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沒什么意思。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兩個又有了什么矛盾，但我猜大概就是周晏持又挖掘出以前哪里對不住你了，他覺得抱歉乃至愧疚?？墒菑牧硪环矫?，我不得不說，周晏持現在除了給你這些來補償以外，他也沒什么其他別的辦法?！鄙虺跽f，“他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周緹緹由你來撫養，他的感情你也不想再要，年紀還又大了。除了還能賺點錢以外，周晏持也沒剩下別的本事了。我知道你挺討厭他這么做，但他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無奈之舉。我也不是為他特地講好話，只是希望這點內情你能了解一下?！?/br>
    杜若蘅聽完，還是沒什么興趣在財產轉讓協議上簽字。沈初勸她：“其實簽了也沒事。大不了你回頭再全捐出去嘛。也算是積德一樁?！?/br>
    杜若蘅瞥了他一眼。沈初面不改色接著道：“更何況，就算你現在不簽，回頭等他百年之后死了，遺囑里的財產反正也全是你跟周緹緹的。其實都是遲早的事?！?/br>
    杜若蘅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氐睫k公室她就給周晏持撥了電話，那邊很快接起來，聲線低沉地一聲“喂”。

    杜若蘅冷著臉：“你究竟想做什么?！?/br>
    那邊停了停：“你指哪一件？”

    “你也知道不止一件！”

    周晏持等她的呼吸聲稍微安靜下去，才說：“你不要生氣。我也沒有什么別的想法。只是覺得對不住?！?/br>
    杜若蘅的火氣還沒壓下去，又被他挑起來：“你對不住哪里了？你也沒有很對不住么。以前最有理的人不一直都是你？”

    周晏持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他說：“以前全都是我的過錯。已經不奢求你能有一天能諒解。我只希望你的生活能夠盡可能過得順遂。還有，”他停了停，“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能稍微緩和一些，不要再像以前那么僵?！?/br>
    他求和的口氣格外軟。杜若蘅冷靜下來，她想起了撥這通電話的真正目的，冷聲警告：“心理診所的事你不準告訴別人。不能有第四個人知道，沈初跟周緹緹也不行?！?/br>
    他說：“不會?！?/br>
    這件事說完，也就沒了再通話下去的必要。杜若蘅停了一下，然后打算掛斷，周晏持突然問：“康宸這幾年對你怎么樣？”

    杜若蘅安靜片刻。說：“似乎這跟你沒有太大關系?！?/br>
    “我只是問一問，也沒有想要阻礙你們的意思?！敝荜坛秩嘀夹?，求和的意味愈發濃，“問了你這么多問題，你就好好回答一個都不行？”

    周晏持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指望杜若蘅就聽他的。從一定意義上說她戳他心肺的概率基本就是百分之百，周晏持再不想接受也只有形成習慣。他一直等著她掛斷，卻始終沒有聽到那個低低的標志聲響。杜若蘅不動作，也不說話。那邊只傳來淡淡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他柔聲問：“前幾天怎么沒有訂婚？”

    杜若蘅沉默片刻，冷淡說：“還不到時候?！?/br>
    “那有沒有別的計劃，”周晏持停了停，低聲問出來，“比如說，以后什么時候結婚?！?/br>
    杜若蘅又是沉默。這一次時間格外長久。最后回答：“目前沒有?！?/br>
    作者有話要說：腦補君再次駕到……

    今天寫管家那段的時候，腦補的管家對周晏持的吐槽還有一句，被我刪掉了——

    管家心里想，本來您看著挺像男主角的，怎么最近這三年混得越來越像男配了。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周晏持一顆心差點沒化開。他現在要求特別低，經不得杜若蘅稍微半分好顏色。她肯開口跟他對兩句話已經讓他感激不盡，連她是什么語氣都不在意，半晌才嗯了一聲。然后違心說：“你們以后時間還長，什么事都做不得準，慢慢來?！?/br>
    杜若蘅冷淡回應：“這件事你做完了，我只能謝謝你。但是以后請你別再插手我的事?！?/br>
    “如果為了類似這么一點小事就被免職，你也不會覺得有多甘心，對不對？”他說，“只是一個小忙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br>
    杜若蘅涼涼說：“過去這么久了，周總還是這么喜歡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別人頭上?！?/br>
    周晏持捏眉心的力道越來越重：“好好，你不想讓我插手，我以后就不插手。只要你別再說這種話了行不行？”

    杜若蘅又說：“還有，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后少再讓我簽。我一樣都不會簽字的，就算是你的遺囑也是一樣?！?/br>
    周晏持停了停，最后說：“我也只剩下這些東西。不管你簽不簽，將來都會是你跟緹緹的。周宅里以后也不會有其他女主人再出現?！?/br>
    杜若蘅溫柔道：“周總不要將話說得太滿。以后哪天要是您反悔了想收回去，我算計不過您的。我也不想大家鬧到法庭上見?！?/br>
    那頭靜了片刻，聲音十分無奈：“你如果想的話，我現在所有有的都可以給你。以后也不會收回去。我說過的話一向作準?！?/br>
    杜若蘅盯著天上的一點星光，繃著臉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有些漫不經心的意味：“給我做什么。不是還有什么藍玉柔什么溫懷跟什么蘇韻的么，那些女人個個都年輕漂亮，你隨便招一招手，甘愿跑過來的女人不但有一沓，還每一個都能嫩得掐出水來。你不是最喜歡那些款，隨便娶一個，下半生都比現在過得要好嘛?！?/br>
    周晏持微微吸氣，眉心擰得很緊：“我們不說這個行不行？”

    “為什么不說，我可是真心實意在幫你做打算?！?/br>
    “我謝謝你這么幫我，我寧可你別幫我做打算！”

    兩人好不容易稍稍緩和的氣氛又冷下來。周晏持生怕自己這么一說她又要掛斷電話，結果那邊靜了片刻，杜若蘅淡淡開口：“你其實不用抱有這么大的愧疚感。都過去這么多年，我都已經不怎么怨恨你了?！?/br>
    他輕聲問：“除了不怎么怨恨之外，對我還有沒有別的感情？”

    杜若蘅回答得很干脆：“沒有?！?/br>
    周晏持半晌不語。最后他說：“不管你怎么想，可只要我還活著，我總是希望能護著你。就算哪一天我死了，也希望你仍然能好好的?！?/br>
    杜若蘅仰頭發呆了一會兒，把電話無聲掛了。

    康宸過了不久來敲門，杜若蘅辦公室的門半開，正好看見她雙手托腮坐在辦公桌前，微微皺眉的神游表情。這個樣子看著有點罕見，也有點可愛，康宸抬起來的手又收回去，靜悄悄走到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杜若蘅回過神來，康宸手里拎著一只看起來頗有食欲的黑森林蛋糕，放到她的桌上，笑說：“還在為調令發愁？特意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才接到總部的通知，那個陶立興已經跟景曼達成一致，不再準備追究這件事?！?/br>
    杜若蘅還有點若有所思的意思，半晌才哦了一聲。

    “這算什么反應？我還以為你會大松一口氣?！笨靛啡允亲旖呛Φ乜此?，“剛才在想什么，瞧著挺出神?！?/br>
    “周緹緹念念不忘去年的港澳游，很想今年再去一次，我還在想怎樣讓她打消念頭?！?/br>
    康宸說：“也不一定非要讓她打消念頭。既然去年我都答應了她，總要兌現承諾。這段時間遠珩董事會選舉，大概會比較忙，等到她暑假的時候應該能清閑下來。就當去度假，三個人在那邊呆段時間也不錯?！?/br>
    這是他第一次提及遠珩董事會選舉的事。杜若蘅想了想，還是問出來：“什么時候重新選舉？”

    康宸看了看她，說：“下個月底，還有四十天?！?/br>
    “以你持有的股份，進入不了董事會的風險應該不大?！?/br>
    康宸仔細看她的神情，片刻過后微微一笑：“先不提這個。今天周五，打算晚上帶緹緹去哪里玩？”

    每個周五是杜若蘅與康宸一起去接周緹緹放學的時間。然后三人一起在外面吃豐盛晚餐，再去游樂場或者電影院玩一趟，這已經成為慣例。周緹緹一向期待這一天，因為她的康宸叔叔總是會縱容她，讓她能得到平時杜若蘅不會同意她買的東西。然而最近這段時間她卻反常地收斂，康宸每回問她想要什么，她給出的回答都是搖頭。

    那天杜若蘅告訴周緹緹她暫時不準備與康宸結婚之后，周緹緹沉思了一會兒，說：“你們不結婚是因為我嗎？”

    “不完全是?！?/br>
    周緹緹又說：“如果是我的原因比較大，那其實沒關系，我也可以同意?！?/br>
    杜若蘅給她編麻花辮，一邊說：“大部分原因其實在mama這里。mama還沒有準備好要和一個人結婚?！?/br>
    “為什么沒有準備好呢？”

    杜若蘅柔聲說：“可能是覺得，有緹緹在我身邊就夠了？”

    周緹緹回過身抱住她。臉埋在她的衣服里，過了一會兒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可是這樣的話，康宸叔叔不是會很傷心？”

    還沒等杜若蘅回話，小女孩又接著說：“他如果傷心了，會不會對待mama就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杜若蘅心里一跳，莫名覺得一陣眼酸。她緊緊抱住女兒，親她又黑又滑的頭發。周緹緹還不到八歲，已經有了這么重的心思。她想到的未必比一個大人少，已經懂得小心翼翼地掩飾情緒，敏感而又早熟。除此之外，從那次母女交談之后，她再沒有從康宸那里接受過任何一份禮物。

    兩個大人在晚飯前先帶周緹緹去景曼附近的公園玩了一圈?？靛啡ベI飲料，杜若蘅停下來給女兒整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有位中年女子走過來，衣著華貴保養良好，向她們禮貌詢問景曼怎么走。

    周緹緹搶答，很認真地給她指路。說完對方笑了笑：“聽起來離得不太遠，可我不太認識，能否請你們和我一起走一段？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是麻煩了?！?/br>
    杜若蘅看了看她腳下纖塵不染的黑色高跟鞋，還未回答，后面傳來康宸的聲音：“媽，你怎么在這里？”

    杜若蘅下意識抬頭，康夫人攏了攏頭發，笑容清淺：“來看看你?！比缓笠暰€落在杜若蘅身上，“還有你的女朋友?！?/br>
    四個人頭一次一起吃晚餐，杜若蘅異常被動。倒是康夫人始終熱情有加，她在點餐時詢問杜若蘅與周緹緹的口味，然后拿出兩只碧綠欲滴的玉鐲作為見面禮。杜若蘅不肯接受，康夫人笑著說：“你們都已經交往一年，聽說康宸前兩天還向你求婚來著，是不是？既然他已經喜歡你到這份上，這兩只鐲子也就沒什么了?！?/br>
    杜若蘅猶豫，最后仍然婉拒，康夫人深深看她，慢慢又說：“聽說杜小姐也是身家殷厚得很，是覺得這兩只鐲子成色不夠好么？”

    康宸在一旁插話：“媽，你哪能這樣說話?！?/br>
    杜若蘅只有和周緹緹一起道謝接下。然后說：“您來得有些突然，我沒有準備。實在很抱歉?！?/br>
    周緹緹的眼睛滴溜溜在大人之間亂轉，一直抿嘴不說話?？捣蛉搜凵駩蹜z地撫摸她頭發，跟杜若蘅說：“確實是我做事突然，你不用這么客氣。我今天從德國過來s城，是覺得康宸最近這段時間似乎心情很不好。我作為母親，不免有些擔心?！?/br>
    康宸說：“您想多了，我只不過是最近不太順而已，沒什么太不好的地方。既然已經來了這里，我這兩天就陪您好好逛逛這邊，其他話等回頭再說，可以吧？”

    康夫人看他一眼，打住話題，微笑說好。

    與康夫人的熱絡相比，杜若蘅在晚上以沉默居多。她沒有想過以這樣的方式面見長輩，這樣的場景出乎她的預計，并且讓她覺得一些尷尬?；氐郊液笏o周緹緹鋪床，小女孩拽著她衣角，突然問：“mama，這三年里你有沒有想過爸爸？”

    杜若蘅低下頭看她，哄道：“寶貝該睡覺了?！?/br>
    “可是我想知道?！?/br>
    杜若蘅溫柔說：“可是我不想回答。不要為難mama，好嗎？”

    周緹緹很乖巧，馬上閉眼睡覺，不再追問。等杜若蘅起身給她關燈，周緹緹突然說話：“我只希望mama能開開心心，不管跟誰在一起?？墒墙裉焱砩夏憧雌饋聿婚_心?！?/br>
    杜若蘅重新坐回床邊，深深地看著周緹緹。她突然問：“跟mama住在一起的時候，想沒有想過爸爸？”

    過了片刻，周緹緹小聲回答：“很想?！?/br>
    “康宸叔叔與爸爸，你更喜歡哪一個？”

    周緹緹看杜若蘅的臉色，一時抿嘴不說話。杜若蘅補充道：“要誠實回答?！?/br>
    又過了片刻，周緹緹說：“爸爸?！?/br>
    杜若蘅垂下眼，撫摸周緹緹的面頰。小女孩望著她，說：“可是爸爸做錯了事，mama是更可憐的那一個。如果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我得偏向mama。所以我陪著mama?！?/br>
    ******

    等到周緹緹睡著，康宸給杜若蘅打來電話，他跟她解釋確實不知道康夫人過來的事，讓她不要介懷。

    兩人閑聊幾句。杜若蘅問：“你最近哪些地方不順心？我沒有聽你提起過?！?/br>
    康宸溫聲說：“我不想讓你為難?！?/br>
    杜若蘅安靜片刻，最后說：“其實沒有關系。本來也是我的疏忽。我應該早點想到你是因為遠珩董事會換屆的事。我跟t城三年沒聯系，沒有什么為難不為難一說。你說說看?！?/br>
    康宸停了停，最后還是開口：“遠珩一共十三位董事，這一次換屆選舉，周晏持打算聯合其他幾名股東把其中兩位淘汰出董事會。究竟能不能做到，與股東支持的票數相關。我不得不說，我與他并不是十分和氣。他打算淘汰出去的那兩位董事，于我支持，于他對立?！?/br>
    杜若蘅出神半晌，最后慢慢說：“你是想讓我不再保持中立，對不對？”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我確實不想讓你為難?！笨靛仿暰€徐徐低緩，“于我的私心而言，我不能違心說，我不希望你幫我。這是假話。但我也不能因為我的緣故打破你的原則。你想保持中立，這是很自然的事，也完全可以理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