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只想到姨母，心里頭就熱乎乎的?！?/br>
    長公主噗嗤笑道：“真會哄人了，你呀，年前送這么個重禮給我干什么呢？”

    “這些年辛苦姨母了，都是應該的?！标悓幱窭L公主的手，“以后每年我還得送，姨母可千萬別不收，不然我也不來了?！?/br>
    “還敢嚇我呢，但也罷了，總是你一片孝心，我沒有白疼你?！遍L公主笑笑，又瞧她身上襖子，眼睛一亮道，“喲，這是金陵出的云錦呢，我上回著人去金陵，都沒有買到那么好的?！?/br>
    陳寧玉笑道：“是楊太夫人送的，她去年從金陵回來，送與府里好一些?！?/br>
    長公主點點頭：“難怪，他們武定侯府與你們府一向都有交情?！?/br>
    “是啊，去年也請咱們去做客，聽了曲兒?！?/br>
    “他們家那幾個伶人是厲害，皇后娘娘都請去唱了幾回的，旁人想學，都學不好呢?！遍L公主親昵的摸摸陳寧玉的臉兒，“不過你幼時不愛聽曲兒，也不知哪日，倒喜歡了?！?/br>
    陳寧玉笑道：“我幼時還不愛吃魚，覺得刺多麻煩，現在不也喜歡？”

    “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瞧著確實，云兒，清兒，卻還如幼時一樣，不曾怎么變的?！?/br>
    “怎么不變呢，我還記得大表哥小時候最是調皮了，常拿癩蛤蟆嚇我，看我怕了，就高興得很，別提多可惡了！現在可不是英俊瀟灑？”

    長公主哈哈笑起來：“云兒幼時是遭人厭的很，我都嫌他?！?/br>
    “你們在說什么呢？”

    門外卻一聲大喊，傅朝云滿臉氣憤的走進來，叫道：“娘，我都幾歲了，您還提那時？”又看向陳寧玉，笑得很陰深，“阿玉，昨兒有人說在池塘里看見有蛇呢?！?/br>
    陳寧玉忙道：“大表哥，你沒聽我說你英俊瀟灑呢？我是真心夸你的?！?/br>
    傅朝云哼一聲撇過頭。

    傅朝清也進來了，微微笑道：“他那會兒膽子又有多大，我給他講個鬼故事，他半宿都沒睡好?！?/br>
    “肖蘭你……”傅朝云的臉都黑了。

    其他人卻都笑起來，包括俞氏。

    “好了，還同孩子一樣呢，我不過看到寧玉，想起以前罷了?！遍L公主笑了會兒，對俞氏道，“你叫人去寧玉房里多添兩個炭盆，她怕冷得很?！?/br>
    俞氏笑道：“母親，我早吩咐下去了，知道您疼寧玉呢?！?/br>
    長公主頗為滿意。

    傅朝云問：“阿玉，你這回過來住幾日呢？我最近可不太忙了?！?/br>
    “祖母叫我多住幾日的?！?/br>
    長公主聽到，點點頭：“也好，就住到十七再走了?！?/br>
    傅朝云眉飛色舞：“等過幾日，咱們去看燈會?！?/br>
    本朝的上元節正月初八就上燈了，一直要到十七再落燈，整整十夜，家家戶戶都懸掛五彩燈籠，還有猜燈謎，耍龍燈，舞獅子等表演。

    故而這幾日，京都的晚上是極其熱鬧的，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多數都會出來觀燈。陳寧玉向往已久，只可惜侯府規矩嚴，太夫人不肯讓她們出去，如今聽到傅朝云這么說，陳寧玉自然高興。

    長公主卻道：“寧玉是姑娘家，如何好去？”

    “怎么不好去，有孩兒保護，阿玉還能有事么？”傅朝云道，“阿玉難得過來，母親就請準了罷?！?/br>
    長公主沉吟片刻，轉頭看陳寧玉：“你想去么？”

    陳寧玉委屈道：“姨母，我一次都沒去過呢?！?/br>
    看她那樣兒，長公主笑道：“好罷，好罷，就去一次罷，也不用在十五，就初九罷，人也不會很多，但只這一次，你在我這兒，可不能出了差錯的?！?/br>
    傅朝云又保證了一回。

    俞氏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傷心，她嫁給傅朝云之后，從未見他如此，去年上元節，她說想去，傅朝云也未有何表現，哪里像今日這般殷勤！

    可誰教陳寧玉長得那樣美，她與之一比，不過是綠葉罷了。

    那為何當年傅朝云又沒有娶了陳寧玉呢？

    他們兩家都不是最近的表親，無不可的。

    俞氏不明白。

    眾人用過飯之后，便從正房出來回去了。

    陳寧玉還與傅朝云幾個走一起。

    俞氏看他們說說笑笑，難過的感覺更甚，她雖是傅家的兒媳婦了，可比起陳寧玉，卻好似一個外人，十分的格格不入，她也不知說什么好。

    陳寧玉到底是姑娘家，還是心細些，眼見俞氏落在后面，回頭等她，一邊問：“大嫂可去看過燈會呢？”

    俞氏勉強一笑：“沒有呢，往常在家里，父母也不準的?！?/br>
    “那正好了，咱們可以一起去?！?/br>
    俞氏嗯了一聲。

    等到初九，各家各戶都已經掛了燈，因這一日不是第一日，也不是十五，故而人不是很多，所以長公主才準她這天來看看。

    陳寧玉穿了身不太顯眼的襖裙，也沒做什么打扮便與傅朝云，傅朝清，還有俞氏，攜帶幾個丫環小斯去觀燈。

    不過到底是出門，她還是戴了一頂幃帽，只沒走幾步，傅朝云就把她那幃帽扔掉了：“來看燈，你頂著這個，還能看么？”

    陳寧玉無言。

    傅朝清皺眉道：“你管這么多，阿玉總是姑娘家?！?/br>
    傅朝云道：“反正也扔了，如何？有我在，怕什么呢？”

    傅朝清不想壞了情緒，扭頭不理他。

    傅朝云興致勃勃的同陳寧玉說以往他們來關燈的事情。

    陳寧玉第一次來，還是很興奮，看到什么燈都要逗留一下，有燈謎也會猜，只她不太擅長這個，總是反應慢些，倒是傅朝清替她猜到好多次，一會兒功夫，就拿了好些獎品。

    什么東西都有，籃子，糖葫蘆，點心，他們都塞在籃子里，叫傅朝云提著。

    俞氏這幾日雖因陳寧玉的關系，心情不太好，可這會兒也歡喜得很，被傅朝云拉著，滿心的幸福。

    到底她是他的妻子呢，又怎如同陳寧玉一樣？

    四人走著走著，天完全黑了，人也漸漸多起來。

    陳寧玉忽然發覺自己的手被人牽住，側頭一看，卻是傅朝清。

    他沒有看她，只輕聲道：“小心走散了?！?/br>
    像是很隨意的舉動。

    可是他的手掌卻是實實在在的，略有些熱，包圍住她的手。

    她從沒想到傅朝清的手原來也不小，只記得印象里，他的手指修長又優美，一點兒也不遜于她的。

    她的臉有些發紅。

    想掙脫開，卻又不知為何，還是由他牽著。

    幼時，她在長公主府里到處玩，也常是由他牽著的。

    他身體雖然不好，可是他很會關心人。

    那一刻，她像是想起好些事。

    “咱們去吃點東西罷，”傅朝云一直走在前頭，此時轉過頭，指著前面一座酒樓道，“就坐在靠窗的地方，一會兒有舞獅子的會過來，咱們在樓上看，怎么樣？”

    “好?！备党逋?。

    傅朝云也沒注意到二人的手，又往前走了，倒是俞氏有些詫異。

    陳寧玉猛地就縮了一下。

    傅朝清握住了沒給她動，可是進酒樓的時候，他松開了，像是平常時候一樣問陳寧玉：“阿玉，你想吃些什么？”

    沒等陳寧玉回答，傅朝云道：“吃魚rou餃子罷，這家的好吃！”

    俞氏奇怪：“相公吃過？”

    “對，不然豈會叫你們來？”傅朝云笑道，“我有時不回家，便與同僚在外頭吃，這家的我覺得不錯?！?/br>
    他們自然聽從，點了魚rou餃子，一盤炒冬筍，一盤山芋雞絲，還一盤翡翠魚片，一小壇酒。

    四人坐下就吃了。

    果然沒多久，樓下就有舞獅子的來，那獅子碩大的頭，倒是把一顆彩球玩的精彩萬分。

    陳寧玉站起來看，笑道：“好大的獅子，好厲害！”

    “是啊，好功夫?！庇崾弦卜Q贊。

    傅朝云只喝酒，一只腳踩在凳子上，頗有俠士粗魯之風。

    傅朝清沒喝酒，立在陳寧玉身后看舞獅子，偶爾一笑，溫柔俊美。

    等到看完，他們也是喝飽吃足，傅朝云拍著肚子：“快要撐死我了，咱們再去走走！”

    陳寧玉好笑。

    俞氏忙給他披衣服：“相公別著涼了?！?/br>
    四人下樓，又去街上，這回沒走一會兒，就見三個人迎頭走過來。

    雖是夜晚，四周卻亮的好像白晝，陳寧玉一眼就看清了當頭之人，只覺心就跟捆了石頭一般，直沉了下去。

    傅朝云是惠英長公主的兒子，也是常去宮里的主，自然認識此人，行一禮，很熟稔的同他招呼道：“三皇子也來看燈會么？”

    李常洛點點頭，目光卻落在陳寧玉的臉上。

    剛才她從酒樓出來的那瞬間，他就看到了她，不同于那日在武定侯府，他遠遠得見她不拘謹的一面，一顰一笑當真是顛倒眾生，他看得差點都癡了。

    難怪總也忘不掉她，這世上有誰能比她美呢？

    他毫不猶豫便走上前來。

    ☆、第21章 登門

    “是來觀燈，正巧遇到，不如一起走？”

    算起來，他乃是長公主的侄子，與傅朝云兩兄弟當然是親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