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等你再次回到養馬村的那一天,我發誓,會出現在你面前!如果我因為意外死掉了,小夜,我會留在奈何橋上,等待你九十五年!”那天的夕陽很黯淡,景色如同從前聽過的一首無名詩人的小詩。所有的幸福在悲傷,所有的快樂在痛苦,所有的愉悅被紛揚,那位沉默的舞者,用最繽紛的辭藻在憂郁中涅磐,塵土飛揚,塵埃落定…… …… 女孩重新上了牛車,祭祀的隊伍再次移動,但是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日出東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曾經以為快樂要有悲傷作陪,雨過應該就有天晴。但是我的雨天過后,依然是雨,憂傷之后還是憂傷。沒有筱幽作伴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難熬。 養馬河的水在筱幽去伺候大神后,絲毫沒有退卻的跡象,反而更加大了。 洪水沖塌的地方越來越多,人類如同雜草一般死去,沒有任何人關心誰的生命消逝了,只是擔心,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來自各地的抗洪組織絡繹不絕,但是在這種龐大的天災面前,卻完全沒有任何作用,白白犧牲的人反而更多了。 在那個非常時期的日子里,我常常坐到養馬河畔,望著河水,流逝,張牙舞爪地吞噬生命,這些我都不關心,我只是想看看,金娃娃大神的宮殿究竟在哪個地方,自己,究竟能不能進去?能不能看筱幽一眼? 那樣執著的感情,至今想起來,或許,幼小的心靈里,悲傷的不是別的,而是處在萌芽階段,卻已經斷裂的初戀。 洪水久久不退,養馬村的人又開始準備起什么。直到有一天,老爸將我叫到了家里,讓我和村人玩一場游戲,結婚的游戲。 那個游戲,便是凝固在照片中的冥婚。 冥婚是中國民間的一種陋習。 通常是訂婚后的男女雙亡,或者訂婚前就已夭折的兒女,父母處于疼愛和思念的心情,要為他們完婚,這就是冥婚,另外,過去認為祖墳中有一座孤墳會影響后代的昌盛,不吉利,所以要替死者舉辦冥婚。 這種陋習早在漢朝前就已出現,一直待續至民國初期,甚至現今也時常聽說。宋代時冥婚風氣最盛,幾乎未婚先死者家人都要為其進行冥婚。 冥婚的儀式混雜了紅、白兩事的禮儀,依當事人的主張不同,形式出入很大。一般來說,冥婚要通過媒人介紹,雙方過門戶貼,命關和婚后取得龍鳳貼。男方放定也是要進行的,一半是真的綾羅、金銀,一半是紙糊的各種衣飾,最后在女方家門口或墳上焚化。 這是人類與人類之間冥婚的習俗,但娶的如果是神呢? 養馬村人費心思為我布置的結婚游戲中,新娘便是金娃娃大神。 夢境中,結婚的那天夜晚下著傾盆大雨,黑色的天幕如同哭泣骯臟的丑臉。 老媽抽泣著為我換好新郎的衣裳,老爸默不作聲地抽著煙,用力拍了我的肩膀,“沒事的,來看看我家的小夜多帥氣!不過是場游戲,又不會少一塊rou,很快就結束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選作金娃娃大神的老公,有村人說是神的旨意,但那個神的旨意究竟是以怎么樣的方式傳達給養馬村人的,我至今也搞不明白。 總之,當時只有五歲的自己對結婚也沒有明確的認知,雖然說過要娶李筱幽,不過究竟一個人法定可以有幾個老婆,這種深層次的概念是完全不清楚的。 搞了半天,原來自己早在十三年前就違反了現行婚姻法,娶了大房二房,一共兩個老婆了,更郁悶的是,其中一個老婆,還是不知是鬼是神的怪異東西。 迎親的隊伍早就來了,他們穿著一身黑衣,腰上綁著一條白色布袋,吹著凄歷的嗩吶,一直在我家門前吵吵鬧鬧。 老媽把我的小手握得緊緊的,好像一放開我就會永遠離開她似的。 老爸又安慰了她一番,這才將我塞了出去。郁悶,就一般而言,婚禮應該是女方坐上花轎抬到男方家的,難道我是入贅? 小小的我穿著黑色的新郎服飾,戴著黑色的帽子,坐上白色的轎子,一路顛簸地任人抬著向打殼場走。 夢里,這臺轎子也很奇怪,婚禮用的原畫是八抬的紅色綢緞大轎,但這一頂確是通體白色,白得令人眼睛都花。初步估計,根本就是祭祀時用來抬圣女的! 雖然已是深夜,但是尸閣周圍搭起了很大的棚子,下邊燃著熊熊火焰。養馬村的大人幾乎都來了見到白色的大轎靠近,新娘也迎了出來。 我透過窗戶向新娘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那居然是一個穿著雪白衣裳的五歲女孩。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只是面無表情,呆滯的被長老牽引著向前走。 她的手中捧著一個不大的牌匾,我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上邊赫然寫著:新娘金娃娃。 養馬河的洪水一直淹到了距離尸閣只有十多米遠的地方,也意味首大半個養馬村已經沉入了水底。 我緩緩下了轎子,婚禮開始按部就班地進行起來。長老將我拿著新娘牌位的女孩領進尸閣中,那時的自己從來沒有進過這個擺放死人的地方,透過五歲的幼小眼睛望著尸閣的里邊,我在夢中都不禁感覺心驚膽寒。 原本便已經很陰森的尸閣,每一個床位上都密密麻麻地擺滿了祖宗的牌位。而門旁的正對面有幾個比較大的牌位,恐怕不知道是幾千年前的老祖宗了。 我和那個金娃娃大神,拜天地,拜祖宗,然后夫妻對拜,最后進了洞房。 所謂的洞房,是一個布置粉刷得全白的房間,白得比瘋人院更勝一籌。 白衣女孩呆呆地坐到床沿,雙手緊緊地抱著我的二房小老婆,金娃娃的牌位。我倆就這樣極為白癡的,傻傻地不看對方,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色剛亮,就聽到屋外傳來興奮至極的歡呼聲,以及喧鬧刺耳的鞭炮聲,洪水,終于退卻了! “這么說,你早在十三年前就是有婦之夫了,而且還mama了兩個老婆?” 將遺失的那段記憶徐徐講出來時,趙韻含正在喝從,但一聽到本人娶了金娃娃大神,立刻將喝進嘴里的液體非常不淑女地統統噴了出來,還好我運動神經不差,躲開了! “不過,你沒事就好,剛才差點沒把我給嚇死,”她實在算不上雅觀地爆笑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收斂起來,捂住纖細的腰辛苦地說道。 我狠狠地瞪著她,沒好氣地說:“繼續笑啊,我就知道告訴你會沒有好下場!” “絕對不笑了。對不起嘛,因為這種事誰會想得到!”她可愛地拍手,以為能掩飾令人極為不爽的面部表情,“那后來呢?為什么你會失憶?” “這個中間的緣由我還沒有記起來?!蔽沂涞溃骸皯撌呛樗肆酥?,發生過什么事情才對。 回去后絕對要仔細地拷問老爸一番。那老家伙,居然把我隨便地嫁出去!‘“嫁出去?呵呵,這個詞用得非常絕妙,沒想到金娃娃在原住民的眼里,居然是雌性的。這一點在所有的相關書籍里都沒有記載過!”趙韻含掏出筆記本,在上邊寫寫畫畫了一番,抬頭問:“那,你對自己的小老婆有什么看法?” “看法?見鬼的看法!”我大聲道:“我現在倒是很想知道,原住民到底是用什么方法來選擇圣女和金娃娃的老公!”“縱觀世界上的許多祭祀,他們要用人類當作祭品的時候,都有一套十分復雜的選擇過程,但養馬河畔對金娃娃的傳說中,卻從來沒有提及過,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幾千年來,這里一直都存在過祭祀用的圣女?!壁w韻含思忖了片刻,“確實很令人費解。但我總覺得,那聲小患是因為你嫁了出去,才會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