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陳慧,我該怎么向你交代? 白瑜塵困難的挪動著身軀,總想著自己是不是還能動,干涸的唇輕顫著,想說話,喉間卻發不出一個音符。 他恨自己無用,連三個孩子都保護不了,還活在世上做什么?因為難過自責,他情緒激得從病床上滾落,眼角的淚水更加兇猛,平日里那雙精明深沉的眸子在此時滿是脆弱和無助,昔日嚴肅冷冽的面容布滿深刻的皺紋,那樣子儼然一個年過六旬的滄桑老人。 霎時,他感到胸口一陣絞痛,在地上掙扎兩下便昏了過去。 經過兩個小時的搶救,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對老夫人沉痛的宣布,搶救無效死亡。 心肌梗塞隨時會要人性命,何況白瑜塵剛才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加上這些天也沒好好養病,思想壓力反而增添不少,死亡隨時都可能發生,并不覺得突然。 在這之前,醫生就告訴過家屬,病人極有可能隨時喪命,務必讓病人保持輕松愉快的心情。 白氏集團的事鬧得滿城風雨,這種消息對現在的白瑜塵就是催命的符咒。 …… 杜斯辰萬萬沒想到慕長軒會如此狠心,給他打電話拒絕接聽,昨天晚上就派了兩個下屬過來探望杜瑜錦,當真是驗證了眾人對他一貫的評價,冷血無情! 在a市,慕家再次掀起軒然大波,杜斯辰想不知道都不行,他只能自我安慰,慕長軒因為慕家的事情太忙所以一時走不開。 和杜瑜錦的主治醫生交流了十幾分鐘,中途醫生被派去做緊急手術,聽說剛剛被送進來的人是慕子卿,情況十分危急。 他本想過去看看慕子卿到底傷到什么程度哪個部位,有沒有生還的機會,但一想到杜瑜錦還躺在重癥監護室,便沒了心思。 從醫生那里回來,杜斯辰神色疲倦,身子無力的靠在墻壁,黑色的眼眸透過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躺在重癥監護室的meimei。 回憶如潮,心里酸楚難耐。 那一年,慕長軒第一次到他們家,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場景,可能是經歷過太多的不幸,慕長軒一直躲在蘇青身后不敢出來,低著頭,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戒備之色,當他抬起臉的那一瞬間,俊美如斯的臉上即刻被冷漠代替,幽深的瞳孔綻放著那個年紀不應有的神色——深沉。 本以為高傲如孔雀的杜瑜錦會跑過去欺負嘲笑慕長軒,當時他還想去阻止。哪知錦兒先是稀奇的望了一眼躲在蘇青身后的小男孩,天真的臉上滿是疑惑,跑過去問蘇青,為什么他躲著不肯出來。 蘇青也沒想那么多,只是寵溺的怕怕她的小臉解釋道,因為錦兒脾氣不好,表哥剛來怕生,自然是怕你欺負他嘍。 杜瑜錦一聽立刻就不高興了,小嘴撅得老高,對著蘇青嬌嗔一聲,在所有人探尋的目光中,她主動將沉默的慕長軒拉出來,說了一句令人異常震驚的話。 杜斯辰清晰的記得那是杜瑜錦對慕長軒說的第一句話,也代表了她的諾言,因為這句話,她對他傾盡所有,無怨無悔! 她說,表哥,以后你有我,錦兒每天都會陪你一起玩兒! 那個冷漠的少年,當時沒有做出任何反映,依然是那副冰冷抗拒的神態,年少的杜瑜錦絲毫不介意,自顧自的牽著慕長軒的手往院子奔去。 可能是受到她的感染,慕長軒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也沒有反抗。 院中桂花飄香,秋風偶爾佛過,杜瑜錦長發飄飄,花落時,從遠處看儼然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煙火的小精靈,唯美而迷人。 特別是她的歡笑聲,聽在人的耳里,能渲染人的內心,想必慕長軒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她產生一種別樣的情愫吧。 那個時候,杜斯辰作為哥哥,站在一角遠遠的望著他們,看著那個少年由剛來的冷漠疏離在錦兒的帶動下漸漸脫去身上的防備,那俊美如斯的臉上染上一抹淺笑。 錦兒,你是從第一眼見到慕長軒就被他吸引了么?因為他的清冷孤傲,與眾不同,偶爾還會讓人覺得心疼,所以你一直認為只有你最了解他,也只有你才能給他想要的快樂。 如今,那個俊美的少年早已不復存在,當年的情分在他心里仿佛一場夢境。 若不然,他怎會如此狠心,連來看一眼錦兒都不肯?千錯萬錯,難道在死神面前還不能贖罪么?縱然他再袒護白小悠,或者他愛白小悠已經到了發狂的地步,可錦兒是他這么多年捧在手心里護著的女人,就算沒有愛情,從小的情分還是在的吧? 醫生說杜瑜錦內臟破損,情況很不理想,或許這兩天就會……他不敢往下想了。 那個在桂花樹下翩翩起舞的精靈真的就要去了么?他最疼愛的meimei,這一生只愛過慕長軒一個男人,傾盡所有,卻落得如此下場。 這一切該怨誰? 蘇青由于承受不了這個診斷結果,一直昏迷到現在也未清醒。父親得知這個消息已經從英國趕了回來,想必也快到了吧。 說實話,杜斯辰還是有一點埋怨慕長軒的,如果不是他告訴杜瑜錦真相,錦兒至少不會激動,親情和愛情的雙重打擊,對于她這個從小被寵壞的小公主是多么殘忍的事實。 人說,罪不至死,錦兒只是因為太愛他,雖然用錯了愛的方式,但已經得到教訓,為什么要緊緊抓著不放? 特別是得知杜瑜錦跳樓輕生的消息,慕長軒連面都不肯露,就更加讓杜斯辰對他心生不滿。 他最疼愛的meimei,為了慕長軒付出了生命,而那個冷情的男人卻心心念念想著別的女人,叫他怎么甘心? 在杜瑜錦跳樓之前,他清晰聽到她呼喚著慕長軒的名字,可見她對這個男人并未死心,而她是個驕傲的女人,無法容忍自己最親的人扼殺了她最美好最向往的愛情。 無論如何他都要讓杜瑜錦見慕長軒最后一面,不管錦兒是否能醒來,他這個做哥哥的都要幫她如愿。 午夜夢回,時光倒流,一如回到最初,那一年初見你,一身粉色連衣裙,桂花飄香,微風乍起,片片花瓣飛落,隨著秋風飄零的花瓣翩翩起舞,像是落入人間的精靈,一絲淺笑讓我心底涌起陣陣漣漪,從此,你便成為我心里最想保護的人——慕長軒。 如今往事如昨,夢醒在寒冬,生命流逝,只為你曾經的誓言,所有的美好都在這陰謀詭計中消散,成了彼此最痛心的錯過,從此,天人永隔,便再也無法對你過分的糾纏,不想你再怨恨我一絲一毫。 我想將最好的一面留在你心里,最起碼你在想起我時還能有一絲留戀——杜瑜錦。 這便是慕長軒和杜瑜錦的情分,最讓慕長軒留戀的是初見杜瑜錦時的樣子,在遇到白小悠之前,他經常會想到那個畫面,一時有感而發隨意寫下記住了她最初時的模樣。 他從來不是一個會表露自己情緒的男人,更不會為了誰而說出如此含蓄的情話。只因時的一切太過于美好,無法讓他不懷戀。 或許之前他對杜瑜錦窮追不舍,就是因為那個場景吧,一直無法忘懷,每每想起還是會忍不住心動。 在遇上白小悠后他不知何時已經慢慢漸忘,杜瑜錦的臉在他的腦海中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到最后眼前出現的卻是一張無比清純嬌俏的臉。 慕長軒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徹底將杜瑜錦從心里抹去的吧,只因他對白小悠的愛太過于深刻,眼里心里再也無法裝下別人。 這一段文字后來被杜瑜錦看到,欣喜若狂,也讓她一直誤以為慕長軒會一直在原地等她。 終究是她太過于自信,在決定結束生命之前,她含淚在筆記本上敲下了這段文字,對上他的那句話,說出了自己最后的心聲。 真相是什么她已經不在乎了,跑過去書房也只是想最后看一眼母親和哥哥,其實在他們將她送回房間休息時,她就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 她是個驕傲的女人,無法承受失去慕長軒的痛苦,更無法接受他在自己面前為了別的女人而打擊她。 或許,只有她真的死了,慕長軒才會記住她當年最美好的樣子。 …… 冬天的陽光出來的比較晚,柔和的光芒透過樹枝星星點點折射在人的臉上,給人增添了一抹神秘感。 兩個女人并肩站在大樹下,放眼眺望遠處的墓地發呆。光禿禿的樹枝,偶爾掃過的寒風刮在人的臉上,生冷刺骨,卻無法動搖兩個女人的決心。 “怎么樣,你是不是該感謝我?”女人帶著面具,雙手放置于身后,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儼然一個女王。 站在她身旁的女人冷艷的面容微微泛白,那雙動人心魄的美眸掃視著山下那一片片墓地,突然間霧霾一片,眼前漸漸變得模糊,猶如她對那個男人的記憶,已經無法清晰,卻又難以忘懷。 “感謝?呵,慕易川和慕長軒反目成仇了么,還是我看到了慕易川的尸體?”她冷笑,微瞇的眸子像是勾人心魂的妖精,只需一眼,便讓人沉醉其中。 三十年過去了,她竟然恨錯了人,得知所有的真相她沒有想象中的憤怒,只有意想不到的平靜。 “當年你誤以為是我老公殺了你心愛的男人,今日得知真正的真相是否恨得咬牙切齒呢?哈哈……你兒子毀掉了我女兒的一生,甚至是生命,我不會放過他!”帶著蝴蝶面具的女人聲音寒可透骨,帶著些許駭人的瘋狂意味。 十幾年前,在a市,蘇家,慕家,葉家頗有地位,蘇蓉認識眼前的這個女人并不奇怪,當時她們的關系不錯,只因后來命運的改變,她們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這個帶面具的女人正是葉成輝的妻子,葉敏的親生母親——林蕭然。 “他的兒子,慕長軒可是他的兒子,你呢,會下不了手么?你看看你的好兒子,讓你心愛的男人死無葬身之地,讓你痛不欲生,他們父子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绷质捜徽f到最后,聲音愈發冷冽,在說起他們父子時,眼里閃過一抹狠戾。 這個女人當年才嫁給葉成輝兩個月,丈夫車禍身亡,并且被人冠上殺人犯的罪名,帶著肚子里的小生命遠走他鄉,很難想象她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我可以幫你弄到慕氏最機密的文件,但慕長軒你必須留他一條性命。否則我也絕不會放過你,相信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每個人的手里都握有保命的符咒,在關鍵時刻防范于未然?!碧K蓉的聲音平淡無奇,卻讓人無法忽略。 林蕭然冷哼,對蘇蓉那股傲嬌的姿態頗有些嫌惡,“自然可以答應你,慕長軒我沒想過要他的命,我會讓他痛不欲生!” “還有慕易川,你說是不是該死呢?這個老狐貍從一開始就利用我的敏兒,要不是他,我的敏兒也不會對你兒子癡迷,更不會被大火燒傷!” “要不是他,我丈夫也不會蒙受不白之冤,葉成輝死的時候我剛懷上敏兒,一個女人帶著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遠走他鄉要遭受多大的罪,有誰能體會?這些年,要不是我攀上杰森那座靠山,今日我就沒有能力給我的丈夫和女兒報仇?!?/br> “而造成這一惡果的都是慕易川,當年是他殺害了裴子風,讓我的丈夫做了替死鬼。所以慕易川必須死,我要讓他身敗名裂,所有的罪行他必須承擔?!?/br> “蘇蓉,當年他在殺害裴子風之后喪心病狂的占有你,這樣的男人……” 蘇蓉聽到最后,淡漠的面色漸漸變得僵硬,那雙丹鳳眼此時黯淡無光,顫抖著紅唇輕吐出一句話,“別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她不想再停留在那件事上,一輩子都恨了,現在恨不恨又有什么所謂? “受不了吧?哼,你就不該生下慕長軒那個孽種,你兒子的狠毒相較于他老子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看看,杜家的女兒跳樓輕生,性命危在旦夕,他連看都不去看一眼,完全不顧及當年的情分,論冷血誰比得上你兒子?” “總之你不許動他,給他點教訓就行,不然我不會跟你合作!” 蘇蓉冷冷丟下這一句話,冷艷的面容上滿是糾結之色,懶得理會她的瘋言瘋語,獨自下山去了。 “哈哈……敏兒,等你傷好了,mama一定想辦法讓你和慕長軒在一起,讓他心里只有你一個人!”身后傳來林蕭然癲狂的笑聲,在這山谷中回蕩,像是一道天雷,聽得人膽戰心驚。 蘇蓉并未回頭,邁著輕盈的步伐小跑下山。 為什么,為什么她突然會對慕長軒心軟? 他是慕易川的孽種,如今可以利用林蕭然這個瘋子對他下手,為什么她會猶豫? 子風,你告訴我,是為什么?當年你是否跟我一樣的恨呢? 還是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仇恨中,真的累了? …… 夜晚來臨,白小悠還未清醒,昏睡中她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定,慕長軒不放心,中途請來李博然給她做了一個身體檢查。 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引起的神經緊繃,醒來可能會做出讓人無法預料的事,這期間一定要好好的看著她。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白小悠大汗淋漓,在這期間慕長軒不知道為她擦了多少次身子,偶爾她會激動的尖叫,卻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身子蜷縮成一團,冷汗直冒。 慕長軒看到這樣的她只有心疼,最后實在忍受不了她被噩夢折磨,喂她喝下了安眠藥才安分了些許。 累,這些日子他真的累極了!見她那張小臉已漸漸恢復平靜,伸手為她蓋好被子,大手緩緩移至到她略顯憔悴的臉上,輕輕觸摸著她的眉,她的眼,他明顯感覺到,他的手在觸及到她的眼臉時,她濃密的睫毛顫了顫。 怕打擾她休息,他不得不抽回自己的手,幽深的眸底蕩漾著別樣的情愫,輕微的嘆氣,他高大的身軀往陽臺邁步。 夜色沉靜如水,偶爾刮過的風仿佛沒有了力氣,輕輕掃過,壓抑沉悶的心里透過絲絲涼意,大腦清醒了許多。 只要一想到白小悠今天對慕子卿開槍時的眼神,他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是他沒保護好她,一個女人拿槍殺人,究竟是要受多大的刺激才下得了手? 煩躁的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夾在指縫間猛抽起來,或許吸得太急切,他忍不住咳嗽兩聲,怕將床上的人兒吵醒,他又將手上未抽完的煙蒂滅掉。 又受了刺激!聽了李博然的話他更加擔心,前兩次他已經見識到她遭受刺激后的失常,然而今天發生的事遠遠要比之前的兩次嚴重得多,她醒來后他該怎么安慰? 李博然給白小悠看診時帶來了白瑜塵去世的消息,還有白正宇的事情,更有慕子卿,想必她心里一定后悔死了吧,對慕子卿開槍并不是她的本意,只不過是受到了言語的刺激,一時之間大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才犯下大錯。 那一槍本該是他出手的,要不是她當時說了一句話讓他整個人癱軟,地上的手槍也就不會落入她手中,那么殺害慕子卿的人便會是他。 在白小悠開槍之前,慕子卿那些刺耳的話也讓他想開槍斃了他,卻忘了手槍不知何時已經掉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按下通話鍵的同時,他側過身子看了一眼平躺在大床上的女人,發現她還在熟睡,方才開口說話。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先將白家的老宅留住,白氏集團的內部問題先找幾個人處理了?!彼穆曇舯淙绯?,臉上的柔情早已消散,陰鷙的眼眸閃過一抹幽光。 沒多久,電話里傳來女人輕微的嘆息聲,似是不太贊同他的做法,開口提醒,“可是銀行已經要進行拍賣了,這個時候出手購置那座老宅,無疑是最不劃算的,據我所知,拍賣會上很多人都看上了那個宅院,我覺得沒有必要,除非總裁您很喜歡想要珍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