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瀾庭閣里,花羨魚早知道柳依依身上又不好,只是拘風院里沒人來回她,反倒悄悄去請了府里那位慣用虎狼藥的劉大夫去診治,花羨魚自然當做不知道了。 韓束聽說這事兒后,倒是去看了柳依依幾回,可柳依依強撐著說不相干,過幾日便好。 其實柳依依不想張揚的用意,韓束倒是能明白的。 柳依依的身子一直不大好,這回好不容易從道心院出來,又費盡心思在府里傳說她身子大好了可圓房的話,回頭卻又請醫問藥地鬧,豈不打臉了。 既然柳依依諱疾忌醫,韓束也不好說破,只得留了個心眼,將柳依依的癥狀問了一位信得過的大夫。 只是莫大夫聽說柳依依的病癥后,一時也不敢斷明,只說依癥狀所看似乎是用藥過量,以至的成癮,詳細的還要望聞問切之后,方敢定論。 韓束回來后,把莫大夫這話告訴了花羨魚,又問起柳依依多吃什么藥的。 可自從柳依依投繯被救下之后,吃過的藥一時也難記,花羨魚那里說得清楚。 最后韓束也只得作罷。 所以這日拘風院打發人來要請大夫了,韓束在旁聽說了,便讓花羨魚去請那位他信得過的莫大夫來。 待莫大夫來了,韓束也一同前去垂詢。 那里莫大夫將柳依依的脈息一診,心底就有了qi八分的把握,后又問起柳依依近來服用什么藥。 畫絹直說:“在用人參養榮丸?!?/br> 莫大夫一聽,似乎又遲疑拿不準了,只得出來照實回明韓束,道:“以奶奶的脈息,確是藥劑過量成癮之兆,只是聽說從前還不見有任何癥候,近來所服的也不過是人參養榮丸。人參養榮丸也不過是人參、白芍、當歸、rou桂等滋補之藥所配制成的,從未聽說誰服用了會因此成癮的?!?/br> 韓束聽了也自忖了片刻,后道:“既然已知道癥源,莫大夫可有法子治的?” 莫大夫點點頭,“自然是有的。也幸得奶奶年輕,成癮也較輕,若再重幾分,又或年紀大些,便棘手了?!?/br> 韓束一聽,心內閃過一激靈,“若年紀大癮又重了會如何? 莫大夫想了想道:“那時只能繼續用所致成癮之物養著,強硬脫去癮性只怕會有性命之憂?!?/br> 聞言,韓束無由來地倒吸冷氣一口。 莫大夫開了方子,韓束看過一遍方子,便吩咐人去煎藥給柳依依調服。 送去莫大夫后,韓束回到瀾庭閣,也不隱瞞就把柳依依的病癥等頭尾之事都告訴了花羨魚。 “沒錯,大奶奶近來除了人參養榮丸就沒吃過別的藥了?!被w魚聞言,心跳頓時漏了一跳,惶然拉住韓束的衣袖道:“可人參養榮丸怎么會令人成癮?” 韓束察覺花羨魚突如其來的不安,忙攜住她的手輕拍,安撫道:“應該不能,不然老太太吃了這些年的人參養榮丸,為何不見會成癮的?可見定是另有根源的?!?/br> 花羨魚聽了卻愈發不安了,“束哥哥你是不知道,大奶奶初時所用的人參養榮丸并非是和老太太一料所配?!?/br> 韓束一怔,“那又如何?” 花羨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渾身發顫了起來,“那日大太太聽說我娘家祖母病了,專門配了來,說這藥丸府里老太太不時也有用的,好著呢,讓我娘家祖母大安了也用些,調補身子?!?/br> 聽說事關長房,韓束不禁也謹慎了。 花羨魚接著道:“后來大奶奶也要吃這藥,藥丸房卻沒了,我便先讓娘家給她送去了,回讓娘家自己配去就是了?!?/br> 說到這,花羨魚悄然壓低了嗓音,“也是半個月后,封大娘從藥丸房桂家兄弟的女人那里無意中聽說,當日所配的藥丸似乎比先前給府里老太太配的多了一味異香異氣的藥引子。只是當時是大管家林欣依大太太之命去配的藥,桂家兄弟也就不好多問了?!?/br> 韓束一聽當下兩眉幾乎鎖死了,家里的藥丸歷來都是他親力親為監察配制的,自然知道人參養榮丸的配制根本無需什么藥引子,“那后來所配的藥丸,可還有這味藥引子?” 花羨魚兩手按壓著胸口的惶恐,搖了搖頭,“桂家兄弟說,那之后是再不見了?!?/br> 答案呼之欲出,根源應該就是那味藥引子了。 而假設一想,若是當日楚氏吃了那些人參養榮丸,成癮是必定的,且一旦斷用藥引子,楚氏的年紀又不了,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情景。 花景途最是孝順,如何忍心見楚氏受苦的,為求得藥引子給楚氏養命,自然對所供者言聽計從了。 可見用此計者之陰毒,與不擇手段。 然,這人到底是誰,此時花羨魚和韓束也都心知肚明。 再思及,若不是當日自己的警覺,后果真是不堪設想的,可就算如此花羨魚依然后怕不已。 韓束見花羨魚面色蒼白,驚懼難安,不禁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拍其后背,道:“羨魚meimei莫怕,一概還有我。此事我會查明防范的。從今兒起,不論是哪一處送來的吃食藥劑,都要小心。我明日便送幾只貓狗到攔風居去,實在是推脫不去的東西,便先喂它們吃了?!?/br> 花羨魚靠在韓束懷中,點了點頭。 聽著耳邊因韓束說話,而隆隆震響的胸膛,花羨魚想起這些日子她獨自承擔起來的種種,只覺著好累,但卻總算是安撫住了她的驚惶。 驚恐慢慢退去,困乏襲來,花羨魚在韓束一下一下的輕拍和勸慰中一時不覺,竟睡去了。 少時,韓束低下頭來,見花羨魚雖睡去卻兩眉緊蹙,雙眼閉起眼睫毛卻還不時顫動,手也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曾松開,仿若只要風吹草動,她隨時便會醒來。 所以當珠兒和招弟想來扶花羨魚到榻上睡去,韓束卻擺手不讓她們近來,就連他自己也不敢擅動,就這么用于他而言不大舒服的姿勢坐住了,讓花羨魚靠著他。 約莫過半個時辰后,花羨魚總算是睡沉了,韓束這才稍稍往后靠去,讓僵直了半日的腰身松快片刻。 韓束垂眸看著花羨魚的睡顏。 花羨魚鵝蛋的臉龐肌膚賽雪勝霜,長長的眼睫在燈火的搖動之下,時長時短地投映在她臉上,唇齒微張吐氣如蘭。 這張略顯不安的睡顏,似乎很能挑動韓束的心思,讓韓束不禁抬起一手,撫上花羨魚的臉頰。 花羨魚夢中察覺臉上的sao擾,低低嚶嚀了一聲,蹭了蹭韓束胸前的衣襟,又往韓束頸窩處鉆去了,讓兩瓣紅唇愈發近了韓束,只要韓束略頷首,便能手到擒來。 韓束也知道不該乘人之危,轉過臉面去看別處,但卻讓如蘭的氣息在頸項吹拂得越發分明了。 幾番忍耐到底還是壓制不住,韓束只道只要他偷偷的,沒人會知道,事故回過臉來看著花羨魚失神了好一會子。 恍惚間,韓束再度抬手卻是去挑起花羨魚的下巴,慢慢低下頭來,最后印上了花羨魚微微張合唇瓣。 韓束只覺唇上一片柔軟的溫潤,悸動由倆人相貼處傳來,一直襲上心頭,激起漣漪陣陣,更讓韓束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不禁輕含輾轉,盡情交融。 韓束的一時忘情,到底把花羨魚給攪擾醒了。 當兩人四目相對,朦朧中的花羨魚只覺仿若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前世。 ☆、第158章 第十八回柳依依獻鴛鴦陣,韓芳死一尸兩命(四) 韓束沒想到花羨魚一時便睜了眼和他對上的,花羨魚的眼神雖有些朦朧與茫然,卻還是將韓束所有在心的繾綣纏綿都給驚散了。 可就算如此,韓束也不敢動,就在以為花羨魚會將他推開,并喝斥他的輕薄無禮時,不曾想花羨魚卻反而伸手抱在他腰間,罷了又閉上眼,迷迷瞪瞪,甕聲甕氣地道:“你自己來的,一會子二太太和二奶奶若又打發人來請,我定不讓你再去的?!?/br> 聞言,韓束只一怔便明白了,只道花羨魚這是睡糊涂了,連誰是誰都鬧不清楚了。 韓束不由得失聲輕笑道:“好,我不去,只在二奶奶這?!?/br> 一聽這話,花羨魚不依了,復又抬起頭來瞇著只剩下一絲眼縫的眼睛,撅著嘴道:“都不說不許你去二奶奶那里了。我才不管她能不能給你懷個兒子來的,我能給你生就成了。而且我就偏生女兒了,憑什么大太太她就能生女兒,到了我,她便日日耳提面命的,讓我頭一個非是兒子不可。我就偏生女兒了?!?/br> 許不過是花羨魚的迷糊之言,可聽在韓束耳朵也明知不可能,卻還是讓韓束心內起了奢望。 韓束他所想的也不過如此,同花羨魚這般平靜地相擁而眠,日后有了孩子,是女兒也好,男孩兒也罷,只要是他們的孩子便成。 想罷,韓束不禁低頭親吻上花羨魚撅起的嘴,情難自禁道:“好,我們偏頭一個要女兒?!?/br> 得了韓束的話,花羨魚這才滿意了,笑著又俯在韓束胸口,睡意越濃重了,含含糊糊道:“這可束哥哥你說的,我可記下了……” 后頭的話,韓束再聽不清了,卻只覺鼻尖泛酸,兩眼發澀,少時眼淚便填了一眼。 其實韓束也不知為何他會眼淚難禁,只覺有些心疼,又有些熟悉,仿若這些話他曾經也說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韓束才回過神來,再看懷中的人,韓束吻上她的發頂,喃喃輕語道:“羨魚meimei,為何我總覺著我們前世也是夫妻,今生不過是再續前緣。若真如此,我們……我們是否……不會只是短暫的姻緣,終會白頭偕老?” 最后一句,韓束問的十分小心,就好似唯恐天上的神明聽去,知道他要違背當日的誓言了。 這些自然是沒人能答言韓束的。 韓束無聲嘆息了一氣,默默地攬著著花羨魚,少時,氣息也變得綿長了,同花羨魚就這么相依偎著睡去。 招娣進來,撞見這番形景,起先愣了愣,后才明白自己瞧見了什么,唬得飛似地轉身而去,險些把隨后進來的麗娘給撞了個仰倒。 珠兒比招娣沉穩些,可往里一瞧頓時也紅了臉面,緊忙往外去。 見招娣這般冒冒失失的,麗娘回頭自然是要教訓,只是瞧見里屋花羨魚和韓束這樣睡了,到底還是去取了被褥給這二人蓋上了,又移了燈,這才往外去。 麗娘出了琳瑯軒上房,就見招娣站檐廊下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擋臉上,可那里擋得住的,早給人瞧見她滿面緋紅了。 麗娘也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些小丫頭們的心思,道:“冒失莽撞些還能再教,若敢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那便留不得了?!?/br> 麗娘敢這般說,自然是早得康敏的意思了。 康敏說韓束有兩房正室,能分得的寵愛就比別人生生少了一半。如今看似是花羨魚比柳依依略占上風,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闭l先得子嗣,誰才能真正占得先機,所以只要花羨魚一日沒子嗣,屋里都不可有別的玩意分薄了花羨魚所得的寵愛。 麗娘這才敢把話往明亮處說了,“當日在老家,二奶奶把招娣要了來,卻讓奶mama去榮養的意思,有些人可要仔細想清楚了?!?/br> 花羨魚的奶媽子唐嬤嬤,正是招娣的外祖母,所以聽麗娘把話這么一說,頓時羞臊得無地自容,才起的一點子心思只得偷偷藏了起來。 珠兒自小服侍花羨魚的,是沒那心思,只因往常她們去服侍花羨魚和韓束時,這兩人都是醒來起身了再規矩不過了的,自然就沒見過像方才花羨魚和韓束這樣交頸而眠的親密,也到底是黃花大閨女的緣故,這才覺著臉上guntang。 也是麗娘才訓完話的功夫,就見有人來回說知時來了。 麗娘忙去迎,“知時姑娘,怎么這早晚來了?” 知時沒說話,先抬頭看琳瑯軒上房里的燈火,只見除了正間還有燈火,東西次間和梢間都暗著,便問道:“可是爺和二奶奶睡下了?” 麗娘點點頭,“可不睡下了。今兒拘風院里的事情不小,爺和二奶奶又是看醫生的啟貼,又是查癥源,對藥方子,好些藥又都是不好找來,可是忙了這一日的?!?/br> 知時冷笑一聲道:“可不是,誰都沒那位奶奶的事故多。這人參養榮丸老太太可是吃了多少年了的,偏她吃一回就鬧出這些毛病來,這是要做給誰看的?” 麗娘搖了搖頭,“罷了,誰讓府里如今是爺和二奶奶當家的?!?/br> 知時連忙換了臉色,奉承了花羨魚幾句,這才道明來意,“大太太說了,大奶奶那病二奶奶不用費心去查問誰去,頂天了就是大奶奶她虛不受補所致的。如今不過是大奶奶想著法兒折騰二奶奶罷了?!?/br> 麗娘回道:“就是大太太不說,我們奶奶也打算丟開了?!?/br> 罷了,知時又將麗娘拉到少人處,輕聲道:“今兒晚飯時,老爺又來大太太屋里了,說是林姑娘他們家敗了,讓大太太趕緊收拾和林家的干系?!?/br> 麗娘暗暗記下后,道:“行了,我都知道,回頭二奶奶醒來我便回?!?/br> 知時也是好奇,又問道:“我原聽說林姑娘他家是挺大的官兒,怎么說敗就敗了的?” 麗娘看了看四周,這才道:“就連老爺都讓太太趕緊同他們家摘干凈了去,可見林家犯事不小,怕是把天都要捅下來了?!?/br> 知時點點頭,“想當初大太太還想著讓林姑娘嫁我們家來的,幸虧沒有,不然如今還不知道和他們家摘不摘得干凈的?!?/br> 這兩人又說了一會子閑話,這才散開了。 這一夜,便過去了。 到次日天明,秋日的清晨多了幾分涼意,花羨魚悠悠轉醒卻覺著似乎比往日暖和了一些,十分舒適,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讓淡淡的麝香填了一腔,只是這時候的花羨魚還迷糊著,那里想起得香氣不同了。 此時,花羨魚慢慢睜眼,眼前尚有些朦朧,只見眼前是一幅十分眼熟的,繡著百蝶穿花樣式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