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 一個白天杜若蘅都在琢磨那份名單,到了晚上忽然又釋然。她的確不想見到周晏持,可是說到底他也不是一只猛獸,他要來便來,她盡職工作,其余與她無關。這才是應該有的狀態。 這么想下去終于輕松,可是不多久接到前臺的電話,說有人在大堂等她。 杜若蘅問:“誰?” 汪菲菲平靜回答:“她說她叫溫懷?!?/br> 杜若蘅一怔,根本不想知道溫懷來找的原因,直接說:“就說我不在?!?/br> “……溫懷小姐說,你要是不下來,她就一直在大堂等,等到你下來為止?!?/br> “……” 溫懷不會去想她這種身份出現在杜若蘅的工作地點有多不合適能帶來多大困擾,可是杜若蘅不得不在乎。她掐掉電話去大堂,路上把周晏持在心里問候了一萬遍。汪菲菲看見她,往休息區一努嘴,杜若蘅順著方向看過去,本來準備好的臺詞在這空當忘掉了一半。 溫懷是個三線有一點點名氣的藝人,雖然平時不太注重舉止,卻一直都極注意外貌形象??墒撬F在坐在沙發上披頭散發,眼睛腫成桃大的樣子完全喪失了往日精致高貴又冷艷的表象。 杜若蘅在原地思索要不要退回去,她對神志不清的女人沒有對付的經驗。溫懷卻已經朝著她撲了過來:“杜若蘅你幫幫我吧行不行,我求求你了算我求你!只有你能幫我了!” 眾目睽睽之下杜若蘅把袖子從她緊攥的手里拯救出來:“我們去街角的咖啡店談?!?/br> 杜若蘅給自己要了杯咖啡,冷眼看著對方捧一杯冰涼檸檬水嗚嗚哭泣。溫懷語無倫次,好半天杜若蘅才能整理出她的思路——她是遠珩旗下控股的一家娛樂公司藝人,近期剛剛簽了續約合同正春風得意,可是昨天突然得知她拍的一支廣告遭到下架,繼而被經紀人通知最近可以賦閑在家,因為自己已經被公司雪藏封殺。 周晏持手底下還有娛樂公司,這一點杜若蘅今天才知道。她抿了一口熱咖啡心想,怪不得他環肥燕瘦能那么多,原來是源頭活水充足。 她定下心神來,柔聲對溫懷說:“跟我有什么關系?!?/br> 溫懷聽不出她的語氣,想去抓她的袖子也被不動聲色躲開。她顧不上尊嚴兩個字,飯碗都沒有了何談人生價值:“你去跟周晏持說一聲好不好,一句就可以。我也沒有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可是周晏持在背后cao作的讓公司封殺我,你去跟他說他一定聽!算我求你!” 杜若蘅說:“你跟公司解約就可以了嘛。違約金很多嗎?” 溫懷點頭說很多。 杜若蘅哦一聲:“那你再找其他的男性同志借錢吧,用你能想到的各種方式,拆散婚姻也是其中一種啊。反正我是沒有的,幫不了你?!?/br> 溫懷愣愣地看著她。 杜若蘅繼續溫柔說:“你的本行不就是這個嗎?做得應該比藝人的工作更熟練才對?!?/br> ☆、第六章 第六章、 溫懷傻在原地。 她不是不會回嘴,只是沒想到杜若蘅會這么刻薄地跟她說話。 溫懷之所以跑來s城找杜若蘅,其實懷著點欺軟怕硬的心理。首先她意識到周晏持對他的前妻可能還是有那么一些在意,不管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還是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其次在眾口相傳的描述中,這位原本的杜家大小姐無一例外是個寡言婉約的性格,這種性格在搭配周晏持這種丈夫的時候不免就顯得有些善良無知軟弱可欺,一個連丈夫風流都可以忍下,據說最后還是因為被丈夫嫌棄主動休妻的女子,她溫懷哭一哭求一求,實在不行跪一跪,總是能哄得杜若蘅答應她的請求。 她想得其實比較輕松,心里并不是像表現得那么慌張,因而沒能防備住杜若蘅像刀子一樣插過來的冷言冷語。 隔了半晌,溫懷才譏諷回敬:“別把你婚姻的失敗懷恨到我身上,根源在周晏持那里,甚至在你頭上。你管不動自己丈夫,別人怎么可能想到替你管。風不動,彩旗怎么可能動。如果不是紅旗在搖擺,又哪能產生風?!?/br> 杜若蘅紋絲不動,只是笑了一下:“你記住你說的這些話?!?/br> 杜若蘅回到辦公室才變了臉色,倚在門背后深深吸氣。有一瞬間她很想報復,打電話給t城認識的故人,或者其他門路,把溫懷的未來悲催度擴大得更深更廣一點,可是跟著一想到周晏持,這些斗志立刻就都沒有了。 最痛苦的時候已經挨過去,現在再費盡力氣弄這些,讓人感覺她好像還對周晏持有多余情未了嬌嗔帶怨一樣。 杜若蘅這么告訴自己,卻終究翻來覆去眼不下胸中那口惡意。夜深之后她愈發清醒,到了凌晨一點,終于翻到周晏持的手機號碼,撥了出去。 那邊一接通,這邊就冷冷甩出句話:“收拾好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別讓她們跑出來滿世界惹人晦氣?!?/br> 不由分說掐斷電話,緊接著關機,杜若蘅總算覺得如鯁在喉的感覺減輕了一些。心想這么晚了周晏持估計以為他在做夢,忽然聽見辦公室的門給人輕輕敲了兩下。 康宸的聲音在夜間聽著無端溫柔:“看見你這邊燈好像亮著,還在辦公?” 杜若蘅去應門,康宸穿一身淺衣淺褲站在門口,燈光映得眉眼間平添繾綣溫柔。 他的唇角微微上勾,有點笑容:“看你也還沒休息,來找你聊天?!?/br> “你怎么沒有回家?” 康宸提議兩人去一樓酒吧,一邊回答:“我有事要加班?!?/br> “……前廳部最近很忙嗎?” 康宸一本正經說:“不忙??墒怯衅渌卤容^忙。我告訴了你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找了份業余工作,最近正兼職賺錢?!?/br> “……” 杜若蘅要了杯不含酒精的飲料,看康宸斜倚在吧臺邊的舒展姿態。好看又氣質的男人總是有特權,一舉一動都是賞心悅目。杜若蘅能理解酒店那些小姑娘整天飄蕩的紅心心,她如果不是對著周晏持那張臉太多年,突然遇到這樣一個人,她也不會鎮定到哪里去。 兩人平時相處融洽,甚至杜若蘅覺得,整個酒店的管理層同事中,能夠跟她完美溝通人生世界價值三觀的似乎也就只有康宸一個,可是兩人私底下其實還沒有這樣單獨相處過,因而一時有點靜默。這種情況下杜若蘅一般都是等著對方先展開話題的,可是今晚她覺得莫名放松,感覺和康宸也不需顧忌太多,便首先開口:“康經理去過t市沒有?” “很熟悉?!?/br> “熟悉到什么地步?” 康宸似笑非笑說:“熟悉到我可以背過一張城市地圖上的所有街道?!?/br> “……” 接著聽到他又慢吞吞說了一句:“我的本家在t市?!?/br> “……” 杜若蘅想起康宸在簡歷上寫的某個不知名的小城市,跟現在他的話一對比,直覺有點微妙。她想了想,轉移了話題:“還有那天你給我女兒的巧克力,我代她向你表示道謝?!?/br> 康宸行云流水地跟著她轉移話題:“小女孩叫什么?” “周緹緹?!?/br> 康宸笑著說:“看起來只有三四歲?!?/br> “的確是,再過兩個月就是四周歲生日?!?/br> 杜若蘅有點擔心他接下來要問到她有關離婚的問題,但康宸只字未提。兩人在一小時左右的談天里話題零零散散,但杜若蘅知道了康宸不少親口證實的□□消息,比如他現在家住城東區,家中有一部分古籍珍藏,這倒是出乎杜若蘅意料;再比如珍藏的古籍是多年前由他的母親搜集,并且他隨母姓,父母都還健在;再比如他每天開來上班的黑色b系車確實是他所有;再比如他其實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兩人關系一般,或許還有些惡劣。 這些話題有一大半都是杜若蘅主動問及。她承認自己是八卦魂在作祟,但同時很奇怪于康宸的大方配合。明明按照他的手腕,他可以把每一個問題都完美地蒙混過去。 但不管怎么說,杜若蘅把這個神秘的美男子八卦到這種地步都是心滿意足。以至于重新回辦公室的路上她腳步輕快,之前由溫懷和周晏持帶來的怒意全部消散。只除了有點覺得剛才的談話內容如果換個時間與人物,仿佛特別像是一場男女相親的介紹會。 到了第二天早上杜若蘅重新開機,不多久便提示周晏持來電。 現在她幾乎養成了但凡顯示這三個字一概不接聽的條件反射,可是這次她又想知道周晏持會說些什么。一邊捏著手機一邊猶豫。 那邊電話響到第三遍,杜若蘅終于按了接聽。 周晏持開門見山:“是不是溫懷去找你了?” 杜若蘅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驚訝一下周晏持的自知之明。她說得掐頭去尾他都能猜出原因。真是奇跡。她本來以為周晏持這方面的節cao早就喪失得干干凈凈了,腦子怎么轉都不會連線到這里。 周晏持問:“她是不是說了什么讓你生氣的話?” 杜若蘅說:“我倆加起來對話不到十句?!笨墒敲恳痪涠甲屗鸁?。 周晏持沉默片刻,說:“我會處理。不會出現下一次?!?/br> 杜若蘅覺得不耐煩,離婚后每次跟周晏持講話她都不具耐性,更不要提有關這方面。正打算掛斷電話,周晏持叫住她:“我下周會去一趟s市,住在景曼花園?!?/br> 杜若蘅冷淡表示早就知道了。 他的話還是很平靜:“你如果覺得不方便,我可以住到附近其他地方?!?/br> 杜若蘅愈發不耐:“你想太多了,我沒那么閑?!闭f完掛斷電話。 有時候兩人的角色正好相反。杜若蘅在外面的時候溫言軟語巧笑嫣然,離婚前的那段時間可以對周晏持直接開展肢體暴力。工作狀態的周晏持是個冷血無情苛刻嚴肅的暴君老板,回到家后不管杜若蘅怎么吵他都能始終微笑處之泰然。蘇裘在兩人的婚禮上曾為此說兩人是絕配佳偶。杜若蘅自己以前也是這么認為。 剛離婚那段時間杜若蘅看過一句話,兩人如果足夠相愛,就會一直在一起。這句話反過來想基本就是如果最后分開,那便是兩人活該。杜若蘅當時恨恨心想這個原作者不知是誰,可真是十足的情商低,得罪了世上一大票相愛過卻分手的戀人。 開論壇會議的當天,周晏持與一群與會代表一同進入酒店。杜若蘅代替前臺工作人員派發房卡和會議通行證,輪到他的時候,她給的態度好過離婚后她對待他的所有。周晏持看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接過去上樓,隔了一會兒給前臺打電話:“房間里吹風機有點問題?!?/br> 杜若蘅說:“我找服務生馬上給您另外拿一個?!?/br> 周晏持平淡無波:“你們服務生走半天了還沒有回來。我希望你上來一趟?!?/br> 杜若蘅摔了電話面無表情去樓上,后面跟著汪菲菲都快要在她身上盯出洞來的眼神。 到了房間周晏持給她示意吹風機確實是壞的不能用,兩人相隔不到一米遠面對面站著,杜若蘅檢查片刻,抬起頭來說:“你自己弄壞的?” 周晏持盯著她有一會兒,才緩緩說:“你非要把每個異常事件都得安在我身上才甘心?” “這不是異常,是反常。在你們來之前,這些房間的每個角落我都檢查過,沒有問題。你如果強行弄壞掉設備又來污蔑,簡直是對我工作的侮辱?!?/br> 說完杜若蘅轉身就走。忽然肩膀被人握住,用了力道一扳,她整個人被周燕持釘在墻邊。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們需要談一談?!?/br> “談什么?” “談一談你要離婚的真正原因?!?/br> ☆、第七章 第七章、 杜若蘅眼角眉梢都帶著不耐煩:“陳詞濫調的事你有完沒完?” “除非你把實話給我清楚說一遍?!?/br> 杜若蘅可真想推開他,可不管怎么掙扎周晏持都用了不大不小剛好能壓制住她的力道。她的兩條腿甚至都被卡住,整個人被他緊緊壓在墻壁邊上。這種感覺非常不好,讓她的火氣迅速竄上來:“放開!” 以前就是在婚內周晏持都沒這么對待過她,婚姻的最后多半年兩人吵架是家常便飯,可是每次都是杜若蘅冷言相向甚至施加暴力,周晏持從來沒有一次還手過,如果問題不大他甚至連躲避都少有,不管她扔過來什么他都是生生挨下。杜若蘅不曾察覺,這樣時間久了,其實縱容得她脾氣因此越來越大。 可這次周晏持恍若不聞。他呼吸平穩的同時依然牢牢攥住她兩只手腕:“對一個人膩煩也該有限度。你現在到了連見到我都能生氣的地步,你覺得這很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我煩你煩到透頂,對你和顏悅色才是不正常?!倍湃艮恳а?,“你究竟放不放手!” “你到底哪里出了問題?還是我在什么地方招惹你了?” 杜若蘅根本不予回答。她勉強掙扎出右手,握著的吹風機朝他后背狠狠砸上去。趁著周晏持分神,立刻跑出他五米之外。 杜若蘅半點沒留余地,周晏持被砸得幾乎眼前發黑。杜若蘅每回跟他動手都沒有念及半點夫妻情分,他有時候非常后悔以前教給她防御之道,那些都是很實用的防身術,結果杜若蘅在國外的時候沒有用上,回國之后全都實踐到了他身上。 等他眼前清明,便看到杜若蘅揪著胸前被扯開的一粒襯衫扣,正在惱怒而警惕地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