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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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和卡瓦尼站在火焰屋里,環視著這個裝修氣派,布置奢華的房間。 火焰屋很大,足足占據了這個樓層的三分之一,一盞光彩炫目的大號黃色水晶吊燈,如同午夜綻放的禮花一般,懸掛在客廳的中央,燈光之下,是一條長長的木質茶幾,幾個鐵銹紅色的大號皮沙發,如同被剝了皮的虎視眈眈的沙皮狗,蹲坐在茶幾周圍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旁邊大大的落地窗,拉著厚厚的猩紅色天鵝絨窗簾,房間的另一邊,有一張厚實寬大的實木大班桌,整個桌子前端略略翹起,像是軍艦的控制臺,一尊黑色的美洲豹烏木雕像,一副警惕的樣子,在墻角怒視著前方。桌子后面,是一把黑色的大班椅,椅子后面的墻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阿拉斯加鮭魚的模型。另一邊墻邊,是低低的黑色酒柜,酒柜的上方,懸掛著顏色鮮艷的日本浮世繪三聯畫。房間里鋪著厚實的橡木地板,走在上面悄無聲息。 茶幾上,凌亂地灑落著幾道白色的粉末,兩三個還滴著液體的針頭,扔在桌子的一角,還有一條黑色的蕾絲內褲,掛在沙發的扶手上,喝干的和喝了一半的酒杯到處都是,酒柜上擺了好幾個空酒瓶,旁邊的花瓶,不知道被誰碰到了,花瓶里的水灑了一地。 屋子黑紅兩色的裝飾,使得坐在椅子上那個人的一頭白發,顯得格外醒目,他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坐在那里,頭歪向一邊,向后使勁地仰著,好像整個人隨時都可能帶著椅子翻過去,他半張著嘴,嘴角有著一絲絲鮮紅的東西慢慢流了下來,眼睛看著遠處的水晶吊燈,好像是要說什么,但是馬文和卡瓦尼都知道,他已經不可能說什么了,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馬文和卡瓦尼,是被酒吧老板查普曼請過來的,說是請過來的,實際上,是查普曼的四個貼身保鏢給押過來的,他們先是被領到查普曼的辦公室,四個保鏢就關上門,退了下去。 查普曼坐在一個寬大的歐洲古典雙人沙發里,他近乎兩米的身高,兩百五十磅左右的體重,坐在沙發里,沒看到他的身邊,有絲毫多余的空間,他的頭發剪得短短的,像是剽悍無懼,可以隨時戰斗的軍人,馬文還注意到,他,有一雙冷酷的藍眼睛。 “先生們,我們就開門見山吧?!辈槠章鹬┣?,看著他們倆說道,他并沒有讓他們坐下。 馬文看著查普曼,沒有說話,而卡瓦尼聳了聳肩膀,“先生,我們不知道被帶到這里,是來干什么?!彼矝]有經過查普曼的同意,就徑自坐到了他的對面。 查普曼搖搖頭,“這樣不好,很不好,我不喜歡這樣?!彼欀碱^說道:“但是,現在我們沒有時間了,這件事,只好由我來說了?!?/br> 查普曼放下手里粗大的雪茄,他看了一眼馬文,又看了一眼翹著二郎腿的卡瓦尼,他伸手示意馬文坐下。 等到馬文坐下,他說道:“你們是馬文和卡瓦尼,是兩個,從英國過來的私人偵探,你們兩個人來到加拿大,在這個月,和緝拿大緝毒總隊的三個部門的頭頭都有接觸,我很有興趣,為什么你們兩個玻璃會和緝毒總隊的人有聯系,所以我查了一下,才發現這事跟我有點關系,”他看著他們兩個人,眼神冷酷無情,“你們來到這里,是要為了要配合加拿大的緝毒小組,抓住那只白頭翁,米洛·卡洛斯?!?/br> “因為卡洛斯也是你們這樣的,呃,我說玻璃你不會介意吧?”查普曼重新拿起雪茄,他挑釁似的看著卡瓦尼,“雖然我做的就是玻璃的生意,但是我還是對男人cao男人這事覺得特么惡心?!?/br> 馬文和卡瓦尼都沒有說話,他們兩個人聽過比這更難聽的。 “他們哥倫比亞人,容不下同性戀,比美國那邊還厲害,米洛這件事,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我,就是其中之一?!?/br> “他每次到加拿大這邊,都會來找到我,讓我給他安排一下。直到今年夏天他和我見面,他提到秋天有一筆大生意要做,但是現在風聲太緊,所以有些猶豫,不過他說,那個和他做生意的意大利人和他一樣,他很想再見他一面?!?/br> 查普曼死死地盯著卡瓦尼,“我理解的一樣,可能和他理解的一樣不太相同,我不知道,是和他一樣,隱瞞著沒有讓人看出來,還是,就是個公開身份的玻璃?” “不過現在,我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邊的緝毒總隊要你們來,因為是不是玻璃,卡洛斯一眼就能看出來,找個警探什么的,就是讓他去送死,當玻璃這事不是那么光彩,找個外邊的人好辦事,就是出了事,也好特么把一身的屎,抹在別人身上?!?/br> “你們在哪里抓卡洛斯我管不著,我們不是朋友,我們只是相互利用的生意人,但是你們在我這里抓人,就是要找我的事?!?/br> “所以我很不高興,很特么不高興?!辈槠章粗麄儌z,“現在,該你們說點什么了吧?” “基本正確?!瘪R文平淡地說道。 “好,那你們告訴我,是你們當中的誰,是誰,殺死的卡洛斯?”查普曼漫不經心地拿起了雪茄,噴出一口煙霧。 馬文和卡瓦尼互相看了一眼,在兩個人平靜的目光里,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對視。 “剛剛就在十分鐘前,卡洛斯死在了火焰屋,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辈槠章难劬υ趦蓚€人的臉上,如同探照燈一樣地搜尋著什么。 “為什么你會認定,卡洛斯,是我們倆當中的一個人殺的?”馬文問道。 “在今天晚上出現的人里,只有你們倆嫌疑最大?!?/br> “我們是要抓他,殺他不是我們的目的?!?/br> “所以我希望,在警察到來之前,你們能幫我找到答案?!?/br> “如果我們辦不到呢?”卡瓦尼迎著他的目光問道。 “那我就只好把你們的名字交給卡洛斯的朋友,相信我,從那以后,你們一輩子都會活在噩夢里的?!?/br> “那又何必這么麻煩呢,你直接把我們,交給他們不就行了?”卡瓦尼說道。 “我特么要知道是誰干的?!”查普曼拿雪茄指著卡瓦尼,低低的聲音里有一種被刻意控制的怒意。 “這才是交待,你們懂嗎?這是我們的規矩?!彼匦掳崖曇舴啪?,看著他們兩個人。 “現在是午夜,我給你們的時間,是到天亮。天亮之前,把這個人給我找出來,我不能讓我的酒吧里,有一個吃里扒外的混蛋!” “我們有選擇嗎?”馬文冷靜地問道。 “有,”查普曼隨手從身后拿出一把大號的柯爾特手槍,用槍指著他們,“你們可以選擇去死?!?/br> 查普曼喊了一聲,他的四個保鏢開門走了進來,查普曼歪了一下頭,“帶二位去火焰屋,好好讓他們鑒賞一下,找不到人,他們就別想出那間屋子?!?/br> 四個保鏢拉著馬文和卡瓦尼往外走,這時查普曼又高聲說道:“別想著你們那些警察局的朋友會幫你,天亮之前,他們收不到你們的任何消息?!?/br> 馬文掙脫了保鏢的雙手,他看著查普曼道:“我要今晚的監控錄像,這棟樓的平面圖,還有,我要和發現他的尸體的人,還有卡洛斯的手下談話?!?/br> 查普曼冷冷地看著馬文,點了點頭。 馬文和卡瓦尼看過火焰屋,來到隔壁的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比火焰屋小很多,就像一個中等的酒吧包間??ㄍ吣嵋贿M房間,就開始尋找著錄像機,準備播放火焰屋和二樓走廊的監控錄像,馬文在一旁,拿出他的登喜路煙斗,填上煙絲,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對卡瓦尼說道:“托尼,你有沒有覺得,這里面,有些不對頭?” 卡瓦尼一邊緊張地翻看著錄像帶,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加拿大緝毒總隊的人當時不是說過嗎,查普曼是加拿大黑幫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他和卡洛斯的毒品交易,早就被他們盯上了,所以他對我們有所防備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沒想到我們動手這么快而已。這間酒吧不過是他做毒品生意的幌子,我想,是他殺了卡洛斯,然后想嫁禍于我們?!?/br> “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看查普曼的表現,很難看出來他是裝的。而且他和我們完全沒有必要這樣,直接對我們下手就可以,這樣對哥倫比亞那邊就有了交待,而加拿大警方也不會對我們遇害的事深入追查,這件事很有可能就不了了之了。他為什么,還要這么費勁地要找出殺了卡洛斯的人呢?” 卡瓦尼回頭看馬文,“除非···,”馬文點點頭,“除非人不是他殺的,而且他認為,他的身邊,有一個加拿大警方的臥底?!?/br> “我們要盡快找出這個人,不管他是誰,可能,都過不了今晚?!?/br>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和他的時間,都不多了?!?/br> 伊絲苔拉再次站到火焰屋的門口,是凌晨四點鐘的時候。他被人從睡夢中叫醒,說是要人要問他關于卡洛斯被殺的事情。他說他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他害怕得要命,他不想再說了,但是不行,他只好又一次站到了火焰屋的門口。 一個看樣子文質彬彬的英國人在門口等著他。伊絲苔拉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他不是查普曼的手下,他的手下伊絲苔拉都認識。而且這個英國人很有禮貌,說話也很有教養,伊絲苔拉有些納悶,這個人,究竟是從那里來的?他又為什么要為查普曼賣命呢? 這個英國人把伊絲苔拉帶到隔壁的一個房間,里面有一個留著長發的阿根廷人,或是意大利人?伊絲苔拉不太分得清楚這兩個國家的人,他端著一杯酒,站在大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這間屋子里不知道哪里漏風了,伊絲苔拉總好像聽著有呼呼的風聲,還有,他覺得身上,出奇地冷。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把當時發現這位先生的情況,再對我們說一遍?”這個英國人和顏悅色地問道。 “先生,我對他們說了很多次了,我真的不想再重復了。我想睡覺,我真的累了?!币两z苔拉疲倦地說道。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馬文,那邊的那位先生,叫卡瓦尼,我認為,盡快解決這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能找到那個殺人的兇手。而現在,我們依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殺死的米洛·卡洛斯,他的殺人動機又是什么?你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也是今晚唯一兩次進出過火焰屋的人,所以你的話,對于解開這個謎題,至關重要?!瘪R文依舊微笑著說道。 “好吧,”伊絲苔拉閉了閉眼睛,他想了想說道:“我是晚上九點多的時候,第一次來的 火焰屋?!?/br> “再準確一點的時間你記得嗎?”馬文問道。 “大約是,九點半左右?應該是九點半左右,因為那時我還沒有上場,我要等今晚的節目開始之后,我才要去化妝間準備,這里的節目都是在晚上十點開始的?!?/br> “那,進來之后呢?卡洛斯在嗎?”馬文問道。 “他坐在沙發上,剛剛吸完,正亢奮著呢?!币两z苔拉回答道。 “當時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他的手下和保鏢呢?”馬文問道。 “對,就他一個人,他的人都不在房間里?!?/br> “那他在屋子里和你說什么了嗎?或者,做什么了嗎?”馬文看著伊絲苔拉的眼睛問道。 伊絲苔拉抬起頭,他的目光里都是冷冷的敵意,“他的原話是,過來寶貝,來,親親我的寶貝,他等了你好久了?!?/br> “那,他做什么了嗎?”馬文繼續問道。 “他讓我給他koujiao,我做了,這個,你是不是也要聽聽細節?”伊絲苔拉看著馬文說道。 “如果需要的話,伊絲苔拉小姐,”馬文微微一頷首,好像他剛剛知道,伊絲苔拉愿不愿意喝一杯下午茶,“那么,你是幾點鐘離開的火焰屋?” “不到十點吧,我說我還有演出,他說讓我十二點左右再過去找他?!?/br> “你沒有問卡洛斯,為什么還要十二點后再去找他?” “在火焰屋里,每個人都知道,不能問,只要服從?!?/br> “那第二次你到火焰屋是什么時候?” “不到午夜十二點,演出剛剛結束?!?/br> “演出的間歇,你是不是和一個中國人談過話?” “是的,那是我剛認識的一個游客,他和他的朋友來看演出?!?/br> “這個中國人,不是卡洛斯要求你和他見面的?” “不是,完全不是,”伊絲苔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就是一個到多倫多來旅游的游客,僅此而已?!?/br> 馬文看了一眼卡瓦尼,卡瓦尼不為人察覺地點點頭。 “伊絲苔拉,”卡瓦尼走過來,站到了他的身前,他問道:“第二次到火焰屋的時候,你看到了什么,把你看到的事情,告訴我們,越詳細越好?!?/br> “我打開了門,走進去,我先走到沙發那邊,看見沒有人,然后我回頭朝著桌子方向走過去,我看見卡洛斯先生坐在椅子上,背對著我,看著墻上的那幅大鮭魚,一動不動的,我叫了他一聲,他沒有回應,于是我走過去,又叫了他一聲,他還是沒有出聲,于是我就走到他的對面,發現,他變成了那樣了,那種···,”伊絲苔拉在尋找著一個詞來形容得更準確一點。 “一副已經死了的樣子?”卡瓦尼接著他說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彼c點頭對卡瓦尼說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忘記說了?”馬文插口問道。 伊絲苔拉疑惑地看著馬文,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說道:“是的是的,我第一次出來的時候,卡洛斯先生說要一瓶智利羅斯柴爾德莊園的紅酒,他要他們在十點一刻拿過去,因為他有事情要慶祝,而且他說時間要剛好?!?/br> “難道說,那個時候他就已經···?”伊絲苔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問道。 “不,據我們所知,那個時候卡洛斯先生還活著,而且他還和那個送酒的侍應生說了句謝謝,而且還留了一大筆小費?!瘪R文用不無幽默的語氣說道。 “聽起來不像是卡洛斯先生?!币两z苔拉也笑著說道。 “事情確實不像他干的,不過他活著這件事,是真的?!?/br> “那就是說,我是發現他死亡的第一個人了?”伊絲苔拉問道。 “對,按照常規的嫌疑人推理來說,你的嫌疑最大?!笨ㄍ吣嵋仓毖圆恢M地說道。 伊絲苔拉聳聳肩,“我猜就是這么回事,正常人殺人,說是同性戀干的,同性戀殺人,說是我這樣干的?!?/br> “我不明白,你們還問這么多干什么呢?這里都有錄像監控的,很清楚的,只要調出錄像,看誰是最后一個從屋里出來的,就知道誰是兇手了啊?!?/br>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簡單了?!笨ㄍ吣峥嘈Φ?。 “嗯?為什么?”伊絲苔拉用不解的眼神看著他們。 “因為卡洛斯從進入伍迪的酒吧那一刻開始,火焰屋這一層的錄像就被關掉了,這是卡洛斯的手下提的要求,為此還和這里的安發生了了爭執?!?/br> “你當時是什么反應?是叫了嗎?有人聽見嗎?”馬文接著問道。 “我第一時間就叫了起來啊,他死得太難看了,我不停地叫著,嗓子都快叫啞了,然后卡洛斯先生和查普曼先生的手下就沖了進來,我就被帶出來了,然后,就是不停地跟別人一遍又一遍的說今晚的事,我真后悔我第二次進來,我剛剛睡了兩個小時,就又被人叫起來,又來說這些破事。那個王八蛋讓我給他koujiao,連個硬幣都沒給我!”伊絲苔拉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一下變得激動起來。 “好的好的,伊絲苔拉小姐,我們要問的事情,問完了,請回吧?!瘪R文很紳士地伸出了手臂,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來送你出去,離天亮確切地說,”卡瓦尼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不到兩個小時,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們不會再打攪你了?!?/br> “我只想回家睡覺,別的我都不想?!币两z苔拉站了起來,他似乎疲倦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站起來一直打晃。 “所有的人都不能離開這間酒吧,這你是知道的?!笨ㄍ吣釒еT口走去。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跟這個案子沒有關系,只是覺得很有意思,”卡瓦尼邊走邊問道,“你的聲音很特別,他們說,你可以唱男聲,也可以唱女聲,甚至可以模仿很多聲音?我聽你們的節目主持說,那一聲貓叫,就是你模仿的?” “是的?!币两z苔拉回答道。 卡瓦尼和伊絲苔拉的聲音漸漸遠去,馬文拿著他的登喜路煙斗,在屋子里慢慢地踱步,沉思著,他的臉上很平靜,看不到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