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當下花景懷便擇了黃道吉日搬,這會子正來辭花景途的。 花景途自然也未花景懷高興的,但話還是要勸的,“到底多少年不住人的房子了,還是先去瞧瞧,該整修的整修,該打掃的打掃,多少事兒后再過去也不遲的?!?/br> 花景懷一路笑得合不攏嘴的,“大哥說的是,我這不是一高興,就沒想周全了?!?/br> 次日,花景途和花景懷一塊到縣里去看院子,一并將鋪子等事兒一概接手的。 都以為院子這些年沒人住了,定崩坍不少,沒想卻十分完好,但也能瞧出來,不少地方是才修整過的。 可誰好好的會幫他們整修房子的? 除了花晉明還能有誰的,他是以為這院子非他們家莫屬的,便先一步整修過了,以便家一分就能過來住的。 如今再看,三房是又替人做了一回嫁衣的。 花景懷見能省下這么些事兒,自然不會再耽誤了,讓張三奶奶將家具擺設,簾幔床帳等安設妥當,便再定下搬的日子。 那夜,花景途給花景懷他們家置了一桌酒席,以表相送。 席上花景懷對花景途多少感激之言,便不去細說了。 二房一家子搬到縣里的院子后,置辦了幾桌酒席,請來素日要好的親朋,就是新居入伙了。 只待二房那里一安穩,大房也要忙了起來。 不說外頭那些的,就家里的事兒就不少。 那日三房走得匆忙,搬得動的都搬了,搬不動的就是拖著拉著也弄走了。把原先的那進院子給弄得不成個樣子了,園子里也是,踩壞了多少花花草草的。 自然是都要修整清掃一番的。 可康敏回頭一想,到底要動的,不如就趁勢將宅子翻新一遍。 于是康敏就找了人來粉墻糊窗油門,一番下來,窗明幾凈的,讓人瞧了十分神清氣爽。 而原先家里的那些下人,除了三房帶走了大半,后來二房也帶了不少去,余下的自然不夠照管整個宅子的。 接著添下人,就成了首要。 康敏當家也不讓花羨魚她們姊妹避諱著,只要不是小姑娘家聽不得的,康敏定將她們帶在身邊。 這些康敏雖未明說,但花羨魚姊妹都知道,康敏在教她們怎么當家理事的。 這日,人牙子婆子領了二三十來個人來,有大有小的;有好模樣的也有不起眼的;有笑臉迎人討喜的,也有垂首埋頭默不作聲的,也算是十分齊全了。 康敏只掃了一眼牙婆帶來的人,便垂下眼來道:“張婆子,你手底下就這些個了?要真只這些了,我看你這買賣可不能長久了?!?/br> 張婆子怔了怔,又忙賠笑道:“哎喲,我的奶奶……” 只是張婆子的話還未全出口,康敏身邊的顧媽便說話了,“什么奶奶,我看你這把年紀了,卻是越活越回去了?!?/br> 張婆子登時回過神來,打了自己個一個嘴巴子,“可不是,瞧我這沒眼色的?!倍旱么蠡镄α艘换?,張婆子向康敏又蹲了一福,“太太安?!?/br> 就聽康敏道:“也罷了,先頭那個陳婆就來過一回,只說她那里得了幾個才發配為官奴的,說規矩都是現成的,不用教,比別人家里買來的省事兒。只我顧念著張婆子你是我娘家那里起,就是做慣做熟的老人了,便沒答應下??扇缃裎仪颇闶穷A備殺我這熟了,就拿這些個來糊弄我的?!?/br> 張婆子一聽是對頭陳婆來搶她的生意,氣得暗暗咬牙的,但臉上還不能露的,道:“哎喲,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不瞞太太說,就她手里那幾個,聽說都是一個大官家里出來的,規矩的確是都有了的,卻心比什么都高。在那個大官家里原就綾羅綢緞享受慣了的,如今落到我們這,只當是落了凡塵的,那里還能安心服侍主子的,就怕只一心一計地想怎么成半主個奶奶的?!?/br> 花羨魚在里頭聽了,笑道:“若是連這點子手段都沒有了,讓人翻起這浪頭來,也只能說是活該?!?/br> 張婆子一聽,直呵呵地賠笑,“小姐說的是。只是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的?!?/br> 康敏對張婆子道:“好了,你也不用危言聳聽的,把人一概都打死了。常言‘小家女不如大家婢’的道理還是有的。你只說這些個如今是什么價兒,若是先前那價,那我還不如要規矩現成的?!?/br> 說實話,張婆子帶來的幾人都算是不錯了的。 張婆子原先也是有意賣個天價的,只是被康敏這么一彈一壓,也不敢獅子大開口了,最后也只敢報了個比行市還要略低的價。 康敏也知不可太過,點點頭,讓花羨魚和花玄魚兩人先挑一回,再到她面前過二道的。 花羨魚跟著花玄魚到那些人面前。 花玄魚是頭一回挑人,也沒個主意,圍著這些個人走了一圈,先問了那個最討喜的丫頭,“你叫什么?” 那丫頭不但人討喜,連嘴也快,“回小姐,我叫金梭。是家里的老大,在家沒少照顧弟弟meimei的,所以燒火做飯打掃的,我都能做?!?/br> 花玄魚點點頭,沒說留那丫頭,也不說不留,又轉向另一人。 花羨魚就見金梭臉上暗了暗,后來又打起精神來了。 “你多大了,叫什么?”花玄魚問另外一個年紀稍大的,做婦人裝扮的。 那婦人一路垂頭沉默著,只聽有人問她才慢慢抬的頭,道:“奴家夫家姓廣,奴家已二十了?!闭f完,便沒二話了。 花玄魚似乎對這婦人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但也是不說留或不留的,又到一個小丫頭面前,問道:“你叫什么?” 小丫頭怯怯地給花羨魚和花玄魚蹲了一個不十分像樣的禮,回道:“回……小姐的話,奴婢……叫殼兒?!?/br> 花玄魚笑道:“誰教的你這規矩?” 殼兒見花玄魚可親近,也不那么害怕了,回道:“是金梭她mama教的。金梭她mama原先是給州里羅員外家當丫頭的,懂些規矩。金梭她爸病了,正缺錢,金梭她mama不得已只得把金梭賣了,得知我也要出來幾年,便順帶著連我也一塊教了規矩。求小姐還是買了金梭吧,他們家真的難?!闭f得很是可憐,就差沒跪下了。 花玄魚道:“倒是個好心的?!?/br> 接著又問了幾個,花玄魚心里已有了主意。 康敏讓張婆子暫且把人領出去,問花羨魚和花玄魚道:“你們都看中了那個,說來我聽聽?!?/br> 花羨魚點點頭,將金梭和另外幾個指了出來。 花玄魚忙拉住花羨魚,道:“你怎么挑那個金梭了,她嘴快,家里最是忌諱碎嘴的。依我看,那廣大嫂便很好,寡言守拙的才是安分的。那個殼兒心地好,規矩還算齊全,也不錯?!?/br> 花羨魚笑道:“金梭雖嘴快,可她言旁人是非了嗎?” 花玄魚搖頭。 花羨魚又道:“金梭不但口齒伶俐,還是個討喜殷勤的,家里不要這樣的,還能要那樣的?!?/br> 花玄魚想想覺著是理兒。 花羨魚又道:“那個廣大嫂,人瞧著是少言寡語十分穩妥的,但兩眼含怨。如今她怨賣她的人,到我們家后指不定就連帶著怨上買她的人了。這樣的留在家里就是個禍根?!?/br> 花玄魚那里能想到這些,自然嚇的不輕。 花羨魚接著又說起殼兒來,“那個殼兒心是好的,只是她才是真真正正碎嘴的。金梭自己都沒說,她卻一氣都說出去了。日后也是個好心辦壞事的?!?/br> 康敏聽了心里暗暗喜歡道:“阿羨能說出這些道理來,可見沒白在娘那里住一回的?!?/br> ☆、第七回 韓束獻錦囊之計,傅澤明郎心有意(一) 康敏除了留下了花羨魚瞧上的幾個人,康敏后來又點了幾個,最后還留了個少婦。 那少婦長得十分嫵媚艷麗,都說是不能有什么正經的。 花羨魚也是不解得很,問康敏,“這樣的,怎么能留?” 康敏卻只笑也不說緣故,便打發花羨魚和花玄魚回去歇著了。 這還不算,還有更奇怪的。 事后,康敏竟將這少婦留在花羨魚和花玄魚身邊了。 既然把人分派到身邊了,花羨魚就冷眼瞧了幾日,也算是看出幾分少婦的品行來了,便叫了來問出身的。 少婦叫麗娘,原是湖廣人士,家里父母只拿賣女兒為事,麗娘八九歲時被賣到一大戶人家。 先時在那戶人家老太太跟前服侍,后來就被老太太指派過去服侍少爺了,大了因著模樣招人,那家少爺便求了老太太給麗娘開了臉成了通房。 麗娘不但樣子招人,也是有些手段的,在那家少爺成親后,舊日里服侍的人多少都被新少奶奶給打發了的,卻只她被留下了。 可就是那家的少爺對麗娘百般護持,到底不能時時刻刻放眼前的。 只一日,少爺出了趟遠門,那少奶奶后腳就把麗娘給賣了。 所以麗娘這才流落到這千里之外來。 說罷,麗娘掩面抽泣而起,口中不住地念叨:“就不知……少爺他是否還安好?!?/br> 花羨魚聽說后幽幽念了一句,“悲歡離合總無情?!钡S后又聽聞了麗娘的難舍與牽掛,怒其不爭的冷笑道:“舊的去了自有新的來,如何能不好的。也只你這舊人還在念著他的平安了?!?/br> 麗娘聽了花羨魚這話,哭得越發不可收拾了。 花玄魚不禁問花羨魚道:“你這是怎么了?天下間也不都是無情無義的多。你又何必這樣刺她?” 花羨魚卻不再言語,只呆呆地望著窗外。 這節便先到此,再說旁的事兒。 只說康敏將園子里頭的桌椅床案,花鳥魚蟲,一概都照著素日楚氏喜歡的收拾擺放。 楚氏是個面慈心軟的,康敏自己也知道,那怕是用心了但凡事難免有個疏忽,若是因自己的一時不周全讓楚氏受了委屈,怎么是好的。 且依楚氏的性子,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個不會說的,事后更不會去追究。 這豈不是越發不能讓人知道了,讓做兒孫的心里如何過意得去。 所以康敏讓顧媽將調教好的金梭,分派到楚氏身邊去服侍,并囑咐金梭,“我留下你,便只看中你是個口齒伶俐的?!?/br> 金梭聽了,忙跪地磕頭,“太太大恩,奴婢緊記在心?!?/br> 康敏也沒讓金梭一時便起了身,道:“如今打發你到老太太跟前服侍,平日里你要多為老太太想著些。老太太該要什么,該添什么的,你直管來問我要就是?!?/br> 金梭道:“是?!?/br> 康敏又道:“別應得輕快,日后若是讓我知道,你只管圖省事兒,老太太該得的東西一概不齊全的,我只拿你是問?!?/br> 金梭忙應,“奴婢不敢?!?/br> 只待這些色色皆齊全了,一家子恭恭敬敬歡歡喜喜將楚氏請到園子里居住了。 楚氏見金梭是個討喜的,十分喜歡,給金梭改了名,叫鴻禧。 隨后,花景途夫妻便搬到原先楚氏所住的上房。 花淵魚和韓束也換了居所,到原先二房的院子里住了。 原三房的那進院子,就成花羨魚和花玄魚姊妹的閨閣了。 這些都安頓好了,這家才算是妥當了。 康敏便同花景途商議,因他們家雖說算不得是新宅入伙,但到底擺上幾桌宴請幾家要緊的親朋才是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