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這里韓束又要將圍屏搬來,花羨魚卻道:“別,束哥哥,我……我有些害怕?!?/br> 韓束道:“也罷好。我就在對面守著你,別怕?!?/br> 說著,韓束又留了一盞燈,燭火煢煢的,花羨魚果然覺著沒那么害怕了,卻又怎么都睡不著了。 韓束見花羨魚輾轉反側的,便道:“要不,我們再說會子話吧。meimei可是覺著程姑娘這般決烈,可怕得緊?” 花羨魚道:“束哥哥以為呢?” 韓束道:“也怨不得她,怪只怪當初劉平勛,一切的因果都因他而起的?!?/br> 花羨魚忽然就想問:“倘若那天我被人害了,束哥哥又該如何以為?” 韓束坐起身來,嚴厲道:“不可胡說?!?/br> 花羨魚亦坐起身來,面上并沒半點玩笑的意思,道:“這并非是玩笑話,我想問這話,已許久了?!?/br> 韓束怔了下,下榻來慢慢向花羨魚走來,坐床沿上,道:“若真有那一日,那我定是真正的禍首,若不是我不能守護你周全,又怎會讓人有機可趁了?!?/br> 花羨魚又道:“傻哥哥,常言‘防不勝防’,縱是圣人亦‘百密終有一疏’,更遑論你只一人,更難事事周全?!?/br> 倏爾,韓束莫名道:“所以我打算要以攻為守了?!?/br> 花羨魚一驚,道:“束哥哥你打算要做什么?” 韓 束卻不答,只說:“芳jiejie到底在二太太那里占著女兒的名分,這回芳jiejie出事了,老太太也沒道理不讓二太太回來了。二太太慣會拿我來給自己作勢的,耳根子又 軟,但本性卻是不壞的。老太太也知道二太太的為人,所以這回二太太回來,老太太有意讓二太太住??堤萌?。就是有人有心再要攛掇她,便沒那么便易了。只是素 日二太太看你多是偏聽偏見,恐還會為難你,你不必理會,自有老太太做主?!?/br> 花羨魚聽著韓束渾厚而溫柔的聲音,安心在一點一滴地積蓄,沒一會便睡去了。 韓束輕拉被衾,替花羨魚蓋嚴。 看著花羨魚好睡,韓束心內也是難得的平靜。 明日韓束又要走了,這趟再回軍中去,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就是那塊頻頻失收,卻還被人百般維護的罌粟地。 按舊年的例,倭寇在八月九月就來過了,可不知為何今年卻還一而再地來,說是來劫掠,還不如說是在報復。 可不久前重創他們這些倭寇的是他韓束,他們不尋思著如何對付他,卻幾次三番地來侵擾罌粟地,到底又是為何? 而對倭寇如此異常之舉,韓悼滑并未理會,反而聽之任之,令韓束越發想要一探究竟。 所以韓束以暗中同潘青云商議,暗設埋伏,活捉倭寇。 韓束深知這一步實在是有些鋌而走險了,可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想罷,韓束低頭,輕輕在花羨魚額上印上一吻。 此時,花羨魚略動了動,抿了抿嘴,又睡去了。 韓束看著花羨魚這般毫無防備的睡顏,不禁笑了笑,以吻輕點花羨魚的唇瓣,輕聲道:“羨魚meimei,我真舍不得你。明年你若還是不愿留下,許我真會強留下你了。meimei,羨魚meimei,我的好meimei,答應留下可好?” 回應他的,自然只有花羨魚的輕打鼾的氣息。 次日,花羨魚醒來時,韓束已出門,奔赴軍營而去了。 花羨魚忙起身梳洗,用過了早飯,辦了幾件管事娘子回的事兒,韓太夫人就打發人來請花羨魚了。 想起昨夜韓束說的,花羨魚忙整衣前往。 到了??堤?,韓太夫人果然說起柳夫人的事來。 韓 太夫人道:“芳姐兒這事兒,到底還要有個長輩出面才好。你們大太太雖合適,但到底不如你們二太太名正言順。也該接你們二太太回來的時候了。你也不必大費周 章地籌備,二太太回來只和我住。也是年紀越發大了的緣故吧,如今只愛聽人誦經了。正好你們二太太才從庵堂回來,讓她給我誦誦經,比外頭請來的姑子知道規 矩?!?/br> 花羨魚聽了直答應“是”,回頭便打發人備車轎去接柳夫人。 午后,柳夫人就回來了,花羨魚、柳依依和寧氏三人一并到二門上迎她。 柳夫人從轎子里出來時,一身青灰的僧袍,腳上是羅漢鞋,頭上發髻一支木簪,手持誦珠,臉上的神情有些麻木,只在見到柳依依時,方有些喜色。 花羨魚、柳依依和寧氏三人一一上前給柳夫人蹲福見禮。 柳夫人抬手讓她們起身,看著柳依依道:“怎么越發不成樣子了?” 柳依依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如今她有多憔悴,只得強顏歡笑道:“依依大病方愈,還來不及仔細調養?!?/br> 花羨魚覺著柳夫人這趟回來,人似乎平和了不少。 聽柳依依這般說,柳夫人雖愛憐柳依依,卻也不過安撫了幾句,并未遷怒旁人,又或借題發揮直指花羨魚假公濟私刻薄柳依依。 罷了,柳夫人又和寧氏話過幾句家常的閑話后,便要往東大院她原先住的上房去。 花羨魚這時才道:“一聽說二太太要回來了,老太太便命人在??堤媒o二太太收拾出一間廂房來,說是想聽二太太都學了什么經,也好念給她聽?!?/br> 柳夫人和柳依依齊一怔。 柳依依冷笑道:“到底是老太太想聽經,還是有人怕被轄治了,根本就沒打算讓姑母住回原先院子去?” 寧 氏原就是個藏不住話的,又因早時就與柳依依不和,近來又得花羨魚多方照顧,見柳依依這般口無遮攔,寧氏亦脫口而出道:“束大奶奶這話到底在說誰呢?依束大 奶奶說的,二太太從前住東大院里,就是轄治我們這些住東大院的?原不過是老太太的意思,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們是怕受轄治了的?” 柳依依才要分辨,就聽柳夫人道:“好了?!庇挚椿w魚,“你去回明老太太,就說,雖然住那里都一樣,可我如今每日早晚課不輟,唯恐攪擾了老太太的好睡。我還是住回東大院的好,老太太想聽經,我每日到??堤萌ソo老太太念經也是一樣的?!?/br> 花羨魚挑了挑眉,暗道:“二太太似乎長進了,在不橫沖直撞了?!?/br> 寧氏一旁道:“可不是,到底住自己院子才自在。我和二奶奶這才把二太太的院子收拾了半日。二太太也勞頓了這半天,洗漱一番再去給老太太請安也不遲?!?/br> 聞言,柳夫人和柳依依又不解了,以為花羨魚應該千方百計不讓柳夫人回東大院住才是應該,怎么又有心收拾好院子等著柳夫人回來了? ☆、第169章 第十九回澤明再尚得公主,林家起復入內閣(三) 柳夫人回到她的上房一看,從前有的不但一件不少,從前沒有的如今只要是柳夫人能用上的,也都色色齊備。 柳夫人這里看看佛龕里的水月觀音像,那里看看擺放齊整的《觀音三經》。 原來柳夫人所在貝葉庵里的,所供奉的正是觀音菩薩。 柳夫人見如此無可挑剔,便讓花羨魚和寧氏先去,只留下柳依依。 丫頭們端上盥洗之物,柳依依不假手于人,親自挽袖絞干帕子,給柳夫人揩拭臉面。 柳夫人手執佛珠,看了一眼殷勤的柳依依,把柳依依給看得有些心虛了,這才放下佛珠,結果帕子揩拭了一番。 柳依依知道柳夫人在怪她沒去瞧過她,只寧氏隔三差五地去過,花羨魚雖也沒去過,但那是因柳夫人放出的話,不想見她花羨魚,縱是如此,花羨魚到底每每還托了寧氏將一些所需給送去。 唯獨她柳依依,這個柳夫人千盼萬盼的親侄女,卻連腳跡影子都去過看望。 說起來,的確也有因為接二連三病了的緣故,可又何嘗沒有柳依依覺著柳夫人是再不能從貝葉庵回來了,只剩下她柳依依孤軍奮戰,這般還尚且節節敗退,那里還有閑工夫想得起柳夫人來,所以見柳夫人這樣看她,柳依依沒有不心虛的。 柳夫人會怪怨她,柳依依自然想到了,也早想到對策了。 只見柳依依回頭接過畫絹端來的一套衣裳,“自姑母去了貝葉庵,依依無一日不想念。只是依依每每要去盡孝,身子卻不爭氣。那怕只是想親手給姑母做些衣物送去,也因身子不可勞累而不能如愿,所以到了今日才奉上這些?!?/br> 柳夫人看著柳依依端在托盤里的衣裳,從針腳上看不算好,也沒半點柳依依從前手藝的影兒,柳夫人只當真是柳依依身子欠安,勉強而為才會如此。 那里知道這原是遂心敷衍她后娘的生辰,胡亂做的,讓柳依依給瞧見了,要了來。 不然這才半日的功夫,柳依依那來去得這般一身衣裳。 “唉?!绷蛉藝@了一氣,道:“也罷,你身子弱,又沒我的護持,可見你的艱難?!?/br> 柳依依有些潸然哽咽了,道:“依依……不難?!?/br> 柳夫人這才又似往日那般親近柳依依了,“來,坐姑母身邊來。到底是個什么癥候,怎么會病成這副模樣?” 后來病的那場,不論是花羨魚還是韓束都沒告訴柳依依到底是個什么癥候,唯恐驚動了韓悼滑,令韓束以后不好動作,所以只讓莫大夫告訴柳依依,說是她前番風寒用藥過于迅猛,掏空的底子所致。 柳依依也這般告訴了柳夫人。 柳夫人一聽罵道:“你不知道,你奶媽她和畫絹還能不知道的,府里那個玩意那里是給人瞧病的?!?/br> 畫絹惶恐,忙跪下。 柳依依勸道:“姑母別氣壞了身子,我已罰過她了,mama她也被我請出府去榮養了?!?/br> 柳夫人捧著柳依依的臉又看了一會子,又了嘆息了一回,道:“瞧瞧你如今的樣子,再不調養以后怎么得了?!?/br> 說著,柳夫人看了看屋里侍立著的人,便都打發了出去,這才問道:“束哥兒待你可好?一月里束哥兒他在你屋里歇幾回?都這些日子,你和花家丫頭的肚子都沒個信兒的?” 柳夫人人雖在貝葉庵,可無一日不惦念著這些,唯恐柳依依不知道輕重,一心只在家務事兒上和花羨魚掐尖要強了。 “一個女人再要強,沒個兒女傍身也底氣不足。不說別的,只說大太太,別看她人前風光,可每每說起兒孫之事,她總矮半截?!绷蛉丝嗫谄判牡?。 將軍府里誰不知道,她柳依依和韓束連圓房都不曾,遑論子嗣了。 柳夫人見柳依依面上青紅交換,欲言又止的,只當柳依依是臊了,柳夫人攜過柳依依的手來,笑道:“知道你年輕,面子還薄,可我若不說,再沒別人教你的?!?/br> 柳依依知道柳夫人遲早會知道的,也就顧不得羞愧了,把其實根本沒圓房的事兒說了。 柳夫人一聽,驚詫道:“可是花羨魚的詭計?” 柳依依倒是有心要借題發揮,可府里多少人都知道的,和花羨魚不相干,是她自己身子不爭氣,于是道:“姑母莫多想,只怪我自己不爭氣?!闭f著,咳嗽了老半天。 柳夫人道:“你也太過于好性兒了。也罷,如今花羨魚在府里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那便憑她掐尖要強去,你只管籠絡好束哥兒。誰笑到最后還不知道呢?!?/br> 這些道理,就是柳夫人不說,柳依依也知道,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柳夫人那里還在勸說,“只要你籠絡住了束哥兒,我這一個保管生兒子的海上方,是我在貝葉庵得的,到那里去求子的,吃了主持著方子,沒有不一舉得男的?!?/br> 柳依依自詡是現代,比這些人清楚生男生女的原因,所以并未同柳夫人這般欣喜,只道:“如今說這些都枉然,先調養好身子才是要緊的?!?/br> 柳夫人也直說道:“沒錯,天下間的男人都愛看女子的顏色,這海上方你也只管放心吃,正好也有調養身子的用處。待你身子好,那時候就是束哥兒敢再冷落你,我頭一個就不依?!?/br> 柳依依對這樣的偏方土方還真是不信,忙道:“這事兒遲些再說也不遲。姑母還是趕緊更衣去給老太太請安的要緊?!?/br> 柳夫人也知道這事急不來,便更衣攜柳依依往??堤萌チ?。 彼時??堤美?,花羨魚、秦夫人和寧氏都在。 柳夫人向韓太夫人行過拜禮問安告坐等事兒后,說起韓芳的事兒。 柳夫人原就不待見韓芳,所以草草問過幾句,知道劉家如今沒個能主事的人,只劉太夫人的娘家兄弟黃光念代為cao持韓芳的身后事兒,只待韓芳頭七一過就出殯,便完了。 “今兒怎么不見束哥兒?”柳夫人一直想問的只有這個。 仍是花羨魚回道:“大老爺和大爺都有軍務在身,怕是又得好些日回不來了?!?/br> 柳夫人道:“如此正好,你就來聽我念念經?!?/br> 說起來,這也無可厚非,到底柳夫人才是花羨魚的正經婆婆。 可柳夫人這意思太扎眼了,擺明了要把花羨魚放她自己身邊,不讓她同韓束親近,省得比柳依依先一步有了子嗣。 說畢,柳夫人還有意看了這屋里的人,只見原歪在榻上的闔眼假寐的韓太夫人,坐起身來脧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