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比如她現在就想發出大煙囪這樣的信號,可是她不知道大煙囪怎么拼寫,自然也不知道如何發送摩爾斯電碼。 除非有人會拼寫。 可這里都是小乞丐,誰會拼寫?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在她身邊睡得跟小豬一樣的秦馨,想到她和自己差不多大年齡,還動不動就哭鼻子,小若爾半點不覺得她會拼寫。 更悲劇的是,她當時看的是美式摩爾斯電碼表,需要英文拼寫。 過去對于閱讀障礙,她從來都沒有覺得有什么,生活中的常用字她已經認識了許多,自己寫出來的字別人都不認識,只有自己認識也不要緊,直到此刻她才深深的感受到一個文盲的可怕。 嗚嗚嗚,爸爸,囡囡好想你,囡囡好害怕,囡囡要被打斷腿當小乞丐了。 許是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此刻哭著哭著放松下來,屁點大的小姑娘就這么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她是被早晨的陽光刺到眼睛而醒的,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摸她制作的簡陋無比的無線電發射機,可惜并沒有摸到,因為她昨天做的試驗失敗的無線電發射機正在秦馨手里,被拆的七零八落。 秦馨看到她醒來,開心地放下手中的玩具,朝她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你醒啦?” 若爾看到自己昨天好不容易做好的東西被她弄壞,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揚起手嘩一下就朝她甩了過去,手掌還沒碰到秦馨小姑娘,秦馨就嚇的嘴巴一張,哇一聲哭了出來。 正想和她打上一架的若爾看她哭了,心里更加氣惱,手狠狠向下一放,一把推開她,撿起地上的零件,朝她怒道:“誰準你碰我東西的!” 秦馨見她發怒的時候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瞪的溜圓,像是能噴出火來,嚇得往后面一縮,心里又害怕又委屈,哭的更大聲了。 若爾這兩天也是經歷太多,各種情緒壓抑在心頭,再加上不會拼寫,即使制作出信號發射良好的無線電發射機也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的發射機居然還被她給拆了,心頭怒火蹭蹭蹭往上冒,壓都壓不住,討厭死了秦馨。 秦馨見她不再想要打她,吸吸鼻子害怕地向前挪了兩部,怯怯地哭著說:“對……對不起嘛,大不了我以后把玩具都給你玩,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說著跟小媳婦似的,伸出細嫩的小手去拉若爾的衣服,被若爾倔強地讓開。 秦馨扁了扁嘴,聲音弱弱的:“對……對不起……” 見若爾一直不理她,只專心擺弄著手中的零件漆包線等東西,委屈地吸著鼻子,含著眼淚蹲在旁邊。 她感到特別委屈,在她所受的教育當中,玩一下小伙伴的玩具很正常,老師說了要團結友愛,她不過是玩一下她的玩具,她就這么生氣,她真是太小氣了。 想到這里,她扁著嘴巴,用控訴的小眼神眼淚汪汪地瞅著若爾。 好在發射機上面的零件材料暫時固定在金屬板上,雖然發射機被弄壞,但并不是不能重新組裝的,就是線圈被秦馨摳了下來讓她十分惱火。 線圈的造型有些像彈簧,銅質,并不不是軟銅的,直徑大約有0.7毫米,如果是個成年人,將銅絲弄成彈簧形狀當然不會費力,可她只有七歲,一雙小手并沒有什么勁,之前她用小木棍做桿將它一圈一圈地纏好,沒想到居然被秦馨從固定好的金屬板上摳了下來,還拉成了長條狀。 這東西固定成彈簧形狀不容易,可拉回來卻簡單的很,而拉回來之后并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彎彎扭扭,若爾想再給它還原要廢老大勁兒。 若爾弄了半點,把手的勾破了,忍不住抬眸狠狠瞪了秦馨一眼,想了想,又忍不住問她:“你會拼寫嗎?” 秦馨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沒聽懂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若爾又問:“你會說英語嗎?” 秦馨嘴巴微微一抿,露出個害羞的淺笑來,忙不迭地點頭,“會呀會呀!” 若爾眼睛一亮,期待地看著她:“會什么?” 秦馨低下頭難過地摸著自己的肚子:“i\\\'m hungry(我餓了)?!?/br> 若爾沒想到她真的會說英語,太驚喜了有木有? 她臉上難得露出燦若朝霞般明媚的笑容,大方地夸獎道:“你還不是那么沒用嘛!” 秦馨被她這么一夸,羞澀地笑了起來,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里像是聚了光一樣明亮。 于是若爾伸手一指窗外幾里外的巨大煙囪,眸光晶亮滿懷期待地問她:“大煙囪用英語怎么說?” ☆、第 11 章 秦馨從小就讀雙語學校,平時老師上課也是雙語教學,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語她都會說。 可是,煙囪…… 她失神地望著窗外那聳入高空的大煙囪,茫然了。 若爾看著她滿臉無知的表情,眼底的光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撇了撇嘴,繼續擺弄手中的零件不再搭理她。 她需要一副耳機,還需要一只鉛筆或者曲形針。唔,最好還有一個刮胡子的雙面刀片,硬幣實在難以達到她預期的效果。 秦馨見她不理她,眼里布滿霧氣,委屈地蹲在一旁,肚子又餓,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 為了防止被拐來的兒童逃跑,這些拐子都十分有經驗地每餐只給她們吃一頓,要是將她們轉移到外地去,還得提前給她們吃安眠藥,為的防止路上有不必要的麻煩。 若爾不知道她們什么時候就可能被打斷腿成為乞丐,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什么時候就被買到山溝溝里去,亦或是挖了她們的內臟去賣。 實際上,因為她和秦馨被人販子抓走,最近一段時間警察都在搜索人販子,也就是所謂的風緊。 這些人販子在這樣的當頭,自然不會將兩人轉移,而是一直關著,直到警察放松警惕,就連她的家人都放棄希望,認為肯定被賣到山溝溝里去之后,她們才會轉移。有些從普通人家里偷出來的小孩,和在外旅游時被拐子拐走的小孩,則會被迅速轉移。 像秦馨和若爾這樣長的十分漂亮的小姑娘,通常有兩個去處,一種是賣給無子女又想要孩子的人家,不過這樣的人家都要年齡比較小的孩子,最好是五歲以下。像她們倆這種七八歲,已經有記憶甚至懂一點事的漂亮小女孩,更多時候會賣到類似于古代青樓這樣的腌臜地,并且會賣到一個極高的價錢。 很多大眾不知道的腌臜地里面,也會給一些有特殊愛好的客戶提供特殊服務,如女童。 這種事情在網絡和媒體間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報導出來,在網絡與媒體中‘嫖宿幼女罪’這些年也引起廣大爭議。也因為‘嫖宿幼女罪’即使被抓住也只判5年到15年的有期徒刑,而非如強jian罪一樣,最高可判無期徒刑和死刑,導致嫖宿幼女屢禁不止,也使得一些幼女被拐之后直接賣到這些腌臜之地。(重點提一下,強jian罪最低只能判3年) 這些若爾并不知道,她只是想到昨天晚上看到那些四肢扭曲,四肢著地跪著爬行的乞丐們,就止不住地恐慌害怕,害怕的發抖,她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砍斷了雙腿,從此只能四肢爬行,再也回不了家,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她到底年幼,在走出方家時,雖然已經想好出門后就找到警察局,讓警察叔叔們送自己回家,卻沒想到自己如此年幼,獨自走在外面是多大一個目標。 她害怕的想哭,卻知道哭泣沒有半點用途。 到了夜里十一點多的時候,各種姿態的乞丐們再度回到這個滿是廢棄破爛的地方,他們一個個神情麻木,連多看這個小屋子一眼都欠奉,他們在外爬行乞討了一天,還未將它們捂熱,便被那些拐賣他們的人販子奪去,卻因他們身體有缺憾,連站起身與他們搏斗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日復一日地供他們驅使。即使偶爾有不甘的乞丐反抗,換來的也不過是一頓無情的毒打。 若爾和秦馨早已經餓的頭暈眼花,沒有半分力氣,到這個時候,破屋門再度被打開,像是故意讓她們看到那些乞丐一樣,扔給她們一人一個饅頭和一杯水之后,門再度被鎖上。 乞丐們睡覺的地方十分簡陋,只在堆滿垃圾的棚子里隨便找一個地方,臥倒便睡,地下鋪著一些干草和破舊的衣服。 夜色寧靜,月光靜靜地透過小窗灑入小屋內。 秦馨吃過饅頭之后就睡了過去,若爾始終緊握著手中的金屬板,目光炯炯地望著窗外。 窗口一暗,小男孩的臉再度出現在窗口。 他神情焦急地說:“這幾天風聲有點緊,他們好像急著把你們賣出去?!?/br> 若爾并不知道這個小男孩是什么人,為什么所有乞丐都是缺胳膊少腿,身體扭曲,唯獨他一人四肢健全。 她只知道,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搏是死,不搏也是死。都是死,總要選擇有希望的那一個。 她問他:“能麻煩你給找幾樣東西嗎?” “要找什么?”污垢遮擋了他的面容,只有一雙堪比夜空星辰的眼睛湛然有神。 “刮胡子用的雙面刀片,曲形針或者鉛筆,2b鉛筆,鉛筆頭也行,最好有個耳機?!?/br> 小男孩聽到她要的東西眸光一閃,小小年紀嗓音很是低?。骸澳阋镀鍪裁??” 若爾抿了抿唇:“削鉛筆?!庇謫枺骸斑@里是什么地方?” “城南廢棄物回收廠,你逃不出去的?!毙∧泻⒙曇魳O低,“我走了,你當心?!鳖D了頓,眸光閃耀,“要是有什么想讓我通知你家人的……” 若爾根本不知道s市方家在哪兒,更不知道任何聯系他們的方法,根本無從聯系。 她見他大約九歲左右,腦子一熱,便問他,“你知道大煙囪英語怎么拼嗎?” 她這完全是病急亂投醫,隨口一問。沒想到小男孩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快速閃爍了一下,居然回答了她:“ey,ey,ey!” 說完這句話,小男孩立刻從窗口消失。 如果是稍微大一些的人,就會疑惑小男孩作為一個乞丐,為什么會英語??扇魻栕孕【椭橇Τ?,過耳不忘,只問結果不問過程。就好比秦馨,她說她會英語,若爾問她大煙囪怎么說,而她不會的時候,若爾便對她沒了興趣。 所以此刻若爾完全是得到結果的欣喜,卻對他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原因半點興趣都沒有。 就在她欣喜還沒來得急褪去的時候,窗戶外忽然扔進來一個東西,若爾撿起來一看,是個饅頭,饅頭中間插~著一根短如小指的綠色鉛筆頭。 鉛筆頭是已經削好的,尖尖的筆尖扎在饅頭當中。 若爾并沒有吃這個饅頭,而是悄悄將它藏到電視機箱內,將地上簡陋的無線電發射機重新接了起來,固定好硬幣,用鉛筆頭代替了細金屬絲,整個晚上不停地有節奏地敲擊著鉛筆頭,直到東方發白才藏起無線電發射機,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s市的一座豪華別墅內,一個頭帶耳麥,坐在信號塔旁擺弄無線電設備的少年突然驚叫了起來:“哥,哥,快來看,我收到一段電波!” ☆、第 12 章 說話的少年高鼻深目,肌膚雪白晶瑩剔透仿佛吹彈可破,淺黑色頭發,淺藍色眸子,周身如同籠罩了一層柔光似的,比女孩子還要漂亮三分。他大約十歲左右的年紀,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位混血兒。 被男孩稱作哥哥少年年約十四五歲,聞言略微皺了皺眉,稍顯老成的臉上露出幾分訓責:“咋咋呼呼叫什么?第一次見嗎?” “不是,你快來看,是一段求救電波?!蹦腔煅郎倌曷牭礁绺绲挠柍鉀]有絲毫不高興,臉上笑容反而更加興奮似的,“求救信號???你說誰會用無線電波發求救信號?會不會有什么不可說的秘密,你看電波前綴,呼!叫!任!何!人!” 他激動的兩眼直放光,笑的露出一排潔白如貝的牙齒,格外耀眼。 略顯老成的少年不急不忙地擺弄好地上的信號塔,才邁開長腿走過來,坐到無線電臺前,戴上耳機。 他們兄弟倆正在準備“cqww_dx_test”的世界性火腿族比賽,此刻正在花園里做實驗,所用裝備都是目前全世界最頂尖的一批,可即使這樣,耳機里依然出現雜亂的沙沙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一段信號電波,他微微皺眉,朝一旁唇紅齒白的混血小少年道:“加侖,把信號過濾器打開?!?/br> 葉加侖咧嘴一笑,唱諾了一聲:“好嘞!”說完激動地跑到他哥面前,眼睛璀璨如寶石一般:“哥,聽到沒有?聽到沒有?求救信號!你說會不會是特務?” 老成的少年無奈地皺了皺眉,“叫你少看一些電視劇?!?/br> 葉加侖又是咧嘴一笑,兩眼放光似的期待地說:“你不覺得很刺激嗎?求救信號啊,現在除了特務還有誰會用無線電發求救信號???有事情直接打110多方便!” 葉慎之對自己堂弟的脫線很無語,手下已經很快的鎖定信號,并往那頭發詢問的信息,可惜一整晚,對方都在發呼叫任何人的求救信號,一刻都未聽過,但他們發送的所有信號均石沉大海,葉加侖從最開始的興奮到最后已經是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坐在一旁的白色躺椅上,眼皮耷拉著打瞌睡了,只剩葉慎之戴著耳機若有所思。 若是惡作劇,不會有人整個晚上都在發求救信號,偏偏求救信號當中沒有其它信息,這也說明,求救人暫且是沒有生命安全的,那么天亮之后呢? 算了,對方沒有其它訊息,他即使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放下耳機后,踢了踢葉加侖,拖著他回房間睡。 若爾黎明時分才睡的,秦馨不知道若爾一夜未睡,早上醒來之后就去推若爾,想要叫醒她。小孩子沒有睡好被強叫醒,起床氣是非常重的,若爾也不例外,她才睡了沒一會兒,就被秦馨推醒,心頭不安與煩躁同時爆發,雖未發出任何聲音,可光是眼底爆發的強烈的怒氣,就已經讓秦馨心驚膽戰,嘴巴一張,就委屈的哭了出來。 若爾一早遭遇的第一件事,就是哭臉,可想而知,心頭有多郁悶。 她狠狠地朝秦馨喝了一句:“煩死了!閉嘴!” 秦馨也不過一個九歲小姑娘,被她一吼,委屈更甚,心底還有些不服氣,覺得若爾可難相處了,哭的鼻涕眼淚一把的。 若爾煩躁地撇了撇嘴,翻個身繼續睡。 直到好多年后,秦馨對若爾最深的一個印象就是,起床氣很嚴重,在若爾睡覺沒睡好的時候,怎么都不愿意去招惹她。 若爾一直睡到中午時分才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