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然,待浪子也行登岸,卻發現漁村早被空置,全無半分人氣。 浪子也行不信邪,又領人疾馳了數里,還是如此。 都指揮使一心剿寇,自然不能讓鄰近百姓受苦的,早便堅壁清野了,只待倭寇糧盡力弛,再一舉全殲。 浪子也行亦想到了,按說如此南都省他是不能再留,沿海南下才是道理。 可被大煙控制這些年,浪子也行沒少拿大煙陷害倭人,以便他控制在手,就連在福建和廣東一帶的倭寇對他喪心病狂之舉已有所聞,不少倭寇與浪子也行勢同水火,殺之為快。 再加之浪子也行此番大敗,若南下越發有人會置他于死地了。 所以浪子也行只能說是走投無路了,想到這些年來一心要勾結北虜人的努力,悉數被如今一統倭國的北朝將軍所竊,浪子也行也心灰意冷了,當下便立誓要同韓悼滑等人同歸于盡。 那一夜,浪子也行領著他的殘余和南都指揮使司軍殺了個混天黑。 浪子也行被重傷,是一個對他極是忠心的家臣拼死將他救出重圍。 韓悼滑自請追擊。 在追到一處荒廢的碼頭前,浪子也行醒過來,見韓悼滑率軍追來,再無退路。 浪子也行用倭刀刀鞘支撐軀體站了起來,用不甚流暢的漢語向韓悼滑喊道:“韓大人果然要將我等趕盡殺絕不成?” 韓悼滑回頭看了看身邊的人,皆是他親信,再無忌憚道:“只能怪你自作聰明。你們不過是我等養的一條狗,聽話便留著,膽敢擅作主張的便只能死了?!?/br> 浪子也行笑了笑,“擅作主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是,當年你連親生兄弟與侄子都能借我等之手殺之,更遑論如今我等?!?/br> 聽浪子也行說起當年韓悼cao和韓修之死,韓悼滑不禁心虛,喝道:“少信口雌黃?!?/br> 浪子也行冷笑道:“當年韓悼cao與韓修反被我等圍困,你原就不遠,完全能來馳援,你卻故意按兵不動,最后才姍姍而來,這才令韓悼cao父子全軍覆沒。我說得可有錯?” 韓悼滑惱羞成怒,直喝道:“殺他,殺了這個滿口胡言的賊寇?!?/br> 令下,少時浪子也行與其家臣倒在亂箭之下。 見浪子也行死,韓悼滑這才按捺住了心內的浮躁與怒氣,下馬向浪子也行走去,想要親手再補一刀,不然他實在放心不下。 可就在韓悼滑拔劍舉起,就要往浪子也行身上刺去時,躺在血泊中的浪子也行忽然坐起。 電光火石間,浪子也行的肋差便一舉刺進韓悼滑魚鱗甲腰腹間銜接的縫隙。 那時,就算是其余人把浪子也行砍殺,令其再無力還天,但終究也是遲了。 ☆、第188章 第結局回羨魚得孕依依死,束御外敵封少保(八) 韓悼滑雖有將軍府祖傳的續命良藥,終究讓他挨到軍醫來救。 就算如此,卻因傷情過重,大夫也不敢有十分把握,只道若能挨到天亮,便大礙。 然,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薄疤炖硌h,報應不爽?!表n悼滑便是應在這話上了。 五更才起,韓悼滑便現了回光返照之兆。 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钡囊馑?韓悼滑已知自己命不久矣,便將此生的罪孽都說了,后千叮萬囑讓韓束仔細??ね?。 罷了,梟雄一般的人物韓悼滑,終因傷重不治而死。 這日正好進了六月下旬。 彼時明威將軍府內,眾了一如往日地行事,面上十分和睦,暗地里則是各有一本帳。 花羨魚因近日越發貪睡了,起身又遲了,來到??堤?,韓太夫人正在用早飯。 韓太夫人見了笑道:“我年輕時也貪睡?!闭f著讓花羨魚陪她一塊用早飯。 只是不知道為何,今日的一碗魚凍就讓花羨魚遭了大罪了。 這魚凍最是鮮香嫩滑,韓太夫人牙口不好十分愛吃,所以大廚房無一日不做的。 大廚房知道韓太夫人的胃口,所以這魚凍做得腥味也不算重的。 偏今日花羨魚不同于往時了,這魚凍才一入口,花羨魚便覺腥味重得難以忍受。 花羨魚一個沒忍耐住,便要吐了,且這一吐怎么都止不住了,非要花羨魚把苦膽水都吐了出來,才消停。 這下可把旁人嚇得不輕,韓太夫人直要拿問大廚房的人。 到底是留心瞧了花羨魚數日的人了,麗娘當下忙勸住韓太夫人道:“老太太消消氣。只怕這回是喜不是禍?!?/br> 韓太夫人也是過來人,怔了一會子便想明白了,歡天喜地地直讓人去請大夫來。 莫大夫一來脈息一診,便直同韓太夫人和花羨魚等道喜,說是花羨魚已得了一月余的身子了,只是頭三個月十分要緊,叮囑定不能勞累了。 這可是準信,這下可把韓太夫人給喜歡得合不攏嘴了,給莫大夫的藥禮比往里多是不消多說了的,還讓前頭總管事的打賞府里上下多一月的月錢。 那時柳依依正抓緊時候,想在花羨魚過問前把幾件要緊的,以為是可撼動花羨魚在將軍府根基的事情都辦了,待花羨魚來了也無計可施。 可就在這時,卻聽聞花羨魚有喜了,柳依依一時怔得不輕。 看著手里自以為要得逞了,終可讓她翻身做主的庶務,柳依依覺著空落落的。 而秦夫人因想著要看花羨魚和柳依依斗個你死我活的,所以這一月多來,竟裝病在床,對花羨魚和柳依依的種種作為故作不知。 然,轉眼過去一月有余,卻風平浪靜,氣得秦夫人背地里直罵花羨魚和柳依依都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林 欣家的沒有不勸的,“太太稍安勿躁。大奶奶到底是不比二奶奶的,略有忍讓也是有的。小的以為大奶奶這是在韜光養晦靜待時機,只要時機便易大奶奶定會迎頭痛 擊二奶奶的。那時還愁大奶奶和二奶奶斗不起來的。小的冷眼瞧了這些時日,想來就這幾日了,大奶奶就要有動作了?!?/br> 秦夫人冷哼了一聲,這才不言語了。 卻在這時,有婆子來回說:“方才二奶奶在老太太那里吃魚凍吐了,請大夫來瞧竟說是有喜了?!?/br> 秦夫人一聽頓時詫異,“什么?有喜了?” 婆子回道:“真真的?!?/br> 林 欣家的聽了也知道花羨魚這身子來得不是時候,眼看是要壞了秦夫人的事兒了,將婆子打發出去后,對秦夫人道:“這下可不得了了,這到底是老太太的頭一個重 孫,這要是斗起來,二奶奶有何什么不測,老太太定饒不過太太和大奶奶。那時候是太太外甥女的林姑娘想要進門只怕是難了,老太太定頭一個不答應?!?/br> 秦夫人如何不知道這理兒的,十分煩躁道:“都是柳氏誤事兒了。若早斗起來,就是花羨魚有什么不測,也可推說是她自己不知道保重,偏要掐尖要強的?!?/br> 林欣家的勸道:“這時候還是趕緊勸住大奶奶的好,別在這時候整出什么幺蛾子來才好,一不小心激怒了二奶奶,這帳還是算到大房來得?!?/br> 秦夫人不耐煩道:“罷,罷,罷,你去就是了?!?/br> 就在要告退林欣家時,又有人來回說:“大奶奶才將外頭好幾家鋪子的差事都革了?!?/br> 秦夫人正在氣頭上,“她果然是會挑時機,可不就是都趕在這時候了。都有那幾家?” 來人將幾家鋪子一報,秦夫人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因并無其他,柳依依革除的那幾家鋪子都是當著給將軍府供布、茶、果品等差事多年了的,最要緊的是這幾家鋪子原都是秦夫人的,只是如今秦夫人都私下里悄悄給韓涵當體己了。 其實柳依依老早便留心這幾家鋪子了,聽聞這家鋪子都不過尋常。 雖說對這幾家鋪子,花羨魚并未有過照拂,卻也不像旁的幾家拿捏敲打沒少過,柳依依便以為這幾家鋪子是和花羨魚有干系的,自然就下重手了。 柳依依把這幾家鋪子的生計一斷,可不就是韓涵的生計的。 沒一盞茶的功夫,柳依依就被秦夫人叫到上房教訓了一頓,“你就這么不待見你嫁出去的小姑子?雖說面上家里同涵兒斷絕了干系,可她到底是我養的,將軍府嫡出的姑娘,將來??ね醯膫儒?,就是要作踐的,也輪著你的?!?/br> 柳依依這才知道自己下錯手了,越發恨花羨魚的狡詐。 而因得了這天大的喜訊,花羨魚被韓太夫人囑咐不可勞累,于是便回了瀾庭閣了,這才聽說了柳依依鬧這出,笑道:“有人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 罷了,花羨魚便再不理會大房,只是每每靜下心來時,花羨魚總想知道這會不會是前世她來不及見上一面的女兒? 每每想起前世的女兒,花羨魚對這一胎越發小心了。 而瀾庭閣的人都說,待韓束回來還不知道如何高興的。 朝廷有例,駐邊武官一律只有熱孝百日,便要被奪情。韓束便在此例內。 那時候的韓束,正扶著韓悼滑的棺木往回趕,回的卻不是南都城,而是直往南都城郊的南極觀而去。 彼時,韓老太爺正給楚親王司馬徽青去密報,忽聞韓束來,正奇怪出來一瞧,只見韓束披麻戴孝地跪拜在外。 韓老太爺是知道韓悼滑和韓束此時應該在沿海剿匪的,可此時忽然而至,且這幅打扮而來,韓老太爺已猜出幾分了。 只見韓老太爺腳下一陣踉蹌,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氣息不穩道:“可是……可是家里……出了何事?” 韓束這時才將渙散開來的目光凝聚而起,目無表情道:“大老爺為國捐軀了?!?/br> 到底是一而再的白發人送黑發人,韓老太爺再支持不住,立馬跌坐進身后的椅子。 好半日,韓老太爺才說出一句,“冤孽?!?/br> 韓束跪得筆直,“祖父可是早知我生父為何而死?” 韓老太爺霎時如老了十數歲般,芙蓉金冠將他的花白頭發映襯得越發若雪。 “是我,一概罪過都在我。若非當年我沒勸住素心,賭氣到這南極觀來,也不能讓素心將老大教導成這般為前程而不擇手段,還是我,為了保住將軍府,而讓老二和修哥兒蒙冤這些年。冤孽,冤孽??!”韓老太爺痛心疾首道。 而韓老太爺口中的素心,正是韓太夫人的閨名。 年輕時,韓太夫人十分要強,嫁給韓老太爺后,見韓老太爺整日不過是斗雞走馬,并沒半點重振將軍府威風的意思,十分瞧不慣。 待韓太夫人生了韓悼滑和韓悼cao,便發誓要教導韓悼滑和韓悼cao發奮。 韓老太爺自然有勸阻過,可當時他又拿不出個正經說法來,只言辭閃爍的,韓太夫人如何肯依的,夫妻兩便起的爭執。 韓太夫人幾次三番表明決不能讓倆個兒子成韓老太爺那般的廢人,韓老太爺這才一氣之下,離家去了南極觀。 在得知次子和大孫子戰死,韓老太爺并非不疑有他,這一查便查到了自己大兒子身上來。 要大義滅親嗎? 到底是通敵的大罪,那時只怕整個將軍府都不保。 韓老太爺最終選擇了緘默。 聞言,韓束這才落淚了,道:“爹,大哥,你們可聽見了?!?/br> 而后,韓老太爺決定和韓束一并回將軍府。 當韓悼滑的棺木至將軍府門前時,韓太夫人正在瀾庭閣同花羨魚說話,囑咐要安心養胎等話;秦夫人則在算計著如何收拾柳依依;而柳依依則在忙于整頓府里。 正是這時,有仆婦慌里慌張地到各處院里去回,:“大老爺殯天了。大爺扶棺已至大門外?!?/br> 眾人聽了,都先怔了怔,待到明白過了,韓太夫人和秦夫人就都厥了過去,頓時上下一陣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