在他家那個歐式風的客廳里,她正和他mama一起喝茶聊天,然后,那個牛叉閃閃的大夫就出現了。 對,就是這個人!他叫傅寧! 郭丫手又抖了,這次是因為太激動,沒想到這世界還真有巧合這回事!她想都沒想地直接掏出手機,迅速找出了他的電話撥了過去—— 與此同時,傅寧正在b市郊區的陵水水庫邊釣魚,明凈澄碧的水邊幾乎杳無人跡,只有他一個瘦長的身影坐在岸邊,頭上戴著一頂草帽,默默地看著插在地上的幾個釣魚支架,靜候每一根魚竿的風吹草動。 忽地,他口袋里的電話響了,在這樣恬靜悠然的大自然中,這聲音非常不和諧,傅寧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從兜里掏出來看來電提示,是個陌生號碼,他直接按掉了。 幾分鐘后,鈴聲再次大作,還是那個號碼,這次,傅寧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接起后,他也不說話,等待對方開口。 “傅寧先生嗎?”郭丫問。 “嗯?!彼吡艘宦?。 “我是上上周跟您相親的郭丫,就是……在和平小學教書的那個……嗯,您mama跟我mama是同學……”她知道像他這種大牛人,怎么會記得她,那就幫他回憶一下吧。 “哦?!备祵帒艘宦?,又不說話了。 郭丫聽到如此冷淡的回應,才意識到了自己這通電話是有多突兀,忽然就想到了那天相親的場景,一時竟哽住了。 ☆、第一次見面 那天相親,郭丫跟傅寧的mama倒是聊得挺好,還吃了幾塊他mama親手做的巧克力點心,氣氛愉快極了,直到他出現……他穿一身休閑裝從外面走進來,好像是戶外活動回來,瘦高的身材有種飄逸灑脫的氣質,他禮貌地朝她打招呼,臉上卻凝著一層堅冰似的疏淡,不笑也不愛說話,但又不能讓人忽視,倒像是晴天里忽降的一朵烏云。 他mama笑著找了個借口走開了,客廳里只剩下她和他,氣氛更尷尬了。 “呃……聽說傅先生是學醫的……”郭丫不得不承認,拼沉默她拼不過這位大神。 “嗯?!彼⑽Ⅻc點頭,并不看她,低頭回味手里的那杯香茗。 “聽說您醫術精湛,那么年輕就當了科室主任?!惫緵]話找話,已有如坐針氈之感。 “過獎了?!彼p輕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么。 郭丫實在受不了了,只能抬起眼皮說,不顧矜持地問了一句:“您就沒什么想要問我的嗎?或者想說的?” 傅寧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可真夠驚心動魄的,郭丫承認,這男人生得俊逸雅致,輪廓分明,眉目清雋,外型上幾乎挑不出一點瑕疵,但是,郭丫說不好是哪里,這人讓她有 種壓迫和距離感,一點兒也不親切。 “還真沒有?!彼肓讼?,認真回答,意思簡直不能再明顯了,郭丫只好站起來:“呵呵,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 “郭小姐慢走,我就不送您了?!彼此酒饋?,也跟著站起來,那一刻,郭丫覺得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好像等這一刻等很久了。 這有點傷自尊,再怎樣,郭丫覺得自己也不至于這樣恨嫁,所以后來,他mama怎么留她吃晚飯, 她也不肯了,但還是拗不過他mama,跟他交換了個號碼,表示回去后一定會聯系。 但是,她知道她不會聯系,也知道他不會。 那么現在,她打過去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郭丫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那個……傅先生,真不好意思打擾您,我實在有事相求,我有個朋友受傷骨折了,現在在人民醫院等著手術,主治她的醫生手術都排滿了,我知道您是醫院的專家,不知道您是否能幫忙……” “對不起,郭小姐,這周我休假?!彼届o地打斷了她的話。 “哦……這樣……可是我的朋友她快堅持不住了,她現在根本沒法動,您想想,一個姑娘在板床上躺了兩天三夜,一動不動,吃不下喝不了,手腳都腫了,你說這是什么滋味,我知道你們醫院也有規矩,但是救死扶傷也是您的天職,您能不能幫幫忙……”郭丫情緒上來了,幾次哽咽。 對面似乎沉默了一下,接著冰冷的聲音低沉響起:“對不起,郭小姐,這件事情我恐怕幫不上什么忙,我建議您可以找主治大夫酌情考慮把手術提前?!?/br> “可是……” “郭小姐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掛了,不好意思?!惫韭牭剿@樣說,卡在嗓子里的話半天說不出來,片刻,對面響起了掛斷電話后的嘟嘟忙音。 “媽的什么狗屁醫生,簡直鐵石心腸!”郭丫低聲咒罵了一句,剛要放棄,忽然想起要不就搬來母后幫幫忙吧,畢竟買賣不成仁義在,相親不成,他母親的友誼還在呢! 于是,十五分鐘后,傅寧的電話又響起來了,他看了眼手機,是他mama來電,然后便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今天是不能愉快地釣魚了。 …… 姚一桃在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睜開眼看,是周戈,他一臉焦灼地凝望她,額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桃子,我和郭丫商量了一下,她負責把你mama接過來安頓好,我在這兒陪你做手術,估計明天你就能見到mama了……” 姚一桃微微抽搐了一下,扯了扯干裂的嘴說不出話來。 周戈又繼續低語:“這次郭丫找的那個專家看了你的片子,說你只需要在左臂上開一次刀就可以了,腿骨有錯位,可以用手法復位,聽說他很厲害,所以你別怕……等下我抱你到手術車,可能過程中會很痛,你忍著點兒,好嗎……”說這話時,周戈面有不忍。 姚一桃瞇著眼睛,神智不是很清楚,但忽然卻想起了什么,蹙著眉問:“你……你找到林皓澤了?” 一提林皓澤,周戈的火氣就從心里往上竄,沉著臉說:“你這時候還想他!媽的,這小子不知道躲哪兒了,不在家,也不去上班了,去他公司打聽說是辭職了,要是讓我碰上了,我準揍他個來醫院跟你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