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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古代小清新在線閱讀 - 第61節

第61節

    現在宋學和陳珚之間,肯定是要選一個的,偏偏還拖不得,官家現在也難下定論,思來想去,便問圣人道,“你道,眼下這事該如何處斷才好?若是依我,倒是想兩頭都拿住,只怕沒這么簡單?!?/br>
    圣人道,“這又有什么難的?你畢竟是天子——”

    “天子也行不得快意事呀!”官家沒好氣地應了一句。

    他軟的時候,圣人很硬,現在官家不快,圣人倒是軟了,也不再和官家頂嘴,沉默了一會,便低聲說道,“其實,這事不就是看姜相公的臉色嗎?現在河湟得勝,倉稟也充實了……”

    卸磨殺驢這幾個字,做皇后的不好明確地說出來,可就這么幾句話倒也是夠了,官家看了圣人幾眼,一時也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才道,“你且讓我好好想想?!?/br>
    這畢竟是件大事,圣人也沒催逼什么,只是嘀咕了一聲,“陳參政是不是也到了年歲了???”

    如果過繼陳珚,逼退姜相公,南黨群龍無首,宋學勢單力薄,兩家都逃不了好,最大的可能就是維持現狀,而到了那時,唯一的變數就是舊黨了?!f黨現在還留在東京的重臣,也就只有陳參政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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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京哥走了幾步,又撲倒在墊子上,歡快地爬了起來,宋竹不禁笑道,“這小鬼頭,走著不穩當,還是爬著更跟到牢,是不是呀?”

    被他跟著的,是手里拿了飴糖的乳娘,陳珚饒有興致地望著兒子在室內爬來爬去,和宋竹笑道,“聽娘說,我這時候都會走了,兒子雖好,但還是不如他爹啊?!?/br>
    宋竹不禁笑道,“臭美!”

    兩人正在說笑時,外頭忽然來人稟報,“王妃請世子、夫人去前院接旨?!?/br>
    這時候來了這么一道旨意,是什么內容幾乎不問可知,陳珚和宋竹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情愿,然而天威之下,又哪有他們兩人說話的余地?陳珚一會固然是要推辭,但也只能是做做樣子,從根本上來說,旨意一下,他過繼的事情,也就是板上釘釘,再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這當然也就意味著,宋家的富貴綿長,固然能得到保證,但宋學,以及宋竹父兄的那些夙愿,從此卻只怕只能通過更曲折的方式來實現,而兩人這清閑自在的生活,日后只怕也不能再重現了。

    宋竹心底一陣難過,面上卻是絲毫不露,只是微微一笑,便牽起陳珚的手,說道,“走罷,該來的,遲早都要來的。以后,你也可以真正做一些事情了?!?/br>
    陳珚點了點頭,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緊緊一捏,低聲地說道,“放心吧……”

    到底放心什么,他卻沒再說下去。

    這一年十月,陳珚再三辭謝以后,終于再度被收養入宮,入住東宮,封為安國公,數日后又被冊封為太子,陳珚、宋竹和京哥,也開始了他們的宮廷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今天比較早。

    ☆、第109章 爭斗

    雖然以前也時常進宮請安,但這一次舉家搬遷進宮,卻又別是一番體驗,對陳珚、宋竹這對小夫妻來說,也很難稱得上是十分愉快?!降讓m中規矩大,他們又是養子,處處都要小心,想和以前那樣肆意,卻是有些難了。陳珚還好,畢竟自小是在宮里長的,人面也熟悉,宋竹這個新任太子妃,卻是入宮的第一天,心里便不是特別舒服。

    首先一個就是屋舍的問題,雖然距離賢明太子去世,已經有六年之久,但他是肺癆去的,按著鄉間的習慣,肺癆病人的屋舍,十多年內都不會住人,用過的東西,也或者是焚燒,或者是丟棄。宋竹這一番進宮時,卻覺得屋子里的陳設都像是有日子的,一問之下,才知道賢明太子當時的許多陳設都沒有收走,甚而帳幔也都還是舊物。

    她心里就有幾分不自在,可卻又不好說的——人才一進來,就要把前頭六哥留下的東西丟棄,就是圣人知道了,只怕也會不舒服。

    這一點,大人忍也就忍了,可京哥今年還不到一歲,孩子正是身子最弱的時候,若是因此染病,叫她這個當娘的心里怎么過得去?宋竹心里,別提多不舒服了,在屋里坐了一會兒,聽到京哥咳嗽了幾聲,便是再坐不住了,跳起身命人把孩子抱到屋外,領著京哥繞了一圈又一圈,便是一直在思忖著這件事,到底該怎么解決。

    若是別的陳設倒也罷了,暫時收起來便好,但沒了帳幔,屋子是不能睡人的,再者宋竹有輕微潔癖,現在屋里的東西,因為和病人的舊物混在一起,她也就不想要了,雖然看著和以前沒兩樣,但在她心里,那些東西上頭好像都附了無形無影的病魔,哪怕僅僅是坐在上頭,也是渾身都不舒服。

    她到底嫁入王府不久,前后也就是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因為不管家,而且他們院子里也沒有什么要瞞著別人的事情,一年多下來,除了跟著她過來的乳娘以外,竟然是沒有一個心腹——偏偏,乳娘這幾日在學宮禮,也不在身邊,陳珚又不在,倉促間竟沒一個能商量的人。宋竹見京哥露出困意,心里又是著急又是窩火,難得地動了怒:陳珚進宮的事情,她知道宮里也不是都同意,肯定有人心里是有意見的,衣食住行上,也許就因此有些怠慢,因此沒有把屋里的東西都換新,但也不能這么過分吧?若是沒有小孩,那也就罷了,現在有了孩子,這么做不是把人往墻角逼么?

    偏偏,這件事還不好往圣人那邊去說——圣人對賢明太子的感情之深,宋竹也是有體會的,這個顧慮說出來,雖然圣人心里也覺得有理,但肯定感情上過不去,如是換用別的,覺得這些物事太舊之類的借口,第一個給人留下挑三揀四、愛好奢侈的印象,還有第二個,圣人心里肯定也是會覺得她嫌棄賢明太子用過的東西,自然不會高興。

    難怪當時七哥不讓她嫁入周家,宋竹現在是滿心的不舒服,都不知道往哪里去撒,她到現在才知道,福王妃和當時自己的嫂子們,對她是極為照顧、寵溺的了,若是她嫁入周家那樣的人家,只怕第一天就要被人用這樣的手段給伺候了吧?——分明是一家人,這般算計、尷尬,真是讓人反感,可就算你不想和這些人計較,她們也有得是法子逼出你的真火來。

    眼看天都要黑了,京哥已經哇哇大哭,開始鬧覺——也是今日一直都沒法回去歇息,小孩又怕生,所以脾氣特別壞,宋竹接過來抱著都沒哄好,她沒得辦法,只好抱著孩子回了正殿,“幾間偏殿都還沒收拾完呢?”

    本朝的紫禁城可謂是歷朝歷代中最小的,所謂東宮,其實也就是幾個院子套在一起就算數了,除了一些日常使用的地方,起居也就是那么十幾間屋子,賢明太子去得早,沒有娶妻,所以妻妾住所已經十幾年來都沒有修繕,都不可能住人了,也是冊封得著急了,現在還在修呢,宋竹和陳珚只能暫且就住在賢明太子去世的那個院子里,宋竹早上繞了一圈,看中了兩間偏殿,只是里頭堆的都是雜物,一時三刻也清掃不出來。

    那東宮使者前去探看了一番,回來稟報,“那幾間屋子也是多年儲物用,倉促間住不得人?!?/br>
    宋竹心思是單純,但并不傻,她自己并沒有多的話,沒說要住進去,使者倒是為她點明了。她心里當下便是不喜此人,奈何環顧左右,在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上,卻也沒看見誰比較討喜可信,只能捺下了一些心思,嘆道,“太子呢,還沒有回來么?”

    那使者弓身道,“東宮只怕要陪官家晚飯呢?!?/br>
    得,這一位也是指望不了的。宋竹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兒子,嘆了口氣,思忖了半日,只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便道,“進宮以后,理當每日都給姨姨、娘娘請安,咱們這就帶著京哥過去吧?!?/br>
    眾人都還沒摸清她的脾氣,自然不會有人反駁什么,便都跟在宋竹身邊,浩浩蕩蕩地把她送到了圣人住的金明殿里。

    圣人見了,倒也是高興?!斑@就是京哥吧?還說著明日讓你抱來看看呢,沒想到你今日倒也就抱來了?!?/br>
    人逢喜事精神爽,陳珚宋竹入宮以后,圣人的精神看著就好多了,她對宋竹一直都是頗為親切的,雖然京哥正在細聲抽噎,也無礙她的興致,讓人把京哥抱來逗了一會兒,見京哥不給面子,哭聲漸大,方才是略帶尷尬地將他送回了宋竹身邊。

    京哥這孩子也是,之前要乳娘不要娘,現在不是娘就是圣人,因此回到娘身邊也就滿足了,哭聲漸漸止住,倒是鬧得宋竹有些不好開口,只能硬著頭皮尷尬地道,“正是有事想請姑姑恩準呢——這孩子恐怕是有些認床,再加上在家呢,他自己有兩間屋子,都鋪著蕎麥墊,可以爬來爬去,東宮那兒光顧著收拾,還沒給他布置這事兒。因此他今日進宮以后,便一直是哭鬧個不停,連我都哄不轉。新婦想,不如把他先送回王府去,讓他熟悉幾日,等這兒的屋舍都收拾出來了,蕎麥墊子也鋪好了,再讓他過來不遲?!?/br>
    一邊說,一邊故意顛了顛京哥,似乎是要哄他的樣子,京哥平時最不喜歡人顛自己,這回本來就怕,她話音剛落,他便迫不及待地大哭了起來,仿佛是要給宋竹作證。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圣人思忖了一會,便同意下來,“這也成,你們那現在也是忙亂,今日天色晚了,就讓他睡我這里,明日一早再送出去?!?/br>
    金明殿的地方就大了,也未必要和圣人住一個院子,宋竹欣然笑道,“多謝姑姑體諒京哥?!?/br>
    兩人隨口說了一番家常,宋竹將福王妃讓自己帶入宮的一個知禮侍女留下照顧京哥,便告退要回東宮去,圣人也沒留她用膳,等她走了,自己又想了一想,方才是令身邊最有臉面的陶姓女官過來,問道,“是誰照應東宮諸事的?簡直就是笑話,連皇孫玩耍的地兒都沒有了?難道沒有去福王府看過他們家院子原來的樣子?這太子妃要親身過來和我告狀訴苦,真是成何體統!”

    太子妃進來一張口,眾人的心其實就都是提了起來,都猜到圣人一定有此一怒,陶女官戰戰兢兢地道,“東宮的事,一直都是前殿高押班在管……”

    高押班曾在太后跟前服侍過,也是因為得她的歡心,才被提拔成了押班,除了那些有武功的大貂珰以外,在宮中內侍里,也算是數得著的人物了。

    圣人眉頭一皺,“讓他好生辦差!太子妃說短少了什么,都要盡快供給,不得有片刻怠慢?!?/br>
    “是?!碧张僮匀粵]有二話,這就出去訓斥高押班了。

    才吃過晚飯,打聽得官家今晚不過來了,圣人這里也是預備著歇息,才要封門,陶女官又急匆匆地回了金明殿?!笆ト?,高押班在外叩頭待罪?!?/br>
    圣人也是有意要敲打一下宮中諸人,免得今日的荒謬事件再度重演,宋竹居然要和受氣的小新婦一樣過來找她告狀,既然高押班要來填著這個踹窩,她又何必另找人?“讓他進來吧?!?/br>
    高押班進殿以后,自然先是一番行禮請罪的言辭,也不消多說,圣人半閉著眼似聽非聽,那些小人該死的話語,在她心里也沒留下什么痕跡。

    “只是小人也有一語須同娘娘稟報?!备哐喊嗾f著說著,話鋒又是一轉,“娘娘,小人雖則該死,但今日皇孫也并非是因怕生而啼哭。以小人所見,太子妃娘娘自從知道屋內陳設,有些賢明太子舊物,便是心神不寧,接著便把皇孫抱出了屋子,皇孫之所以暴躁啼哭,正是因為午后遲遲不能回屋休憩,還請娘娘明察……”

    他之前已經說過,自己是知道賢明太子和如今的東宮兄弟情深,所以特別留下了一些賢明太子的舊物——這也是太子當年時常使用的東西,這都是為了給太子一些體貼懷舊的感覺,如今再說太子妃面容乍變,所指的意思,已經是非常明顯了。

    圣人神色微變,喝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有話不妨直說!這般含沙射影的,我看你是別想做這押班的差事了?!?/br>
    也不給高押班辯解的機會,當下就喝令左右,“杖他二十下,發去宮觀聽用!”

    東京城內許多宮觀,都是豢養閑人的地方,去了那里,只怕一輩子也就是那般,再也回不到貴人們的視線中了。高押班面色一片慘然,卻不敢多說什么,只是叩首謝恩,退下去領杖。

    圣人獨坐了一會,只是出神不語,陶女官上前為她換了一杯茶水,低聲勸慰道,“娘娘,勿中離間之計?!?/br>
    圣人這才回過神來,她搖了搖頭,自失地一笑,“嘿……也是人之常情啊?!?/br>
    話雖如此,但面上神色沉沉,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經釋然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今天早:)

    ☆、第110章 出手

    正當金明殿里氣氛壓抑的時候,東宮侍從的日子也不好過——陳珚吃過晚飯,從福寧宮里回來,才剛坐下,沒說幾句話就急了,“你怎么能去找姨姨呢?這不是正中了別人的下懷嗎?”

    宋竹聽著就很不高興了,“我不去找姨姨,難道真讓京哥住這樣的屋子么?實話說,若不是我自己親自收拾的屋子,每一樣東西都是讓乳娘給看過了,現在我也不放心讓京哥住,誰知道這旁人安的都是什么心,會不會往屋子里塞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痘疹才流行過沒有多久呢,要是塞了病童穿戴過的東西進來,那可就真說不清了?!?/br>
    這話火氣就很大了,陳珚聽著直皺眉,看了看周圍懸掛的這些半新不舊的錦帳,還是說了幾句維護賢明太子的話,“這些的確都是我當年也用過的舊物……”

    “你這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彼沃駳獾靡幌抡酒鹆松碜?,“明擺著這件事有文章,你還為背后的人開脫——”

    陳珚雖然對她疼愛尊重,但也不是沒脾氣,平時小兩口沒矛盾,你好我好的,他自然不會輕易發火,但現在兩人都是有一套理,他也覺得宋竹不太懂事,聲音便跟著高了起來,“宮里的規矩,不是你這樣做事的,你這就是順著人家的意,讓他高興,反倒是讓姨姨傷了心!這個院子里好幾個屋子,隨便收拾一個屋子,通通風,把舊東西收拾了,還不是照樣可以住人?過上幾天悄悄地把這些東西都收拾起來,換上新的,就是姨姨知道了,也未必會說什么,你這樣把京哥抱上門去,姨姨豈不是完全清楚你的心思了?”

    宋竹從小長在那樣一個家庭,出嫁以后,福王府眾人又的確是十分疼寵容讓,她不是不懂得勾心斗角,只是對這些事自然有一番看法,這件事的確是太zigong占理,她并不覺得自己有錯,“若是要挑撥離間,那收起來換新的,不是一樣有一套心思么?再說我又未曾有一句嫌棄的話,圣人若是明理,自然知道這擔憂是有道理的。不然,發痘疹的人家為什么都不敢和別人來往,不就是怕過病氣嗎?”

    雖然丈夫沒有頂嘴,但看他氣得太陽xue邊上一根青筋直跳,宋竹也是一陣氣悶,這宮廷生活才開始,兩人就是罕有地起了口角,也讓她心情更差了?!磳﹃惈娺^繼的重量級人物,內宮說起來也就那么一兩個,能把功夫做到這一步的,肯定是太后無疑了。這老人家身體康健得很,又是隔了一重的大長輩,若是按孝道規矩來說,她給了多少委屈自己都是只有受著,絕不能想著回敬,就是想一想,都是忤逆不孝的表現。宋竹第一對付不了她,第二也不能對付她,這豈不是說日后就只能生受著太后方面給出的種種款待,就這樣一直到她去世為止?

    雖然她和陳珚感情甚篤,但此時依然不禁對他生出了一絲埋怨——她之所以入宮,完全是因為當時他的追求,怎么現在遇事,他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要上來撫慰,倒是怪責起自己處理不好?

    這樣一想,本來十分的委屈頓時變成了二十分,再加上京哥遠在金明殿,也不知道現在入睡沒有,宋竹心情本來就沉悶,她眼圈不由就是紅了,扭過頭去抹了抹眼睛,冷聲道,“京哥的屋子,他們原來也是收拾出來了,你覺得那里拾掇拾掇能住,就去那里住吧,我是要去歇息了?!?/br>
    說著也不搭理陳珚,自己站起來就進了里屋,看到那半新不舊的幔帳,心里更是煩惡,索性喝道,“把幔帳拆下來送到京哥那屋子里去,這屋里所有舊東西全部都送過去好了?!?/br>
    又令人用熱水擦床,自己親自在那里看著,一邊看,一邊抹眼淚——她小時候總怕自己嫁不出去,現在卻是才明白,為什么大姐回家以后怡然自得,再沒有出嫁的念頭,她倒是不怕生活清苦,只是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實在是太折磨了。

    過了一會,陳珚也是走了進來,先是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邊,宋竹也不理他。后來陳珚把手搭上來了,她這才抖了一下肩膀。

    這一抖,沒有抖掉陳珚的胳膊,倒是把她抖進了他的懷抱里,陳珚將她緊緊抱住了,熱乎乎的氣吹到宋竹耳邊,低聲道,“還生氣呀?”

    宋竹癢得厲害,忍不住笑了一聲,但又很快繃起臉來,道,“我要和你和離?!?/br>
    她這明顯就是氣話了,陳珚也沒當真,反而笑道,“入宮第一天就要和離,你這脾氣,比誰都大呀,你這回倒是不怕傳出去以后,宋家女不好嫁了?!?/br>
    宋竹哼道,“怕什么,我們家又不是沒人和離過,我還不是照樣幾家爭著娶?”

    陳珚笑道,“是是是,你說的不就是我嗎?我爭著娶,我爭著娶……我爭著娶回來的娘子我還給臉色,是我不對,我自掌嘴好不好?”

    她被陳珚抱著,心里自然軟了一些,再加上陳珚也沒反對她清掉賢明太子的舊物,宋竹的心情也的確有所好轉,見陳珚真的要自己抽臉,忙止住道,“你毛病呀?怎么說都是個太子,這般沒皮沒臉的,像話嗎?”

    陳珚嘿然道,“我要有皮有臉,太子妃都要和我和離了,我敢不沒皮沒臉嗎?”

    兩人耍了幾句花槍,心情也都平復了不少,宋竹其實也知道陳珚說得也是有道理,只是剛才在氣頭上,不愿服軟,現在過了這一陣氣,她開始擔憂了——勇于認錯,一直是她的優點,雖然陳珚對她千恩萬寵的,但宋竹也不至于拉不下臉來道歉,反而隨著人越來越成熟,也跟著越來越懂得這點臉面沒什么放不下的?!敖袢盏氖?,我也是欠考慮了一些,只想到京哥,便是躁動起來,顧不得別的了——那你說,這事該如何收場呢?”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标惈姵烈髁似?,便是笑道,“今晚先睡吧,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姨姨那邊。到了那里,你別說話,只聽我來說?!?/br>
    #

    一夜無話,第二日起來,宋竹人就很沒精神——不是被陳珚折騰的,而是昨日那些舊物,在在提醒她,這屋里前些年還屬于另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在這屋里去世的。她又不認識賢明太子,這讓人怎么睡得著?要不是陳珚就在一旁,只怕她半夜都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嚇出病來都是有可能的。

    想著丈夫和賢明太子感情甚篤,此事她本來也不準備明說,倒是陳珚看出來了,“昨晚沒睡好吧?是不是有些怕?”

    宋竹點了點頭,也就不瞞著了,“你怎么知道?”

    “你一晚上都揪著我的胳膊,我能不知道嗎?”陳珚見她臉紅,倒是笑得十分開心,他擰了擰宋竹的鼻尖,又湊得近了,和她額頭頂著額頭,輕聲道,“好了,別怕,今晚咱們就住別的地兒去?!?/br>
    宋竹心里,不禁泛起一絲甜蜜,想起昨日忽然冒起的后悔之念、和離之意,也是暗暗好笑,心道,“若是錯過了七哥,這世上哪還有第二個人會對我這樣好?”

    她此時便覺得自己昨日做得十分不對了,投入陳珚懷中呢喃低語,好生道了歉,反倒是陳珚反過頭安慰她,“到底我也是有不對的地方……”

    兩人至此,和好如初,若非宮中自有禮儀,簡直都要手牽著手去給圣人請安。即使礙于禮儀,只能并肩而行,依然時不時要相視一笑,只覺得心中柔情蜜意,竟是任何言語,都難以描述出來的。

    “今日倒是來得早?!眴螐耐獗砜?,圣人倒是沒有任何異狀,反而看來心情不錯的樣子,正是饒有興致地逗弄著京哥——京哥怕是吃飽了,也睡得不錯,因此精神頭挺好,和圣人也頗為親近,看到爹娘來了,方才是掙扎著要去到宋竹那邊,幾個女史忙把他抱到左近,等宋竹行過禮,便接過了京哥在手里拍著?!斑@孩子昨晚哭了半晚上,這會兒倒是開心多了,你們算是趕上了好時候?!?/br>
    陳珚摸了摸兒子的臉頰,轉身就是‘沒皮沒臉’地對圣人撒嬌了起來,一臉半帶了無賴的笑意,“新婦不懂事,我也不懂事,讓娘多費心了?!?/br>
    圣人眼底便多現出了些笑意,“都是當爹的人了,還這么憊懶,這可不行,仔細讓新婦看了笑話去?!?/br>
    “她可是早都習慣了?!标惈姶筮诌值氐?,又跪了下來,“今早我和她一起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要求娘成全的——娘,我們還是想住回燕樓去?!?/br>
    “哦?”圣人神色一動,“這又是何意呢?”

    陳珚一望左右,圣人便知端的,她微微點了點頭,眾人便都魚貫退了出去。陳珚這才挪了幾步,靠近圣人,低聲說道,“昨日的事,娘應當也是知道了來龍去脈,其實呢,若都是六哥以前的物件,三娘還不覺得什么,只是三娘她女人心細,看著人拾掇京哥屋子的時候,總覺得有一些小孩兒的衣裳是以前沒有見過的。因為這事,再加上屋里陳設,很多都是半新不舊,三娘也無從辨認來歷,雖然明知有離間埋伏,但思來想去,除了娘這里,也沒有別處可以放心寄托京哥了,因此還是只能把京哥送來?!行┠懶?,這么大的事,不敢和娘明說,也是昨夜和我商議了一番,今日才敢來和娘稟報明白的?!?/br>
    這番話粗聽之下,生拉硬扯,讓人根本就聽不明白,但圣人聽在耳中,神色卻是連著變了幾變,陳珚訴說以后,她沉吟了許久,方才是搖了搖頭,低沉地道,“唉,這些人的心,太毒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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