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忻晨面無表情，嘴唇也緊緊抿著。林笑熟悉這個表情，很多年前她在還很年輕的韓墨白身上看過道。

    林笑心里難過，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晨晨，你不開心嗎？”

    韓忻晨猛地抬頭看她，林笑面色不變，微笑著看他。

    韓忻晨轉回頭，聲音僵硬，說：“沒有！”

    林笑溫柔的說：“沒關系，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的，晨晨?！?/br>
    韓忻晨這次卻沒有發火，而是沉默著。

    林笑心里越發冰涼，勉強笑道：“出去玩的不開心嗎？那個……那個關小姐對你不好嗎？”

    韓忻晨睫毛動了一下，似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孩子說道：“好?！?/br>
    林笑說：“對你好？”

    韓忻晨點了點頭。

    林笑心里防線快要崩塌，道：“對你好，為什么還不開心呢？”

    韓忻晨轉頭看她一眼，緩緩道：“我沒有不開心?！?/br>
    人小鬼大。林笑心里感嘆，猶豫著伸手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韓忻晨抬頭瞪她，林笑笑笑，把手收回來。韓忻晨重新低下頭。

    林笑道：“能告訴……告訴阿姨，你們今天去了哪里嗎？”

    韓忻晨沉默幾秒，道：“看電影，吃飯?！?/br>
    林笑突然感覺松了一口氣，然后道：“玩的開心嗎？”

    韓忻晨仔細想了想，說：“開心吧……”

    林笑笑起來，說：“既然開心，為什么還板著臉呢？和你爸爸一樣，這樣不好?！?/br>
    韓忻晨微微皺眉，林笑這才發現自己剛才說了什么。她猛地住嘴，緊張起來。

    然而韓忻晨卻沒有生氣，而是兀自板著臉不知想什么。

    林笑想起關珊珊那張青春漂亮的臉，問道：“你爸爸……今天心情好嗎？”

    韓忻晨似是有些奇怪她這么問，但還是回答了她，說道：“好啊?！?/br>
    其實他哪里看的明白韓墨白的心情。

    林笑聽了這話，心里那根弦終于斷了。她喃喃的說：“這樣啊……”

    韓忻晨皺眉道：“當然好啦，珊珊jiejie可好啦，給我買好多玩具呢。才不像你這么壞?！?/br>
    繞來繞去又回到這個話題了，林笑苦笑，道：“她以前經常來你們家嗎？”

    韓忻晨道：“嗯?！?/br>
    林笑道：“她和你爸爸關系很好嗎？”

    韓忻晨此刻心情不好，也沒防備，說道：“好呀。經常找我爸爸的?！?/br>
    林笑愣了愣神，道：“他們……認識了很久嗎？”

    韓忻晨這才警惕起來，奇怪的看著她，道：“你干嘛？”

    林笑愣住，道：“我？”

    韓忻晨道：“你老問我珊珊jiejie干嘛？你是不是要欺負珊珊jiejie？你這個壞女人！”

    林笑哭笑不得，酸澀道：“晨晨，我沒有那個意思?！?/br>
    韓忻晨瞪著她，道：“哼！”

    林笑苦笑，沒有說話。倒是韓忻晨，反而悶了一會兒，反常的主動說起來，道：“我可喜歡珊珊jiejie了，長得也比你好看，你不要破壞我們的感情！”

    林笑嘆氣，搖了搖頭。韓忻晨道：“我不跟你說話了，你們這些大人太壞了，老是欺負小孩子，我不喜歡你們！”

    林笑驚愕，韓忻晨站起來，快速跑上樓，“砰”的一聲狠狠把門甩上。

    ☆、第19章

    林笑坐在客廳，一時間回不過神。她下意識的抬頭看看鐘表，已經八點多了。

    八點多了，韓墨白讓人把韓忻晨給松了過來。那他呢？他和那個叫關珊珊的女人呢？

    林笑覺得心口很疼，用手按住，卻還是抵不住尖銳的疼。

    她眼睛慢慢紅起來，深吸一口氣，起身去樓上看看韓忻晨。

    韓忻晨的房間開著燈，門也沒有反鎖。林笑輕輕把門推開，床上的被子鼓起好大一塊兒，韓忻晨撅著屁股蜷在里面。

    林笑猶豫，但擔憂和關心占了上風。她還是抬步往里面走。

    韓忻晨的房間裝飾很現代化，一點兒沒有他這個年紀小孩兒該有的童真。想必或許他根本就沒有在這上面提過要求，而韓墨白大概也是隨意的找人按照他的房間來裝飾的。

    想到這里，林笑心里十分疼惜。

    韓忻晨沒有動靜，沒有跳起來大吼讓她滾。

    林笑松了一口求，輕輕拍了一下被子，道：“晨晨？”

    還是沒有動靜。林笑慢慢把蓋子小孩兒腦袋的被子掀開，露出孩子皺著眉頭睡著的臉。

    他才七歲，連周歲都沒到。為什么睡覺眉頭還皺著？

    林笑不知道心里的感覺怎么形容，只是只差一點兒眼淚又要掉下來。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孩子的眉心，想要把那代表煩惱和不開心的褶皺給抹平。

    韓忻晨突然動了一下，林笑嚇了一跳，趕忙把手收回。小孩兒卻額頭輕輕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很小很小的聲音呢喃道：“mama……”

    林笑一怔，眼淚奪眶而出，不受控制的掉下來。

    韓忻晨睡夢中沒有察覺，接著又喊道：“爸爸……”

    林笑一手放在孩子額頭上，一手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的哽咽聲泄露出來。

    韓忻晨嘴巴慢慢撅起來，道：“爸爸……”

    林笑緊緊咬住牙，臉上的淚不停的往下掉。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大概過了四五分鐘，韓忻晨臉上已經恢復平靜，他五官本就隨了韓墨白，十分漂亮，這樣安靜睡著的樣子十分可愛。

    林笑把手拿開，臉上還帶著淚痕，不舍的看著孩子。

    這樣又坐了十多分鐘，林笑這才起身把頂燈關掉，開著一盞臺燈。

    到了樓下，心里那中空虛和無所適從再次襲來。林笑茫然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墻上的鐘表一點點移動，看著時針從八走到九，到十……

    林笑沒有睡意，一點都不困。她想起回來之前，自己在房間里想了整整三天。她問自己，這樣回去韓墨白會不會很生氣，會不會想殺了她？又或者，會不會原諒她？

    她的小孩兒，以前她和韓墨白共同取名叫韓緣的孩子，會不會知道她是他的mama后，很開心，很激動？

    林笑做了許多假設，也設想過無數個糟糕的結果。她告訴自己，無論韓墨白怎樣，他們的孩子怎樣，只要能讓她留下，能在他們身邊，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侮辱，諷刺，傷害……對比他們之間丟失的八年，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林笑捂住臉，感覺腦袋針扎一樣疼。

    回來之前，一個朋友因為擔心她，私下里調查了韓墨白的感情狀況。在a市，韓家長子的婚姻狀況很好調查，不到半天，林笑就得到了韓墨白這幾年的所有感情歷史。

    在她離開后發生的一切，韓墨白找了多少女朋友，林笑知道自己都沒有資格難過。

    可是，在看到“未婚”這兩個字時，林笑說不清心里的激動和高興。

    是啊，未婚。她想，韓墨白還沒有結婚，那么她是不是就還有希望？

    林笑很奢求這一點希望，雖然明知可能性幾乎等于零?？墒撬€是不想放棄，韓墨白這三個字每每一想起來，林笑就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要疼的無法呼吸。

    只要能每天都看到孩子，看到韓墨白……林笑就滿足了。

    如果對方要結婚了，那她就想辦法照顧韓忻晨。

    林笑曾經花了很長的時間來設想回來以后的情況?？墒撬恢?，即使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設，對自己說了那么多遍的“沒關系”，在白天看到那個漂亮的女孩兒這樣喜歡韓墨白時，她還是這么難過，這么傷心。

    可是，她又有什么資格傷心，難過呢？

    林笑突然有些想笑，這是報應，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啊。

    林笑眼睛紅腫，額頭冰涼，她感覺十分的疲憊，緩緩的把身體靠到沙發上，微微仰著頭看向虛空，心情糟糕。

    韓墨白回來的其實不太晚，十一點半。他從外面大門進來的時候，才發現房子里的燈幾乎都是關著的。

    韓墨白皺眉，推開里面的門，這才看到沙發旁邊只亮了一盞橘黃的落地燈。

    許是落地燈的光線太過溫暖，又或許是這個時間點整個夜晚都太過安靜，以至于讓韓墨白在此刻看到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林笑時，他的心情竟有一瞬間的變化。

    林笑聽到聲音，動作緩慢的轉過頭。

    韓墨白看到她紅腫的雙眼，目光變了變。

    林笑雙手抓著衣角，站起來，道：“……回來了？”

    韓墨白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幾秒，移開視線，淡淡道：“還沒睡？”

    林笑怔了一下，趕忙去看時間，這才發現已經十一點半了。

    她剛要懊惱，就突然想起來翰墨白這個點兒在外面是和誰在一起。

    林笑心口壓抑，扯出一個笑容，說：“還沒有。這么晚了，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嗎？”

    韓墨白腳步停了一下，道：“不用了?！?/br>
    林笑跟在他后面，說：“那喝的呢？你喝酒了，我給你倒杯蜂蜜水，好嗎？”

    韓墨白解袖扣的動作一停，道：“嗯?！?/br>
    林笑臉上立馬露出笑容，那笑容讓韓墨白一瞬間失了神。他想起很多年前，兩個人相愛的時候，那時候的林笑活潑開朗，笑容也是明艷而燦爛的。而不是現在這個無論何時都笑起來十分虛假，勉強的女人。

    韓墨白在沙發上坐下，單手撫著額頭。

    林笑很快端來了溫熱的蜂蜜水。以前王霞在的時候，因為她照顧了韓忻晨很多年，韓墨白對她也放心，故而其實很多時候，晚上他都是不回家的。即使回家，也從未讓王霞給她準備過解酒藥或者蜂蜜水。

    那種東西他從來不覺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