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齊漱溟沉吟道:“姜道友和那位五臺派的孩子還在陣中,若此時發力,恐怕玉石俱焚?!?/br> 玄真子道:“姜道友有媖姆大師所傳太玄靈光,支持一陣絕無問題,她若是肯護住那孩子,二者便可保無事,她若不肯……事到如今,也管不得許多了!” “我之神靈,主宰乾坤,以血勾連,三世時空……”鄧隱開始念誦咒語,每一個音符,都似重重地敲打在人的心臟之上,讓人近乎窒息,天空中的血云越壓越低,下方的萬頃紅波也開始掀起浪潮,雨點越來越密集,河面上的魔火也越燒越盛,這一次,就連三仙二老心中都禁不住地涌起陣陣絕望,被那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籠罩全身,仿若止水的道心也開始生出恐懼。 六人全力施法,催動六合旗門,在血海之中,發出無邊瑞彩,十色光潤,相互交織,形成幻夢世界,外人看上去在六座旗門中間仿佛一大團卵形的彩云,里面晦明幻滅,光潮涌動,絢爛多姿,實則已經化生出無窮世界,每一點光影,里面就有洪荒萬頃,亭臺樓閣,高山大川,美女華服,金戈鐵馬,烈焰寒冰,刀山劍嶺,酒池rou林……鄧隱龐大的身軀,頃刻間便粉身碎骨,每一個碎片都落入一個世界之中,若是一般妖魔,這一下便要毀了性命,只剩下被分割的縷縷殘魂,等待被煉化消滅,然而鄧隱已是不死不滅之身,每一片破碎的身軀,無論大小,都各自化成一大血影。 他那段咒語越念聲音越小,到最后幾不可聞,不過周圍的風云變相卻是越來越厲害,腥風怒吼,血雨如注,原本就不平靜的河面上,猛然間掀起滔天巨浪,三百六十五道血河同時涌起浪潮,往此處匯聚。 “轟!轟!”如山岳一般的血浪,狠狠地拍擊在旗門之上,打得光潮急涌,彩霞四射,萬噸血水在百丈光霞之中支離破碎,前仆后繼,仿若驚濤拍岸,每一次都把旗門遮掩,天上本就為雪云籠罩,全靠六座旗門光彩照耀乾坤,血浪一來,周遭立刻暗淡下來,仿佛到了血池地獄,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暗紅,等待血浪落下,旗門光輝復燃,眾人眼中,復又重現光明。 067骷髏·尚和陽 三仙二老合力發動兩儀微塵陣,雖然將鄧隱困在里邊,但是卻無法將其消滅,甚至不能隔絕其跟外界的練習,使其cao縱血河大陣,對六合旗門內外夾攻。鄧隱化作千千萬萬的血影,在兩儀微塵陣所化成的無量世界之中獰笑:“我鉆研此陣三百余年,早有無數種破法,若是任壽親自使來我還忌憚三分,你們這些小輩又有何懼哉!” 無量血浪一波一波向中央沖撞,六合旗門上的光霞不停地被掩蓋住,俄而等血潮退去,重新現身時候,已經暗淡不少。此時峨眉山內外,能夠關注到這里的,俱是當世頂尖的高手,但見了這般聲勢,也頗心驚膽寒,暗道這老魔真個神通廣大,又想峨眉派不愧為玄門正宗,道教領袖,若非三仙二老聯手使出這兩儀微塵陣,天下群仙又有誰能夠壓制得住這血神子? 齊漱溟全力施法,滿面愁容,他們現在只能算是困住鄧隱,陣法的優勢便在于,將對方困在里面,使其內外隔絕,無處借勢,而自己卻能夠不停地抽取周圍天氣地勢的元氣,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將對方耗死,現在的情況卻是,兩儀微塵陣根本沒能隔絕鄧隱跟外界的聯系,鄧隱調動血河大陣,反把兩儀微塵陣困在當中,三百六十五道血河源源不斷地抽取地勢反攻六合旗門。 苦行頭陀比較持重,給齊漱溟傳音:“立刻調集高手,先破血河!” 齊漱溟道:“談何容易!要破血河,必要先殺血河老祖,那老魔本就法力高強,又藏身于血河之中,恐怕未能將其擊殺,自己反要受其所害?!?/br> 苦行頭道:“不行也得行了,否則等六合旗門一破,就再也無法制住鄧隱了?!?/br> 齊漱溟思忖各處能手,無名禪師和空陀禪師都跟著白眉禪師在大雪山跟軒轅法王等人斗法,易周一家在后山幫忙鎮守飛雷洞,那里亦是一個緊要所在,若被人血河攻破,灌入山腹,則峨眉派百年基業都要化為烏有。至于賓客之中,阮糾、乙休等人在山內搜捕紅蓮老魔和沙神童子、赤尸神君,思來想去,也只能給凌渾傳音。 事實上?實上,凌渾正跟老伴崔五姑追蹤尚和陽,這位昔日的東方魔教教主,現如今拜在紅蓮老魔門下,法力也是提升了一個檔次,雖然仍是斗不過凌渾,沒能仗著血影神功胡亂撲人,凌渾夫婦一時間也拾掇不下他,老家花子也是動了真火,仗著太清神光護體,更加飛行神速,攆得尚和陽抱頭鼠竄,左沖右撞,好幾次都要撲進賓客所居的大殿之中。 峨眉派事先就有被魔教混進來的應對準備,將那些不能幫忙的賓客,全部集中請到相應的洞xue宮殿之中,以陣法封禁,只有自己人能夠出入,因此魔教的人雖然來得突然,但是峨眉派反應也是極為迅速,并沒有被他們殺死多少人。 凌渾一心要將尚和陽捉住,緊追不舍,忽然接到齊漱溟傳音,不禁嘆了口氣,他知道按照事先的安排,自己和紅發老祖、天乾山小男幾個,就是在山中保護賓客,并且四處接應,騰出手來再甄別擊殺混進來的魔頭,人手本來就不夠用,妙一真人是心知肚明,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讓他去殺血河老祖,可見外邊的局勢極不樂觀。 就在他猶豫著是立刻趕去門外,還是繼續在這里殺死尚和陽的時候,忽然看見九宮崖方向飛來一道五色遁光,正是五臺教主岳清,頓時大喜:“岳教主來得正好,快幫忙把這鬼娃娃收了!” 岳清看見一道血影迎面撲來,劈手就把燧人鉆打出去,化作一道三尺多長的五色豪光,帶著一聲急脆的霹靂響,正中血影身上。 “喀嚓!”雷音震得人耳膜生疼,尚和陽被擊散,碎成無數血絲,匯成一道洪流,斜刺里向南逃走,在飛得過程當中,迅速重新凝成人形,并且反手一指,放出白骨鎖心錘! 他這白骨鎖心錘原本只有五個,當年他們幾個在歸元寺被優曇大師擊敗,一怒之下跑到阿爾卑斯山上,煉成白骨鎖心錘,說是要找優曇大師報仇雪恨,雖然未敢真正付諸行動,但他這五個死人頭仍然創出了赫赫威名,便是地仙沒有相應的法寶也是抵擋不了,也因此得了個五鬼天王的諢號,當年跟白骨鎖心錘一起在阿爾卑斯山上煉成的還有魔火金幢,當年在青螺峪的時候被老叫花子給毀了,到了西昆侖拜入紅蓮老魔門下之后也沒有再煉,只把白骨鎖心錘又多煉了幾十個。 共是九九八十一個車輪大的死人頭骨,顱腔之內魔光閃耀,下顎開合之際,發出嗚嗚魔音,并且狂噴烈火,蜂擁而至,任是多么厲害的劍仙也難抵擋。 他當年跟凌渾斗法就不是對手,這回本擬煉成如此厲害的法寶,能夠一雪前恥,哪知方才一放出來,仍然不是老叫花子的對手,只給對方添了些麻煩,頓時膽寒,拔足逃命,如今看見岳清攔路,又將這套寶物放出來。 岳清一見,登時高興起來,擺手放出一道混元精氣將凌渾發來的太清神光擋?。骸斑@魔頭不勞凌道友動手,便交給我吧!” 凌渾聽他這么一說,正中下懷,看出他似乎別有企圖,不過一時之間也顧不得細查,以自己對岳清的認知,想必不會行那小人妖邪之事,便按捺下好奇心:“既然如此,我先代主人謝過岳道友了!”說完駕馭太清仙遁,化作一道清光飛走。 尚和陽是不怕岳清的,畢竟什么北極獨戰三仙二老之類的,都是耳聽為虛,他當年縱橫天下,做一方教主的時候,五臺派姓岳的還是默默無聞,對自己只能仰視的,即便最近這些年五臺派聲威大震,五臺教主更是威震正邪兩道,他以自己的實力去衡量,即便高過自己,也不會有多少,而自己已經修煉血神經九年,達到小成狀態,近乎不死不滅,而且新煉成的九九八十一枚白骨鎖心錘威力絕大,自信即便不能殺死岳清,至少也能夠立于不敗之地。 八十一枚車輪大的白骨骷髏,口噴烈焰,向岳清身上蜂擁匯聚,頃刻間將他存身之處變作一片火海,尚和陽本以為自己所發出的魔火,連妙一夫人的鴛鴦霹靂劍都經受不住,時間稍長就要損折劍鋒,天底下少有法寶能夠抵擋,岳清必定要暫避鋒芒,到時候他就可以用骷髏變成九宮鎖陰焚陽大陣,到時候岳清道行再高,法力再強,成就不死之身,也要被那些骷髏分食煉化。 哪知岳清不躲不閃,就那么站在骷髏的中央,一顆顆碩大的骷髏在他身體周圍上下盤旋飛舞,噴火如漿,將他包圍,然而那魔火到了岳清身前半尺之地便被混元精氣擋住,一層灰蒙蒙的氣息暗暗涌動,魔火一碰到,便被擋住,不能在前進哪怕一寸。 尚和陽大吃一驚,急忙連噴精氣,催得那些骷髏飛舞得更快更急,所噴火焰直接將岳清堆成一個火人,燒了一炷香的時間,仍然無法傷害岳清一分一毫,他站在火里向尚和陽笑道:“尚教主,看在當年你跟我們五臺派之間的那點交情份上,我不難為你,只跟我回五臺山,做一甲子的護法,等我飛升之前,還你自由,如何???” 尚和陽驚怒交加,并不答話,cao縱骷髏九枚一堆,形成金字塔形狀,九座骷髏塔構成九宮陣勢,然而最中央的那一堆始終無法成形,周圍八堆環繞岳清似星環一般急速飛轉,岳清卻始終穩住中宮,手持玄陰聚獸幡,輕輕一抖,幡上便噴涌五眚濁氣,向外一擁,便將骷髏沖撞開來,緊跟著幡上飛出綠袍老祖、冥圣徐完、妖尸谷辰、雪山老魅四大老怪,個個張牙舞爪。 綠袍老祖發化尸神光,冥圣徐完發太陰神煞,妖尸谷辰抖動玄陰神幕,雪山老魅晃開七寶玄珠,四大妖神俱都身高十丈,渾身寶光凝就,腳踏五色祥云,乍一看去,便似天神下界一般,一起往尚和陽身上撲去。 尚和陽的白骨鎖心錘始終奈何不了岳清,心里本就發虛,這時候又看到這么多的“老朋友”全都成了人家的傀儡,哪里還有勇氣跟岳清對戰,直接把身子化成一道血光向南面山嶺飛去。 岳清使出玄都彌天手,化成一只遮天大手,從后面急追過去,后發先至,將尚和陽一把撈到手來,方才攥住,尚和陽一聲厲嘯,無數道血影四下飛迸,立刻將玄都彌天手炸成一團混元精氣,隨手把手一招,那八十一枚白骨鎖心錘也尾隨他一前一后,就要翻山越嶺逃走。 岳清笑道:“鬼娃娃,哪里走!”一步數里,隨后趕去,將五云圖拿在手中,輕輕一抖,將圖展開,霎時間鋪滿整片山野,再抖腕收卷,尚和陽和他那些死人頭骨全被卷入圖中,他長生厲嘯,將血影之身四下飛竄,卻仍然被五云圖卷在其中,岳清拍了拍卷軸,“被我收走,你將來還有出頭之日,若是被他們逮到可就只有形神俱滅一條路可走了,不許鬧騰,否則把你送給齊漱溟!” 068血戰·金風老人 海心山老魔得道多年,凌渾雖然道法高強,但即便公平對戰,也是勝少敗多,讓他深入血河之中,去驅逐海心山老魔,那邊跟送死一樣,因此齊漱溟又調了紅發老祖和金風老人兩個從旁協助,并且說明,只要讓他們把老魔逐走,或者暫時將其困住便好,等他們用兩儀微塵陣徹底制服鄧隱,然后破了血河,老魔自然事敗逃走。 東海三仙看得清楚,兩儀微塵陣的威力可不是吃素的,鄧隱在陣內并不能真的像外界看到的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地駕馭外面的三百五十六道血河,關鍵就在于海心山老魔跟他配合,內外夾攻,如果再不阻止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將六座旗門擊潰,到時候峨眉派可就要一敗涂地了,因此只要凌渾他們阻止海心山老魔跟鄧隱配合,三仙二老仗著兩儀微塵陣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三人出了山門,望著外面滾滾奔流的血河,俱都面顯難色,金風老人皺眉道:“那老魔神通廣大,變化無常,平地上我們都逮他不到,如今躲在血河之中,他若誠心不肯露頭,咱們又有什么法子能夠將他逼出來?一個不好,還要反受其害!” 金風老人當初投靠五臺派,一大半是因為兒子散花道人、女兒李玉玉的事情跟五臺派結仇,一面也是看峨眉派勢大,過來做個外援,撈些好處,要不然他在北海鐵犁山修煉經年,避禍躲劫從不露面,又怎么會出來甘愿為峨眉派跑腿賣力? 哪知這些年峨眉派逐漸式微,遠不如江北的五臺派發達興盛,幾次或直接或間接的對戰都是連戰連敗,報仇之日遙遙無期,這回開府齊漱溟發帖邀請岳清來參加盛會,在乙休、阮征、李靜虛、天缺大師那些人的眼中是仙家氣度,在他這等人的眼中則是婦人之仁,窩囊透頂,于是越發地不滿,等到群魔攻山,他認得都是難以匹敵的積年老魔,更是在心中狂敲退堂鼓,這回被齊漱溟請出來對付海心山老魔,他自然是一百八十個不愿意,甚至已經打定主意,待會看著不好,就要腳底抹油,回到北海鐵犁山去,橫豎守著老巢??老巢,不管是峨眉還是五臺,都拿他不可奈何。 凌渾嘬著牙花子說:“我倒是有個主意,當年的金身羅漢法元和滇西那條毒龍,經由曉月禪師引薦,都穿心和尚門下,成了混世邪教中的一員,這次跟西昆侖紅蓮魔宮呼應出動,共逼道門,他們不但自己動手,還想辦法約請別的妖邪,或以仇引,或以利誘,齊來助拳,其中曉月禪師和法元等,跟余媧門下弟子俱都有舊,這次想辦法激了那余媧來做不速之客?!?/br> 金風老人悶悶地說:“你說那臭娘們作甚?莫不是還要請她幫忙對付那血河老祖不成?” 他昔年結下不少仇敵,這余媧也是其中之一,如果凌渾提出來要請余媧幫忙,他肯定是更不痛快的,說不得,當場就要借故跟凌渾鬧翻,然后揚長而去。 凌渾人老jian猾,瞇縫著小眼睛,早就看出他的心思,笑嘻嘻地說:“那余媧手上有好幾件天府奇珍,尤其有一種天絕晝極珠,頗能克制這血河,不過咱們要借她的力,卻也不比好言相商,只引逗她發動此寶便是,我聽聞金風老兒你過去跟她頗有仇怨,這次正好借她的手破了血河陣,再順手幫你報仇拾掇了她,豈不是一箭雙雕之計?” 對于他這個提議,金風老人還是挺贊成的,沉吟片刻,便答應去找余媧。 余媧方才要生擒司徒平,被李靜虛憑空拽走,連混元一氣球也丟失了,她怒氣洶洶想要殺出血河去看看是誰吃了雄心咽了豹子膽,結果先看到芬陀大師和破頭和尚斗法,金光和白光交相輝映,遍灑乾坤,衍化諸般幻界,無量時空,而李靜虛更是跟鄧隱的兩個化身鏖戰,帶著鋪天蓋地的血影子在二人的佛光世界之中往來穿梭,游走激戰,看得她眼花繚亂,目眩神馳,頓時心生懼意。 她正想找退路逃走,偏幾個弟子不知進退,除了于湘竹之外,還有后帶來的陸成、毛霄、褚玲三人,皆是余媧的命中魔障,不過也是平時她本身就是心胸狹小,自高自大,嗔心熾盛,更加有意從容之故,他們自覺地自己師父天下無敵,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這時候同仇敵愾,定要殺死司徒平才甘心,飛過來問余媧:“師父可捉住那五臺派的小賊了?” 余媧臉上微紅,自覺親自出手沒能對付得了一個后生小輩,反失去一件法寶頗下不來臺,在弟子面前尤其丟面子,哪里還能走,便用手朝天上一指:“極樂童子趁我不備,突施暗算,將那五臺派的小子救走,他現在正跟一老魔鏖戰,我若是現在出手,乃是乘人之危,不屑為之,且等他跟那魔頭分出勝負,我再出手教他知道厲害!這下方血河乃是一老魔所設,方才被我驚走,如今咱們便借他這里小憩,等那極樂童子跟魔頭分出勝敗再說!”她將如意金鉤凌空一劃,將血河破開,故意以法術逼著血波化作道道階梯,她自己渾身金光,仿若天女下凡一般,凌空虛度,款步而下。 四大弟子對于師父的話深信不疑,跟隨余媧一起進入血河之中,海心山老魔一面要幫助鄧隱攻破六合旗門,一面也是忌憚她的厲害,也不來叨擾。 余媧降落到血河底部,在一片山坡上,以法術凝結血水形成一座宮殿,然后帶著弟子入內打坐,余媧是在心中盤算著,如何給自己找一個借口離開,而四大弟子則個個摩拳擦掌,只等上面極樂童子跟魔頭打完,再跟隨師父沖出去殺個痛快。 金風老人便是在這個時候到的,直接大喝一聲:“余媧賤人!走到哪里都放不下你那些臭講究!在這腥臭的血污重地,弄這么一座宮殿給誰看!”他嘴里這么喊著,已經在外面凝成兩只黃沙翻涌的巨手,一口真氣噴出去,使勁全力往下猛拍。 “砰!”因是在河底,一聲悶響,血浪滔滔,激起無窮暗流,余媧那座行宮立刻冰消瓦解,強大的血浪將四個弟子全都沖得東倒西歪,隨著洪流四下涌出。 余媧大怒:“我道你這老王八已經死了,沒想到能活到今日,當初在東海差點就斬了你那顆老頭,今日又搶著趕來送死!”如意金鉤率先化作兩道長虹向前分合飛絞,之后雙袖一拂,祭起滾滾血浪向金風老人涌去,還未到近前,便紛紛化作無量冰錐、冰刀,其中夾雜著她自煉的萬顆先天壬癸水幻滅神雷,俱是豆粒大小的冰晶,如冰雹一般隨著血浪打到。 金風老人雙掌向兩邊一推,便立刻有無數道細絲利刃環繞他周身疾飛,那是他煉成的寶物,亦可當飛劍使用,俱是十余丈長的金絲,以西方庚金精華伴隨著月光凝練,再送到九霄云外,借罡風打磨,共三千六百根,一發出去俱都托著十余丈長的劍罡形成巨大的罡風星環,向內收縮可以護身,向外撐開又可傷敵,厲害無比。 “嗡嗡嗡……”金風劍摩擦血水發出尖銳的急響,連成一片,轉眼間便使血水沸騰,咕嘟嘟蒸騰起大量的氣泡,便在這時候,余媧的攻擊便到了,數不清的冰錐、兵刃打過來,立刻磨成粉碎,緊跟著來到幻滅神雷卻是厲害無比,密如爆豆一般的急爆,在水河下面炸得地動山搖,強大的能量成無數道波浪向周圍擴散,于湘竹等四人本要過來幫忙,此刻還未到跟前,便又被強勁的血浪沖開,并且個個胸口窒息,若非俱都法力不俗,這一下便要被余波壓成粉身碎骨! 其他的攻擊也還罷了,余媧那兩口神鉤卻是天府奇珍,兩道金虹直接突破金風老人的金風劍圈,叮叮當當,連成一片,不過熟悉之間,便相互撞擊了千萬下,炸起無量金芒,大片光雨。 余媧冷笑一聲,取出一枚白玉水盂,輕輕一晃,便從里面潑灑出一片冷光。 金風老人目光之中精芒爆射,急忙也拿出一個葫蘆來,打開塞子,里面飛出八八六十四桿萬里黃沙旗,在老人身體周圍排成陣勢,無風自搖,立刻發出大股nongnong的黃氣,進而化作無邊黃沙,再從巽地上助一口真氣,化作神風吹去,立刻便成了瀚海大漠上的暴風沙塵,遮天避日向外狂飆亂涌,正好跟余媧發來的冷光遇上,兩相一碰,仿若如水入油,立刻發出噼啪炸響。 這兩人俱是當今世間的絕頂高手,他倆這里斗法,打得驚天動地,所謂土能克水,黃沙一出,血河立刻干涸,大量的黃沙揚塵當場就把三條血河攔腰阻塞,余媧所發冷光仿若寒潮一般向前狂涌,跟黃沙相互僵持,劇爆之間,亦消滅蒸發了許多魔血,尤其她善能控水,斗法之際,不時借助血河威勢,從海心山老魔手里強奪血河的控制權,那三百六十五道血河回環反復,奔流不息,這一處阻塞,立刻影響整個陣法的運轉,導致六合旗門那邊,威力立刻便減少許多。 069喝血·晝極珠 金風老人和冷云仙子斗法的時候,凌渾和紅發老祖就在不遠處的山嶺里,大家都處于血河地步,無法查看,也是二人法力不凡,能夠突破血河之中的種種魔音幻象的干擾,清楚地感知到二人斗法的情況。 紅發老祖道:“咱們還不過去幫忙么?” 凌渾道:“金風老人跟余媧是幾百年的老對頭,且讓他先自己打個痛快吧,否則咱們這么快就出去,顯得太過看輕了他?!?/br> 紅發老祖還是頗有眼力:“那天絕晝極珠是余媧用來渡劫拼命的寶貝,金風道友恐怕無法逼她使出此寶呢,上面六合旗門危急,咱們還是趕緊出面為好?!?/br> 凌渾擺手道:“余媧雖然死要面子,但可不傻,咱們如果現在過去,她肯定會看出咱們是故意埋伏,必要說咱們以多欺少,找了臺階,轉身便跑,到那時可就雞飛蛋打了,況且你看,金風老兒的萬里黃沙旗跟余媧的天府冷光俱是血陣克星,他們在這里斗法,即便不用那天絕晝極珠,也能夠降低血河陣的威力,咱們的目的也算達到了?!?/br> 紅發老祖聽他這么說,便不再言語,分心二用,一邊繼續關注河底兩人斗法,一面關注水面上血河陣跟六合旗門的對轟。 卻說就在這個時候,遠在峨眉山的北側的一座小山峰頂上,這里地勢較高,下半截盡被血河漫過,只露出三四丈的一點山頭,岳清便站在這點山尖之上,先看了看天上地下,戰場形式,料想峨眉派還能支持一會,便不著急,畢竟他跟峨眉派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按照他的本意,峨眉派跟魔教拼個兩敗俱傷才好,最是符合五臺派的利益,如果齊漱溟鄭重地向他求助,要他暫時摒棄前嫌,兩派攜手共抗魔教,這也還好說,偏偏什么都沒說,峨眉弟子又幾次三番來挑釁,除了岳雯、林寒幾個,說起話來殊不客氣,更是讓人齒冷。 岳清不急不緩地拿出五云圖,將尚和陽的白骨鎖心錘一顆一顆地抓出來,那些骷髏如今失了主人駕馭,便要四散飛走,怎奈俱被混元精氣裹住,它們沒有主人真氣法力助威,掙??,掙脫不得,一個個俱都環繞在岳清身旁,下顎快速開合,有的形似大聲恐嚇,有的仿佛苦苦哀求,有的如同上了年紀的老人嘮嘮叨叨,總之千奇百態,蔚為大觀。 岳清把這些骷髏抓過來,俱都丟進下面的血河之中,口中念念有詞:“我知道你們俱是有修行的劍仙,被鬼娃娃所害,煉成法寶,只是你們生前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善功太薄,方有此厄,現在把你們放走,因受妖法所致,魂魄不全,元神也不能轉世投生,若是四處為惡,不被正教的道友打得魂飛魄散,也得讓壞人收了去,繼續奴役為惡,也是你們運氣,遇到了我,且先助我收了老魔的血水,挽救滿山生靈,憑此善功,可解痛苦,等回到五臺山之后,我在用五行精氣將你們洗練,由惡鬼轉成善神,將來若是轉世投胎,或者積累善功,直升天神,俱都由得你們?!?/br> 那些骷髏聽了這些話,大部分都心甘情愿地沉入血河之中,小半窮兇極惡,不愿意的,也被岳清法力逼著沉入血河之中,個個張開大嘴,咕嘟咕嘟,不停地把血水吞咽進去。 那海心山老魔修行將近千年,害死無數生靈,積累鮮血,以魔法咒煉,化成這三百六十五道血河,與人斗法之時,只施展出來一小半,敵人便抵擋不住,攻則血海滔天,魔光萬道,天仙也難抵擋,守則化作周天血河大陣,與自己本身魔法兩相得益,變幻無常,先就立于不敗之地,然而今日卻是倒霉,先是余媧和金風老人斗法,所用法寶俱是血河克星,若在平常時候,便是這兩人齊至他也不怕,即便再加上凌渾和紅發老祖,仗著血河之威,也奈何他不得,只是今日要助鄧隱轟破兩儀微塵陣乃是第一要務,因此暫時也顧不得去干預那已經打紅了眼的兩大高手。 而岳清這便就更是可惡,尚和陽這白骨鎖心錘屬于邪教手段,本就是他師父無行尊者在自己所學魔教的功法基礎之上所創新招,若論變化莫測,自然遠不及魔教嫡傳大法,但單比威力卻要強過魔教的同級法術,甚至更有相克之功。 血河本身就是一魔法咒得鮮血,極其污穢,大多數飛劍法寶都承受不住,沾染了便要失去效用,地仙被被一滴落在身上,也要立刻為魔法所害,勾得周圍各種有形無形的魔頭一起上身,甚至萬魔來襲,根本抵擋不了,仙體被毀元神也保不住,都要被萬魔拖到血河之中,成為他們的一員。 然而這些對白骨鎖心錘全都毫無妨礙,血來吞血,毒來噬毒,魔來啖魔,盡都來者不拒,虎吞鯨吸,將老魔辛辛苦苦咒煉出來的魔血不停地吞入其中。 整個三百六十五道血河所覆蓋的地方,哪怕是一只蚊子落在里面被分解消融,海心山老魔也會立刻知道,因此岳清這邊的情況,他也是在心里清清楚楚,但是現在卻顧不得太多,如今助鄧隱突破兩儀微塵陣才是最主要的,像這樣強行轟破六合旗門去破陣,布置陣法的三仙二老必定要被反震受傷,到時候在順勢將其全部擊殺,便算是斷絕了峨眉派的根本,即便損失掉所有的血河也是值得的,因此他對兩邊全都不聞不問,一心施法鼓蕩血海,猛攻六合旗門。 滔天血浪組成的通天巨岳,接連不停地砸在六合旗門之上,繼而碎成漫天的腥風血雨,六合旗門每經過一次撞擊,上面的光華瑞彩都會一陣顫抖,等喘息片刻方能再次復原,然而老魔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血潮浪山一座緊接一座,不停地轟下來,旗門上的光華比之最開始放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黯淡了許多。 這時候,凌渾也看出火候,帶著紅發老祖在余媧一左一右突然現身,凌渾大喝一聲,放出太清神光:“金風老兒,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將余媧去路全部封住,而紅發老祖也放出天魔化血神刀,比之當年,這神刀威力更強了許多,在這血河之中,更助氣焰,化作一道二十余丈長的超級血虹,穿透重重血浪,狠狠切向余媧。 余媧尖叫一聲:“老叫花子!紅發老祖!你們好不要臉!”急忙調回如意金鉤,在身前三丈之地險之又險地將化血神刀架住,強大的力道將她向后推去,同時胸口陣陣窒息,忍不住一陣氣血翻涌。她去路已經全被凌渾封死,身后就是老叫花子的十三口元陽歸心刃,已經是退無可退,只得按照凌渾事先算計的,發動了天絕晝極珠! 那珠子不用的時候,只有龍眼大小,晶瑩剔透,拿在手里輕飄飄的,仿若無物,一經催動,立刻爆發出亙古以來無窮無盡的磁氣晝光,強芒刺眼,彩光如潮,因與地心磁母相互吸引,瞬息之間力量增加到四十九萬斤,轟然爆開,將周圍三十二道血河強推著逆流而上,方圓數十里地界的血氣被瞬間掃干,并且更將地表巖石沙土刮起好大一層,化作劫灰! 凌渾看見晝光出現,立刻率先飛走,金風老人也極是狡猾,一道黃光飛遁百里,唯有紅發老祖行動稍慢,現在滾滾的光潮之中,余媧的四個弟子,除了于湘竹功力深厚,又有至寶護身之外,其余三個全被瞬間蒸發,直接消失,只各自剩下一縷殘魂,失了靈智,飄飄悠悠,隨著業力,往地獄道化現投生去了。 海心山老魔看見自己辛苦熬煉的血河被消耗掉這么多,頓時大動嗔心,分出一個元神,借著血河化現成一道血影,于湘竹正在落在光潮之中,苦苦掙扎,方才那一下她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也被震得七竅流血,元氣大傷,護身法寶全被震破,大叫:“師父救命!”被老魔看見,血光一閃,便撲入她的身體,吞掉精氣元神。 正好余媧飛降下來救護徒弟,將一條四海困龍索垂下來,將于湘竹身體纏住,想把她提上來,天絕晝極珠一出,已經是造下無邊殺劫,并惹下滔天大禍,天上地下全是她的敵人,而且個個法力高強得不可思議,她還哪里敢繼續在這里逗留?只想帶著徒弟趕緊逃回東極小蓬萊西溟島去,關上洞門,修煉個幾百年再出來。 她哪知轉眼之間,徒弟就換了芯子,困龍索將于湘竹纏住,隨手往上一提,本擬能夠輕飄飄地拉扯出來,哪知于湘竹的身體不升反將,直往滾滾煙潮之中沉落。 她吃了一驚,急忙施法拉扯繩索,這一下便是一座山峰也要攔腰拔斷了,哪知還是沒能拉起來,反而被墜得身子一個趔趄,而于湘竹在下面奮力掙扎,大叫師父救命,引得周圍的晝光磁氣全都往她身上匯聚而來。 070震破·血神附體 余媧使勁全力未能拉起于湘竹,心知有異,若按照她方才的意思,本該立刻逃走,然而海心山老魔早就發動無形魔法,順著她的性格,激起她胸中的傲氣。 其實說起來倒也并不是非為難,便似一個人本就心高氣傲,胸懷狹小,被人譏諷幾句,便生怒火不能自制,是一個道理,只不過魔法無影無形,讓人毫無察覺之下,便覺怒氣滿胸,更顯詭異罷了,若是對方本來就是個溫順祥和之人,甚至法力差些,他這魔法也要無功而返,當然,魔法最擅尋找人心中的弱點,若真目標是岳雯的話,老魔便要換一種手段了。 余媧雖然法力高強,到底是胖們一類,境界還淺,受魔法影響,只覺得自己這次氣勢洶洶,要給峨眉派和五臺派中土兩大道門一點顏色看看,哪知上來便弄得灰頭土臉,雖然說對方是三位高手夾攻,以多欺少,自己退卻也有話說,但帶來的四個徒弟全交代這里就說不去了,無論如何也要帶回去一個方好,因此爆喝一聲:“你們是在欺人太甚!” 她這回直接把如意金鉤放出去,兩道金虹在空中交織成一個巨大的光圈將于湘竹環在當中,打算將其強行拉扯上來,她也真個法力高強,周圍晝光磁氣仿若潮涌,任何五金之類的寶物都要被其強行吸走,她竟然能夠憑借法力強行駕馭這對金鉤運動,將于湘竹套住,飛速旋轉,無量晝光從四面八方涌來,吃金虹摩擦切割,沙沙急響。 她手掐靈訣,使出移山換岳的神通,強行提起于湘竹,方離開磁氣光海不到三尺,那于湘竹忽然向上沖余媧怪叫一聲:“師父,咱們來世再見吧!”言罷嘭地一聲,將身體炸成一團血霧。 余媧大吃一驚,見于湘竹身體之中爆出一條血影,頓時急聲喝道:“妖孽找死!”抖手之間,將手中玉盂里的冷光向下澆落。 海心山老魔發出一陣極為囂張的大笑,余媧的兩柄如意金鉤被他強行震開,散了光芒,沒有主人真氣加持,已然損了鋒芒元氣,這下分別向兩邊墜入晝光深處,眼見天上冷光澆落,他立刻合身撲向紅發老祖,紅發老祖亦現在晝光之中,他法力比于湘竹更深,又有凌渾和金風老人接應,此刻眼看就要脫困,眼見老魔飛來,立刻祭起天魔化血神刀斬去。 二三十丈的血色長虹迎面飛斬,老魔立刻被斬成兩截,然而刀鋒方過,立刻復原,毫發無損,這一下連天上的凌渾都吃了一驚,紅發老祖的天魔化血神刀專斬人的元神,一切天人鬼神魔頭都受不得其一擊,當年就連綠袍老祖煉成第二元神,近乎不死之身,仍然視此刀為生平第一克星,若是其他人的飛劍斬之無功也還罷了,連化血神刀都無可奈何,可見這老魔的神通廣大! 紅發老祖見神刀未能損及對方,而紅影已經到了面前,再用其他手段已經來不及,而一身法寶也無能無力,急忙遁出元神騰空逃走,將軀殼舍棄,被老魔占據,而紅發老祖也不是好惹的,他臨出竅前,施展正反七絕神功,將第二元神留在體內,老魔血影一進入身體,立刻被紅發老祖第二元神絆住,而后渾身氣血逆轉,xue位閉合,以自己的身體為囚牢,將老魔禁錮其中。 紅發老祖元神化現,在空中現行,大聲喝罵:“老魔休要逞強,老夫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伸手一指,rou身上就飛出一個黑色的魂甕,乃是南疆煉制蠱魂的法器,迅速漲到假山大小,將那rou身扣在里面,紅發老祖連噴三道真氣,自甕中發火,“本來這是給五臺教主準備的,今日倒是提前便宜了你這妖孽!” 他話音未落,那魂甕砰地一聲炸裂開來,紅影在一團火焰之中飛出,放聲長笑:“藍蠻子!公孫老兒當年毀了我的軀殼,你這身子恰好是從他手里奪來,今日毀在我的手里,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原本還打算和師叔滅了峨眉派之后,再去東極大荒山找那老匹夫報仇,如今看來,倒可不必去了!你也算是為他免去了一樁災劫!” 說話之間他又沉入晝光氣海里面,余媧還在拼命施法收那對如意金鉤,這時候先前被天絕晝極珠爆炸之時崩開的血水,紛紛開始倒流回涌,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無量血山砸入晝光磁海之中,這晝光本來和地心磁母相互吸引,其重非常,然而血河涌來,將其包裹,窮搜周圍天地元氣精華,生生將這橫寬十余里,重達四十九萬斤的晝光托起。 凌渾第一時間看出來他要做什么,頓時驚叫一聲:“不好,快點阻止他!”揚手放出一大片太清神光,籠罩幾十里方圓,如同山岳一般壓落下來,并且向余媧大喊,“還不快住手!” 原來海心山老魔調動陣法托起晝光,與此同時余媧也在收她那對金鉤,相當于一個在下面托起,一個在上面拖拽,凌渾一個人鎮壓不住,眼見紅潮升空,嘩嘩血水,直噴數十丈高,急忙叫金風老人一起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