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再見蕭巖
急促的鈴聲令宋遇猛然回神。 電話是盛幼熙打過來的,宋遇緩了一下,然后接通電話。 “怎么樣,瞧見了沒?一等獎學金哦,厲害了!回來準備請大家吃飯吧,這次我要吃海鮮自助,嘿嘿!”盛幼熙倒是不客氣,張嘴就要吃大餐。 “好?!?/br> “答應了?” “嗯?!?/br> “小魚兒,你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盛幼熙忍不住問道。 宋遇想到母親的案子還在調查審理,心情十分沉重,但家里的這些事情她并不打算告訴盛幼熙她們。 或許是自尊心作祟吧。 而且這件事不僅僅和違法犯罪有關,還涉及了她mama的情感隱私,她不想別人議論。 所以她回答:“沒有啊?!?/br> “沒有就好,我還以為你和你師父又怎么了呢?你們這也太波折了。對了,你見過你師父了嗎?他聯系你了嗎?” “還沒見過,但有打電話?!?/br> “哦,這樣啊,他沒說去看你?” “說了,我沒讓他來?!?/br> “哦哦哦,你都不知道,董文博說你師父最近忙死了,他好像比上個學期期末還接了更多的活,而且還朝董文博借了兩萬塊,估計他家里的事情嚴重了?!笔⒂孜踅o宋遇傳來了最新消息。 “什么?” “你不知道?” 宋遇沉默,這些事她的確不知道。 盛幼熙又繼續說道:“不過他都這樣忙了還說來看你,看來心里是真的有你的。你回來找他好好說說吧,我覺得你倆其實也沒什么問題,就是……反正你們好好談談?!?/br> 宋遇抿了抿唇,隨后應道:“嗯,我知道了?!?/br> 事實上,她并不知道。 掛掉電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近期的一系列變故令她被迫成長,她的心里好像突然多了很多沉甸甸的東西,她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么,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它們擠占了那顆曾經滿是蕭巖的心,令蕭巖從她的全部變成了一小部分。 這一晚,她躺在床上,和之前的幾個晚上一樣,再次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宋遇感覺自己剛睡著就被樓下的動靜給吵醒了。 是林雪嫻的聲音。 宋遇起來,站在二樓的樓道口,恰好看到林雪嫻拽著宋繼往外走,她奶奶攔在門口,爺爺則拽著宋繼的另一只手,而被左右扯住的宋繼則滿臉驚惶,眼眶都紅了,卻強忍住沒哭。 “你干什么!”一聲大喝,是宋正華出現了。 他一露臉,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因為那臉上有兩道明晃晃的抓痕。 宋遇不想摻和他們家的事,轉身回了臥室,重重地砸在床上。 樓下的吵鬧聲還是不可避免地往她耳朵里鉆。 林雪嫻想把兒子帶走,而宋正華和她爺爺堅決不同意,兩方由此爭執不休。 林雪嫻說兒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生下來的,無論如何都要帶走。 她爺爺則說宋繼是宋家子孫,而且林雪嫻還年輕,帶著宋繼反而不好另謀出路,反正就是要留下宋繼。 至于她爸則說林雪嫻不會教育,怎么也不肯把宋繼交給她。 總之場面一度十分混亂,她聽得耳朵疼。 也是因為宋氏不再是曾經的宋氏,所以林雪嫻才敢這樣鬧,而且她有兒子,這個兒子對于把男丁看到極重的宋家來說無異于軟肋。 最后鬧劇怎么收場的宋遇也沒注意,她在吵鬧聲中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宋正華和林雪嫻已經離開,只剩下宋繼和爺爺奶奶。 如果不是宋繼的眼眶紅彤彤的,宋遇大概會以為早上的爭執都是自己做的夢。 到了傍晚,宋遇注意到宋繼都沒怎么吃晚飯。 她掃了他一眼,冷冷地講道:“我媽我爸離婚的時候也這樣?!?/br> 她帶著滿滿的惡意,嘲弄著,譏諷著。 如果不是因為林雪嫻,她爸媽怎么可能離婚呢?而如今林雪嫻和她爸鬧離婚,這不是報應是什么?宋繼作為林雪嫻的兒子,活該經歷這一切。 宋遇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突然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仇視,甚至充滿了毀滅欲! 她甚至不負責任的想:鬧吧,離吧,罵吧,打吧!反正這個家已經夠亂的了,徹底崩了更好! 而坐在座位上的宋繼睜著眼睛抬眸愣愣地望著她,隨后嚇得打了個嗝。 宋遇見他那呆呆傻傻的樣子,輕嗤一聲,起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周日,反正都要回學校,宋遇也不在這個家多待,中午吃了飯就出發了。 她是自己坐公交去的學校,反觀宋繼,吃午飯的時候就聽到她爺爺打電話催她爸來送,不行他們就打車送。 這老頭,還當宋家是以前有錢的時候呢? 腹誹過后,宋遇陡然一驚,她怎么變成這樣子了?戾氣那么重? 直到回到學校宋遇都仍為自己的想法而吃驚,甚至有些害怕現在的自己。 “你怎么了?回來就坐在座位上發呆?”盛幼熙推了她一把。 宋遇這才回神,“啊,沒事?!?/br> 方正婷正在晾衣服,見狀連忙將盛幼熙推開,說道:“你別推她了,她才感冒好,哪能經得住你這樣推?” “她又不是林黛玉,再說感冒不都好了嗎?” “我瞧著這感冒后遺癥挺強??!”趙瀟瀟忍不住插嘴。 大家顯然都發現了宋遇的狀態不對勁。 面對室友們探詢的目光,宋遇不知道怎么應對,干脆拿了卡,拎起水壺講道:“我先去打水?!?/br> 說著一個人拎著水壺就走了。 “哎!”盛幼熙出聲,宋遇卻已經出門去了。 望著被掩上的門,盛幼熙皺緊了眉頭。 趙瀟瀟忍不住摸著下巴講道:“小魚兒有點兒不對勁???” “何止!”盛幼熙補充。 方正婷忍不住猜測:“會不會和蕭巖有關?你不是說蕭巖也不對勁嗎?” 盛幼熙想了想,然后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頭,宋遇一個人拎著水壺下了一樓。 水房里有兩個人,各自占據了一個水龍頭,旁邊還放著另外的水壺,看樣子應該是順便幫寢室的室友打水。 宋遇見要排隊,將水壺放下,漫無目的地出了水房,去到了大廳。 大廳里靠墻那里放著一張桌子,小花貓的窩就在那下面。 宋遇掃了一眼,窩是空的,估計小東西出去玩了。 她走到桌前,然后伸手取過放在桌子左側盒子里的那一沓信件和明信片,翻找起來。 這些信件或者明信片都是從全國各地寄過來的,這個時代寫信的人已經很少了,但還有一部分人在堅持。 宋遇高中的好朋友向青就是這么一個人。 所以她想翻一翻看看向青最近有沒有給她寫信。 果然有一封。 她把信件拿出來,目光落在蓋章的郵票上,看到日期是2月29日,不由得會心一笑。 她就知道,向青肯定會挑這一天。 將信件揣進兜里,她轉身準備回水房,只是這一瞥,卻意外地看到一道疾馳而過的身影。 那身影在花壇旁停下,動作干脆利落,十分炫酷。 只是手上拎著的五六份外賣嚴重地影響了這帥氣的形象。 那是——蕭巖。 與此同時,門外的蕭巖將所有的外賣換到左手,騰出右手掏出手機,撥完號,將手機放到耳旁,這一抬頭,視線就與大廳里的宋遇隔著玻璃撞上。 他愣了愣,甚至連電話里的同學出聲了都沒有注意。 “喂?在嗎?喂!” 蕭巖好一會兒才回神,剛“喂”了一聲,對方卻掛斷了電話。 他只能收回視線,趕緊重新撥號過去,誰知道撥完號再抬頭時宋遇卻不見了。 他瞬間擰起眉頭,向來冰冷鎮靜的面孔上添了幾分疑惑不解。 水房里,宋遇望著從水龍頭里不斷注入水壺、冒著熱氣的開水,目光有些放空。 她是有多久沒見蕭巖了?快兩個月了吧? 他好像瘦了一些,也不知道是衣服穿少了的視覺效應,還是他真的瘦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躲開,像是……沒準備好面對他。 但這樣……很奇怪吧? “哎同學,你水滿了!”旁邊打水的女生連忙出聲。 宋遇回神,看到水都溢了出來,連忙關了水龍頭,然后又將水壺里的熱水倒掉了一些,這才蓋好瓶塞,刷了卡。 拎著水壺到墻根下放好,她還是決定去見見蕭巖。 出去的時候,蕭巖正將手里的外賣遞給一位女同學。 見到她來了,他也沒空打招呼。 宋遇也不急,站在臺階上靜靜地打量著他。 天氣漸漸回暖,此時是下午一點多,日頭十分煦暖,曬得風都暖暖的。與此同時,風中還攜著些許飄揚的柳絮,為春日更添了幾分輕柔靈動。 蕭巖就像是漫畫里走出來的少年,高瘦帥氣,氣質出眾。 輪滑為他更添了幾分帥氣和神秘。 宋遇突然在想,她會不會只是喜歡上了蕭巖的外貌和他的輪滑? “你好些了沒?”低沉悅耳的嗓音響起,宋遇這才抬頭,然后就撞上了他關心的視線。 她愣了片刻,然后才抿唇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宋遇……”蕭巖似乎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兩人就這樣,一個低著頭,一個低頭看著對方,相對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另外一個女同學過來取外賣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看見那女同學穿著厚款睡衣,頭發用帽子扣著,一副周末睡到日上三竿惺忪未醒的模樣,宋遇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可仔細一想,她這個學期好像就從沒有以這樣的形象示人過,別說睡到日上三竿了,甚至半夜都睡不著。 “你怎么了?”察覺到她情緒不太對,蕭巖問道。 宋遇偏頭看向他,也選擇了撒謊,“沒什么?!?/br> 眼見氣氛又要再一次陷入尷尬,她主動問道:“對了,你外婆怎么樣了?” “還在治療?!?/br> “要花很多錢吧?” “……是?!?/br> 見蕭巖遲疑,宋遇才反應過來,她好像太直白了。 以前的她似乎不會犯這種錯誤,現在說話卻像是沒過腦子一般。 她垂眸,有些愧疚,“我就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幫忙,我……” 說到一半,卻覺得自己好像更不會說話了。 “沒事,我暫時可以應付?!笔拵r解了她的尷尬。 宋遇看向他,抱歉地彎唇笑了笑。 “宋遇?!彼蝗缓暗?。 宋遇眉梢微動。 不可否認,就在他叫她名字的那一剎那,她心跳的節奏仿佛紊亂了一般。 “嗯?” “我……”蕭巖想說什么,卻好像難以開口,最后轉而講道,“沒什么,我就是想說,上次準備帶你去刷街的,你看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帶你去?!?/br> “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嗎?” 宋遇這句反問,讓蕭巖愣了愣。 看到他略顯僵硬的神色,意識到自己這話可能會造成“拒絕”的歧義,宋遇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掐了下掌心,抬起頭來重新講道:“看你時間吧,我都行?!?/br> 話是這樣說,但從語氣里可以明顯看得出來,她并不是很積極。 如果換做以前,她這時候肯定興奮得蹦起來,圍著他嘰嘰喳喳地說東說西了。 蕭巖隱約意識到,她有哪里不一樣了。 想到自己幾次三番反復,他將這一切歸咎于自己,最終沒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還要送外賣?那我先上去了?!彼斡鲋鲃咏Y束了這次對話。 蕭巖點頭。 宋遇望著他幽深的眸子,不知為何,轉身的那一瞬間心突然有些疼痛,只是她還是腳步迅速地離開了。 望著她的背影,蕭巖薄唇緊抿,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和宋遇都沒主動約過對方,兩人只是偶爾發兩條短信,有時候是她發,有時候是他主動,雖然仍保持著聯系,但聊天的內容都很簡短,且都圍繞著吃飯了沒、他外婆的身體以及盛幼熙那一對展開。 他們好像刻意避開了兩人的關系,不提及、不說破、不確定。 一眨眼,時間就到了五月,宋遇mama的案子經過審理,終于到了判決的時候。 5月18日,國際博物館日。 宋遇沒有與盛幼熙她們一起出現在博物館,而是去了法院。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親歷開庭,而法庭上等待宣判的被告,正是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