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方若華則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若爾,原本她就對她不屑一顧,此刻更是連鄙視的目光都懶得施舍。 陶穎像看猴子一樣鄙夷地看著她,就連方詠寧夫婦都忍不住多看了若爾兩眼。實在這孩子的眼睛太過清亮干凈,沉沉靜靜的如同一潭清泉,怎么也想象不出來,有著這樣漂亮眼睛的小姑娘,居然智力有問題。 周妍當然不會承認她是弱智,不然自己面子往哪里擱?她憐愛地看著坐在方老爺子身邊若爾,露出擔憂的表情:“不,不是弱智,是自閉癥。若爾她……有先天性自閉癥!” 周妍并不知道若爾的自閉癥并非先天的,她只是聽父親提起過,也沒有在意,此刻想當然的認為她這么小就有自閉癥,那肯定是先天的了。 如果是這樣說的話,就能解釋剛剛她一直無視他的原因了。方老爺子目光沉沉地凝視若爾的眼睛,有這樣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的人,實不該是個弱智,若說是自閉癥倒說得通了。 “你說她已經治愈了?怎么不見她說話?”他緊皺著眉,目光凜冽地轉向周妍。 “若爾今天第一次見到家人,有些害羞呢?!彼郎厝岬匦χf。 在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若爾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黑沉沉地注視著她,抿著唇不說話,任他們像看猴子一樣打量,秀氣的眉宇間微微露出一絲不耐煩。 聽周妍這么一說,陶穎的驚呼聲更大:“你騙人!自閉癥不就是神經病嗎?我在電視里看過,自閉癥的人都六親不認,還會拿頭撞墻,咬人,還會砍人,聽說神經病殺人了還不犯法!”她眼淚倏地就奪眶而出,撲到方詠寧懷里瑟瑟發抖:“好可怕,mama好可怕,我不要和神經病待在一起,我不要!” 方詠寧見自己女兒害怕成這樣,頓時柳眉倒豎,怒瞪周妍:“周妍!你帶個野種回來我就不說什么了,你帶個神經病回來是什么意思?你是把我們方家當成神經病收容所嗎?”又將目光轉向方老爺子:“爸!你看這女人就沒安好心,帶個神經病回來,說不定還遺傳的!”說著,她將驚恐的眼神投向坐在沙發懵懂的小rou墩方岱岳:“這個野種是神經病,說不定他也是!難道我們方家人以后都要帶精神病遺傳史嗎?” 周妍都懵了,完全想不到自己的一句推托之詞,居然讓方詠寧大肆發揮。 她一向恨自己生了兒子,將來繼承方家,和她爭奪方家財產,所以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一直不滿,但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將自己死軍。 這時陶穎也配合地嚶嚶哭泣起來,在害怕的在方詠寧懷里發抖地哭著:“我不要和神經病待在一起,會被傳染的,嗚嗚嗚嗚,mama我好害怕!” “神經病不是應該送到精神病院嗎?”在一旁坐著不耐煩的方若華微微皺了皺秀氣的眉,突然開口說。 “對!精神病不送到醫院,難道帶到我方家害人嗎?”方詠寧厲聲呵斥周妍:“周妍,你明知道你有精神病遺傳史,還費盡心機嫁到我們家,你安得什么心?” 這比明指周妍愛慕虛榮圖方家財產都要來的狠了! 周妍心里一陣慌亂,但面上卻力持鎮定,解釋道:“jiejie你誤會了,若爾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我們家也沒有精神病史,若爾只是比普通孩子內向一些?!彼崧晢柸魻枺骸叭魻?,對不對?” 若爾冷眼旁觀著這群人,如同看現實版大戲一樣,小臉緊繃著,沒有一絲表情。 周妍心中恨的不行,她既恨方詠寧仗著家世咄咄逼人,也恨若爾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她將目光轉向方老爺子:“爸,你看若爾乖巧文靜,怎么也不可能是神經病,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去醫院做體檢……” “體檢?精神病這東西是做體檢就能做出來的嗎?”方詠寧嗤笑一聲,諷刺道:“想必你當初也就是這么隱瞞家族精神病遺傳史嫁到我家來的吧?”她冷笑道:“我們家可沒有精神病史,詠康也好好的,你女兒現在有精神病,不是遺傳你們家還能遺傳誰?我看吶,就連岳岳怕都被遺傳了吧?” 憑什么財產就一定要由兒子繼承,她難道就不姓方,她女兒難道就沒有流著方家的血嗎? 想到那小賤種出生后,方老爺子對他的寵愛,方詠寧就憤恨不已。 周妍失笑著好聲好氣地跟方詠寧講道理:“自閉癥不是精神病,若爾也已經治好了?!?/br> 話音未落,陶穎就大叫一聲:“自閉癥就是精神病,就是精神病,電視上都說了,會誰都不認識,拿頭撞墻,撞的頭破血流?!痹捯徽f完,又立刻哭了起來,“mama,我害怕,你把她趕走好不好?我不要和她待在一起,好可怕!” 方詠寧也尖聲喝道:“治好?精神病這東西,誰知道她什么時候就犯了?難道還要我們拿身家性命來賭她犯病時不拿刀砍人嗎?” 聽到方詠寧話,方老爺子也不禁緊緊皺起眉頭,臉色沉了下來,目光沉冷地注視著眼前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他們的小孫女。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在外面長大的小孫女,安靜的不像個七歲孩子,那雙清澈透亮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眸,實在是不像一個患有精神病的人會有的。 在方老爺子的注視下,若爾緩緩地站了起來,完全無視所有人,向樓上走去。一會兒后,只見她背著一個粉色卡通書包下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目光認真而嚴肅地望著他們:“我沒有精神??!”說完再也不看他們,直接往玄關走去。 方家人都被這種無視給弄的火冒三丈,尤其是方老爺子,沉聲呵斥道:“這么晚你要上哪去?” 若爾走到玄關處轉過身,抬眸沉靜地看著他,緊抿的雙唇緩緩吐出兩個字:“回家?!?/br> ☆、第 8 章 她一雙清亮的眼眸十分平和地看著這一家子人,稚嫩的臉上無喜無悲:“既然你們都不歡迎我,就不要帶我來這里,我不喜歡?!?/br> 說著也不理這些人,穿好鞋子打開大門就出去了。小小的身影安靜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初夏的夜空黑的并不徹底,呈青墨色,這里是別墅區,兩邊樹木蔥郁,在夜色的籠罩下,黑壓壓的顯得格外寂靜。 方家人望著就這么走出去的若爾,都有些怔愣,不過很快,方詠寧就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人家說要回家呢,回的可不是方家,人家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方家人!” 周妍指甲都差點掐進手心,強笑道:“若爾今天第一天過來,還有些不習慣?!彼龘鷳n地看著外面,“我出去看看?!?/br> 方老爺子已是面沉如水,厲喝一聲:“站??!” 周妍為難地看著他。 方家還從未出過敢忤逆方老爺子的人,若爾剛剛的行為簡直就是在打她臉。他臉色沉凝怒氣沖沖地說:“讓她走!我倒要看看她要走到哪里去!” 陶穎在方詠寧懷里露出嬌美的笑顏,看著mama討厭的人滾出去了,她心里不禁開心,仗著自己是小孩子,撒嬌的搖了搖方詠寧的手臂:“mama,還不吃晚飯嗎?我好餓~” 方家這頓晚餐吃的并不沉默,至少方詠寧母女吃的心滿意足。 只有周妍,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她多關心若爾,而是若爾代表的是她的利益。 不過她和方老爺子一樣,并不認為若爾一個七歲大的小孩子一個人能走到哪里去,外面夜色已晚,想必她走了一會兒感覺肚子餓了,很快就會回來。 可惜若爾并沒有按照他們預料的那樣,累了餓了就自己回來了,一直等到十點多,她依然一點回來的跡象都沒有。 方老爺子處理完今天的文件,走到樓下問小張:“她還沒回來嗎?” 不用說,小張也知道老爺子說的是誰,擔憂地說:“是呢,小小姐一直沒有回來,老爺,要不要去找找她,這么晚了,小小姐一個人,她那么小……” 小張是近兩年才來方家的保姆,性子熱情活潑,相對方家其它傭人,話顯得比較多。此時被方老爺子眼風一掃,立刻縮了縮脖子噤聲。 方老爺子先是喝了一口杯中液體,眉眼微抬:“周妍去找她了嗎?” 小張諾諾道:“老爺沒說去找,太太不敢去呢?!?/br> 方老爺子冷哼一聲:“我倒不知道她有這么……”想到眼前不過是個傭人,他硬生生止住要出口的話,“叫小劉去開車去找找,找到帶回來?!?/br> 小張一聽連忙笑道:“哎!”拔腿就跑去打電話。 她身高大約不到一米六,卻有一百二十多斤,有些微胖,系著個圍裙跑起來像企鵝一樣顯得格外憨厚。 司機小劉是管家劉阿姨的兒子,劉阿姨在方家做了快二十年了,就連周妍都給她幾分尊重,不敢拿她當普通傭人對待。 小劉接到電話沒說什么,開著車子沿著馬路就找了過去,足足開了六七公里都沒有找著人。 七歲的小孩子靠著兩條腿走路,再快也走不了太遠吧,想著可能是方向找錯,又回頭朝另一條路尋去,直開了十公里也沒有尋到人。 他這樣來來回回找了三趟,從原本最遠路線六七公里,到后面十幾公里,路上根本就沒有一個七歲背著書包的小女孩。 找不到人,他急忙給方家人打電話,方家立刻又派了些人來找,甚至到派出所立了案都找不著人。 方家雖然派了人找,力度卻并不大,這時候天色已晚,方老爺子次日還有一堆事情要做,早早歇下了,方夫人的私生孫女光是已知的就有好幾個,還不算上未知的,這樣一個患有自閉癥的才見過一次面的孫女,根本毫不關心,她所有心思都方岱岳身上,只有方岱岳將來才能繼承方家。 方家其他人恨不得若爾死在外面,省的將來有個人跟他們分家產,更別說關心她了。 只有周妍,恨不得見到若爾再扇她兩個巴掌,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她在方家苦心經營三年的一切今天差點毀于一旦! 人家親生母親都不關心,指望下面的人用心去找根本不可能。 他們在外面巡視了幾圈見實在找不到人,又是夜里一兩點了,都回去睡了。 若爾一個人沿著路燈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走的腿都邁不動了,又累又餓。 她并不是盲目出走的,至少在走的時候她已經想好,要請警察幫助她回家。 問路邊報亭內的叔叔阿姨,警察局在哪里,卻不知道,這么晚,這么小一個小姑娘獨自在外面,問警察局,想依靠警察的力量回h市。 她想法沒錯,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迷路了,這種情況下是很容易被一些特殊人群盯住的。 實際上,她離開別墅群沒多久就被人盯上了。 在她問人警察局在哪里時,就有個看上去很普通慈善的中年婦女過來問她:“小姑娘,是不是找警察局???我知道在哪兒,就在那邊!” 若是普通七歲小孩子,聽到這話說不定就跟著中年婦女走了,可若爾不是個正常孩子,因為自閉癥的緣故,她通常都有些自我,自我到很多時候,她可以完全無視其他人,比如眼前這個中年婦女。 即使中年婦女向她指了路,她依然堅持向路邊店里的工作人員問路。 可惜她終究是太嫩,才走出路邊便利店不久,鼻尖便聞到一股異香,很快腦子便昏昏沉沉不省人事,昏迷前,她腦中冒出兩個字:乙醚。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個滿是廢棄品的破屋子里,鼻尖一股怪臭盤旋不去,只有一個破舊的小窗戶可以看到外面。 小窗戶上并沒有玻璃,只有幾根鋼條將窗戶攔起,讓里面的人出不去。 若爾想要爬起身,頭的暈眩感卻沒有消失,身體猛地踉蹌了一下,倒在身后的破爛上,發出哐一聲響。 這響聲驚動了她身邊的小女孩,只見那小女孩抽泣著用滿是害怕驚恐的聲音哽咽著說了句:“你醒了?” 若爾這才看到,屋子里還有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和她穿著差不多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約七~八歲的模樣,細軟的頭發散落在肩上,臉上猶有淚痕,發絲粘在淚痕上,雙目紅腫,暴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上青青紫紫,顯然是被人虐待過。 許是哭過的原因,此時神情怯懦無助,使她那張白嫩的小臉看上去格外柔弱。 見到若爾醒了,她又流出兩行淚來,低低地哭泣著。 若爾并沒有理她,而是繼續打量身處的地方。 屋子里擺放的居然是一些廢棄破舊的老電視機,車輪胎等廢棄品,全都是沒有用的東西了,她緩緩爬起身,踮著腳站到沒有熒屏的電視機上往窗外看,窗外是一整片廢棄品場,破舊的自行車、啤酒瓶、礦泉水瓶、易拉罐、硬紙板等,只要是能回收的,外面都堆了一大堆。 在家的時候,她就聽過周父囑咐她:“小孩子不要亂跑,外面很多拐子,專門拐小孩去賣,打斷腿當乞丐,挖了內臟賣錢?!?/br> 許是聽了周父的話,她除了對z大教授的實驗室感興趣外,其它時間幾乎寸步不離周父。 此時她意識到,自己或許被拐子給拐了。 她低頭看著身上已經被換過的衣服,就連自己身上背的小書包都已不見了蹤影。 她踩著電視機箱,趴在窗戶上望著外面,雋秀的眉微微蹙著,神色看上去還算平靜。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的廢棄品回收廠大約有兩畝地大小,廢棄品回收廠外有水泥圍墻攔著,大約有兩米左右的高度,圍墻上零散地插著一些玻璃碎片,這些玻璃碎片在陽光的照耀下光芒璀璨。 此處似乎甚是偏僻,再往遠看,除了很遠處那一根根巨大的煙囪外,再無其它建筑,巨大的水泥煙囪高聳入云,淡灰色氣體正從煙囪內向高空飄散。 那似乎是一個煉鋼廠。 她又看了一會兒,見實在看不出來什么東西后,才從廢棄的電視機上跳了下來。 自從昨天早上吃了些早飯之后,到后面一直都沒有吃東西,此刻她已經餓的有些心慌,加上迷藥的緣故,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蹲在地上就不想起來。 好半響她又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破舊的廢棄的電視機。 電視機前面的熒屏早已經不見,電視機破舊的只能當廢鐵來賣,倒是里面還有些金屬板和捆包銅絲線,還有一些螺絲零件什么的。 坐了一會兒,她將手伸進沒有了屏幕的破舊電視機里,從里面拽出一塊金屬板出來。 這兩根線不夠,她又在里面抽出兩根銅絲線,用一根小木棍繞成彈簧的形狀,固定在金屬板上。 簡單的無線電收音機制作很簡單,總共不過五個組成部分,除線圈外,還有可變電容、檢波器、耳機及天地線,別的東西問題都不大,但檢波器這個小房間內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