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一進來便聽見女人的說笑聲,毒母麻玄,烏頭婆和苗楚芳正在跟許飛娘說話,見岳清見來,許飛娘用手指著苗楚芳道:“師弟,苗道友也要入我們五臺派,她身份太過特殊,我尋思得請示你一下,正要讓龍虎童兒去請你,你就自己來了?!?/br> 苗楚芳外貌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白色的長裙,上面修著一朵朵碩大的紅花,亭亭玉立,看見岳清過來深深施禮,然后又跪到許飛娘座前:“弟子誠心拜師,懇請師父、師叔憐我向道情切,垂憫應允?!?/br> 許飛娘伸手去攙扶她,她跪在地上執意不肯起來,看來真的是鐵了心。 這苗楚芳前世是鬼母朱櫻,邊山四惡之一,跟魔母溫良和毒母麻玄并稱于世,認真算起修道年份來,許飛娘和岳清都遠在她之后。 岳清說道:“苗道友,你得到數百年,創下諾大的名頭,已近不死之身,只是為避天劫才轉世重修,算起來,我和許師姐都是你的晚輩,如今要來拜入五臺派,毋庸置疑,我們是歡喜并且感到榮光的,只是” 苗楚芳懇切地說:“前世如何,說來無用,若那么算的話,便是剛才引我們進來的童兒,過去生當中說不定也做過什么驚人的業績,殿前樹下的螞蟻,億萬年前焉知不是一位地仙,我之過去被人稱作‘邊山四惡”也實在沒什么光彩的?!彼D了頓,又說“我身處旁門,前一世雖然修成無邊法術,但始終不能將元神里的陰渣煉掉,修成天仙,今生重修,到最后也還是一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更何況二位道行境界確實遠高于我,今日苗楚芳真心來拜師求藝,懇請收錄!” 她說完便一個頭磕在地上,不再起來,許飛娘看向岳清,岳清又看過去,二人對視一眼,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許飛娘開口道:“我座下該有七位女弟子,已經收了六個,原本我以為要接引另外一人入門,還特地為她煉了一件法寶,沒想到機緣竟在你這,從此我也像岳師弟那般可以關門收山了!” 苗楚芳知道許飛娘這是答應收下她了,頓時高興地磕足九個頭,然后結果岳清親手倒的茶奉給岳清,再把自己的弟子叫進殿來,拜見師祖和師叔祖,她這次因有老友麻玄相助,覺得拜師的成功幾率不小,下定決心,定要成功,來時把家當都帶了來,兩輩子積攢的法寶丹藥,各種天才地寶除了主要的自己收著,其他都分別交給三個徒弟收著。 等苗楚芳站起來之后,岳清還有些不適應:“苗道友苗師侄”怎么叫怎么別扭。 苗楚芳嫣然一笑:“我今生年紀也不大,師叔若是嫌芳兒不好,便叫楚芳罷?!?/br> 岳清道:“楚芳”還是有點別扭“如今我們七派正在屠尸大比,按照規矩,凡是你這一輩的弟子都可以參加,不過以你的道行,也可以跟我們這一輩在正殿內講法受道?!?/br> 苗楚芳道:“既然是本門的規矩,我自然不能違背,否則日后同門之間可就不好相處了?!?/br> 她兩世為人,前生剛愎偏激,做事俱都隨著自己的心性喜惡任而為之,她出身旁門,未得正宗道法傳授,不明大道,只以為修成無上法力,便可隨心所欲,想打便打,想殺便殺,認為這才是自己的本性,直到天劫人禍即將臨頭之際,方才幡然醒悟,明悟七情六欲并非本性,過去做的只是放縱欲望,皆是任性而非本性,因此這一世性格與前生迥然不同,開始謹小慎微,與人為善。 她是天縱奇才,再加上前生眼看就要修成不死之身,元神凝固,近乎不死不滅,轉世之后道行突飛猛進,早已經修到散仙巔峰,只是她知道自己所學不正,如果不做出改變的話,即便再如何修煉,最后也是跟前生一樣,至多這一生善功做的不少,善緣結得極多,到時候天劫人禍會比前生小上不少,但自己金丹元嬰先天不足,一樣要在劫雷之下灰飛煙滅。 因此她一直壓制著境界,不敢孕育元嬰,不過法力卻是不停地增長,再加上兩世所煉至寶,如今便是一般的地仙也斗不過她,五臺派之中,除了許飛娘、岳清、鄧八姑和劉泉四巨頭之外,再無人是他的對手,甚至就算是劉泉,擁有那么多法寶,加上新煉成的五行神光,也未必能夠穩勝于她,讓她去跟下面的弟子們競爭,簡直就是逆天級別的作弊。 苗楚芳也知道這一點,心里打定主意,這次去終南山只盡量保護七派弟子不受損傷,并且努力幫助五臺派弟子取勝,自己初上五臺山,先交好這些師兄師姐們,他們都是岳清四人的寶貝疙瘩,保護好他們,便是交好了上下三代人,至于最后獎勵她到并不是十分在意,畢竟她前生煉有碧磷七寶,這一生更尋到一件天府奇珍,來五臺山,主要是學習道法。 她帶著三個徒弟跟岳清和許飛娘告辭:“我方才跟石生他們打聽,云蘿娘也在師父門下,這次也參加了七脈會武,她的師父韋八公是跟大荒二老同輩人物,她的資格輩分可不比我的前世差,又不像我這般轉過一劫,再世為人,如今不也去終南山屠尸了?她既然去得,我便也去得?!闭f完又看了看岳清,見二人沒有反對,便和弟子們一起出殿去了。 轉回身來,麻玄頗有些感慨地說:“昔年那般雷厲風行、言出法隨的紅花鬼母如今竟是這般光景,若是放在過去,那是再沒有人肯相信的,當年我們四人并稱,魔母已經轉世,在東海小蓬萊修煉一部天書,鬼母又已經拜入你們五臺派,歸入正途,只剩下我這老糟婆子一個繼續孤單飄零,沒有寸進,不過幾百年功夫,又要兵解避劫,看她這樣,我都有心拜入貴派了?!?/br> 烏頭婆也在旁邊感嘆:“可不是么,過去我們總想著修成無邊法力,讓人人都怕自己,縱橫天下,無往不利,甚至神擋沙神,佛擋滅佛,然而法力再高,也抵不過天劫人禍?!彼腴_玩笑地跟麻玄說“許仙姑已經不收弟子,他們五臺派男女弟子分管,不如咱倆一起去求求里邊那位鄧仙姑,看看她還收不收徒,若是收的話,把我們一起收了便是?!?/br> 岳清笑道:“二位道友說笑了,其實以二位道行,只要嚴于律己,少與人為惡,多積修善功,再勤懇精進,亦能修成神仙,飛升天界,即便不愿受職司束縛,也可修成不死之身,在人間逍遙自在,只要能夠撐過每一千三百的大劫便是,天下這樣的仙人也有不少。況且烏道友在少林,跟智能禪師一通參悟《貝葉禪經》,將來化去一身戾氣,飛升天界也是不在話下的?!?/br> 烏頭婆道:“我這老婆子沒什么慧根,實在不能悟透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的境界,初時我也想少林乃是中華禪宗祖庭,智能禪師又是佛門正宗嫡傳,跟他好好修行,將來也成個正果,哪知道念了好幾月的佛經,那些法術我還能學會,唯獨那些了性的經文無論如何也琢磨不透,最后也只得罷了,只用法術幫助智能禪師為我兒子塑魂重生,在沒有其他念想了?!?/br> 岳清道:“二位切不可妄自菲薄,心灰意懶,還要個活潑心境才對,若是心如死灰,身如枯木,便不是修道人的意思了,很多旁門中人,皆走進了這個誤區,以為佛家的寂滅,道家的合道就是斷絕欲望,甚至一切心念意識,卻不懂得七情六欲,賊魔邪怪亦是大道所化,最終把自己修成了木頭,走火坐僵,身與石合的比比皆是,鄧師妹當年便是得了一部佛門秘籍,盲修瞎練修那枯禪,卻不能深解如來本意,全身仿若枯木,差一點邊化作飛灰,歷盡好些苦楚才返本復原?!?/br> 烏頭婆和麻玄聽了,對視一眼,肅然道:“受教了!”等再看岳清的眼神,里面要拜師的意思就更濃了。 岳清不等她們說出來,繼續道:“麻道友昔年被歹人毀去rou身,以鬼仙入地仙,如今已是不死之身,烏道友雖然還有rou身,但修鬼法,與鬼結緣,沾染鬼氣,rou身已經腐朽潰化,精氣皆已近枯竭,有與沒有,差別不大,我當年跟鄧師妹曾經在武夷山與一人斗法,將其擒住” 烏頭婆道:“道友說的可是姬繁?” 岳清點頭:“不錯,正是姬繁,他也是鬼仙入地仙,雖說我跟他結仇,但念在他平日為惡不多,而且苦修不易,并且我的混元星砂就是從他那里收來的,說起來倒是與我有恩,我不能恩將仇報,許諾將來送他修成天仙之法?!?/br> 071歸心·普澤有緣 岳清取出一部道書,遞給麻玄和烏頭婆觀看:“此書名為《內景元宗》,乃是漢時仙人綠毛真人劉根所著,當年他座下有蒼、白二猿服役,真人飛升之后,二猿墮劫,轉生數世。白猿此生名叫袁化,已失rou身,元神凝煉,前些時在武夷山為我收服,拜入鄧師妹門下,之后隨我去南極,便留在那里,伴隨他師姐與天外神山別辟五臺妖門別府。這書是毛公特地為二猿留下,專門為異類修行成道之用,亦是玄門正宗的上乘丹法,可證純陽天仙位業?!?/br> 麻玄端著書遲疑地問道:“岳掌門的意思是?” 岳清道:“袁化數月之前就已經被我飛劍傳書喚回來,往莽蒼山去尋他那蒼猿同伴的轉世之身去了,之后又讓他往祁連山天狗崖去找姬繁和解,當年雙方爭奪此書,大打出手,這梁子不解終有后患,正好此時峨眉派新敗,龜縮川地,不能出來搗亂,否則其中還要另生枝節。我的意思是,二位道友皆天縱奇才,法力高強,天下罕有匹敵,然皆在旁門之中,甚至失卻rou身,我請道友發愿承接毛公道統,為天下失了rou身的鬼仙立一宗門,尋一個歸宿?!?/br> 麻玄和烏頭婆驚喜地對視一眼,若是按照岳清說的,不但道書有了,還能積下許多善功,足以保證將來渡劫飛升了!烏頭婆干脆利落地說:“岳掌門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成算,此舉利在我們,掌門只管吩咐,我們無所不從!” 岳清笑道:“我想的是,二位道友和姬繁可在祁連山開辟一個太陰教,收留引渡天下所有鬼仙。鬼類沒有rou身,元神僅有三魂可依,若是怨氣太深,或是其他羈絆,便無法轉世投胎,有的則是不敢,因為道行不夠,一旦神識昏沉,恐怕便要流轉到地獄、畜生道中,其命極苦,更兼人鬼殊途,兩相妨害,因此但凡鬼類出現,皆被視作禍害。三位道友若能將其引導歸正,將來但有成就正果飛升者,皆是你們的功德!” 麻玄一邊翻看內景元宗一邊說:“道友所說確是正理,只是我們三人皆是旁門出身,單憑這么一部道書就開宗立教,恐怕……” “這個道友不必擔心?!痹狼逵帜贸鲆徊俊短幑砉偂?,“此書乃是冥圣徐完的道法,亦是鬼修之法。此書再加上三位道友的功夫,可以為‘術’,這《內景元宗》可以為‘法’,另外我這些年推算毛公道統,得知洞庭西山還有一部昔年戰國時靈威丈人留下的一卷《素書》雖然只是副冊,卻有毛公批注,可以充‘道’。如此道、法、術齊備,下可普渡鬼類,上可直修天仙,足以創立教宗,育化一方了!” 岳清把一切都給她們安排好了,又是白送道書,二人還有什么不答應的,烏頭婆感恩戴德地將道書接過去收好:“可惜朱櫻已經拜師,要不然拉上她一起,再去東海把魔母找來,昔日邊山三惡齊聚,再加上老婆子我,新湊成一個祁連四煞,豈不是更好?!?/br> 麻玄知道她是說笑:“溫道友已經轉世重修,憑借所得道書,足以得成正果,朱道友拜入五臺派,前景更好,并且少卻許多劫難,比咱們不知要強上多少倍,鬼類本就是該歸地府、入輪回的,鬼仙雖能自主,飄搖超然,比人類修行更要艱難百倍,說不定將來他們兩個都已經飛升仙界,咱們還在人間苦苦掙扎呢?!闭f完又嘆了口氣,“不過總比原來那樣毫無前途,仿佛飄蕩浮萍那般來的要,確是要感謝岳掌門,此舉不易于父母再造之恩!” 得了岳清的指點,麻玄和烏頭婆立刻趕奔祁連山,袁化已經先去洞庭去了《素書》副冊,又到莽蒼山尋找昔日蒼猿轉世,如今還是一個猿猴,按照岳清的吩咐并沒有回五臺山,而是直接趕奔祁連山去見姬繁,解決當年那段仇怨。 五臺派召集群仙,七星聚會,派出數十名弟子四處出擊,在長江以北的中原大地上遍地開花,消滅四處食人吸血的僵尸妖鬼,而七大派長老一級的高手齊聚五臺山七星殿,共同參悟幾部玄門道書,并且合力編纂七星秘典的消息,轉眼之間傳得人盡皆知,沸沸揚揚。 昔年第一次七星聚會的時候,天下群仙還不以為然,只覺得一群旁門外道,能搞出什么正經東西來? 哪知短短十來年的功夫,恒山派金針圣母和紅花姥姥先后證得不死之身,嵩山派石仙王夫婦平安度過石家歷代人幾乎是必死的火劫,純陽派四子皆成功孕育元嬰修成地仙,泰山派方瑛元皓原本連紅發老祖的弟子也斗不過的二人如今也迅速成長,前不久妖尸谷辰欲取泰山,想借玉皇頂地脈向下打通地殼,汲取黃泉真氣,被二人聯手逐走。 然而這些都不算什么,最厲害的是這次五臺派跟峨眉派第一次正面交鋒,岳清竟然憑借一己之力擊敗三仙二老,并且還把朱梅的rou身給毀掉了!在過去,峨眉派就是天下道門的旗艦,三仙二老就是玄門正宗的招牌,別說是旁門中的散仙,便是昆侖、武當這樣同位玄門正宗的仙派,很多事情上也要避讓三分,這次岳清在北極戰勝三仙二老,打得峨眉派灰頭土臉,一下子就讓天下群仙的心態發生了極為微妙的變化。 之后十余日,連續不斷有各地仙家慕名而來,大多打著誅殺妖尸,守正辟邪的口號,到五臺山上做客,試探著提出來要入七星殿聽講,岳清便將入殿的條件講了出來,有的愿意加入七星仙門,跟七大派有交情的立刻拉交情入伙,沒有交情的,在關系到身家性命的大道之前,也都紛紛折腰,愿意拜師求藝,當然,大部分的人見無利可圖,盤桓數日,也就各自散去了。 卻說有一位散仙名叫大呆山人,本是明夷子的好友至交,當年曾經在東海因為一株天星草跟峨眉派的白云大師門下弟子萬珍三姊妹結仇,一來怕給好友惹上麻煩,二來也不愿意攪進兩派紛爭,因此這些年一直隱居于福建鬧市之中,做個江湖術士,帶著兩個徒弟,走街串巷,為人算卦驅邪,這些年來倒也自得。 然而這樣一直躲下去畢竟不是辦法,等到劫數臨頭,必然灰飛煙滅,兵解轉世,又不甘心,這次聽說百萬妖尸亂中原,江北之地到處都是食人僵尸,便帶著兩個徒弟北上,仍在民間捉尸驅鬼,若說為民除害,積累善功,他自然是一百個愿意的,不過這次峨眉、五臺、天尸三方角力,他卻不愿意牽扯進去,只想著等峨眉派在北極擊敗五臺派,若是乘勝掃蕩江北,自己在暗中出手救老友脫劫,一并離去。 直到岳清戰勝三仙二老,在北極大破峨眉的消息傳出來,才讓他深深地震驚,緊跟著就是七大派弟子下山除尸,并舉行第二次七星聚會,共參道法,還宣稱要編撰一部七派共修的天仙道法,這簡直就是亙古未有的盛事了,大呆山人又在暗中觀察到七派弟子幾乎個個鐘靈毓秀,仙骨天成,小小年紀大多身懷重寶,法力高強。 大呆山人打定主意上五臺山去見見老友,便帶著兩個弟子趕奔五臺山。 剛至王屋,便遇到一個少年來向他求救:“仙長,你可還記得弟子歐陽鴻么?” 大呆山人一怔,見這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長得眉清目秀,溫文爾雅,身穿一身米黃色的袍子,前擺焦黑一片,左肋下黑了半邊,頗為狼狽,只是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少年說道:“當年在閩浙交界的大廈嶺上,弟子因誤拜妖道獨角靈官樂三官為師,曾經向仙長求救的,仙長用一道神符將我送到千里之外?!?/br> 大呆山人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少年!”他伸手抓住歐陽鴻的手腕,“你已經中了陰火,寒毒入體,不能再運功了,否則經脈氣血俱凝,五臟六腑都要凍成一坨,然后自發冷焰焚燒成灰!即便不死,也要成為廢人!”他所持青藤杖端掛著一紫一青兩個葫蘆,這時將青色的葫蘆打開,從里面倒出一顆丹藥遞給歐陽鴻。 歐陽鴻謝過之后,將藥吞了,然后用手向王屋山那邊一指:“上次我跟兩位仙女相識,當時曾聽她們說是五臺派和恒山派的高弟,叫做芷仙和若蘭的,她們說我日后若是有難可以來找她們。前些時因聽說五臺派廣開仙門,召開七星法會,普澤有緣,我便向上山拜師,方行到這里,遇上一個黑衣少年和兩個少女,糾纏不清。若說是敵人吧,偏偏互相之間又是行禮又是哭笑,若說是朋友吧,還接連數次動手廝殺。我看那黑衣少年所用劍法跟當年芷仙meimei用的一樣,料想是五臺派的,便上前相認,哪知那青衣少女竟然突然向我出手,幾乎將我一條右臂斬下來!” 072坐困·大呆山人 大呆山人帶著兩個徒弟和歐陽鴻一起飛向王屋山去,只見弄弄的碧綠色的火焰成液態狀將一處山坳填滿,左右兩山峭壁相夾,里面火液波動,碧綠清瑩,仿佛一座天然的湖泊?!昂妗鄙先饺饺紵嗑G色的火焰,兩三米高的火苗隨著山嵐起舞跳動,樹枝草葉,飛蛾蟲豸,只要沾上一點立刻化成飛灰,離著老遠便覺陰寒徹骨,心頭上直涌涼意,渾身虛汗如漿。 歐陽鴻小聲說:“我道淺力薄,也看不出這妖陣是個什么路數,不過方才我在那個臺子上看到有一人持幡做法,便過去想要殺人斬幡破陣,怎奈卻不是那妖人的對手,還差點被他引來鬼火將我燒死,正無可奈何之際,幸好遇上仙長!” 大呆山人告訴他:“此陣是白骨神君的白骨鎖心陣,又名鎖骨酸心千千魔劫鬼火神陣,千變萬化,威力無窮。若是白骨神君的弟子在此主持,只能擺出兩儀劫,我還能破,若是白骨神君在這里擺出四象劫,我也無能為力?!?/br> 歐陽鴻變了臉色:“那可如何是好?司徒道友和那兩個女子都被困在谷底,這鬼火如此厲害,他們恐怕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大呆山人道:“如今七星仙門弟子近處,遍布中原各地,這里距離嵩山最近,嵩山派雖然高手都在五臺,但少林寺未曾受到邀請,少林跟五臺交好,你便往那里去搬救兵,最好能請得智能大師親自來,我在這里先試試這陣法威力如何,再作計較!” 歐陽鴻道:“司徒道友剛才為了救我才中了對方的埋伏,要不然以他的道行和手中那口絕世仙劍一定能夠逃出來,此時我焉能臨陣脫逃?還是請兩位師弟不辭勞苦,去一趟嵩山吧?!?/br> 大呆山人也生怕白骨神君在這,他照顧不到,讓徒弟受到損傷,便讓他們三個結伴一起走,歐陽鴻卻說什么也不肯,最后只好由姚鼎和金成秀往嵩山去報信求救。 大呆山人跟歐陽鴻說:“現在不知道白骨神君是否在側,我要收奇兵之效,不宜露面?!彼贸鲆幻端Ч獗P,交給歐陽鴻,“此是我所煉鎮洞之寶九星明令盤,正是各種鬼道妖法的克星,你可持此盤再去跟那妖人挑戰,我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庇肿屗岩路破?,在脊背上畫了一道靈符,“若是只有妖徒在,我們便將他斬殺破陣,若是白骨神君出現,我也不是他的對手,聽見我讓你走,便趕緊面向西方,我以神風送你離開,切記切記!” 歐陽鴻按照他的指點,再次飛來崖邊,先前斗過一次,知道厲害,這回施展法術,偷偷潛行靠近,準備偷襲。 鎮守在這里的正是白骨神君的弟子惡鬼師儲晴,相貌又丑又惡,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像枯稻草般,被山風吹得飄向一邊,身上穿著白麻長衫,手里拿著一面妖幡,站在法臺之上,正向著山谷里面說話:“司徒平!你莫要白費力氣,五臺派道法即便再高,你也是個男人,我師父所設這陣法專能引動心結,鎖骨酸心,勾你的yuhuo!待會等大師兄一聲令下,便讓你好看!” 這山谷的下面本是河道,也多虧如此,鬼火發作之時,司徒平急忙使混元真氣cao縱河水,在頭頂上形成一片水幕,將鬼火隔開,并迅速布成陣法,白骨神君見是八門金鎖陣,毫不在意地撲下來,哪知道岳清這陣法八門顛倒,正奇錯亂,一進來便吃陣法束縛,忙亂之間,又中了三枚白眉針,急忙逼住周身氣血關竅,退走療傷,令龍飛在這里主持陣法,放出無量鬼火要將司徒平他們煉成飛灰,攝了元神回去向圣祖交差。 梼杌屢次在岳清手上吃虧,這次出來之前立下???,說是要以百萬妖尸,一舉蕩平五臺山,結果到這里就吃許飛娘以逸待勞,差點命喪天魔誅仙劍下,無奈跑到終南山去做法,要汲取黃泉地氣,復活百萬僵尸,把整個中原變成死靈墓地。 不過銳氣已失,岳清已經在北極戰勝峨眉,率眾回山,并且集齊七派高手匯聚五臺山,一旦群起而來,勢必做雷霆一擊,梼杌他們絕對難以擋住,在終南山做法起尸,不過是想給自己找回一些顏面罷了。 梼杌恨岳清入骨,下令部眾出去獵殺五臺弟子,若能成功自有重賞,司徒平是岳清的關門弟子,從小帶在身邊養大,相當于半個兒子,若能將他殺死,帶了元神回去交給梼杌折磨泄憤,肯定不吝重賞,他是五帝時候的千年老妖,隨便把上古時期的奇妙道術,威力奇大的禁法傳授一些,也是受用不盡了,畢竟三皇五帝時候的道法,動輒移山倒海,其中黃帝戰蚩尤時候道法最強,而大禹治水,駕馭五行時候的道法最妙,代表著那個時代法術的整體水平。 因此白骨神君一定要殺死司徒平,他讓龍飛在這里主持陣法,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將司徒平困住,等自己想辦法制住白眉針再回來動手。 此時河水下游枯竭,上游源源不斷地注入仙陣之中,全被司徒平控制住,他精煉混元真氣,可任意cao縱五行元素,以水布陣,形成一個晶瑩剔透的碗狀,倒扣在河谷底部,他盤膝坐在一塊巖石上面,閉目用功,混元真氣在體內涌動鼓蕩,在身體表面隱隱形成龍虎之形。 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另一塊巖石上面,坐著兩個女孩,一穿紫色綢衫,一穿青色長裙,正是天狐二女秦紫玲和秦寒萼,也是各自閉目運功,跟陣法相抗。 白骨神君布置的這陣法頗為神奇,除了那漫天鬼火之外,還有冥冥之中一種魔法感應,八門金鎖陣也無法將其屏蔽隔絕,使人骨骼柔軟,肌rou松弛,心頭一酸,立刻各種情欲之事紛紛涌上心頭,讓人無法自已。 秦寒萼靜坐一會,見上邊除了幾個妖人在那里下賤地嘴炮之外,在沒有其他變化,而自己運起修煉熟的少清護身真訣,也盡能抵擋得住,因此又懈怠起來,雙手繼續掐訣護身,開聲埋怨jiejie:“方才鬼火一起的時候,咱們就應該用母親的彌塵幡離開,現在可倒好,被困在這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br> 秦紫玲坐在那里并不答話,只是默默用功。 秦寒萼又說:“司徒平!你方才就應該跟我們用彌塵幡逃走,偏你小心眼,怕我們姊妹直接把你拐跑!哼,你一個男子漢,還怕我們把你吃了不成?雖然玄真子師伯說咱們又婚姻之約,到底我們姊妹也不是浪蕩之人,只是求你助我們母親脫劫,即應前緣,又感你的恩情,這才愿意以身相許,不然的話,便是你跪在地上求我,姑奶奶也不會看你一眼的!” 秦紫玲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開口道:“你莫再說了,還是寧心靜氣,默默運功的好,岳真人神通廣大,這次又是主動讓弟子下山歷練,司徒道友困在這里,他絕不會不知道,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回來救咱們脫困了?!?/br> 秦寒萼撅起嘴:“他來救我們有什么好!他是咱們峨眉派的大仇人,跟白骨神君他們都是一樣的,即便來也是救司徒平的,不但不會救我們,說不定看咱們不順眼,還要將我們擒住,捉到五臺山上,然后威脅咱們師父向他認輸服軟,甚至就算是讓司徒平強娶了咱們,你給他做壓寨夫人,我給他做小妾也說不定吶!完了完了,這下被你們給坑了!” 秦紫玲雙目低垂,悠悠地說:“只要能救母親脫劫,便是做壓寨夫人又如何……” 司徒平忽然睜開眼睛:“水流斷了!” 秦寒萼翻了個白眼:“廢話,你在這里把水都禁住布陣了,河水自然就斷流了……” 秦紫玲打斷meimei的話,問司徒平:“是怎么回事?” 司徒平用手向上游一指:“龍飛截斷了水源,普通的河水根本扛不住鬼火的焚燒,即便我用混元真氣加持也在很快地減少,原本有上游水源補充還好,如今被他截斷,這陣法也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br> 秦寒萼不滿地說道:“你不是姓岳的……”下邊“邪師”兩個字正要出口,就被jiejie給瞪了回去,司徒平答應跟她們坐下來談話的條件就是不能辱及五臺派和他師父,“你不是他的關門弟子么,又煉成混元內丹,那么厲害,怎地連上面幾個小小的妖人都斗不過……??!誰在摸我!” 她正說話,感覺又一只手撫上他的后背,嚇得汗毛倒豎,尖叫一聲,放在身前的飛劍化成一道青光向后斬去,卻砍了個空,然而她感覺到,那只手仍然在她背上輕輕按揉,她嚇得臉色慘白,帶著哭腔問秦紫玲:“jiejie,我身后有人??!”她將手一招,丈許長的青色劍光飛來順勢一卷,連人帶劍一起化成豪芒,恰似神龍擺尾一般,向后一撩,然后似風車一般急轉。 秦紫玲和司徒平看得清楚,她所在的巖石上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人出現過。 073道法·紫青通玄 與此同時,秦紫玲和司徒平身上也開始又被人撫摸的感覺,二人對視一眼,雙雙醒悟,此是上方妖陣所至!莊周夢蝶,不知是在生活中做夢還是在夢中生活。道家認為人生本是一場幻夢,死了之后是另一場幻夢,只有超脫這兩種幻夢的境界才能夠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因而從某種意義上講,仙人修仙,在沒有合道之前,跟農夫種地,商人貨販都沒什么區別,盡是在夢境之中,所不同的是仙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而凡夫不知道而已。法寶也好、丹藥也好,全都是夢里的東西,只是助緣不是大道。若是只在那上面用工夫便與凡間的守財奴無異。 玄門正宗跟旁門左道的區別就在于此,那就是玄門正宗更加看重“道”,哪怕法力差點,境界到了,自然能夠產生質變。佛道兩家有不少并無甚法力,但卻能夠頓悟大道,以凡夫之體飛升的高僧高道,始終混跡凡間,既不開宗立派,也無法力神跡,卻能盡得逍遙之妙,通達無為之境。 而旁門左道因為不明大道,往往偏重于“法”和“術”,忙活來忙活去,全都是在夢里下功夫,如何讓自己在夢里過得更舒服,實力比別人強,讓天下人都敬仰我,甚至有的更是想讓其他生靈做自己的奴隸,便是徹底走進左道,甚至邪路里去了。 所以,旁門左道,邪魔兩教的人雖然不乏法力強大之輩,卻始終不能產生最后的那個質變,超脫出這個境界,偏生自以為法力高強,輩老資深,認為天下人都不如自己,恥于下問,只能自吞苦活,忙活了一世又一世,無有出期。 這也是岳清看不起幻波池圣姑的原因,幻波池也好,那里邊的法寶也好,包括她立志要戰勝的天魔,全都是夢里的東西,她自己看不透,白做了幾百年死關,一切辛苦都是自作自受,以境界論,連很多旁門里的散仙都不如,偏偏還要以正宗自居,更兼性情孤傲,心狠手辣,岳清推算,他就算是再過千年也難飛升。 當年從幻波池里取回來的寶物,零零碎碎一百多件,一多半都分給其他門派的后輩弟子了,昆侖武當,七星仙門都有,五臺派的門人所得不多,岳清自己只留了幾粒霹靂子在身上,后來也不再用了,他入幻波池,一來是當年被峨眉派逼迫所致,二來是想要削弱峨眉派的實力,對于圣姑祭煉和搜集來的法寶,卻不怎么上心。 秦家姊妹和司徒平皆是玄門正宗的心法,峨眉派的紫青寶箓了命的地方更多一些,尤其中冊《九天玄經》有太清玄光返照之法,可保元神不昧,下冊《少清秘芨》更是專門記載護身降魔的法術,對十二種內邪和八百七十六種外邪的克制之法詳述備至。 《九天玄經》和《少清秘芨》的華麗和強大是毋庸置疑的,也正因為這樣容易讓人舍本逐末,專注在這些神奇功法,威力強筋的道術之上,從而忽略了對道的體悟,峨眉派這幾年拔苗助長,雖說大興,不過都是修煉九天玄經而法力突飛猛進,境界上大多不成氣候,便是最杰出的三英二云等,在岳清看來,境界也不高。 秦紫玲功力深厚,而且欲望淡薄,入峨眉之后,更是刻苦專研,《少清秘芨》上的各種降魔之法已經掌握大半,一面用太清靈光找主元神,使其不受外魔侵害,另用少清真氣護體,雖然身上的各種觸覺仍在,但只當全是幻象不去理會,橫豎對反的法術攻不破他的神光真氣。 秦寒萼用功不如乃姊,又因心胸狹窄,常結恩仇,在峨眉山上,秦紫玲看出峨眉派下一代領袖,女弟子中必以李英瓊和齊靈云為首,因此有心結交。 秦寒萼偏偏認準了萬珍和凌云鳳,那凌云鳳好歹有凌渾和楊瑾兩家后臺撐著,自己雖然說也看不起并且嫉妒李英瓊,到底還知道去抱易靜的大腿,這秦寒萼卻是連這點眼力都沒有,時常向李英瓊冷嘲熱諷,那李英瓊又豈是能容人的?峨眉山上的人又多與她交好,因此時常向秦寒萼群起而攻之,秦紫玲居中說和調解了數次都功虧一簣。 她比之凌云鳳,少了幾分算計心思,到底心胸不寬,平日運功時時常心氣不順,天長日久,比之jiejie落下不少,峨眉派法術雖然厲害,但對于新學之人太過復雜繁瑣,秦寒萼連一小半也不能完全掌握,如今面對這種專門亂人心神的陣法,便要吃虧。 她雖然也像jiejie那樣用太清神光守住心神,少清真氣護住rou身,并且一再告誡自己所有感知都是假象,但那種感覺卻太過逼真,無數只無形的手在她身上來回撫摸,又似乎有男人的氣息噴在臉上,濕熱的嘴唇在親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