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齊靈云道:“大師伯跟許飛娘斗法,死于九宮塔反震之威,亦怨不得旁人,至于李師伯,仇人是沙神童子,此事五臺教主也是認可的,咱們將來只找沙神童子報仇便罷,犯不上把整個五臺派都帶上……” “混賬!”那吳元智終于忍無可忍,大聲呵斥,“當年我便是死于那姓岳的妖道之下,還有許師弟,還有……” “還有我師父!”萬珍站出來,紅著眼睛,大聲喊出來,“我師父也是死在妖道之手,我此生定要熱飲其血,生啖其rou!”她本來氣性就大,這次遭了那么大的污辱,還跟易鼎生出了孩子,簡直羞憤欲死,恨毒了五臺派和魔教,這兩家在她的心里原本就是一路貨色,等岳清收了沙神童子更是坐實了這點,她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五臺派跟我們仇深似海,不能不報!” 齊靈云冷著臉說:“五臺派跟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們只說他殺咱們的,為何不說咱們殺他們的?” “邪魔外道,殺之乃是天理!”吳元智大聲說,“就該把五臺派上上下下殺個雞犬不留!” 李洪也說:“不錯!此仇不報,不為人子!”許多人都跟著齊聲呼應,李洪更是跟李英瓊說,“師姐是眾所共知的峨眉派未來掌教,又是長眉祖師欽點,現如今父親為魔所擾,坐困崖底,還請師姐勿辭勞苦,執掌門派,帶著我們為娘親報仇雪恨!” 笑和尚、易鼎、易震等,紛紛開口相勸,請李英瓊做峨眉派掌門。 李英瓊是齊漱溟的接班人,峨眉派未來的掌門已經是眾所周知,板上釘釘的事了,所有人都有心理準備,包括李英瓊自己,也已經認定此事,因覺得此時峨眉派群龍無首,又是危急存亡之秋,便要當仁不讓地同意,方要開口,又被人打算。 “且慢!”這次說話的是秦紫玲,她見諸葛警我、岳雯、紀登等俱都保持沉默,齊靈云孤掌難鳴,終于把心一橫,開口打斷,“李師妹數世苦修,無論道行、法力、人品、資質,俱都讓人心服口服,無話可說,若是在往常時候,由李師妹執掌門派,峨眉派必然能夠索性披靡,群邪辟易!只是峨眉派如今元氣大傷,百廢待興,李師妹這身殺伐之氣不太適合……” “你是什么意思?”笑和尚站出來說,“李師妹是長眉師祖預言的峨眉派未來掌門,你這般說法可是在質疑長眉師祖?” 吳元智冷笑:“不知道天高地厚!” 以秦紫玲的性子,這時候本不該出這個頭的,只是峨眉派將來對五臺派的態度,直接關系到他母親的生死,而且通過這些年跟司徒平等人的接觸,她也發現五臺派跟原來聽到的大不相同,并非旁門左道一類,因此反對跟五臺派交惡:“我并非質疑長眉祖師的話,只是……”她也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在唱這些同門全都是明白人,恐怕轉眼就能看出她的私心,而她雖然被稱作是峨眉派四大女弟子之一,到底跟三英二云、峨眉七矮一類的嫡系沒法比。 “我也不贊成李師妹現在就接任掌門之位?!边@回說話的是岳雯,他這一開口讓大家都驚詫不已,只因他給人的印象,向來都是溫文爾雅,性情均淑,與同門相處,一直都是謙讓有佳,不是個會跟人矛盾的,“峨眉派已經傷了根基,元氣不復,已經不復數年前的光景,現在正該韜光養晦,積攢實力,而不是去跟人家拼命報仇,更何況五臺派與咱們雖然有仇,但也有恩,這次若非岳真人出手制服沙神童子,峨眉派恐怕都已經不復存在了?!?/br> 岳雯向來不發表意見,也正因為這樣,一旦說話,便極有分量,況且他隨白谷逸修行已有幾百年,說是小輩,實則比許多老一輩的高手都要強上許多,在這一輩同門之中,道行、法力也都是頂尖的,他這一開口,立刻鎮住了不少人。 唯有易震不管不顧,跳腳喝罵:“當初那姓岳的來,在九宮崖上就你去捧他的臭腳!也不知道得了他什么好處,現在竟然這般向著他說話!嘿,你們既然都姓岳,五百年前是一家,相比這次也是認了親連了宗的,你既然說五臺派這般好,干脆離了峨眉,去入了五臺派豈不是更好?” “岳師兄說的沒錯!”林寒也站出來說,“即要報仇,恩也不能不報!況且冤有頭債有主,這次峨眉開府和幻波池兩場大戰,五臺派到底殺過誰來?且指出來,咱們再研究如何報仇不晚,而人家對咱們的恩德,卻是明擺著……” “你算個什么東西!”萬珍一聲尖叫,邁步閃過去,揮手往林寒臉上抽去,被林寒錯步躲開,她還不依不饒,伸手抽出師妹云紫綃的佩劍,指向林寒,“你個吃里扒外不要臉的東西!我知道你跟五臺派姓裘的小賊眉來眼去,恨不能叛了峨眉,立刻投了五臺山去,如今出處維護那妖道,還說什么報恩,我呸!他即便不收那沙神童子,忍大師就不能么?況且沙神童子害死了李師伯,那妖道偏偏將那魔頭收入門下,故意當著群仙的面羞辱咱們,又哪里是什么好心了!”她仗著入門早,資格老,在身前橫劍怒喝,“今日李師妹就接掌峨眉派掌門之位,哪個敢不服,先問問我這口寶劍答不答應!” 039峨眉·南北兩宗 峨眉山上劍拔弩張,人們分成兩派,一派擁護李英瓊,要繼承峨眉先輩們的優良傳統,繼續走“正邪不能兩立”的老路,橫掃一切妖魔鬼怪,更是要跟夙敵五臺派斗爭到底,絕不向那些旁門左道低頭,哪怕拼掉性命,毀了道行,也絕對不能弱了峨眉派玄門正宗的名頭! 另一派擁護齊靈云,主張韜光養晦,罷戰休息,自參大道,少管不相干的的閑雜瑣事,對于五臺派的態度,也要緩和得多,尤其是提出來,要把五臺派跟邪魔兩教提出來看,并且恩仇都要一起算,不能只見仇不見恩,岳雯還提出來,還要把沙神童子單拿出來:“將來大家有了能耐,要給李師叔報仇,那也并無不可,只是犯不上跟五臺派,乃至七星仙門同時為敵,更不用成天喊打喊殺的,只等將來超過了那沙神童子再說吧!” 雙方爭執不下,萬珍指責齊靈云覬覦掌門之位,違背祖師遺愿;林寒指責李英瓊已經被仇恨沖昏頭腦,已然是非不分,要把峨眉派帶領到萬劫不復之地;笑和尚罵林寒吃里扒外,勾通敵人,背師叛教;秦紫玲說笑和尚貪嗔癡慢,五毒俱全,毫無佛家弟子的慈悲智慧;易震就說秦紫玲以狐妖出身,不配在這里指手畫腳;嚴人英又站出來,說易震性情低劣,屢犯教規,不配做峨眉弟子;李洪罵嚴人英見利忘義,背棄師門;秦寒萼幫著jiejie說李洪在外面向來仗勢欺人,橫行霸道,這次又跑回家里頭來擺峨眉少主的譜…… 雙方由最開始的指責,逐漸演變為人身攻擊,乃至于那心性差的更是破口大罵,到最后紛紛拔出飛劍,亮出法寶,就要在太元仙府門前做過一場,許元通、吳元智等幾個轉世的長輩也站在李英瓊一邊,跳著腳說對面目無尊長,天性涼薄等語。 齊靈云忽然開口問向餐霞大師:“今日之事,師叔如何看法?” 廣場之上瞬間安靜下來,因峨眉派二代弟子中,除了三仙二老,就屬妙一夫人和餐霞大師法力最高,說話的分量也相對其他同門較重,吳元智和許元通幾個別說已經轉過一世,就是原來之時也是彈壓不住這些小輩的。 餐霞大師卻是久久不言,她是佛道雙修,中途拜了優曇大師為師,雖然并未像屠龍師太那樣脫離峨眉派,但畢竟是實實在在拜了師的,優曇大師也正經教過她佛法。事實上從開府和幻波池兩場大戰,峨眉派可謂是大敗虧輸,徹底式微,再不復當年領袖群仙時的光景,她也捫心自問,好好地如何就到了這步田地,齊靈云和岳雯、林寒幾個人的話對她的觸動很大,又想起來優曇大師臨飛升前給她留下的那一首偈子,心中恍然之間感觸頗深,頓悟不少,這回已然有了避世之念。 聽見眾弟子們問,她方說:“當日為了跟五臺派斗劍,我已然出走峨眉,另創黃山派,又拜在優曇大師門下學習佛法,雖說還是峨眉弟子,到底這里的事情我不該多管,靈云是齊師弟之女,從小我們看著長起來的,智慧心胸,俱都不凡,瓊兒亦是天資聰穎,宿慧極深,師父定下的峨眉派四代教主,只是如今這個局面,到底誰做掌教還是你們自斷自酌的好,算起來,我本來再有個二三十年便要飛升,如今卻要耽延一甲子之外了,也該歸山清修去了!” 她說完,便喚來已經轉世重生的大弟子吳文琪,朱文已經殞命于趙長素之手,除此之外還有周輕云,她看了一眼,見周輕云面露為難之色,便道:“我要回山閉關清修,準備飛升,你卻是還有好些塵緣未了,又是青索劍的主人,且在這里跟隨你父親,助你同門們把峨眉派發揚光大吧!” 周輕云過來磕頭,她擺了擺手,袍袖一拂,金光升起,帶著吳文琪回黃山去了! 餐霞大師這一走,峨眉山上更加沒有了能服重之人,雙方再度爭吵起來,那佟元奇心里頭是偏向齊靈云一邊的,更羨慕餐霞大師,恨不能跟她一樣帶著弟子回山清修,只因峨眉派斗了這么多年,上上下下全都身心俱疲了,若是一路順風的勝仗還好,像如今這般高手長輩接連隕落,同輩弟子更是死傷慘重,不能不讓人生出厭戰心里。只是佟元奇卻不能像餐霞大師那樣一走了之,只是在那里左右為難。 兩邊的人越說越僵,到最后竟然真的就要動起手來,這一邊笑和尚亮出無形劍,于無形中見有形,光芒萬道;那一邊紀登排擺蕉葉陣,十二口劍虹相輝映,劍網千重;易氏兄弟放出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風車轉起,寒芒飚射;秦家姊妹亮出百寶如意純陽轉心鎖,鎖鏈周轉,陽氣吞吐;李洪叫囂,就要發出金剛巨靈掌;岳雯怒目,隱忍按伏昊天玉皇指……雙方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李英瓊忽然掣出紫郢劍,向上直指蒼穹,紫色的劍芒向上吞吐,最長時高達十丈之外,只聽她大聲說道:“我,腆為長眉祖師預言的未來掌教,然而末學后進,德行差強人意,道法亦是難以勝任,不能服眾,令師長蒙羞,實在是心中有愧。然而,師門大仇,決不敢忘,我李英瓊向天發誓,不鏟除五臺派,不殺沙神童子、軒轅法王,還有西昆侖那些邪魔,我絕不成正果!我不敢繼承峨眉派掌教之位,更不敢在這峨眉山上跟同門自相殘殺,欲去幻波池開辟別府,于峨眉派內另創一宗,自領宗主一位,諸位師兄師姐,誰若是愿意跟我走的,愿意繼承恩師遺志,掃蕩群邪,報仇雪恥,中興峨眉的,便跟我去,憑借手中仙劍,定要斬出一片晴空!” 她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壯志凌云,當場就得了不少人的擁護,首先笑和尚,易震,萬珍,李洪三人便大聲叫好,沖齊靈云冷嘲熱諷幾句,走過去站在李英瓊一邊。 笑和尚過去,便招呼跟他相好的申屠宏和阮征,還有諸葛警我,阮征二話不說,大步流星走了過去,申屠宏略一猶豫,到底是兄弟義氣占了上風,也低著頭過去歸隊,唯有諸葛警我,站在那里眼觀鼻臂觀口口觀心,巋然不動,對于笑和尚的邀請不聞不見,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易震過來,又招呼易鼎,易鼎正猶豫不決,他從小在家里不受母親的寵愛,處處被弟弟轄制,這么多年也習慣了聽他號令,這回卻是想要自己拿一次主意,怎奈命中魔障到了,萬珍和虞南綺紛紛走過去,反過來招呼他,易鼎想著自己已然有了妻子,雖說當時情況特殊,卻也不能不負責任,況且連“孩子”都有了,都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下的,只能順從地跟著一起過去。 虞南綺又喊jiejie虞舜華,虞舜華實在不愿過去,但卻不能拋棄meimei,勸也是勸不得的,只得羨慕地看了看秦紫玲,又看了看秦寒萼,最終嘆了口氣,也過去歸隊。 緊跟著,萬珍又把李文衍、郁芳衡和云紫綃三個親師姐妹叫了過去,易震又喊甄艮和甄兌,這二人亦不應聲,只當做沒聽見,被易震跳著腳大罵叛徒,卻是一旁熊血兒心中激憤,立志報仇,自發地走了過去。 很快地,雙方人馬就干脆利落地分成兩份,李英瓊這邊,除了上述這些人,還有李洪、孫南、石奇、趙燕兒,徐祥鵝、余瑩姑,以及許元通、吳元智等長一輩又轉世歸來的,按照他們的意思,是要齊靈云把峨眉山讓出來,畢竟李英瓊是長眉真人欽點的教主接班人,而且齊靈云這些人又不愿意繼承峨眉派一貫的戰略傳統,放棄仙人遺志,不配繼續待在峨眉山,要走也是她們走才對。 齊靈云卻不肯相讓,因她覺得,峨眉派再繼續走以前的老路,必要覆滅無疑,因此這次才站出來跟李英瓊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甚至直接就說出來:“你們說得都不錯,我就是看中了這峨眉派的掌門之位,那又怎樣?我的出身、資質、道行、法力,哪一樣不如你們,只管站出來,咱們較量一番,勝了我的,我自棄飛劍,下了峨眉山,從此以后,永不在踏足中土半步!” 這一番氣勢,倒把吳元智幾個給嚇住了,齊靈云的道行法力,在她們這一輩的同門之中,確實是頂尖的,便是吳元智他們上輩子完好時候,也未必是齊靈云的對手,自己這邊能夠跟她斗一斗的,也就阮征、李洪等有數的幾個,但他們卻不愿意跟齊靈云動手,李英瓊更是如此,主動說道:“小妹道淺力薄,不敢跟師姐相爭,只遠走幻波池,另辟別府罷了!” 齊靈云也看著她說:“無論如何,你我二人也都是為了峨眉派的將來用心罷了,到底誰對誰錯,等到了時候,自然便知,你去開辟別府,自領宗主,我也不敢在這里擅成峨眉派掌門,從今以后,咱們兩處,各自稱作南北兩宗,你我各稱峨眉派南北兩宗的宗主便罷,等這場劫數過去,若是兩宗存一,便可領掌門之位,若是兩宗共存,尚可重新合并,說到底,都是祖師爺的徒子徒孫,不可手足相殘?!?/br> 040陽神·身內有身 連經開府和幻波池斗法兩場大戰之后,峨眉派又爆出來一個令天下修士俱都震驚不已的消息:峨眉派分裂成為南北兩宗,原本眾望所歸的未來掌教,三英二云中最為優秀的李英瓊,自領峨眉南宗宗主,率領一半多的同門,遠走幻波池,開宗立教,并且繼續聲稱,天下正邪不能兩立,紫青雙劍要斬盡邪魔外道! 幻波池雖然多處殘破,很多宮室都毀于一旦,不過陣法根基還在,當時陷空老祖和鄧八姑只是將水宮冰封,不讓它發揮作用,太白仙姥在金宮,天癡上人在木宮,皆只是定住兩宮元氣,并未損及根本,南方火宮更是一直都在少陽神君和易周等人的把持之下,可以說是絲毫未損,唯有中央土宮,因丌南公和盧嫗雙方斗法,毀壞比較嚴重,不過亦能重建。 而易周所布下的九宮陣法,五宮與五遁重合,唯有四個隱宮被土木島二老破去,等將來請易周來幫忙補全也就是了,有這兩套陣法在這里防護,將來再布下六合旗門,內外三層相互重疊套用,即便五宮鎮物多有不全,也足以保護洞府安全了。 李英瓊令諸人分住五宮,她帶著上官紅和周輕云住在中央土宮;李寧、周淳和許元通、吳元智等長輩住在北面水宮;萬珍帶著易氏兄弟,虞家姊妹,李文衍、郁芳衡、云紫綃、余瑩姑等女同門住在東方木宮;阮征帶著李洪、孫南、石奇幾個男弟子住在西方金宮;笑和尚、申屠宏和熊血兒三人住在南方火宮,先著力整修幻波池,先把陣法重新架設修不完整,再修補宮室,不過半月功夫,便把幻波池弄得有模有樣,連依環嶺外面也從別處移植了好些樹木花草,幾乎重復舊觀。 與之對應的是,齊靈云在峨眉山稱北宗,自領宗主,亦令諸弟子分居太元五府。齊靈云帶著余英男、秦紫玲、秦寒萼居中元仙府;諸葛警我帶著甄艮、甄兌等居左元仙府;紀登帶著李衡、方端、楊永等原來朱梅的弟子居右元仙府;岳雯和林寒、金蟬、嚴人英等居最前面的太元仙府;佟元奇率領李震川、張琪、焦頊等弟子居后面的少元仙府。 齊靈云帶著眾同門,重新制定教規,嚴閉山門,不許再向外生事,而且非修成散仙,并且通過左元十三限或者是右元火宅不能出山,暗地里模仿著五臺派的三仙戒整理出一百零八條戒律,要門下弟子嚴格遵守,若有敢違背者,輕者吊打禁閉,重者追回飛劍,廢除法力,逐出師門。 卻說岳清,在幻波池最后跟圣姑斗法時候,為了了解后患,將十二個化身送入圣姑的黃金屏風之中,跟圣姑、盧嫗兩人同歸于盡。 那十二個化身,是他以自己身上的精、氣、神,融和紫青兜率火合煉而成,這回一遭毀去,盡被打散,因有太清八景燈在,兜率火散去之后,重新在燈盞內聚成焰苗,不過已經恢復了原形,不再與元神相合,便跟初到手的時候。而岳清損耗的精、氣、神卻是沒有辦法重新聚攏回來的,因此元氣大傷,甚至沙神童子都感覺到他境界下降,法力流失,便似落到散仙境地一般。 岳清當然沒有變回散仙,事實上他算到幻波池跟自己因緣太大,若是這次不能了解,日后還要三入幻波池,否則不能飛升,因緣糾葛之下,還不知到時候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光景。 而且圣姑是自己的克星,過去有世中有過一場恩怨,岳清要想徹底了解此事,便是徹底遂了她的心愿,然后讓她自己把自己一步一步拉下深淵,最終滅亡。 岳清當初去少林寺,勸說智能出手,智能覺得以自己道力,度不得圣姑一身戾氣,便不同意,岳清臨走時候留個他一段偈子,等后來智能修煉貝葉禪經,忽然大徹大悟,急忙趕去幻波池,正好趕上雙方斗法,他已然了悟宇宙人生的真相,見到了自性的本相,便遂了圣姑要殺他的心愿,在幻波池內涅槃寂靜,臨終前依然發下宏愿,要用舍利子救圣姑一命。 緊跟著岳清以十二化身遂了圣姑第二個心愿,圣姑也知道他這以自身精氣神化合紫青兜率火所成法身的厲害,若能消滅,岳清的實力就會大大折扣,等出了屏風再去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而岳清隨著參悟通玄真經,道行日深,更有許多明悟,曉得這紫青兜率火雖然厲害,但實際上也是一種妨礙,阻礙自己不能修證真正的法身。 金仙的法身,是將元神寄托虛空,最后整個宇宙虛空都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修煉到極高境界,便是合道圣人,為何說圣人萬劫不壞,不生不滅,就是因為,整個宇宙虛空都是他的身體,其中包含無量無邊的世界,生生滅滅,周轉不息,他們與大道相合,視天下萬物為芻狗,不偏不向,不褒不貶,隨任大道,自然而然。 岳清要想直接修證金仙,也要走這條路子,只是他的元神跟紫青兜率火融合在一起,這樣在斗法的時候如虎添翼,威力極大,但卻無法徹底融入虛空,修證法身。 而即便他不直證金仙,先修天仙的話,要證純陽,身內有身,那紫青兜率火乃身外之物,亦是妨礙,使得陰渣始終不能煉盡,元神不能圓滿純陽,因此是必須要化去的。 這次正好借著圣姑之手,了結一樁恩怨,亦將紫青神焰的化身碾碎打散,雖然法力上有所損耗,但境界上卻能夠更上一層樓。 等把丌南公等賓客們送走,他便上升到太乙宮閉關,將原本向上,三花聚頂的元神重新沉入體內,把上中下三個丹田一舉打通,將整個身體化成一個整個的丹田,使得體內的先天精炁完全與元神融合,形成陽神。 道家所謂的rou身飛升,不是把整個身體都帶上去,而是元神跟體內的精炁融合之后飛升,剩下來的,跟人死之后留下來的尸體不同,人死之后,只是元神帶著鬼神魂魄離開,精炁全都留在身體里,隨之消散,而陽神是把身體里的精華物質全部帶走,可以在身體外面任意變化顯現,亦可繼續留在身體里,這個才是真正的“身內有身”和“身外化身”,飛升的時候,便是這個陽神之軀飛走,仍然剩下一副軀殼,名為“遺蛻”,便入金蟬脫殼一般,因此遺蛻跟遺體是大有不同的,多數自行化作灰煙。 而元神重回體內,融和全身精華的過程,便是所謂的還丹,許飛娘早就經過這一步了,岳清因著紫青兜率火,才拖延至今,只因算到要斗鄧隱,面對血神子,非那八景分神的神火化身不可,才一直留了下來,直到經過這次幻波池一戰,才徹底解脫。 二人這些年在五臺山,帶著弟子們多次施法,收服禍亂人間的妖邪,施法治理黃河水患,行云布雨,布藥祛瘟,已經積下不少外功,尤其當年百萬妖尸禍亂中原,便是許飛娘抗住最厲害的梼杌、谷辰等積年老尸,時候更是親自開爐煉丹,投入水脈源頭,解除疫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所謂的善功,與佛家大法,是福德,福報,譬如一個人修福德,最后成為一個富人,就是積攢福德的過程,然而此福有漏,在享受的同時,就慢慢消耗掉了,如果不重新修福積攢,最后用光還要變成窮光蛋。 正統的佛教徒,是比較鄙視專修福德的,認為哪怕把福報積累,修到界主輪王,仍然有這樣那樣的煩惱,也仍然有用光耗盡的一天,而且認為福多了,人還容易心生惰性,貪戀福報,譬如說六道之中,只有人類最容易成就,因天人福報太大,舍不得出輪回了。 然而也有?;垭p運的說法,譬如說“修福不修慧,白象披瓔珞,修慧不修福,羅漢應供薄”阿羅漢不修福,也要化不到緣,要不著飯。 道家積累善功,是為了方便修行,做神仙享福,就要有足夠多的福德,否則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災難,譬如凌渾,即便做了仙人,也是窮光蛋,而且當年還有那么一場災難,而即便修仙不合格,善功積累夠了,譬如九世善人,十世善人,死后也可能被天地招上天去,做個神仙。 岳清當年分神附體魏楓娘,約束了好些邪魔外道在青螺峪,以教規約束他們不許作惡,此是一樁大功,后來百萬妖尸鬧中原,斬殺妖尸,亦是一樁,其他的小的更是不必說,福德積累得比許飛娘還足,只等還丹完畢,修證純陽,了卻塵緣,所謂道上有功,人間有行,功行圓滿,便可自在飛升仙界,到時候以天仙之本,愿意入天庭做官,也是易如反掌,若是不愿令天帝金冊,遨游三界,與靈空仙界之中自在逍遙,亦可從心所欲。 041兒女·楓娘剖腹 岳清在太乙宮閉關修煉,以還丹之法,將元神與渾身精炁相合,煉就陽神,不覺堪堪十月,忽然心神有感,出了定境,掐指一算,卻是兩個孩兒將要誕生,而且因這兩個孩子是仙魔節點,關乎雙方氣運消長,其中又有許多變數,一時之間也難演算清楚,最讓他擔心的是,魏楓娘竟然在暗中擾亂關于兩個孩子的氣數,若非自己已經修成天仙,竟不能察覺,不知不覺間就要被她瞞過。 岳清知道這是自己塵緣未了,不可強求,便停了功法,從太乙宮出來,正趕上商祝在山上。 原來商祝也要閉關清修,準備飛升,他當初和劉泉收合沙奇書時候,在藏書的蛇王廟里面遇到兩個有緣人,收做弟子,如今他將要仙去,也不曾積攢善功,以作開宗立派之基,他倆也做不得一排領袖,因是無福強做,還要遭禍,便想讓他們進入五臺派,合沙奇書也算是后即有人,也免卻了他好些后顧之憂。 他這兩個徒弟是同胞姊弟,生來便與常人不同,骨骼極大,出生時母親難產而死,不過四五歲,就長到與常人一般大小,因被人視作妖怪,藏在深山之中,正好居住在藏了合沙奇書的蛇王廟中。當年他倆身體漲到三丈四五,按照后世的說法,竟有十多米高,真真是泰坦巨人一般,這些年跟著商祝修行合沙奇書,采集五行精英,淬煉rou身,去雜存精,竟把身體越煉越小,比常人還矮上不少,成了一雙少年男女,眼眸開合之際,更有五色神光閃爍不休。 他倆俗家姓狄,分別叫做狄勝男、狄勿暴,俱是散仙修為,雙雙拜入劉泉門下,排在云翼之后。劉泉這一支旁修合沙奇書,最擅五行遁法,于各派之中獨樹一幟,岳清在世時候,方還不顯,日后到了楊鯉、石生兩代教主時,才大展手腳,與許飛娘門下“萬妙七女”并稱為“合沙七劍”,日后大戰漠北,大破白骨山骷髏洞,連斬七大鬼王,于天山另辟宗派,亦名揚天下。 卻說遠在南海紫云宮,魏楓娘腹內龍鳳胎將要足月,算算日子,不過半月左右,堪堪瓜熟蒂落,魏楓娘卻是一日憂過一日,愁眉苦臉,夙夜哀嘆。 布魯音加感知到魏楓娘的情緒,便來寬慰:“宮主十月懷胎,將得麟兒鳳女,咱們萬魔神宮最近又是蒸蒸日上,興盛至極,宮主又有什么可憂心的呢?” 魏楓娘不答,只是輕輕搖頭,幽幽地說:“這世上,誰又能得知我的心呢?!?/br> 布魯音加道:“若論天下能知宮主之心者,非我莫屬?!?/br> 魏楓娘笑了:“你知我的心?那你說說,我的心里此刻在擔憂什么?” 布魯音加道:“宮主必是擔心孩兒降生之后,那五臺教主要來將他們帶走之故?!?/br> 魏楓娘臉色變了變,不再說話,事實上她也正是為此事而擔心,她知道自己跟岳清之間,其實什么都沒有,一直都是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她在紫云宮里養胎的這些日子總是在想這些年跟岳清之間的糾葛,從幾百年前在天山頂上看見岳清在天池里沐浴一見傾心開始,到后來青螺峪復遇,共同打開地宮,取出九天元陽尺和天書,再到后來被附體,二人思想交融,那段日子,岳清附在她身體的那個分化元神的所思所想,所喜所怒,她全部都感同身受。 后來岳清把五臺派發揚光大,七星仙門好生興盛,而她卻被峨眉派和佛門攆到了小南極來,連岳清當年一手創建的青螺魔宮都丟了,再加上過去的放蕩不堪,她越發地感覺到自慚形穢,但是越是自卑,同時又越愛極了岳清而不能自拔,終于在紫云宮時,趁著岳清疏忽,算計了他,得了結果,可以說的,當時岳清對她確實是動了情欲的,便是這一點真情真欲的種子,方感孕受胎。 她開始的時候還很興奮,然而很快就有冷靜下來,岳清對于她,也就只有那剎那之間,轉瞬即逝的那么一點情思欲念罷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岳清說過,不會不管自己的孩子,先前還派了弟子門人來送了好些珍藥禮品,和小孩子的東西,然而這樣更是讓魏楓娘感到恐懼,她心里最怕的就是,等孩子降生之后,岳清突然間找上門來,把孩子搶走,到時候她可就再度一無所有了,不過是一場幻夢,最終什么都不能留下,一想到岳清毅然決然地帶走孩子,剩下她一個人空手冷清的紫云宮,她就感覺渾身發冷,心寒膽戰。 布魯音加一語中的,見了她的反應,心中了然,試探地說道:“楓娘,你如果不想孩子被他帶走,我倒是有個法子,非但能把孩子留在身邊,連那岳清,也有幾層希望讓他在這里和你天長地久地永相廝守?!?/br> 魏楓娘眼前一亮:“你快說說看,到底是什么法子?”岳清能夠來紫云宮,跟她做永世夫妻,帶著一雙兒女過日子,那是她做夢都想要的日子,甚至她前幾日還向天魔祝禱,若是能夠跟岳清做成夫妻,長在一處,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布魯音加說道:“孩子本應當七月十五中元節子夜時候降生,仙人不耐胎房血氣沖突,他必定不會提前來,而是準時趕到,將孩子奪去便走,他經過幻波池一戰,已經解了自身禁錮,想必已證純陽,不過還差些火候罷了,以他的道行法力,再加上一身法寶,在這紫云宮中,我們恐怕阻攔不住,你又偏不肯回萬魔神宮待產,如今他若來搶人,我們都阻攔不住他,為今之計,只有提前將孩子產下,然后藏起來……” “提前產下?” 布魯音加點頭:“不錯,眼看著便是七月七,咱們便在子時使孩子提前將生,到時候藏于別處,等到七月十五岳清來時,找不到孩子,你便設法將他引到萬魔神宮去……” 魏楓娘搖頭:“我不會強把他留在身邊的,否則他成天愁眉苦臉,我便留住了人又有何用?若是這般的話,早在他沒有做五臺教主的時候,我便動手了?!?/br> 布魯音加道:“不是強留,而是把孩子放在紫云宮一個,萬魔神宮一個,他要帶走,也只能帶一個,另一個卻保下了,而他要見另一個,先前那個卻要交出來。試想天下父母,若是一出生就沒見過的也還罷了,像這般偎依膝下,一手帶大的,他如何會不愛?如何能夠割舍得下?他必是兩個都舍不得,實則兩個都得不到,到時候,你就可以和他雙宿雙棲,往來紫云宮和小南極之間,這里住半年,那里住半年,至于如何教導他們,養育長大,你們夫妻兩人自行商議,豈不美……” 這和尚法力向來高強,如今早已經將魔嬰之中煉成魔神,跟魏楓娘一樣修證魔神法身,于虛空之中開辟一小世界,里面盡是他自他化自在天上,施法抓來的天魔,儼然成就一方界主,魏楓娘若是在平常時候,道行法力也只強過他半分罷了,此時懷胎十月,精氣神全都給了肚子里的兩個孩兒,更兼擔憂岳清將孩子奪走,使自己一無所有,夙夜憂心,更是神識不寧,此時被布魯音加切中要害,說中了她最擔心的事情,心意方一動搖,便不知不覺暗暗中了魔法。 魏楓娘深覺布魯音加說得有理,便于七月初七子夜動手,以鸞飛劍剖開肚子,將兩個孩子取了出來,人的生辰八字,以從母體降生,由原來的臍帶胎息,轉為后天用肺呼吸,那一刻算起,因此是足月降生,還是金刀剖腹,直接取出,這八字便開始起了變化。 八字是命,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這命是過去、先天所積累的結果,或是聲譽帝王家,或是生于乞丐家,皆一遭注定,不能更改,而春夏秋冬,晝夜時差,母體精氣變化,亦對胎兒有所影響,所以秋天生的孩子跟夏天生的孩子,或是性格,或是體質,總有些許不同。 魏楓娘肚里這雙二女,一個是當年桑仙姥轉世,因她在極光大火之中曾發誓愿,甘當岳清的女兒,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如今便來做他的女兒報恩,另一個是因岳清而死的謝山,這一生趕來討債。原本該在中元節時降生,為地官赦罪之日,好解冤消罪,也是二人福報,謝山曾斬殺不少邪魔外道,學習滅魔寶箓的時候,也一起發誓掃蕩群魔,而桑仙姥脾氣古怪,暴力貪婪,亦是殺生不少,命理該有這一場劫難,才到七月七,便被魏楓娘飛劍自剖肚腑,降生于世! 魏楓娘自用飛劍割了臍帶,王娟娟帶著宮女伺候著,一面給魏楓娘上藥止血,一面用靈泉仙液給孩子沐浴,洗得干干凈凈的,用蠶絲被包好,送到魏楓娘近前。 魏楓娘看著一雙兒女,那先出生的女孩,頭上長著淡綠色的胎毛,一雙大眼睛里,也是綠光閃閃,尤其額頭上,豎生一目,也不哭泣,只是沖著魏楓娘咯咯地笑,那后出生的男孩卻是與尋常孩子相同,張開嘴巴,閉著眼睛,只是哇哇地哭個不停。 042相忘·于江湖 魏楓娘看著一雙兒女,激動地眼淚直往外涌,雙手接過孩子,抱抱這個,親親那個,歡喜得不行,吩咐王娟娟:“去把五臺派送來的的那方鑲金玉匣拿來?!?/br> 王娟娟依言找出,捧過來,魏楓娘伸手一拂,打開蓋子,從里面拿出玉頁金簡,上面原本是空白一片,這時候逐漸顯現出幾個金字:長女前生屬木,當以水養,以霐為名,相濡為字;少男兩世精擅雷法,以霄為名,相呴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