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誰也沒想過在這樣一個雪夜,竟會有這么一大批的刺客上門來行刺。 刀刀武藝高強,但對手眾多,漸漸趨于下風,行館中的守衛也涌了進來,但這群黑衣人中有幾人武功要勝過那些守衛,殺戮之間,鮮血四溢。 這些年,我遭遇過大大小小無數次刺殺,看到這等場面,我神色自若,手中的匕首精準的沒入一名黑衣人的胸膛,又迅速拔了出來,而后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倒下。 我忽又想起多年前,在巖都帥府夜遇刺客時的情景。那時我的匕首刺中了刺客,卻未能殺死他,最后卻是阿邵救了我。后來我努力的練習手腕的力道,練習怎么才能快準狠的將匕首刺進敵人的心臟,今日我做到如何精準的殺死一個人,而阿邵卻早已不在我身邊…… 淚水不知不覺迷蒙了我的雙眼。 一名護在我前頭的侍衛被一招斃命,他身上的鮮血噴濺在我的臉上,溫熱中透著一股惡心的腥味,打斷了我的回想。秦纓的院落那頭,侍女碧玉的尖叫聲正響徹天空,聽到她的叫聲,我便知不單單是我這兒來了刺客,秦纓那邊亦然。 我不知這些刺客是誰派來的,因為值得懷疑的人實在太多了。刺客會選擇在汴京城破的消息傳到邕州之時才發動行刺,斷然不是巧合。 我第一個懷疑的對象便是裴、顧兩家,如今汴京城已經被聯盟軍攻破,若我和秦纓死了,那么在掃蕩周氏一族后,他們便可明目張膽的進行角逐,爭奪帝位。 這個動機太過于有說服力。 方才那一番左右閃躲,又有眾多侍衛護衛我在跟前,我竟還會被刺了個正著,劍刺入我的胸口時,我心想,這一次果真是在劫難逃,怨不得別人。 劍被拔出時,我的鮮血隨之濺出,在刀刀的衣裳上劃出了一道血痕。血漫漫浸透了我前胸的衣裳,在白色素凈的睡袍上染出了一朵艷麗的花。 我要死了嗎? 在疼痛感讓我昏闕之前,我忽又想到了秦纓,不知她是否也被刺客傷到了? 若我們都死了,那秦氏一族就真的絕后了……有淚睡著我的眼角滑落,我緩緩閉上了雙眼。 耳畔依稀縈繞著刀刀的喊聲,漸漸,我開始什么也聽不見。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藥物的苦滋味在我的唇舌蔓開,讓我下意識咳嗽不已,那一口湯藥尚未咽下就已咳出了大半。 我睜眼時,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看的不真切,待看清了,才發現是昭兒。 她不知在我床前守了多久,臉色十分憔悴,見我醒了,臉上喜色頓現。我張嘴欲語,喉嚨干澀難以言喻,唇舌尚被苦藥麻著,聲音沙啞難聽:“我昏睡多久了?” “大半個月了?!闭褍旱?。 我想坐起來,卻牽疼了身上的傷口,疼得我的臉色越發慘白。昭兒見狀心疼的勸道:“滿兒jiejie,你身上傷勢太重,千萬別動!” 我卻執意要坐起來,昭兒見我這般,萬分無奈,只得將我扶坐起身,在我腰上墊了個軟枕讓我靠著。 “先將藥喝了吧,好得快些?!彼龑⒁簧咨仔⌒囊硪淼奈沟轿铱谥?,良藥苦口的道理我懂,所以忍著一點一滴將藥喝了個干凈。 “那一劍刺得偏了些,否則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闭褍菏樟怂幫敫锌?。 “你們都沒事把?”我的視線咋昭兒身上轉了一圈,說話之時,胸前的傷口一絲絲抽痛,讓我不住的皺眉?!澳切┐炭湍??” “我們都沒事,秦纓手臂上被劃了一劍,再養些時日就會好?!闭褍褐刂貒@息了一聲,“那些刺客一個都沒活下來,被活捉的那些在逼供之時皆已服毒自盡,幕后兇手是誰也沒能查出來?!?/br> “汴京那邊戰況如何了?”昏迷了這么多天,我有許多話想問。 “盟軍幾乎占據了整個汴京,不日便可徹底的將汴京城收入囊中?!闭褍河袉柋卮?,“聽說那邊已經派人來接我們去汴京了,倒是你這傷得細心養著,所以一時半會兒就甭想去汴京這事兒了!” “嗯。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讓侍女來服侍我就好了!”我朝昭兒露出牽強的笑,看了看四周,問道:“刀刀呢?” “她也受了傷,還臥床養著呢!”昭兒催促我躺下歇息,待我躺好,為我掖完被子后又道:“換了別人,我確實不放心,你若死了,我也會陷入困境,還是讓我守著你吧!” 我抿了抿唇,不再說什么。 昭兒忽想起了什么,問道:“餓了嗎?我去讓廚房熬碗粥來?!?/br> “不必了?!蔽覕r住了她,方才那碗藥的苦味還未從口中褪去,我著實吃不下任何東西。 昭兒也不勉強,在我床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屋內頓時變得安靜。過了片刻,我問道:“有他的消息了嗎?” “沒有?!闭褍阂徽?,隨即反應過來。 我再也沒說話,閉上了眼,昏昏沉沉又入了睡。 又休養了幾日,我漸漸恢復了些生氣,昭兒一直守在我床畔,比行館中的侍女還要盡心幾分,期間秦纓來看了我幾回,沒說上幾句話便讓昭兒以妨礙我休息為由趕了出去。 外頭依舊在下雪,今年冬天邕州的天氣頗怪,這一個多月就下了兩場雪,今日這場雪已經綿延了數日,仍舊不見停。 當邕州城的這場冬雪褪盡時,鐵騎軍下最驍勇善戰的一支衛隊抵達了邕州行館,讓死氣沉沉的行館添上了幾許生氣。 “末將參見郡主?!毙l隊長張韜一抵達行館便先來來拜見我,他此行的目的是護送我和秦纓前往汴京。 “張將軍辛苦了,坐?!币蛏砩蟼麆莶辉试S我亂動,我讓刀刀看座上茶后,安安分分的依靠在床上?!昂率蹇捎性捵屇銕Ыo我?” “郡主妙算,統領確實有話讓末將帶給郡主?!睆堩w遞上一紙書信后說道:“這是統領給郡主的書信,另外,統領讓郡主務必小心養傷,莫讓有心人有機可趁?!?/br> 我接了書信,收入枕下,并不急著看,心下算著,秦纓差不多該到了。才這般想著,便見秦纓大步流星的跨了進來。 張韜雖不曾親眼見過秦纓,看她如此氣派,也猜到了三分,又見刀刀向秦纓見禮,便明了了,卻只起身對秦纓彎腰道:“末將張韜拜見公主殿下?!?/br> 見到秦纓卻不跪,是極為無禮的,就好比張韜到了行館第一個見的人是我而不是秦纓這般。秦纓緩步走到我的床畔坐下,問道:“jiejie的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蔽一刂孕?。 “張將軍免禮吧,你這等大禮,本宮承受不起?!鼻乩t這才轉向張韜,道:“畢竟,本宮還得靠著你才能回汴京?!?/br> 對于秦纓的嘲諷張韜并不放在心上,他筆直的站在一側。我的眼角從秦纓身上掠過,心想她的確太嫩了,也太過自以為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公主,在外人面前不會藏拙,只會為自己徒添麻煩,她方才的嘲諷著實不是明智之舉。 我瞥了張韜一眼,他碰觸我的目光時有些尷尬,微微低了頭。我想了想,淡淡開口打破了沉默:“張將軍坐下吧,桿在那兒看得我頭昏?!?/br> 張韜依言坐了下來,秦纓眸中不悅之色一閃而過,本欲對我說什么,卻又改了口問張韜:“可有人讓你帶口信給本宮?” 張韜看向我,見我點頭后,才答道:“顧少帥讓末將轉告公主,此行他無法親自前來接公主進京,望公主見諒,待公主進京后,他將親自向公主賠罪?!?/br> “還有呢?”秦纓追問。 “沒了?!睆堩w道。 “沒了?”秦纓不信。 “沒了?!?/br> 秦纓臉色微微變了,似是委屈,險些將唇瓣咬出血來,又見張韜坦然以對,終是拂袖而去。 她走之后,我屏退了刀刀,問道:“張將軍,你為何不喜歡興平公主?” 張韜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絲不解,理直氣壯的說道:“因為鐵騎只以郡主為尊?!?/br> 他這話讓我噗嗤一聲笑出聲,隨即發覺失態,忙斂了笑,說道:“她畢竟是公主,凡事給她留三分情面吧!” “末將知錯?!睆堩w服軟。 若秦纓看到他在我面前和在她面前截然不同的態度,會不會大怒?回神后,發現張韜正看著我,我微微一笑,問道:“你來之時,那邊可有說何時動身進京?” “郡主遇刺一事傳到汴京后,統領便命人快馬加鞭告知已在途中的我,進京一事可暫緩,一切找郡主的傷勢而定?!睆堩w道。 這么聽來,他動身來邕州時,接到的命令約莫是越快越好。我點頭,道:“將軍一路奔波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歇吧!” “末將告退?!?/br> 作者有話要說:攤手,過渡章……身為女豬腳,總要有被東砍一刀西刺一劍的覺悟,你們懂的……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我的傷勢不適合趕路,秦纓卻迫不及待的趕前往汴京,但張韜卻堅決要等我傷勢穩定才肯動身,她也只得咬牙等我。 在邕州養了足足一個多月后,我身上的傷口漸漸好了,雖還有些小疼,卻已好了許多,在大夫的再三掂量之下,我終于決定動身進京。得知即將啟程前往汴京時,秦纓露出了許久來的第一記笑容,喜悅中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那夜邕州行館遇刺一事讓所有人都保持了高度警惕,即使是在趕路,也無人放松。從邕州到汴京,路途說不上多遙遠,因我傷勢未愈,一行人不得不放緩了行速,或許正因如此,我們無端遭遇了又一次刺殺。 又是一場有備而來的刺殺。 其實,從我踏入世俗爭權奪勢的斗爭以來,毒計刺殺遭遇了大大小小無數次,有哪一次對方不是有備而來? 我們此行甚為低調隱蔽,并未打著護送皇室遺孤的旗號,在外人眼中不過是大戶人家的家眷。護送我們進京的隊伍雖是鐵騎軍中的精兵,人數并不多,那些襲擊我們的蒙面刺客人數卻不算少,而且他們是沖著我和秦纓來的,一招一式都帶著殺氣。 我本還擔心昭兒,卻只見她神色淡漠的將劍從一名刺客胸前拔出,劍尖尚滴著鮮血。我松了口氣,昭兒比之手無縛雞之力的我,自是要好上許多。 狼狽萬分的避開一名刺客的殺招時,侍女碧玉的尖叫聲險些震碎我的耳膜,讓我忍不住厭惡的看了她一眼。不過是被噴了一身鮮血罷了,若次次遇到這樣的刺殺都要尖叫,我和秦纓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分神看向秦纓,平日我雖不喜歡她,卻不能否認她生來就有一副好膽子,這會兒的秦纓雖蒼白著臉兒,楚楚可憐,卻不曾尖叫,頗為鎮定。 我舊傷尚未復原,這一場刺殺讓我身上的傷口再次裂開,血絲滲透了衣裳,很疼。我的神色不知何時變得蒼白,一直護在我前面的張韜看出了我的異樣,焦急的問道:“郡主,您沒事吧?” “放心吧,還死不了?!毖垡娪腥藫]劍朝我們刺來,我忍著疼低聲喝道:“小心?!?/br> 下一瞬間,張韜的劍和刺客的劍碰撞在一起,“啷當”一聲,擋下了那一擊。我剛松了口氣,卻被倒下我的一名刺客撞倒在地。 張韜臉色大變,見那名刺客已經死了時才緩了口氣,我身上的傷著實太疼了,加上被這么一撞,我的力氣似是被抽離了身體那般,無法站起身來。 張韜邊抵擋刺客的殺招邊對我苦笑道:“若郡主出了什么差錯,我等也不必回京了?!?/br> 我環顧四周,秦纓那邊似乎比我這兒要輕松,盡管刺殺她的刺客也是殺氣騰騰,但刺客明顯要比我這兒少上許多。 我們人數占了優勢,殺掉了半數的刺客,余下的雖打不過我們,卻不肯退。我正欲嘲笑他們不自量力時,周邊的林子中忽然射出了許多支箭,一時間讓人躲閃不急,有兩名侍衛被擊中之后,便倒地而亡。 死去的侍衛的臉迅速變黑,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那箭上抹了劇毒,若不幸被射中,便只有死路一條,而我,還不想死。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有大隊人馬正在朝我們靠近。 我們此行走的是官道,單聽這馬蹄,分不清敵我,張韜的臉色忽明忽暗,我心頭也開始暗叫不好。 本就已處于劣勢,若來的再是敵人,我們當真要死在這兒了。 雖這么想,卻也顧不上那邊多,張韜等人還在奮力的對抗蒙面刺客,林中射出的箭雖多,卻因距離過遠,躲避得好亦無礙,勉強還能支撐片刻。 我正尋思著該如何脫身,忽聽秦纓大叫道:“是顧家,顧家的人?!?/br> 馬蹄聲越來越近,正如秦纓所說,來的是顧家的人,我們一眼便看到了那面繡著“顧”字的大旗。待到那批人馬真真正正的靠近,我看得真切,心頭僅存的一絲懷疑也褪盡。 領頭的正是顧西丞。 他身后的兵馬迅速分成兩隊,一隊上前幫忙剿殺蒙面刺客,另一部分朝不遠處的林子沖了過去。因為人多,張韜在顧西丞等人的協助下,很快就殲滅了這伙刺客。他們本想留個活口,可惜這些刺客硬派,迅速服下了藏在牙齒中的毒藥。 這場驚心策劃的刺殺甚至沒有傷到我和秦纓其中一人,就慘淡的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