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兒里站了不少人。柳燕拉了白傲和張志凡他們一下，見他們仨看熱鬧看得興致勃勃，索性就隨他們去了。就是覺得太丟人，讓小孩子們聽這樣事兒實在不好?？捎猩斗ㄗ?，自己又不能生拉硬拽的。

    屋子里的氣壓非常低。趙三爺抬手就趙啟江一個嘴巴?！盎熨~東西！連女人都看不好，你還能有什么用！”

    趙勝一聽就不樂意了?！盃?，你這是啥意思？我爸找了個狐貍精要把我媽擠兌走，你這意思還是他有理了？”

    趙三爺瞪了孫子一樣：“你懂什么！你爸常年在外，身邊兒有個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離婚實在是太出格了！這外面的女人再好也不能拋棄糟糠，小六子，你明天就去把你媳婦兒接回來。你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伺候不好孕婦，她生過倆，比你懂?！?/br>
    趙蘭一聽肺都要氣炸了?！芭?！讓我媽回來伺候這個sao狐貍？做夢吧！我算是看出我爸這樣是像誰了！”

    趙勝的媳婦兒也不干了。這是什么玩意兒??！她從來沒想過這老趙家的家風會這么不要臉。這要是讓這個狐貍精進門了，以后趙勝再弄一個自己也得給野女人伺候生孩子坐月子？“爺，你這做法是讓我公公犯法你知道嗎？”

    趙三爺哪里能允許孫女和孫媳婦兒這么說自己。他當時就瞪了過去?！澳膬河心銈冋f話的地方。趙勝，看好你媳婦兒！”

    趙勝一把把媳婦兒拉到自己身后，他可怕媳婦兒挨打：“我不覺得我妹和我媳婦兒說的有什么問題。無論如何這個臭娘們兒也不能留下。還有他肚子里的野種，誰知道是誰的就往我們老趙家身上栽贓！”

    還不等趙啟江跟兒子發火。一直低著頭坐在炕沿邊兒的女人突然抬起頭，而且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趙三爺?！安?。我肚子里，的確是趙家的骨血啊。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而趙三爺這時候才真正看向這個“女人”一眼，結果也就是這一眼，他當時就瞪大眼睛，然后眼睛一翻，當時就背過氣去。

    ☆、75

    75：前塵錯（六）

    趙三爺突然暈倒,這可把屋子里的幾個人嚇了一跳。唯一一動沒動的就是那個叫溫蕓的集尸魔了。不過她的臉上也掠過一絲悲傷,卻并不是對趙三爺昏迷的擔心或者心疼。至于是什么,屋子里的人又有誰會在意呢。

    趙啟江對他老婆極其不是東西，但對他爹媽是非常孝順的。所以他愿意把賺回來的錢分了三分。一份給了爹媽，一份給了兒女和妻子,一份就是給了他心里最愛的溫蕓?！翱?，快去叫二叔來！大勝子你快點兒！”說完他立刻把老爹抱到炕上,一個勁兒召喚著。

    這會兒院兒外面聽到動靜也都驚住了。這是給活活氣背過氣去了？村兒里有一半人都存了幸災樂禍的心。另一半卻是感嘆和擔憂的?？蔁o論怎么樣，他們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仍舊在院兒里看熱鬧。

    只有張志凡白傲和大花三個人用神識在交流。

    大花得瑟：‘我跟你們說,那老頭一看到集尸魔立刻就暈了。嘖,想說不是他造孽也不可能了。做賊心虛！’

    白傲冷笑：‘聽他說的那些話就讓人厭惡。也難怪他會不在意兒子在外面找個小的了?！?/br>
    張志凡咋舌：‘可不是。只是沒想到跟自己找的是同一個。真不愧是爺兒倆,審美都一樣。不過怎么想怎么反胃?！?/br>
    ‘嘁。我看集尸魔還真用不著動刀子,嚇也把那老頭兒嚇死了?！瘜Υ蓯旱娜祟?，大花從來沒有憐憫之心。尤其是對一個剛剛還對自己和兩個主人大呼小喝的老頭子。

    就在這時候，院兒外呼呼嚷嚷的進來好幾個人。被趙勝拉著的，是一位頭發都白了的老頭兒。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趙啟江嘴里的二叔。從稱呼上看，應該是跟趙三爺同輩的。

    這位二叔其實不姓趙，所以輩分自然不會從老趙家那邊兒論。他從前是赤腳醫生，現在村子里也沒有衛生站，要看病所有人都去鎮上，所以他是趙家堡子唯一一個能治人的“大夫”了。

    孫二叔比趙三爺還小了六七歲，可老爺子看起來倒是不如趙三爺硬朗。老爺子也是學過中醫的，所以給趙三爺號脈之后又扒開眼睛看了看，對趙啟江說：“這是血氣上涌，歲數太大一時氣悶背過氣去了。沒事兒，給他擦點兒清涼油就行了。不過你們別再讓他受驚生氣，別看他平時身子骨兒硬朗，可畢竟也這么大歲數了。等他醒了送去市醫院好好查查。啟江，你也讓你爹省省心吧?！闭f完他扭頭看了一眼仍舊在炕沿邊坐著的溫蕓，然后嘆了口氣?！跋劝讶怂妥?，啥事兒也得等你爹好了再說。你是個孝順的，叔知道你?！?/br>
    聽了孫二叔的話，大家伙兒更確定趙三爺是被趙啟江給氣暈了。原本孝順兒子能干的名聲一下子就蕩然無存，趙勝和他媳婦兒幫忙伺候老爺子。趙蘭看不上自己的爹更不可能留在這兒伺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當然她同樣厭惡說出那樣話的爺爺，所以轉身就走了。她還得回家去照顧自己那傷心透頂的娘。此時她更覺得柳燕說得對了。這事兒就得拖著，往后自己還不過來了呢！

    趙啟江很想把溫蕓送走?？梢豢吹綔厥|挺著的肚子，和對方淚汪汪的眼神，他的心就軟得跟水似的了。老爹還昏迷著不能挪地方，他只好把溫蕓安排到了下屋。

    趙勝的媳婦兒可不是受氣的，等到下午到了要預備晚飯的時候，她就直接說：“大勝，我回去了啊。孩子們還等我做飯呢。再晚車就沒了。你跟不跟我回去？”

    趙勝有點兒為難。他當然不想在這兒看著那個女人和爹膩乎鬧心?？蔂敔敾杳灾亲吡艘膊幌裨?。正在趙勝思索的時候，趙啟江從下屋出來，進來就說：“大勝媳婦兒，這都幾點了還不做飯？趕緊的，抓只雞燉了，小蕓現在得補身子?！?/br>
    原本趙勝還猶豫的心現在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他也不用媳婦兒開口，直接站直了腰板看著他爸：“誰要吃誰自己做去。不過那雞是我媽養的，少一只將來就算錢?！闭f著進屋把椅子上的媳婦兒的包拿了起來，然后拽著老婆就離開了。

    趙啟江有點兒懵。以前兒子女兒都很挺自己的話。他也跟他爹一樣命令人命令慣了。沒想到這一次回來，一向不聲不響的媳婦兒先是吵翻了離開家，還說要跟自己分財產離婚。而向來孝順的兒女連兒媳婦兒都給自己臉色看了。這家是要翻天??！這些人果然是不如小蕓溫柔體貼。哼，走了更好！我又不是沒兒子！大夫都說了，小蕓肚子里的是兒子！

    半夜子時。村子里突然響起了一聲凄慘的喊叫。這聲音穿透力特別強，加上大夏天的家家都開窗戶睡覺，這下子把好多人都警醒了。

    張志凡打了個哆嗦，拉過毛巾被坐起來。見炕上的四個人也都醒了，他這才長處一口氣?！斑@……這是咋了？”

    金昌看了一下趙啟江家的方向，沒感覺到陰氣和鬼煞?！皼]死人。不過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要去看看？”

    大花不等白傲回答，直接就變身了?！拔胰?！”然后直接從紗窗躥了出去?？吹脧堉痉仓卑l懵。紗窗再薄再有窟窿也是成片的好嘛！要穿過去提前說一聲好嚇人知道嘛??！

    大花離開之后，三個人盤腿坐到炕上沉默了一會兒。聽著外面的就腳步聲和不太清楚的說話聲，就知道村兒里有不少人都聽出聲音的所在去看情況了。

    “這個村子的人還真愛多事?！卑装林匦绿上?，打算繼續睡覺。

    張志凡也躺了下來，不過很自覺地把枕頭往白傲那邊拉了一點兒?！斑@村子本來也沒多少人家，難得有這么大熱鬧唄?！?/br>
    金昌還是坐著沒動，看著看著窗外的院兒門?！斑@熱鬧估計今晚就升級成恐怖事件了。聽聲音應該是那集尸魔的。說實話，我也挺好奇?！辈贿^以自己的身份，跑去看熱鬧有點兒說不過去。

    “大花回來就什么都知道了。對了，明天你給我爺爺打個電話，讓他派個人把魏千耘送過來，然后跟你去鎮上簽個合同，先把那三個山頭和山坳拿下免得夜長夢多?！北绕鹋匀说拈e事，白傲還是更關心這個。那會兒晚飯的時候聽白傲說山地的事很順利，價格也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說是便宜，再加上張志凡那閃閃發亮的眼睛，他就決定要趕緊把合同簽下來了。

    “這個沒問題。這么長時間你們帶回來的人也都學得很像樣子了，那明天你們倆跟我去不？”

    張志凡趕緊搶著回答：“不不不。我還要看全本的熱鬧呢。再說。我們在趙大媽也能有借口。你還是帶著村長吧?！?/br>
    很快大花就回來了。變成人形之后他滿臉的感慨?！拔医裉焖闶且娮R到不要臉的了。那個趙三爺，都那么大歲數了，還深更半夜跑到一個年輕女人的房間企圖不軌。嘖嘖嘖，真是老當益壯??！”

    張志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安皇前?？這么黃爆？那集尸魔肚子里好歹有他孫子呢??！”

    白傲顯然也沒料到事情會有這個發展，所以精神頭也足了，重新坐了起來?！澳菓撌撬麅鹤?，而不是孫子。集尸魔只有皮囊，還是死的，怎么可能會以尸懷孕。只可能是她死的時候就懷了孕，所以才會這樣。不然就是她肚子里什么沒有，只是個假象?！?/br>
    金昌好奇了：“如果說他肚子里真有個死嬰，那應該有兩道怨氣才對吧？”

    白傲搖頭：“你別忘記她是集尸魔。在修煉的最初是沒有思維的，她會吞噬掉周圍的一切陰氣和陰物?！?/br>
    張志凡又把毛巾被拉得跟高了一些?！澳莻€……深更半夜，咱們是不是聊一點兒陽光明媚的事情？比如明天早上吃什么？”

    金昌笑了?！懊魈煸缟峡隙ㄊ谴竺字嘤衩罪炁湎滩税?。你晚飯的時候自己挑的，這么快就忘記了？”

    “呃……你不吐槽不會死的?！?/br>
    “噗！”大花沒忍住笑出來了?！澳銈冞€要不要聽我說完??？”

    “??？還有后續？難道是得逞了？”張志凡不淡定了。

    大花更不淡定：“你在想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不學好！我剛才說的是那些村民腦補的，特別給力才講給你們聽。事情是這樣的。那個趙三爺的確是去找集尸魔，可是他似乎是想下毒手。集尸魔怎么可能沒發現啊，于是就大吼了一聲。趙啟江就在他身邊睡，一下子就醒了，看到自己老爹正按著心上人的肩膀，又聽到集尸魔大喊‘不要’，哪里還能淡定。情急之下給了他爹一腳，然后那老糟頭子又暈倒啦！艾瑪你們沒看到啊，看熱鬧去的村民在院兒外都叨咕著呢。嘖，真是精彩！人類的世界果然復雜得多??！”

    這下張志凡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拔也吝@是神展開??！我要想去看看現場！”

    白傲摸了一下他的耳垂兒：“凡凡，現在也是半夜子時，現場還有一個正在報仇的厲鬼哦~！”

    張志凡憤怒地伸出腳踹了白傲的大腿一下：“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我們是在講劇情好嗎！”

    白傲笑了：“劇情就是這下子趙家父子丟人丟大發了。那集尸魔智商還真不低，看來女人的怨恨的確惹不起。不直接動刀子這招更狠?！?/br>
    金昌感嘆：“你們說這要是趙啟江這一腳把他爹給踹死了……”

    白傲搖頭：“那也是罪有應得。不過我想集尸魔既然能到這里來報仇，就應該不會讓趙三爺死得這么簡單?！闭f著，他看像大花?！澳忝魈旄鸩傺b回城，到鎮上公交站跟他們分開。然后回來一直跟著趙三爺。一定要監視集尸魔不能在這里見血?！?/br>
    大花一聽不用再裝人了，立刻心花怒放?！昂玫?！主人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76

    76：前塵錯（七）

    沒等天亮,趙三爺就被送進了醫院。趙啟江那一腳其實并不太重,可趙三爺本身就被嚇暈了,加上做了噩夢，整個人都是一種崩潰的狀態，再被踹這么一腳,七十多歲的人了，當然沒有年輕人那么抗造。人雖然沒死,可也沒好到哪里去。腦袋磕到了門框上，腰還被地上的板凳咯了一下?？傊畯睦锏酵舛疾缓昧司蛯α?。

    這件事可大可小,趙國慶身為村長又是個晚輩,再不露面就得被村兒里人講究了。于是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金昌開車送趙國慶跟著一起去了鎮醫院,大花自然也用回城的借口跟了一趟車。

    人一走,柳燕本來擔心兩個孩子會被鬧騰的沒睡好覺。結果過來的時候一看兩個娃正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放心之余又有些想笑。果然還是小孩子，昨天幫忙把草肯定是累了?；氐皆簝豪锟吹綇堉痉沧蛱煜挛鐡癯鰜淼那{菜嫩葉，趕著回到廚房就把rou拿出來剁餡兒包餃子。所以張志凡和白傲睡醒之后起來就有莧菜餡兒的餃子吃了。

    香噴噴的餃子搭配大米粥，再來兩口小咸菜這就甭提多愜意了。張志凡吃得小肚兒溜鼓，看的柳燕直笑：“凡凡，有這么好吃嗎？”

    張志凡點頭：“特別好吃。我就愛吃這個味兒。我家附近有林子。我姥姥和媽閑著的時候也會去林子里摘莧菜，可那哪有大地里的肥啊。而且呀，大媽你家的豬rou比我家買的豬rou香多了。以后我也要養豬。要是我家的副食店能有這么好的豬rou，肯定能更賺錢！”

    說到這個，柳燕靈機一動：“凡凡，那大媽給你家副食店養豬咋樣？”

    張志凡立刻坐直：“真的？那簡直是太好了！可是我家店不是那么大誒，一頭豬不知道要賣多久。但是如果rou不新鮮了又不能賣了?！?/br>
    白傲一看就知道張志凡又開始算賬了，無奈地把話接了過去：“我聽表叔說他們把地承包下來之后除了種中藥的確還要開養殖場的。他們老板有自己的大飯館兒和市場什么的。趙大媽，你要是覺得挺好就跟趙大叔承包下來唄。只要堅持用糧食喂養，肯定賺錢?！?/br>
    柳燕當然不會跟孩子們當真，可有了這個話茬子，將來要真有這事兒她還真動心了。除了幫忙種地給的工錢，要是承包養殖場，自己又不用找買家只負責養的話，那肯定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

    因為趙三爺被送去了醫院，自然沒有人來煩柳燕。也就是說這一天他們三個人過得還是挺無聊的。張志凡終于想起去大隊部給家里打了個電話。結果劉素就在電話里批評了自家大外甥。

    “你這孩子，都幾天了才打電話！”

    張志凡滿臉賠笑，雖然隔著電話誰也看不到?！按遄永锖妹Φ?。大姨我跟你說哦，有好多事情的。我還有幫忙拔草，不過那草有很多都是莧菜特別好吃。趙大媽今天早上還給我們包了莧菜餃子呢，特別好吃。我們還釣了魚，舅舅還拉著我們去山上打獵，非常非常有趣兒！”

    劉素一聽就知道外甥這是逃避話題。不過想到金昌也在她其實也不擔心?！澳阊?。整天沒個老實氣兒，對了，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回來？你姥姥都想你們了?！?/br>
    張志凡盤算了一下：“估計得晚幾天了。村子里出了點兒事兒。我只能回去跟你們說了。不過跟我們沒關系。舅舅還有跟村長大爺有生意談。不過我和白傲把作業拿來了，放心我們不會偷懶的?！?/br>
    對于學習，劉素是相信外甥的?！澳呛冒?。你等下，你姥姥要跟你說話?！?/br>
    接下來王清云開始對外孫好一頓的詢問和關心，還有各種叮囑，最后還跟柳燕說了幾句，感謝人家幫忙照顧孩子。這才算是結束這通電話。估計聊了能有二十分鐘，電話費也是挺可觀的。

    從大隊部回來，柳燕心情挺好。只是剛出院兒門就看到了趙蘭，她立刻眉頭就皺上了?！按筇m子，你咋沒去醫院？”

    趙蘭看了一眼兩個孩子，也沒當回事兒。知道這是村兒里財神爺的親戚，她又不能讓兩個孩子回避，反正家里的糟心事兒已經人盡皆知了，臉面什么的要不要意義真不大了?！吧┳?，我爺可能快不行了。大夫看到我爺身上的傷，問了情況，也不知道是誰，也沒跟我們打招呼就報警了。我爸現在警察給抓了。這事兒……”

    柳燕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她本來也以為都是自家人的事，他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沒想到趙三爺還要不行了。那趙啟江不就是一腳踹死了他爹？這可是天打五雷轟的大罪??！“這是怎么話說的！你國慶哥一早上就跟去醫院了，這會兒也沒給村兒里回個電話，這，這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趙蘭眼圈都紅了：“嫂子，你能幫忙跟那位金老板說說，讓他幫忙介紹一個厲害的律師給我爸嗎？”

    柳燕這下可真皺眉了?！按筇m子，你不恨你爸了？你問過你媽沒有？”

    趙蘭嘆了口氣：“我媽讓我來的。她知道信兒后當時就哭了。你還不知道她嘛，心軟又一向被我爸呵斥慣了。之前下那么大決定已經不容易，如今看著我爸快成了殺人犯，她哪能不擔心呢。您就幫幫忙吧?！?/br>
    柳燕沒有其他辦法，這種情況她也有些沒主心骨了，只能點頭?！靶?，等金老板回來我跟他說說吧。但到底人家愿不愿意幫忙可不好說。你也知道人家來咱們村兒是為了跟咱們村兒一起發家致富?？赡銧敔敶蛞婚_始就橫攔豎擋的，人家要是不樂意也在情理之中?！?/br>
    趙蘭早就知道這件事，一直覺得爺爺這決定不能理解。她丈夫的村子地早就賣給一個大老板準備蓋工廠了，她現在是工廠的正式職工，還分了鎮里的房子，手里還有一大批搬遷補償賣地款，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好來?？稍谮w家，她一個外嫁的女兒是做不了主的?！斑@事兒是我爺固執。我會跟我幾個大爺和姑姑說的?！?/br>
    趙三爺名叫趙三春，十五六歲的時候還是民國年間，戰爭還沒有正式開始。那時候他跟著馬幫走南闖北，十七歲才娶了媳婦兒。媳婦兒是娘家的獨女，岳家是十里八村最有錢的財主，還沾點官親，跟大帥府的誰誰誰認識。所以當時這門婚事多少人都很羨慕趙三春。他岳家很看重這個能干的姑爺，也可以說后來他單獨跑商時的錢有多一半多是岳家給拿的。也是那時候起，趙家開始買房置地，儼然就成了附近最有錢的人家。

    就像他說的。男人常年在外面，哪有守得住的。本來一開始只是跟一起跑商的人去妓院瀉火?？珊髞碓谕饷婵炊嗔斯饬锼瑴厝崴扑呐?，回到家看到自己那不懂風情的媳婦兒就淡了不少。后來他認識了一個叫溫蕓的姑娘，那姑娘是個苦命的人，父母早亡跟著叔叔嬸嬸生活。每天早起晚睡地擺攤買碗糕，賺得錢還不夠叔叔嬸嬸去賭的。一開始溫蕓小，又能賺幾個錢，這叔叔嬸子還沒什么，后來兩口子居然又迷上了抽大煙，于是就起了要把溫蕓賣人的念頭。

    趙三春就是那時候碰巧“救”下了溫蕓。對溫蕓來說，趙三春的出現簡直可以說是生命中的希望，是太陽之光。雖然他知道自己被這個粗獷的北方漢子買了下來，可她不怨，至少這個漢子對自己很好很好。不會打自己也不會把自己賣進妓院。還給自己漂亮的衣服穿，暖和的房子住，好吃的東西吃。這是他十五年來從沒享受過的美好。何況當時的趙三春也才過二十，正式身體好模樣俊的時候。要迷住一個無依無靠的大姑娘，實在是太簡單。

    溫蕓知道趙三春有正室?？稍谀莻€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在她心里趙三春就是她的天，她別說做小，就是做個伺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飯的丫頭都是樂意的。

    買了溫蕓之后，趙三春等于在南邊按了一個小家。溫蕓很會持家過日子，趙三春給她的錢她都有精打細算，她知道趙三春賺錢不容易。家里的妻子也不好說話。生怕趙三春將來需要錢的時候沒地方弄。日子過得很快，倆人在一起半年之后，溫蕓第一次懷孕了。那一次溫蕓非常開心。等到趙三春來的時候，開心的告訴他就快要當爹了?？僧敃r的趙三春正沉浸在媳婦兒又給自己生了大胖小子的歡愉里。在她心里，溫蕓是很好，滿足了自己身為男人的所有幻想?？赏饷娴呐嗽趺纯赡鼙认眿D兒給自己生的孩子。何況家里老婆已經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了。所以他只是敷衍著，畢竟哪有男人不希望自己子孫昌茂呢?？删驮趲滋熘?，因為趙三春談生意喝醉了酒，回來之后的失手一推，溫蕓的孩子沒了。

    溫蕓覺得自己當時的天都要塌下來了。她知道自己不能擁有這個男人的全部，可她卻想要一個可以跟自己相依為命的孩子。但她習慣了忍耐，所以她只是哭了兩天就止住了悲聲，因為趙三春告訴她，她們還年輕，以后會有孩子的。

    而兩年后當溫蕓再一次懷孕的時候。戰爭爆發了。她們所在的城市成為了交戰的戰場。當時趙三春也在，她本來以為趙三春會保護著自己回北方。無論如何那是趙家的根?？蓻]想行到，在一隊馬匪將他們的商隊劫住的時候。趙三春竟然把她扔給了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并跟她說：“我養活你這么多年給你吃給你穿，也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br>
    溫蕓已經不記得自己死的時候有多凄慘了。但她永遠不會忘記孩子從自己肚子里流掉的時候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這是第二次，也是她這輩子的最后一次。被蹂躪致死的溫蕓被馬匪扔到了亂葬崗，甚至連一卷蘆席都沒有。而在他尸身左右的，也全都是一些無名無姓的可憐亡人。那亂葬崗的陰氣怨氣似乎可以沖天。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明明死了卻沒有徹底消失。她只是想著，為什么不要我和孩子呢？明明可以帶我走的。為什么寧愿選一匹馬也不選擇我呢？難道我的孩子就不是趙家的骨rou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