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岳清笑道:“我何時為難過你?明明是你處處與我為難。若論起真實歲數,你爺爺做我孫子還嫌小,你不尊老,還要用拳頭打我,我給你一點教訓又有什么不對?我問你家主任去向,你只跟我說了便是,否則今天你恐怕拉不開這扇門?!?/br> 小廝無奈道:“我家小人去灌縣訪親了,要明早才能回來?!?/br> 岳清點點頭,擺了個請的姿勢,那小廝一把拉開門,兔子一般飛跑進去,在里面將們栓死。 他轉身要走,又被一個中年漢子叫?。骸叭羰怯腥酥?,像野獸般亂爬亂咬,不知道長可有法救治么?” “那是自然,貧道自幼隨仙人在深山中學道,煉成無邊法力,斬妖除魔不在話下!”岳清捋了捋胸前漂亮的長髯,打量這人,也是哪個大戶人家里的奴仆,“我觀你面色晦暗,身帶邪氣,尊府上定然是有人中了邪煞?!?/br> 那人把頭點的如小雞啄米:“法師您真有神通,只看我兩眼就知道結癥所在。道長你若真有法力便跟我走一趟吧,事成之后,我們家老爺定然不會虧待你的?!?/br> 原來這家人姓朱,也是官宦后裔,家財萬貫,跟羅鷺家只隔了三戶,前面是廣亮的大門,檐下掛著一排大紅燈籠。岳清跟那仆人入府,先前那個看熱鬧的小伙竟然也跟了進來,府上家丁只以為他們是一起的,也沒阻攔。 113妖蹤·香霧真人 朱家老爺年約四十來歲,大腹便便,滿面油光,看岳清有些仙人氣質,又聽下人說了剛才在羅府門前露的那一手能耐,便存了希望:“中邪的是我的小女兒,本來已經說好了人家準備出閣,哪知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岳清道:“員外有什么話慢慢說,有貧道在這里,保管令千金安然無恙?!?/br> “不能不急啊,唉!”朱員外愁容滿面,“若非要請道長救治,此事還真讓人難以啟齒。自上個月初一那天開始,每晚我女兒房中都有男人的聲音,讓人去看時,卻仍然只是我女兒一個人在睡覺,人一出來,便又燈火通明,男歡女愛?!?/br> 這時那同來的青年在旁邊接口:“你讓丫鬟去跟你女兒一起睡不就成了?” 朱員外道:“自然是想到這個法子了,只是不管派哪個去給我女兒做伴,都是躺下便睡著,一覺到天亮,問她昨晚發生過什么,俱都茫然無知。后來我又想辦法讓女兒搬到其他地方住,誰知只要一走出那幢繡樓,她便立刻跌倒,沒了氣息,直跟死了一樣,唯有重新抬回去,才能逐漸喚過來,反復幾次都是這樣,我請了成都一代各大名醫來看,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又去慈云寺里供大海燈,將那里四大金剛之一的慧行師父請了來,慧行師父說纏著我女兒的是個狐貍精,我女兒上輩子是個獵人,將他一家殺死,只跑出他一個,修成精靈,如今回來報復。正所謂一報還一報,最好的法子便是逆來順受,等他報復完了,業障消除,自然安泰,否則的話恐怕還會有更大的災劫落在咱們全家人的頭上?!?/br> 那青年疑惑道:“慈云寺乃天下名剎,里面的諸位師父個個佛法高深,嚴守清規,想必不會妄語騙你。不過此話卻有些不通,竟然是讓你女兒以身飼妖么?” 朱員外愁眉苦臉:“慧行師父說,佛法無邊,眾生平等,那妖也是眾生,與人沒有高下貴賤之分,他若要降服那妖精自然是手到擒來,只是不愿意為我們家再積冤業。我百般苦求,又封了一千兩銀子做謝禮,他卻將我訓了一頓,最后分文未收,就會慈云寺去了?!?/br> 岳清也很奇怪,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智通他們雖然雖然內里不堪,表面上卻把自己包裝得很好,在四川盆地里民間的口碑比峨眉派還好,也做過不少降妖除魔的事情,更兼通吃黑白兩道,不管是那條路上的飛賊yin賊,乃至妖邪魔鬼輕易都不敢在成都放肆,這回聽朱員外這話,他們竟然是退讓了:“員外不必著急,有我在這里保管你們一家人都萬無一失。且待我去繡樓看看?!?/br> 朱員外陪著來見小姐,他們家的繡樓修在花園里,環境極為清幽,岳清一進園子,便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甜膩膩的,幾乎要將心肺脹滿,渾身舒服的直要酥軟,便問那朱員外:“那狐貍精是不是只在上半月才來光顧?” 朱員外略回憶了下:“不錯,自上個月初一開始,過了十五便消停了,我們以為他報復完走了,還親自去慈云寺去還愿,哪知這個月初一又來了?!?/br> 岳清頓時笑道:“不用再往里走了,我已經知道那‘狐貍精’的根底了!” 原來,這香氣極為特殊,名為五欲迷神香,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會煉,那便是巫山牛肝峽鐵皮洞洞主馮吾。那馮吾出身陰陽教,天生雌雄同體,上半月為男,下半月為女,專門煉就采補功夫。他本身道號名為香霧真人,只因他會煉制這五欲迷神香,日日吞服,百年如一日,香氣滲透骨rou,無論走到哪里,都自然向外散逸,讓人嗅之動情,無論男女都要神魂顛倒。他還有一個外號,叫做粉孩兒,外貌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乃是旁門各宗各派里公認的第一美少年,跟各家男女修士都有夠枕席之歡。 這馮吾有一個很厲害的師兄,名叫司徒雷,綽號陰陽叟,也跟他一樣天生男女通體,修道至今已有五六百年,法力奇高,在巫山神女峰元陰宮創陰陽教,馮吾當年也算是陰陽教中的第二號人物,后來師兄弟不知為何反目,馮吾宣布脫離玄陰教,創溫香教,自號溫香教主。 難怪慈云寺對此事不問不管,想必法元他們雖然不懼陰陽教,但也想要引為強援,將來好請來共同對抗峨眉。 重新回到正廳,岳清跟朱員外說:“這個做邪法害你女兒的并非是什么狐貍精,乃是巫山陰陽教中的粉孩兒?!?/br> 朱員外聽他一口說出對方跟腳,頓時喜道:“道長可能除之?” 岳清猶豫道:“此人有百年道行,法力不弱,更兼膽小惜命,一旦發現情況有異,立刻遠遁千里,逃之夭夭,我若要趕走他倒是不難,只是日后他再來此地尋仇,你能承擔得起么?” 朱員外一聽,又愁眉苦臉起來,那青年又不滿道:“難道就只能任由他肆意害人不成?” 岳清看了看他:“你倒是滿身真氣,既然如此你可敢以自身做誘餌,替我引妖人上鉤么?” 青年怔了怔,隨即大聲道:“有何不敢?” 岳清道:“好!那馮吾如果知道我在這里,是死也不敢上門的,因此我得先并不能露面,在暗地里布置天羅地網,以免打草驚蛇讓他跑了,那小子不敢向我報復,但必定要記恨朱員外,務必要將其一舉擒拿,不留后患。只是你要有些危險……” 青年道:“大丈夫頂天地里,有所為有所不為,只要道長能夠斬除妖魔,還天地正氣,我又何惜此命!” 馮吾差不多是天下公認的yin賊,不但勾搭跟他相好的劍仙,還經常派人到凡間去捉少年男女到巫山給他享用,經他采補之后,元陽元陰盡失,最后化作一堆枯骨而亡,岳清為五臺派指定的發展戰略首先就要立足于玄門正宗,因此才跟左道妖邪之徒劃清界限,不但跟華山派不來往,連五臺派本門涉及魔道的也都斷絕關系。除此之外,還要行正道,既能積攢外功,又能獲得聲望,岳清掃平山西便存著這個心思,等七星聚會之后,七大派會聯手掃蕩江北地區的邪魔妖孽,治理各地的天災人禍,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如今在這里遇上馮吾,正好隨手除了。 “今日就是初一,那馮吾必要采補,否則會損功力?!痹狼鍙哪抑心贸隽督疱X,就在桌上起了一卦,“天火同人?!彼戳四乔嗄暌谎?,“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躬身道:“在下尤璜,祖籍桂陽府,自幼喜好劍仙俠客之說,因聽得四川天府之國,峨眉、青城兩處多有神仙往來,因此特來尋仙訪道?!彼贿呎f著一邊注意看著岳清的表情。 岳清打了個哈哈,用手捋了捋胸前的大胡子:“你練過武藝?” 尤璜道:“我從小拜在石林怪俠門下,學得天罡龍爪手,八卦玄門劍,已有十余年火候?!?/br> “那些對付馮吾都不管用?!痹狼鍞[了擺手,跟朱員外要了文房四寶,朱砂磨墨,隨手畫了十二張符,“這些符你拿去,六張貼在小姐繡樓門窗上面,六張帶在身上,等那馮吾現身,便用火點燃了,同時念誦咒語?!痹狼逵终f了一小段咒語。 尤璜滿臉懷疑地接過符紙,又反復把咒語念了好幾遍:“這樣就能對付那馮吾了?” “不能啊?!痹狼褰忉屨f,“這十二道斬妖符,對付二三百年氣候的小妖倒是還有奇效,對付馮吾那樣的旁門散仙就遠遠不夠了,不過可以讓他誤以為員外請你來降他,又只有這么點道行,才會放心地下來,我好施法擒他。不過你也不必害怕,有我在這里,即便你被他殺死了,我也會為你挑個好人家投胎的?!?/br> 114畫皮·兄終弟及 說起這尤璜也是個頗有心機之人,他看出岳清有真功夫,雖然還分不清楚真是法術還是極高明的內功,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愿意拜師求藝,因此一直跟進朱府,也想看看岳清的功底和人品,所謂師父擇徒,徒亦擇師,若岳清是妖邪之輩,他也不會拜師。因此岳清讓他做誘餌吸引馮吾他只當是高人對自己的試探,雖然心中也免不了有些忐忑,還是滿口答應下來,年輕人血氣方剛,頭腦一熱,心想若岳清真是世外高人,等降妖之后便立刻拜師,若岳清是招搖撞騙之徒,大不了搭上一條性命! 岳清讓朱員外找來工具,把尤璜也給扮成盤髻長髯,藍袍黃冠的游方道士,那幡和鈴和劍匣全都交到他的手里,等到了晚上,便讓他守在繡樓所在的花園里。 岳清自己卻跟朱員外要了一間靜室:“我要在這里做法運功,你們不許來打擾!以免被馮吾發現,一旦打草驚蛇跑了,你們家可后患無窮!”嚇得朱員外趕緊回去吩咐奴仆院工都躲在自己房里,天不亮不許出來。 他將窗戶門都關上,將太清八景燈取出來放在桌上,然后到踏上盤膝坐定,默默運功。 夜幕降臨,滿天星斗,梆子剛敲了兩下,忽然桌上的太清八景燈火焰開始跳躍起來。 “噗!”火苗竄起兩尺多高,室內的明亮卻沒有增加,只在火焰之中現出外面的情景。 只見火焰里,一個身穿黑袍的中年漢子從空中跌下來,只見他衣袍破碎,半身鮮血,滿臉汗泥,狼狽萬分,戰戰兢兢地爬到廊下的花叢里。與此同時,天上有一道白色劍光,自北向南像流星一樣劃過天際。 岳清看出來,那是峨眉派白云大師御劍飛過,他伸手一按,火焰之中,那個黑衣人的面孔出現大大的特寫,認得是青螺峪前不久收進來的一位骨魔部眾,名叫申武,是骨魔長老天門神君林瑞的大弟子,道法不弱,可惜遇上了白云大師,能夠逃得性命也算他的運氣。 那申武在花叢中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敢露面,小心翼翼地爬出來,東張西望,確定白云大師已經走的遠了,才徹底放心。他并沒有急著逃走,反而闖進了附近的廚房之中,想要找點吃的,他有道法在身,即便不用點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被他尋到一塊白天莊子里送來的鹿rou,不懼膻氣,直接送進嘴里大口咀嚼。 他剛咬了兩口,忽然背后一聲脆響,房門被重力擊落,整扇門板直拍過來。他頓時嚇了一跳,還以為白云大師去而復返,隨后聽見一個男人的喝罵,頓時放下心來。 “哪里來的毛賊,敢來太歲頭上動土!”來人也是練家子,開碑鐵掌掛著風聲緊貼在門板后面拍了過去。 那申武冷笑一聲,身體隨風一晃,化作一股濃煙,門板從煙中穿過,重重砸在鍋臺上面。 對方是羅鷺花錢請來教藝的武師門客,名叫申純,煉就一手隔山打牛的吸魂掌功夫,掌力之強可開碑碎石,中者立斃。他每晚子時出來練功,今日也像往常一樣,飛身上了房脊,擺兩儀樁,雙手托天,向著月亮吐納煉氣,忽然聽見廚房那邊有動靜,他順著墻根悄悄過去一看,正好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進了廚房。 羅鷺自幼好武,花重金延請名師,這申純來到羅府已經有小半年時間,羅鷺看出他有真功夫,每月奉銀極重,又以師禮敬他,申純心懷感激,如今遇上府里來了小偷,哪能袖手旁觀, 申純緊隨門板后面猛擊一掌,見人竟然憑空消失,正在驚愕之際,忽然后頸劇痛,已經被一只冰涼的大手如鐵鉗一般掐住,向上提起,申純雙腳離地,還想使個倒踩七星的招式,卻被一股透骨森然的寒氣從脖頸兩側灌注過來,瞬間充滿全身,立刻從里向外涼個通透,一命嗚呼。 申武毫不在乎地把尸體扔在地上,又抓過一塊鹿rou繼續大吃起來,他食量頗大,一頓能吃兩只黃羊,如今連吃了三大塊鹿脯,才覺得有些飽滿。 臨走時,他把地上申純的尸體拎起來,打算帶回去祭煉白骨神魔,這次是拎著腰帶提起,哪知申純晚上練功,身上穿的練功服又薄又軟,腰間只用一根布帶束住,申武用手一提,立刻扯斷,尸體又跌在地上。 申武氣哼哼地罵著,抬腳就是一下,那尸體被他翻轉過來,黑暗之中看見臉上長相,申武頓時大吃一驚,趕緊蹲下細細打量,這才發現,剛剛被自己殺死的這個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兄弟倆已經有十余年未曾見面,申武當年被林瑞擄走時才十三歲大,那是哥哥已經過了二十了,許多年來容貌雖有變化,他也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記得他們家是漢中那邊綠林道上的扛把子,他哥哥也使得一手好刀,霸氣異常,如今怎么跑到成都來了? 申武呆怔了片刻,忽然俯下身,將申純的衣服褲子全都扒光,赤條條地扔在案上,然后拿出一只黑霧纏繞的小刀,從脖頸往下,一路剖開,他手法甚是熟練,一手揭皮,一手下刀,很快就把一整張人皮給完完整整地剝下來,然后自己也脫了衣衫,將血淋淋的人皮抖開披在自己身上,用一張靈符,捻在手里,張口噴出一道碧火,那火焰將他包裹在里面,他的骨骼咯嘣嘣迅速生長,肌rou也跟著漲大,將人皮撐起,接縫處相互粘結愈合。 片刻之后,綠火散去,申武已經變作原來申純的模樣,身體高矮胖瘦,一般無二。 他將申純的衣衫撿起來穿好,又講一口紅焰噴出,那褪了皮死尸,連同他先前的衣衫全都焚化成灰,徹底消去痕跡。 就在申武殺人的同時,岳清面前的燈盞上面,“噗”地一下,又噴起一條火苗,里面顯示的是朱家繡樓外的情景。 星月之下,繡樓周圍的空氣里逐漸浮現出淡淡的粉霧,縷縷甜香讓人渾身發懶。 尤璜事先服了岳清給的丹藥,倒還是清醒,他按照岳清所教,一嗅到香氣,立刻行動起來,用紅繩在繡樓周圍橫豎拉出經緯,拼成八卦形狀,又將八個貼滿鬼畫符的木樁釘在地里,然后一手拿桃木劍,亂劈亂砍,手上三清鈴搖個不停:“呔!何方妖孽,敢在此放肆!貧道乃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天君是也!還不快快受死!”他取出一道符紙穿在劍上,在法壇上的燭火上點燃了,念動岳清交給的咒語,那符立刻化成一道火光向空中射去。 “啪!”靈符在三四丈高的地方炸成磨盤大的煙花,火光之中,現出一個羽衣星冠的少年道士,滿臉怒容地往下觀望,看見花園里的涼亭旁邊擺放著一個桌案法壇,燃著四根兒臂粗的蠟燭,周圍用紅線布滿,拼成八卦圖案,一個年輕的道者正在那里拿著一柄桃木劍在揮舞,銅鈴搖得叮當亂響,不禁氣得笑出來:“你這廝是哪個山里蹦出來的野道士?只學了這么幾手上不得臺面的瞎把式,不去那些愚夫愚婦手里騙吃騙喝,卻來捋爺爺的虎須?” 尤璜見他能在空中凌空虛度,頭頂繁星,大袖飄飄,長得又是那么的清秀俊俏,真似傳說中的仙童一般,有些不敢相信他會做出強逼民女的事來,想要問一問他是不是馮吾,話到嘴邊上又吞了回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改口道:“你是哪里的道士?是路過這里還是專程而來?本天師在此降妖,你若是路過還請趕緊離去!莫要耽誤本天師斬妖除魔!” 115馮吾·溫香教主 少年道士正是馮吾,他雖然長得好看,心里卻破惡毒暴戾,今日初一,正是他由女變男之后急于采補之時,依著他的脾氣,下面那個道士這樣不識好歹,放出飛劍斬了便是,只是看尤璜長得還算英俊挺拔,孔武健壯,正好昨晚九個禁臠有兩個被吸得精盡人亡,化作骷髏而死,出了空缺,若能將這年輕道士擄走充數,正是上好的鼎爐! 他媚笑一聲,忽地從空中飛下來,大氅飄揚,仿若謫仙臨凡一般,直撲尤璜。 尤璜有些驚慌,連忙又點了兩道符箓,化作火光往馮吾射去。 馮吾揮掌凌空擊出,“砰砰”兩聲,符火再次炸成兩團煙花。馮吾乘勢飛到近前,揮掌拍出一股nongnong的粉霧,嬌笑道:“還不給我躺下!” 尤璜只吸了一肚子甜膩香氣,只覺得嗓子眼發癢,他事先服了岳清的仙丹,此時卻不軟倒,急將桃木劍向馮吾擲出,然后順勢滾到進入涼亭里面,急忙忙打開岳清的檀木劍匣,從里面拿出一口天罡劍,翻身一招“劈山斷水”,寶劍劃出一片清冷的光幕,狠狠向馮吾斜肩斬去。 馮吾追進涼亭,看見尤璜拿寶劍還不以為意,當劍光罩體時方覺出不對,那劍竟是仙家所用的飛劍,只輕輕一揮,便迸射寒芒,使他渾身汗毛倒豎,立時汗出如漿,驚呼一聲,身子仿佛被無形的繩索向后牽拉,仰著身子向后疾飛,饒是他反應迅速,胸前還是被劍鋒掃到,天罡劍上面凝聚有九天罡氣,道袍破碎,皮開rou綻,竟然劃出一道半尺長的傷口,幾乎將胸骨砍斷! 尤璜也沒想到劍匣里竟然藏著這樣厲害的寶劍,立刻墊步上前,一招“星月齊輝”斬向馮吾兩個肩膀。依然是劍氣迸射,寒芒如水,馮吾雙臂應手而落,然而那雙手臂卻沒有向下墜落,而是自行飛出,閃電般抓向尤璜面門,尤璜急忙揮劍亂砍,一條手臂被砍成兩截,另一條卻穿過劍圈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尤璜奮力掙扎,真乃那手上蘊含的力道奇大,幾乎將他喉骨捏碎,掐著他的脖子高高提起,拎到馮吾跟前。 尤璜雙腳離地,還要用劍將那手臂砍斷,忽然手腕上劇痛,寶劍失手掉落。 馮吾將天罡劍拿在手中,掂量幾下,伸手一摸,使用陰陽法印將原主人的元神氣息鎮住,贊道:“果然是好劍!你這劍是從哪里得來的?” 尤璜他看馮吾雙臂竟是完好無損,就連前胸那道傷口也在以rou眼看得見的速度在愈合,心中驚駭不已,他脖子被死死掐住,漲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馮吾看著他笑吟吟地說道:“我倒是忘了?!鄙焓忠恢?,掐著尤璜的那條手臂便化作一團粉色煙霧,尤璜又吸了滿肚子的香霧,跌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香得過了頭,他直覺的口鼻之間滿是惡臭,伏在那里忍不住大口嘔吐起來。 馮吾又問了一遍:“說,你這口劍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尤璜伏在地上,忽然雙手撐地,身子似風車一般旋轉飛起,雙足連環,踢馮吾的面門。 “混賬!”馮吾抬手揮劍,就要將尤璜砍成兩段。 他揮劍去斬尤璜,本擬一揮兩段,哪知那劍忽然間暴起刺眼的青光,朦朧的罡煞噴薄四溢,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握住,驟然轉向,鋒利的劍刃從馮吾的脖頸之間劃過。 “噗!”馮吾整個人爆成一團血氣,落地時化作兩截被砍斷的尾指。 尤璜一腳踢空,折了個跟頭落回地面,看見馮吾化成一道血光騰空飛起,那寶劍已經化作丈許長的青光,另一口也從涼亭里飛出來,兩道青光緊隨其后,不禁看得呆了。 馮吾最是jian猾,見暗中另有高人在此埋伏,也不想著報仇,立刻就打算逃之夭夭。 一道血光直射天外,在距離地面十余丈高的時候,忽然頓住,仿佛撞上了銅墻鐵壁,血光急忙轉變放下,卻仍然不能逃脫,仿佛鉆入玻璃窗的凍蠅。沒頭亂撞幾次,天罡雙劍已經追到,交叉成剪,咔嚓一下,馮吾碎成縷縷粉紅煙霧,裹著兩口寶劍一起飛落回地面上。 馮吾重新現身,他被雙劍逼得狠了,腳下一絆向前撲倒,就勢貼著地面向前疾飛,雙劍緊跟著他的鞋底深深地刺入假山之中。 馮吾面色慘白,借著假山涼亭的抵擋才終于勉強緩過一口氣,放出自己的雌雄雙劍,一黑一紅兩道細光把天罡劍抵住,驚慌萬分地道:“是五臺派的哪位道友在此?我馮吾自問不曾得罪過你們……”話沒說完,肩膀上被天罡劍鋒芒掃到,登時飚起一片血花,半個肩膀都幾乎被卸下來,他剛痛呼一聲,頭冠又被削掉,披頭散發,帶著哭腔尖叫,“道友饒命!我不知做了何事得罪了道友?懇請你饒我一條小命,我愿意給道友當牛做馬啊……”大腿又被劍氣刺穿。 岳清隔空御氣,cao縱兩口天罡劍舞出漫天罡氣,將馮吾團團圍住,四面圍攻,馮吾拼命噴吐真氣,催動他那雌雄雙劍,只是他的劍術如何是岳清的對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身上就接連被創,從頭到腳全是傷痕,連那堪稱異派之中第一美男子的臉蛋也被劃出一道由額至頰的傷口。 馮吾真的哭了出來,如今天地之間都被布下了天羅地網,他根本無法逃出,對方又隱在暗處,自己即便有攻擊的手段也不知該往哪里下手,他嘶啞著嗓子大喊:“岳琴濱!你是岳清岳琴濱!嗚嗚……道友,我沒得罪過你??!道友!你為何跟我過不去?我,我只不過前幾日在慈云寺跟著他們說了你幾句不好聽的話,岳道友,你饒了我吧,我愿意給你端茶倒水,打掃庭院,你讓我做什么都行,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他全身都被鮮血染紅,在那里手忙腳亂地指揮御劍,哭一陣求一陣,狀若癲狂。 尤璜在月下看得震驚萬分,此是他平生第一次見到真正的仙人斗劍,過去都只是停留在傳說當中,甚至世上到底有沒有仙人的存在他都不能確定。而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那個看似招搖撞騙的道士竟然有這么高的法力!在他眼中,馮吾就已經是天仙一般的存在,能夠凌空虛度,騰云駕霧這且不說,就連被砍掉腦袋也能夠起立即死回生,而就是這樣一個仙人,被岳清不露面,用兩柄仙劍就幾乎給完虐致死!甚至痛哭流涕,艱難哀求。 他這里看的熱鬧,那馮吾卻發起狠來:“岳琴濱!怪不得龍飛師兄說你性情大變,成了峨眉派那些王八一樣的偽君子,遲早有一天要對我們這些昔日的同道趕盡殺絕,先前我們還不愿相信,如今看來卻是至理名言!你要想殺死我,卻也沒那么容易!”他尖嘯一聲,將雌雄雙劍合璧一處,沖破天罡劍圈,拼命斬向尤璜。 尤璜正在那看得心潮澎湃,猛然見馮吾合身同劍化成一道兩丈多長的紅黑色長虹,直向自己當胸飛射而來,急忙順地滾倒,冰冷的劍鋒幾乎緊貼著他的后背掃過,發梢被削掉一截,揚起滿天寸長碎發,衣服也被剮破,脊背上劃出一條半尺長的傷口,鮮血淋漓而下,很快將衣服褲子浸透。 那馮吾打得是聲東擊西的主意,故意讓對方以為自己的目標是尤璜,一擊之下沒能殺死尤璜,在空中沒有絲毫停頓,直接沖向朱小姐所在的繡樓,他是想趁對方保護尤璜的時機將朱小姐擒住當成人質,好跟對方換得一條性命。 116赤陽·太乙仙火 黑紅二色劍虹仿佛切豆腐一般將木質的二層小樓攔腰劈成兩半,馮吾凌空一掌,將上半截打得橫飛出去,落入后面的水池之中,砸的土石破裂,泥水飛濺,馮吾躍進沒了房頂的繡房之中,一劍將床幔劈去半邊,從床上扯起抖似篩糠的朱小姐,掐著脖子拖出來,大聲喝道:“岳琴濱!你敢殺我,就連她一起殺了!” 話音未落,繡樓周圍涌起大片火光,馮吾吃了一驚,急忙到床邊上查看,只見整座繡樓都被一個大大的圈子套住,黃澄澄的有碗口粗細,上面纏繞爬滿了大大小小的火龍,認得是太乙仙火所化,頓時驚駭欲死,急忙騰空飛起想要逃走,那圈子生出無窮吸力將他托住,千萬條火龍隨即升空向中央聚集,馮吾在火焰之中嘶嚎慘叫:“岳琴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這個畜生!”被火焰燒得皮焦rou爛,又痛又怕,復又哭求,“只要你能饒我一命,馮吾愿意給你端茶倒水,做孝子賢孫……”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連人帶樓一起被煉化成為灰燼! 朱員外忐忑了一宿,天剛亮就急急忙忙來花園查看,只見法壇好好地擺在那里,作為誘餌的青年道士尤璜趟在涼亭外面的臺階上,他頓時心頭一緊,還以為又像先前幾位法師一樣被妖怪害死了,急忙過去看時,竟然只是睡著了,略微放心之余不禁又有些生氣,把尤璜搖醒。 尤璜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衣衫完好地躺在地上,左手拿著三清銅鈴,右手拿著桃木劍,再看那棟本應該已經被燒成灰燼的繡樓竟然好好地立在那里,不禁驚愕非常,再看周圍情況,花園里一切都和昨晚來時一樣,根本沒有一點激烈斗法之后留下的痕跡,就連那劍匣也完好無損地放在亭子里,他快步跑過去將劍匣打開,兩柄寶劍也安然其中,根本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