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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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咽了咽:“榮哥哥,你在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竇沅便進了宮。知會了楊得意,換了宮女子的衣服,直奔長門。楊得意那邊并未傳出甚么特別的叮囑來,想來皇帝已默認她會晤陳阿嬌,兌現了她做這“極危險”之事所得回報的承諾。 還是這一年的夏天,鳴蟬聲聲,恍如當年。粘蟬小侍的影子卻已見不著了,長門冷隅,一年更比一年蕭條。 她美艷卻半絲不減當年。張揚的美麗就如雪地里綻開的大朵紅蓮,那一年的冬日里,一襲紅氅艷照了整座漢宮,儲君的呼吸都隨這紅氅翩飛,大紅睡蓮成朵成朵綻放,一步一生蓮,連少年天子老成的深眸都溢了紅色的暖,此后榮登大寶,再不肯忘她張揚肆意的青春在雪色下輝映的場景。 美若天人。 這刻漏流的這樣快,仍是炎夏,周遭卻已不是當年的樣子。陳阿嬌伏案上小盹,因聞有人聲,被貼身宮女子喚醒了來,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蜷著小拳兒,正伸懶腰,沒顧著周遭,卻被楚姜推了推:“娘娘,楊長侍派了人來,給咱們送炭敬呢?!?/br> 陳阿嬌一激靈,——楊得意?! 蕊兒跪地道:“娘娘,不打緊,不過是些炭敬,好難得想起了咱們,算造化了。并不奉圣上口諭的,——娘娘不必親領。您且盹著,不成呢,婢子去擰冷帕子來醒醒神?!?/br> 陳阿嬌此刻全無睡意,早已是醒轉了來——這可是楊得意親派的人來!楊得意……可是外頭唯一一個曉明真相的人! 這里頭……究竟有些個什么關聯? 陳阿嬌因道:“本宮瞧瞧去,讓他們廳里候著?!?/br> 楚姜等人手忙腳亂地服侍陳阿嬌洗漱。 竇沅在外,正心緒不定呢,只聽里間有了腳步聲,因望了過去——陳阿嬌正款款而來,她妝容素淡,連花鈿都不點一支,比之當年皇后威儀,差了不是一分半兩。帝王果真是薄情。 正為陳阿嬌難過,卻又忽地想通了:憑阿嬌姐不愛打扮了,怎是個錯?這冰冷冷死沉沉的長門宮,花枝招展給誰看吶? 她也不管顧,見了陳阿嬌便迎頭撲上去:“阿嬌jiejie!阿沅好想你呀——” 陳阿嬌唬了一跳,待看清了是她,可又驚又喜,伸了胳膊抱她,遲遲不肯松開:“好阿沅,瞧著長大了些……” 那是昏話啦,她可長到頭了,打十六歲起便不長個啦,阿嬌jiejie眼睛都要熬壞了,好機靈的人,倒說胡話了呢! 陳阿嬌因領她坐下,興奮呢,抓她的手嘰嘰喳喳說不停,一恍,竟似又回到了少女時候,她未出閣,阿沅也未許人家,那個時候,女孩子家家可也不說悄悄話的,——她陳阿嬌忙著爬樹掏鳥窩、翻墻砸人家呢,哪有時間這么溫溫坐著,說女孩子的私房話呢! 現下可是越活越縮了,見了阿沅,只想跟她說好多好多的話! 她們姊妹二人面對面坐著,隔了一張案,小盆里擱了冰塊擺邊上,宮女子捉扇輕輕扇涼,一襲一襲的冷氣繞轉,直沁入肌骨,涼的透快。 恍似當年的場景,她也溜了長門宮來悄悄探她的表姐陳阿嬌。往年顯貴無雙的皇后娘娘,在長門冷隅熬盡了心思,一絲一絲被刻漏流過的光陰吃干了青春。 斜倚熏籠坐到明。 極盛時她盛寵冠后宮,極衰時,竟只剩冰冷的回憶與她共熬深宵。 第63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7) “阿沅,你怎樣來了?外頭沒人擋?”陳阿嬌不覺疑惑。 竇沅道:“憑他們有本事,我自有我的法子,”她笑了笑,“——楊長侍幫襯著,好辦事多……阿姊,我這番來,確然有極緊要的事要與你說?!?/br> 陳阿嬌斂了先時俏嬌之色,總算有些老成的模樣了:“阿沅盡說?!奔纫殉哆^楊得意,陳阿嬌心里有數,想必竇沅所要說之事,與那日“磨鏡”穢聞有關,楊得意知她冤枉,既已與阿沅聯了手,想來是有意助她陳阿嬌脫困。 這番大義,確是要時刻記心上了。若然這一生還有翻身之日,楊得意大恩,是一定要好生報答的。 竇沅問:“阿姐可還記得原先宮中的小丫頭——鶯子?” 陳阿嬌揉了揉額,卻是無印象了。這長門宮中服侍的宮女子,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一個一個皆要熟辨,卻也不能的。因回頭向楚姜求助,楚姜謁道:“鶯子好命,可高升去了?!?/br> 因將出事那晚,鶯子怎樣沖撞了圣駕,怎樣被皇帝看中,反受了幸搬出長門之事,一一陳述來,言語中頗為感慨:“那一日懵懵混混的,也不知發生了何事,眼一閉,一朝一晚便過去了??偸歉魅擞懈魅说脑旎T了?!?/br> “鶯子造化不賴,”竇沅道,“我聽說她進了幸不久,陛下便不愛了,挪了偏門去,門前走動的人也不多。但好歹封了位,算是個主子,好吃好喝伺候著,要什么也算有得什么,后半生……衣食無虞了?!?/br> “原是這個小丫頭,”陳阿嬌腦中描了個囫圇來,可算有些印象了,也不覺感嘆,“她路數好,命里有福,出了長門,哪管前程,——只出了我這道門,都算作高升了?!?/br> 偏又揪起了傷心往事,一時間,殿里幾人都心事重重。 竇沅因道:“正是這鶯子——楊長侍好心點撥了我,后頭想想,鶯子受幸一事,疑點頗多……” “他素來持重自愛,并不是見色不能把持的……”陳阿嬌輕聲。 阿沅深覺贊同:“楊長侍也這么說,那一晚,陛下自長門出來,撞見了鶯子,卻不知怎樣的,竟要了鶯子去。掖庭后宮佳人眾多,陛下瞧的眼睛都花亂了,斷不會如此……” 陳阿嬌因問:“楊得意有沒有說起過——他從我這兒,取走了甚么東西?” “那個香爐子?”阿沅眼睛晶晶亮,漂亮的似嵌入天幕的星子,她瞧著陳阿嬌,因想起這一年來陳阿嬌遠居偏隅所受的苦,不覺紅了眼眶,因道:“總是假的真不了,咱們清的,亦不會混污了濁泥,阿姊,想開些罷,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爐灰、爐子,樣樣是有問題的,不知是誰下了這穢手,如此腌臜。欺辱圣上,祖宗斷不肯保佑的?!?/br> 陳阿嬌點點頭。眼中卻已不見悲喜,長門偏隅冷居這許久,想來連心志都磨煉堅硬了,是誰損了壞招、是誰下了絆子,又有甚么緊要? 竇沅卻道:“阿姊如今看淡了許多,這原是好。但……切不可消磨了斗志呀,誰要害咱們,咱們未見得是要報復,但總得留個心眼子,不叫她們再得逞!” 這幾句話倒給陳阿嬌敲了警鐘,如今竇氏、陳氏成了個甚么樣子?朝中勢力俱是清洗了一番,從前侯門貴府,如今都淪為階下囚,偏從前沒個顯達的,如今扶搖直上、雞犬升天。原是她們這一族女孩子忒不爭氣,后宮且無霸位,朝中行事也難了許多。 這一想,陳阿嬌不禁深覺愧疚,陳氏、竇氏榮升時,是怎樣待她的?她居椒房殿,造金屋以奉,無人敢欺,時人皆側目;兩族?;蕶?,走了衰勢,傾夕間淪為階下囚,她又何以報之?她那時正與皇帝慪氣,冷著心腸,爭寵奪勢她是不屑的,但人隨逐波流,她仍爭著小性子“不屑”去討好,后族勢力已無法支持她繼續榮華富貴,她為自己這份素來的“驕傲”,不肯委屈,此后竟也無法再成后族的助力。 原是……她不孝,母親生她養她,寵她前半生,為她前程竭盡所能。最危難關頭,她半分幫不得陳氏不說,竟還生教母親擔心。 阿沅這一席話算是點醒了她,陳阿嬌因說道:“好阿沅,你這回來,便幫幫阿姊罷,阿姊……想要出去,這冷透透的長門,我半刻也待不下啦?!?/br> “這盡好,”阿沅笑道,“你若不想,誰都幫不成的。阿姊你眼中躥起了火苗子——這便教我看見了希望,真好,你又是這樣朝氣勃勃啦,阿沅好生想念往年那個乖張跋扈的陳阿嬌,盡是不將任何人放眼里呢!”她擦了擦眼淚,只覺高興:“你只管想,一切……都叫阿沅來做!” “小丫頭,你說的,好似我以前眼中盡是死氣沉沉呢!”她捉著小扇輕敲阿沅腕骨,眉梢吊著幾分先前的俏皮,長門冷寂多年,那股子單純竟仍似少女! “可好看,”竇沅托著腮,臉上掛著幾分孩子氣,笑著,“阿姊你這樣真好看!” 竇沅留了許久,敘舊敘出了好些眼淚來,她又哭又笑,磨的一盞熱茶都涼了透底兒。此番見陳阿嬌雖是皇帝默許、楊得意佐意的,但耽擱久了,只怕會另生事端,竇沅因是急急轉回了話題:“阿姊,我這番來,與你說起那鶯子的事兒……噯!”她一拊掌,撐著小案立起來,湊近陳阿嬌道:“正是與那鶯子有關呢!阿姊若想親見陛下,洗刷冤屈,全賴這鶯子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