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林先生你好!剛才我們節目的女主持人說,希望你能讓她成為最美麗的新娘!我們都猜想她希望能夠嫁給你!”慕容楓毫不留情地將搭檔出賣了。 “林先生你別聽這家伙胡說!我的意思是希望我結婚的那天,你能給我上新娘妝!”洪月盈記著出來辯解。 “我本來就是這個意思??!難道還有別的意思嗎?”慕容楓眨了眨眼睛。 “我……那個我……”洪月盈窘迫了起來。 “可以啊。如果有一天洪小姐決定了婚期,請提前三個月告訴我,我一定會安排時間親自為你化妝?!绷譂櫚草笭栆恍?。 慕容楓再度引入正題,“林先生在時尚界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我們請您來呢,就是希望您以時尚界的眼光來品評一下,在場的參賽團隊的外在形象!” 林潤安的目光掠過臺下,很輕松地就與嘉賓席上的米塵對視。 他知道她在這里!他上這個節目之前就一定已經知道她在這里! 米塵想要轉開自己的目光卻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覺得一陣心慌,無數被按壓下的記憶奔涌而上,沖入她的腦海之中,連收都收不回來。 他的目光依舊溫潤如海,就像冬日里的一條圍巾,在最冰冷的時候環繞上她的脖頸。 而此刻,這條圍巾卻死死扣住了她的咽喉般,讓她呼吸不得。 好難受!真的好難受!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被擠壓得支離破碎! 林潤安說了什么,米塵完全聽不進去了。 她只覺得大腦里一片空白,手指尖不住地顫抖。她起身離席,幾乎是沖出了演播廳。 呼吸越來越困難,米塵狼狽地摔倒在地,雙手甚至沒有力量撐住自己的身體。 她睜大了眼睛,淚水掉落下來。 用力扣住自己的咽喉,她有一種要用刀把喉嚨破開的沖動! 她這才明白,這種窒息感不是來自林潤安,她早就收拾好了對林潤安所有的期待與少女心境,她早就不能動搖她了! 真正讓她如此難受的原因只有一個——她過敏了! 她必須回去化妝間把藥找出來。她試著爬起身,卻沒有絲毫力氣再度摔倒下去。 好想大聲呼叫,可是卻喊不出聲來。 遠處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聊天,完全沒有留意到她。米塵用力地拍打著墻壁,可他們幾個卻仍舊在聊天,而且越聊聲音越響。 沒有人注意到她嗎?她就要這樣掛掉了嗎? 她不想,她真的不想! 求求你們轉過臉來!求求你們看見我! 那一刻,她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許多的東西,她想要抓住的,以及努力到最后都未曾觸及的…… 她的母親站在時裝周上自信而知性的笑容;她坐在林潤安的單車架上,將耳朵貼在他的背上,聽著他一聲一聲猶如海風般的呼吸;她和安塞爾在萬圣節的夜晚躺在床上偷偷把藏在枕頭里的糖果拿出來吃;她推開那扇化妝室的門,眼簾緩緩掠起的白意涵;還有……還有…… “米塵!”冰涼而富有力度的聲音劃破了空氣。 有人來到了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扶了起來。他的力量大到不可抗拒,她宛若瞬間被他從泥沼中拖拽而起。 是厲墨鈞! 米塵沒有想到他送完筆刷之后竟然沒有走,而且還一直待在演播廳外。 “你怎么了!”厲墨鈞托住她的后心,成為她所有的支撐。米塵的臉色完全變了,額頭上滿是汗水,嘴唇也開始發白,喉嚨就似被掐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花生……花生過敏……”米塵用力從齒縫間擠出這幾個字。 “你的藥呢!” 米塵傻住了,她第一次在厲墨鈞的眼睛里看見一種非同尋常的情緒。 近乎驚恐的,整個世界搖搖欲墜,即將崩裂開來。 “包……” 她的包在化妝間里。 厲墨鈞沒有一個字的廢話,一把將她抱起,沖了出去。 工作人員驚訝的目光一一掠過,米塵什么都聽不到,除了厲墨鈞胸膛的起伏以及海潮般洶涌的心跳。 她的身體隨著他的奔跑而顛沛,她的手指拽緊了他的衣領,已經支離破碎的世界里,她看見的只有厲墨鈞的下巴。 化妝間上了鎖,鑰匙在連蕭那里。 厲墨鈞不說二話,一腳將門猛地踹開。他將米塵放在沙發上,拎過米塵的包,從里面找到了一個小藥瓶。 擰開蓋子,他看向標簽,門外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一次兩片,快點!” 米塵已經快要窒息了,厲墨鈞趕緊到了兩片藥,喂米塵喝了下去。 男人快步走了過來,從米塵的包里取出另一個藥劑,來到米塵的身邊坐下,十分熟練地搖了搖噴霧,噴入米塵的咽喉。 空氣一點一點涌入,死亡瀕臨的威脅感緩緩散去,米塵看著明晃晃的天花板,眼角的淚水未干。 劫后余生,她看向手中仍舊拿著噴霧的男子,對方的眉頭死死地皺著,就與小時候那次她對花生醬感到好奇忍不住嘗試了一點引發過敏時候一樣。 他依然關心著她,從他第一次見到她到現在,至今未曾改變。 “……海文?!泵讐m輕喚了一聲林潤安的英文名。 曾經他將她世界撐得滿滿的,如今再次見到他,米塵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林潤安側過頭,對站立在一旁的厲墨鈞十分鄭重地說了聲:“謝謝?!?/br> “不需要?!眳柲x看向米塵,手掌覆上她的額頭,“對花生過敏,你應該對身邊的人說明?!?/br> 米塵低下頭來,厲墨鈞的掌心帶著微微的涼意。米塵記得他的手和他的性格不同,一向很暖。如今這么涼,是被她嚇的嗎? 她真的擁有動搖他的能力嗎? “最好還是去一趟醫院?!绷譂櫚财鹆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兩年沒有見到你了,沒想到才見你這一面,你就出了事。你是在故意讓我難受嗎?” 米塵低下頭,沒有說話。 這時候,攝制組的工作人員敲開了房門,“林先生,那個節目還沒有完成,導演問你……” “就請主持人替我向觀眾們道個歉吧。我這邊出了點事?!?/br> 林潤安十分抱歉地一笑,低□,將米塵的背包收拾好,他的手還沒有觸上米塵的胳膊,厲墨鈞便一把將米塵抱了起來。 “你可以繼續錄節目,我開車送她去醫院?!?/br> 厲墨鈞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冷意。 米塵有一種感覺,厲墨鈞生氣了。甚至可以說是慍怒。 他一向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到天衣無縫,外人無從猜解。而此時此刻,靠在他的懷里,米塵清楚感受到他的情緒。 “可我必須得去。我清楚她的過敏史還有用藥史?!?/br> 厲墨鈞什么也沒說,林潤安當做默許,跟在了厲墨鈞的身后。 一路上工作人員驚訝地望了過來,米塵覺得萬分窘迫。 “我可以自己走的!你放我下來吧!”米塵小聲道。 她還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被厲墨鈞這樣抱著。 “你的腿剛才一直發軟?!?/br> 米塵知道,自己的請求被駁回了。她只能轉過臉去,腦袋都快嵌進厲墨鈞的胸膛里了。 沒有人認出我……沒有人認出我…… 米塵在心里不斷地自我安慰。 她剛才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她以為沒有人會看見她,沒有人會聽見她的呼喊,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一切,然后這個懷抱所傳遞而來的溫暖也將與她毫無關聯。 可是她還活著。 當他抱起她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預感,她一定會活著。 原本因為恐懼的淚水早就收斂,可在此刻卻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浸濕了厲墨鈞的衣領。 林潤安替他們按了電梯。當厲墨鈞抱著她進入,電梯門關閉的那一刻,米塵忽然有了一鐘不切實際的渴望,她希望電梯能夠再慢一點,而自己能在厲墨鈞的懷里待得久一點。 她記得那一刻厲墨鈞的眼睛。 她一直覺得他的眼睛很好看,甚至連他冷冰冰的時候只要她用心地看著他的眼睛,也會覺得美好。 但只是美好而已。 而那個飛奔而來抱住她的厲墨鈞,惶恐在他的視線中游走,他不再是那個站在高處漠然俯瞰一切仿佛無時無刻不置身事外的男人。 他的眼睛,變得動人起來。 他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但米塵,卻覺得屬于厲墨鈞的那個銅墻鐵壁般的王國,終于裂出了一條縫隙。而她,在那道裂縫之中,終于窺探到了真正的他。 他們來到了地下車庫,厲墨鈞將米塵放在了前車座,替她系上了安全帶。 當他低□來扯過帶扣的時候,米塵看見的是他的背脊。她被他籠罩著,仿佛無論發生了什么,他都會擋在她的身前。 林潤安沉默地坐在了車后座,車子開了出去。 《夢工廠》的結果到底如何,米塵已經不在乎了。 一路上,米塵的腦袋是放空的。雖然放空,可是當她從車窗的玻璃反光中看見厲墨鈞的側臉時,她忽然明白自己對這個冷峻的男人有了莫名的期待。 他可以寡言少語,可以吝嗇安慰,但是他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冰冷。 來到醫院門口,厲墨鈞停下車來,他側過身替米塵解開安全帶時,米塵按住了他的手,“我真的可以自己走進去?!?/br> 這一次,厲墨鈞沒有再說什么了。 米塵跟著他們進了醫院,被安排做一系列的檢查。 醫院的走廊里,厲墨鈞與林潤安并排坐著。 林潤安抬頭,吸了一口氣,“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因為花生而過敏的情景。那時候我代替她的mama去學校接她。學校的門口有一輛小餐車,賣的是熱狗和漢堡還有三明治。和她一起放學的同學,買了三明治,還擠了很多花生醬。也許是因為從小就沒有吃過花生醬,她很想嘗試一下,哪怕已經被無數次叮囑了不能吃,她還是給自己擠了一點。她以為自己會沒事,但是當我趕到餐車前,她的同學被嚇到手足無措,而我……第一次體會到心臟都崩裂的恐懼感。她完全喘不過氣來了。她差一點連命都沒了,在醫院里還對我說她終于知道花生醬是什么味道了。我問她,就為了知道花生醬是什么味道把小命搭上到底值得不值得?她回答我,沒有試過,她怎么知道自己會有可能把小命都搭上?” 厲墨鈞并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