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我就奇怪了,為什么大學社團活動,一定要到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里去?’這個三男三女搭配的隊伍,應該是某大學的某社團成員,中間那個長相文靜、短發的女孩翻出地圖,咕噥道。 ‘小伊,那個村子并沒有很封閉,只是交通不發達罷了。而且中間有一條鐵路干線通過,每隔一個禮拜就有火車帶著村子必須的物品過來,然后把村子中的特產帶出去。我們可是民俗學社團,這么有趣的典型生活模式怎么能放過?!f話的是一身龐克造型的男生,金黃的頭發尖尖豎起,右邊耳朵上密密麻麻的戴著一排耳環,看樣子實在很難將他和民俗學三個字聯系起來。 ‘那我們怎么不直接坐火車進去?張訶,你們這些臭男生不是故意想看我們出糗吧?’小伊一副面色不善的樣子,張訶嚇得完全沒有了龐克酷酷的氣勢,閃電般的躲到不遠處一個男生的背后。 ‘隊長,小伊又欺負人家!’隊長孫敖聽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干澀的笑道:‘張訶,你確定你不是gay?’‘人家不是!’張訶男人味強烈的臉孔上浮起一層紅暈:‘人家只是比較女性化罷了?!懔?,管你那么多,總之離我遠點?!瘜O敖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用手扶住金絲眼鏡沖小伊笑著解釋:‘黃憲村通行的火車都是貨運車,不能載人,所以我們只能靠雙腿爬上去。怎么,我們的小伊鬧情緒了?要不要我背你?’‘算了吧?!∫疗擦似沧欤骸退阄以敢?,某人也不肯吧?!f完朝身旁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 一直坐著沒有說話的女生終于開口了,她輕輕的理了理被風吹亂的柔順長發,淡然道:‘只要某人愿意,我是沒意見的?!畷匝┙?,那我可要不客氣了哦?!∫裂劬σ涣?,嘻嘻笑著站了起來:‘隊長,背背!’就在這時,最早發脾氣抱怨的女生突然從地上彈起來,恐懼的大聲尖叫。 ‘小蕓,你怎么了?’頓時所有人都緊張的起身向她跑來。王蕓只是一個勁兒的尖叫,不斷原地跳著,指著不遠處的草叢。 趙宇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冷靜一點,到底怎么了?’女孩大叫著撲進他的懷里,將頭藏在他的胸口,全身都在顫抖:‘蛇,有蛇?!腥硕际媪艘豢跉?,只是眾美女感同身受,一個接一個變色。 來的時候就做過了調查,附近有害的生物并不多,至于能夠危害到人類生命的,更是幾乎沒有。蛇類也只是些小蟒,沒有毒,也不會對人這種大型生物造成威脅,不過女孩子總會怕些蛇蟲鼠蟻之類的,情有可原。 孫敖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次是自己領隊,如果期間出了任何問題,家長們不把自己給生吞了才怪,真他媽的壓力沉重! 而且帶來的女生雖然臉孔身材上的素質不錯,不過所謂美女,就是積累了各方面壞習慣的人種,平時被周圍嬌生慣養、阿諛奉承慣了,一路上帶來的麻煩,令自己實在不足以用焦頭爛額來形容。 ‘好了,我們也該繼續趕路了。天都快黑了,再不進村子,恐怕住的地方都找不到?!炝藗€懶腰。 經過那個小插曲,眾美女也無心逗留,將身上的背包殘忍的扔給男生,一副受傷小女生的可憐模樣,催促男生當敢死隊,快步向山上走去。 兩公里山路沒有多長時間就到了,穿出竹林,視線豁然開朗,一片生機盎然的田園風光,依據山的層次,錯落的分布在高低不等的斜坡上,美的令人驚嘆。鄉間偶爾有幾棟青瓦房坐落,更是增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恬靜。 ‘好漂亮!’曉雪驚訝的捂著嘴,看慣了大城市的喧囂,再來感受這份安寧祥和,任誰也會在這種落差中失神。沒有人再說話,只是一眨不眨的望著黃憲村幽幽的風景。 一條銀鏈將山谷分成了兩半,銀鏈中的河水奔騰著,從東邊日出的高山中流瀉而來,穿過谷地,最后優雅的一彎曲,消失在南邊的群山中。 這應該就是黃憲村的母親河,著名的《神州江河志》上也有過記載,它起始于東面最高大的那座山,是頂峰萬年積累下的冰雪融化成的河流,流水不斷匯集,流動百里,最后匯入長江中。 將行李放入村子唯一的一家小旅館,女孩們便興奮的跑了出去。三個男孩神秘兮兮的相互打了個眼色,進了孫敖的房間。小心關上門,趙宇拿出一張古舊的地圖,三個人便趴在床上,低聲交流起沿路的景象和地圖上對比起來。 ‘你說寶藏會藏在哪里?’張訶滿臉嚴肅,完全沒有了女性化龐克的姿態。 孫敖皺了皺眉頭:‘這張地圖和黃憲村現在的模樣實在出入很大。趙宇,圖是你找到的,你先說說看法?!f實話,我在大學民俗學社團的資料室中,一本很冷門的書的封面夾層里找到這張地圖的時候,很懷疑是不知哪代的學長給學弟開的玩笑,但又耐不住好奇,于是在地圖邊角扯下了一點點,拿到市鑒定所做鑒定。 ‘當我看到報告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這張地圖,竟然真的是西元二二三年繪制的,所用的質料是絹。 ‘雖然當時紙張還沒普及,但是絹過于昂貴,也不是最好的文字圖畫載體,所以我得出了結論,這張圖或許是匆忙中畫的,也或許畫圖人出自貴族家庭。順便說一句,這張絹的材質我也調查過,正是一千七百多年前四川產的?!w宇思忖著:‘我們三個是死黨,接下來的東西大家都有各自的調查吧!不妨說出來,或許能給其他人一些啟發?!业南敕ㄔ诔霭l前就已經說了?!瘡堅X看了孫敖一眼:‘但是我就很郁悶,明明是出來尋寶,當然是人越少越好,干么帶一群娘們出來?怕我們還不夠顯眼啊?!瘜O敖神秘的笑了笑:'當然是怕不夠顯眼。我說小訶,你想的太不周到了,你想一想,突然有一群人跑進了相對封閉的山村,電影和連續劇里通常是怎么演的?’‘當然是對那群人抱著警戒或者敵意啊,怎么了?’‘笨蛋!既然你都知道,干么還想不出我的用意?’孫敖取出一支煙抽了起來:‘美女是這個世界上共同的語言,雖然有的時候看起來很累贅,但是對我們的目的而言卻有許多好處。 ‘你看我選的那些女孩子,一個二個驕橫到天上去了,又青春又有活力,最重要的是,對村子里的人而言,她們穿的夠暴露。 ‘這樣一來,所有人的注意力或者言論都會集中到她們身上,到時候我們行動的阻力也會小很多,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奇怪的舉動。 ‘最后一點,這三位美女似乎都沒有深入思考的習慣,包括我女友,這也是我選擇她們的關鍵?!齻€男孩相互望了對方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靠,你小子果然jian詐,就連自己的女友也要算計?!瘡堅X笑的忍不住用力拍床。 孫敖淡然道:‘這談不上算計,等找到了寶藏,她們的那一份是少不了的。只是之前,當然要讓她們站對自己的位置,演好那場戲?!€想說些什么,門外猛地響起了不耐煩的敲門聲,看來是那三位姑奶奶回來了。 迅速將地圖收藏好,趙宇面不改色的起身開門,何伊首先沖了進來,她滿臉的興奮,麻雀一般急促的說道:'隊長,隊長,聽說今晚有一戶人家會在義莊洗骨守靈,我們偷偷的跑去看看吧!人家從來沒有看過什么洗骨呢!'孫敖輕輕皺著眉頭,顯然不想在新來乍到的時候,給村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正要拒絕,女友曉雪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我也想去看看。'剛要說出的話語,硬生生的被自己堵塞在喉嚨口,自己的女友究竟是怎么了,她很少對某件事情產生興趣,難道這次的事件并不單純? 孫敖想了想,苦著臉裝出妥協的樣子道:‘要看可以,不過,先仔細計畫一下。大家都是學民俗的,應該知道,洗骨守靈的時候最忌諱被生人看到,如果真的被人發現了,我們只好準備逃亡吧?!我僚d奮的小臉通紅,壓低聲音道:‘隊長,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一向很文靜的曉雪jiejie,這次為什么很堅持吧?這里邊的原因可大了,剛剛我們一出門,就聽到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站在一戶大門前,咒天罵地的,聽了半天才知道他應該是個撿骨師。 ‘那老頭說昨晚撿來的尸骨有問題,應該趁早燒掉。但是那戶人死活也不出來。真的很搞笑?!瘡堅X撇了撇嘴:‘老手段了,如果不裝出有問題的樣子,那些欺神騙鬼的人哪里還有飯碗可以混?!瘯匝┪⑽u頭:‘他的表情不像作假,我看那副尸骨真的有問題。有點好奇?!畵f只有陰尸才需要燒掉,而且一般會在中午十二點陽氣正盛的時候。哪會有人給陰尸洗骨,而且還是晚上?’孫敖托著下巴思仟了半晌:‘你們確定沒有聽錯?’‘當然沒有,我也聽到了,阿宇可以作證!’王蕓插嘴道。 趙宇苦笑:‘但是我好像人留在旅館和隊長亂哈拉吧?!苣敲炊喔擅?,誰叫你是人家的男友,總之叫你作證,你就做嘛!’王蕓挽住他的胳膊用起撒嬌必殺技。 他立刻頭大的丟盔棄甲投降了:‘好,我證明,小蕓確實聽得很清楚?!瘜O敖皺起眉頭:‘那你們有沒有聽到村人說是幾點洗骨?’‘好像是午夜十二點左右?!c?太奇怪了!難道那具尸骨并不是陰尸?’這位民俗系高才生苦思后,依然不解。突然感到一雙柔滑的小手撫在臉龐上,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對水汪汪的明亮大眼睛。 ‘不準亂皺眉頭,小心長了皺紋,我可會把你甩掉?!瘯匝┹p輕的摸著他的額頭,他微笑的回應,頓時周圍響起了一陣酸酸的搞笑叫聲。 ‘笑什么笑,你們也有這一天的?!瘯匝M臉通紅,裝出不在意的神色望向窗外。 孫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好了,我們來計畫一下,究竟該怎么神不知鬼不覺的偷看。一般而言,洗骨會在村子的義莊前進行,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敬,還會設靈堂。聽你們剛剛的說辭,我也有點心癢癢的了,有趣,真的沒有聽過需要在午夜清洗的尸骨?!D頭,他吩咐道:‘那眾位美女帥哥們,大家盡量出門打探消息,還有義莊周圍的環境。我們晚飯前半個小時集合,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娙伺d沖沖的向門外沖去,曉雪剛起身,就被孫敖抓住了。 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見人都散光后他笑著問:‘現在你可以說了吧,我的大美女,你為什么會對今晚的洗骨感興趣?相處了這么多年,我不會不了解你的喜好?!瘯匝╈o靜的看著他,許久,才緩緩道:‘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三個男生跑到這里來的真實目的是什么?不要告訴我是來考察生態,我不笨?!瘜O敖一時語塞,她輕輕笑著,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親愛的,如果你哪一天突然想說出來的話,我很高興當聽眾。我出門了?!f完后便下了樓,消失在拐角處。孫敖呆呆的站在原地,大腦稍微有些混亂。從大二到大四,他倆一共交往了三年,但是此刻他突然發現,這位同居了許久的女友,自己似乎并不是真的很了解。 或許,他倆根本就沒有真正了解過對方吧…… 實在麻煩,恐怕有些事情已經開始復雜化了! date:4月25日凌晨趙因何很不爽,不爽到想發飆,可是找不到可以用來發飆的目標。自己的兩個徒弟躲得遠遠的,于是他用力的撕扯紙錢泄憤。 今天任憑自己好說歹說,李寡婦就是不同意把自己老公的尸骨燒掉。她好不容易打開門后,抱著自己的大腿就哭天喊地,說自己的老公死的時候就已經被碎尸萬段了,如果剩下的骨頭還被燒掉,死了也不會安寧。 焦頭爛額的怎么說也說不通,他只好要求幫她老公洗骨入甕,再重新找個地方好好安葬。暗地里其實在盤算怎么找個機會將尸體偷出來。 說起來這個李寡婦也不簡單,自己的小心機似乎完全被這女人給看穿了。她無論如何也要賴著看洗骨的過程,說是要送老公最后一程。 真是荒謬,洗骨入甕最忌諱的就是有女性在一旁,祖宗要知道了,非從棺材里跳出來掐死自己不可。 可當時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給答應了呢?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他自責的拍拍腦袋,小三畏縮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道:‘師父,時辰到了?!ь^向外望去,月已經升到了天空中,淡的光芒灑在地上,不遠處的楊柳拖出長長的影子。風不大,但卻吹的柳枝不斷搖晃,影子也在晃動。就像有千萬個陰魂躲在那片影子中,緩緩的蠕動,等待著將闖入的人生吞下去。 趙因何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不知為何,不但眼皮直跳,心里更有種不祥的預感。夜色越濃,那種預感越重。 他承認,自己在莫名的害怕,入撿骨行業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害怕自己的飯碗一堆怪異的骨。 狠狠咬下嘴唇,他看到遠處李寡婦慢慢走了過來。鼓起力氣,將稍微有些發抖的手放在金斗甕上一撐,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子。 算了,還是別想那么多,工作吧。 洗骨入甕根據這么多年的風俗,是不能進入義莊的,只能在門口進行。原因是義莊中長期擺放著大量尸體,陰氣非常重,不適宜將原本便帶著怨氣的人骨入甕。但是今天要洗的尸骨非常特別,特別到萬年難見。 自從昨晚回家后,趙因何就不眠不休的翻著歷代流傳下來的撿骨師典籍,終于在一本很古老的書中,發現了差不多的例子。記載下那個事件的撿骨師也并不是當事者,只是耳聞了些許片段,他稱呼那種尸體為‘陽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