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姥姥的聲音，張志凡這才從專心致志削土豆中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姥姥，他呲牙笑著：“姥姥，我會的。你看，三個了！”然后又把刀放下，舉起自己的兩只小手前后翻過來掉過去的比劃?！皼]拉口子！”

    王清云嘆了口氣。本來想說教一番，但看外孫這個認真勁兒，又是想幫自己，而且還真沒傷到，她想了想就只剩下夸獎了?！拔覀兗曳卜舱婺芨?。這么小就能幫姥姥削土豆了?！敝徊贿^弄了這么一身的泥，也是夠說的。瞧瞧那兩個削好的土豆，上面都黑了。還在腿上的那個半成品也沒好到哪里去。這一身是得洗了。

    張志凡順著姥姥惋惜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削出來的土豆，頓時臉比土豆更黑。我了個大擦??！速度居然慢成這樣！可惜自己夠不到水龍頭，不然應該接一盆水把土豆放進去防止氧化??！好在洗一洗吃還沒問題。眼淚。

    三個土豆被姥姥做成了一大盤炒土豆絲，一小鍋土豆燉豆腐。rou就是在燉的土豆豆腐里放了幾片肥rou耗油，就這油渣還都送到了張志凡的碗里。

    今天大姨沒回來，所以晚飯的時候只有娘兒仨。姥姥把張志凡今天幫自己又搬蘿卜土豆，又很厲害的削了土豆的事說了一遍又夸了一番。劉英也覺得最近兒子越來越懂事，不但自己穿衣服刷牙，還能自己疊被子了?，F在還幫家里干活，自己這兒子真是貼心?！皨?，聽我們車間吳姐說我們廠要開一個學前幼兒園。就招四歲到六歲的學齡前兒童。我琢磨著等開春兒學前班開了，把凡凡送過去，也能多學點兒什么?！?/br>
    聽到這個，張志凡滿心的不愿意?！皨?，我不想去?！彼浆F在還記得，那個幼兒園的食物有多難吃。當然這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他現在以智商三十歲高齡的情況每天跟一群五六歲的小孩子在一起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覺得那是心靈和rou體上的雙重摧殘。上輩子那是沒辦法，現在自己是真不想去??！

    姥姥當然也舍不得?！胺卜膊幌肴ゾ退懔?，我帶著不一樣。而且學前班能學什么。還不就是幾個字，個位數的加減乘除。我在家教也一樣?！?/br>
    張志凡用力點頭：“嗯嗯！姥姥很厲害的！我跟姥姥學！”

    劉英可不這么認為?！皨?，咱家附近這幾個孩子也都是要去。而且這陣子凡凡也不跟人家一起玩。要是老這么不跟同齡人交流，我聽說有個什么毛病叫自閉癥什么的，萬一得病了咋整？”

    張志凡嘴角抽搐。媽誒！您咋能這么說你天資聰穎活潑可愛的兒子呢！何況自閉癥真不是不跟別的孩子玩這么定義的??！我跟他們玩什么??！撒尿和泥放屁崩坑么！雖然都是發小，自己也愿意親近，可總得給我一個緩沖期啊。

    可是因為劉英的這句話，王清云也覺得外孫還是多跟一樣大的孩子玩比較好。于是張志凡的命運這輩子也沒能改變去幼兒園這一步驟。以至于嘴里的油渣都不香了。

    ☆、5

    5：大姨的戰斗力

    今天下了張志凡重生之后的第一場雪。雪花不大，但下了整整一天。

    今天劉家來了一個客人，是張志凡的大爺。這應該是張家對張志凡最好的人了。

    坐在大爺懷里，張志凡雖然別扭，但更多的是心酸。曾幾何時自己也想過。為什么自己明明是張家的孫子，爺爺奶奶就連過年也不叫自己回去。只有每年新年之前大爺會來看自己，給自己買些玩具給自己一些壓歲錢。他到死也不能弄明白，爺爺奶奶到底不滿意媽和自己哪里，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還沒出生爸就過世了？可如果真的那么心疼二兒子，又為什么明知道媽還懷著自己，還偏要把房子要回去給小叔結婚用？

    張志凡的大爺張井路和他的爸爸張井元很像。兩兄弟差了六歲，所以張井路現在也才三十多。但那個年代的三十多歲看起來已經有變老的趨勢了。哪像張志凡他們這一代，三十歲了還是在長輩面前的孩子。大概是相貌的關系，張志凡覺得大爺特別親。哪怕后來大媽跟大姨吵了一架，不讓他過年再去看大爺之后，他也覺得大爺親?！按鬆?，大哥怎么沒來？”

    張井路摟著侄子，心里不好受。他聽說了弟妹的jiejie正在鬧離婚的事，本來這一家就只有女人和孩子，那唯一能幫襯人的鄭慶國還整幺蛾子，他真是又氣又不能幫上什么。老婆脾氣大又小心眼兒，爸媽又偏心老四。他夾在中間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幫襯著寡婦弟妹讓人說閑話，無能為力也就只能看著。趁著過年的時候給留下十塊錢。就這還是他攢了挺久的私房錢?！澳愦蟾邕€沒放假啊。等他放假了，大爺帶你們倆去公園玩?！?/br>
    別看張志凡對大爺親，但是對那個大堂哥張勤是非常不待見的。好吧，他不止不待見那么簡單。那家伙跟他媽一樣學了一身的小肚雞腸，見錢眼開還是其次，最關鍵的是上學的時候，還是他到處跟人講自己是沒爹的怎么樣怎么樣，還揍過自己管自己要錢。小時候他只是覺得來氣，但現在他只有鄙視和膈應。真不知道大爺這么好的人怎么會有那樣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兒子?！皨屨f我明年也要上學了?！?/br>
    其實張志凡的奶奶家跟他們現在住的姥姥家都是在一個區。這個區的工廠就兩家，加上都是坐地戶，彼此之間都熟。張井路也聽說弟妹在的紡織廠要開學前幼兒園。對這件事他也是很支持的?！澳窃蹅兎卜簿褪菍W生了。來，大爺給你十塊錢當學費。記得到時候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個土黃色的手絹包，把它塞到了張志凡的衣服口袋里。

    劉英沒在家，王清云雖然也知道張井路不容易，但她心里對張家也有怨。于是并沒有故作推辭。不過話她還是得說：“井路啊，你和你媳婦兒帶著孩子也不容易。別老是給凡凡錢了。他這么大的孩子哪會花錢。之前他爹那事兒賠的那筆錢你弟妹一分都沒動，都留著個他上學用呢。你就別老惦記著了?！?/br>
    張井路嘆了口氣：“您老這說的太見外了。凡凡是我親侄子，我當大爺的給他花錢還不是應該的，我養活他都是應當應分的?？晌腋C囊，沒能耐。拗不過爹媽也惹不起媳婦兒。一年也就能給凡凡這么點兒，您和劉英可千萬別推辭。我要是連這么點兒心意都表達不了，可就更沒臉見人了。唉，我二弟沒福氣呀?！?/br>
    張井路走了之后，張志凡心里難受了老半天。想到大爺日后被大媽和大哥那么擠兌，他心里就火大。不過自己現在就是個豆丁，說其他的也沒用。還不如好好的享受一下童年時光的。關鍵是他最近得想辦法讓姥姥和媽知道大姨已經懷孕了，可別等大姨自己就給做主意打掉了將來后悔。

    劉素離婚的速度進行得挺快，張志凡這邊還沒想好怎么以自己不足五歲的“智商”來讓大家注意到大姨懷孕的事，這邊大姨就已經把離婚介紹信都開完了。

    這是張志凡相隔十幾年之后再一次看到鄭慶國。這個時候的鄭慶國還是挺有人模樣的，大概是有錢的關系，四十的人可看著比自家三十多歲的大爺還年輕。最近雖然被妻子非要離婚、情人又哭天抹淚弄得心力交瘁，但仍舊能看得出“一表人才”。沒錯，在張志凡看來，對這個男人的任何贊美都必須打上引號才行。

    此刻的鄭慶國正在跟王清云“哭訴”，那意思無非就是自己知道錯了，可自己也是“沒辦法”，自己心里還是只有劉素的巴拉巴拉。弄得躲在門口偷聽的張志凡牙根子直癢癢。無恥啊無恥！同樣身為男人，他完全不能接受這些說辭??！人家勾引你就要上??？上一次勉強說是意外，相處了半年還有了孩子你還說心里只有老婆，這簡直就是比大姨形容的鞋掉糞坑還要臭好嘛！真是白瞎了大姨那么好的女人，想到識海淺處自己看到大姨老來跟那個富商成婚之后的情形，他就恨不得抽里面的鄭慶國一頓。不過誰讓他現在人微言輕呢。他是真擔心姥姥萬一心一軟再答應他幫忙勸勸大姨。

    不過王清云雖然也不愿意讓女兒離婚，但鄭慶國的認錯態度更讓她難以接受。錯了就說錯了，還要找出各種理由，這是她所無法原諒的。而且自從丈夫和大兒子去世之后，一向有主見的大女兒就是她的主心骨。既然大女兒已經決定了，她就算心里有再多想法，也不會看著女兒憋屈得過日子。于是鄭慶國的計劃失敗了。

    王清云是這么說的：“慶國，從你們兩個談戀愛到現在，媽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好孩子。雖然我們劉家窮，沒有錢?？梢矝]有要過你們鄭家東西，你說對嗎？”

    鄭慶國臊紅著臉點頭：“媽。您對我好我知道。我也知道我之前太混蛋，可……”

    王清云擺手：“不要可。你聽媽說完。我女兒什么樣我清楚，想必你也明白。按照老理兒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是你們老鄭家的人。你是她丈夫你都改變不了她的主意，我一個老太太能說得動她？退一步說，我是她媽，哪個當媽的會讓女兒過這么委屈的日子？是，你說你不要那女人只要那孩子，可你有為劉素考慮過嗎？她是不能生？以后帶著另一個女人跟丈夫生的孩子過日子，自己卻得去絕育，你有為她想過嗎？就算你認可罰款，她以后也會有自己的孩子?？赡阍O身處地的為她想過沒有？每天看著你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你還期望她跟你好好過日子？你呢？你現在保證得再好有什么用？以后怎么樣你已經沒辦法讓人相信了。當初你跟我閨女結婚的時候不也同樣保證過你只有她一個？慶國，人犯下的錯誤不能用一句對不起就解決了。我閨女這是為你的錯承擔了后果。你不能得寸進尺太過分。何況你的理由在我這里說都是沒用的，只要我女兒不原諒你，你覺得我要以什么身份來替你說話？”

    張志凡在外面就差搖旗吶喊了。不愧是自家姥姥，說話真是到位極了?？脆崙c國這下還說什么！

    果然鄭慶國被王清云說得啞口無言。他還想為自己辯解，但他已經找不到詞兒了。他本來是想解釋，他可以接受罰款讓劉素生自己的孩子?？伤硖?，自然詞窮，除非他想胡攪蠻纏跟岳母打架，否則他能選擇的除了下跪磕頭懇求，就只能離開。張志凡雖然很想看鄭慶國跪下，不過他知道從這貨說話的口氣中就能聽得出他不覺得自己的罪很大。

    鄭慶國現在真是舍不得那個孩子，而且那個女人雖然自己不喜歡，卻是把自己當天一樣的依賴著。所以下跪這種事他肯定干不出來。所以他最后還是灰頭土臉的離開了。張志凡在他臨離開院門的時候，非常幼稚的地上的積雪團了個團朝他扔了過去，末了在鄭慶國看他的時候，他還叉腰仰頭，一副“有本事跟小爺打一架”的態度。當然了，鄭慶國怎么會跟一個不滿五歲的小孩子計較，而且他還是挺喜歡張志凡的。只是看到小孩子都這個態度，他就更不用想從劉英那邊想辦法了?？墒撬娌幌腚x婚。

    離婚這件事是不已鄭慶國的意志為轉移的。劉素以淚洗面，讓他以孩子為重，給孩子母親一個名分的態度讓他又懊悔又心疼。但真正讓他猶豫要不要離婚的，是那個女人拿孩子的命來要挾他。

    而劉素知道這件事后，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約了那個女人見面，并找了一人陌生人，以那個女人肚子疼要小產為由把鄭慶國叫到了他給那個女人租的房子。

    鄭慶國看到的畫面就是自己的情人把滿臉是淚的妻子推倒在地上的樣子。而且他還聽到那個女人吼的一嗓子。

    什么叫“鄭慶國的錢就是我兒子的錢，用得找你這個女人來管？！”？這句話讓鄭慶國火大了。自己的錢是怎么賺的他自己一清二楚，如果沒有妻子，他別說不能順利的停薪留職，也沒有可能還跟廠里買下這么多出廠價的貨源。鄭慶國不傻，他可能被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哄著相信了她愛上了自己，也體會著女人那副依賴和以自己為天的態度。但他私下里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女人是因為自己有錢才巴上了自己?？伤辉敢饽敲聪?，然而眼前的情形卻讓他不得不看清事實。

    看著鄭慶國扇了那個女人一巴掌，劉素心里這個美啊。只不過她卻是上前拉住了鄭慶國。并“責怪”他怎么能打孕婦，簡直是太過分了！然后就沖出了這個三兒的出租房。

    之后的事張志凡就不清楚了。因為劉素只跟他媽嘮到這個地方。當然了，她都走了，后面的事自然不知道。不過這又讓張志凡把自家大姨崇拜得一溜夠。就差沒三拜九叩了。這過癮的跟電視劇似的！不過以前很么宅斗宮斗的片子用這種橋段都是為了上位，自己大姨更高端，是為了離婚！離婚也不能讓狗男女好過這種情懷神馬的簡直是太值得人民來歌頌了！

    現在張志凡特別想把這件事跟敖峰叨咕叨咕，因為除了敖峰之外，他跟任何人都不能說自己是重生的?？砂椒宓降资裁磿r候才能出現，這特么的還是個未知數?。。?！等等，他投胎的話應該比自己小四歲吧？等他自己能找過來，不是說最少要十七八年？！這坑貨怎么沒把時間說清楚?。?！

    ☆、6

    6：潑婦鬧門

    張志凡崇拜歸崇拜，卻也不是特別能理解大姨為什么要這么做。既然離婚是必須的，那對鄭慶國這種男人，何必還要做出這種姿態。按照這個時代的情況，只要把鄭慶國的事情抖摟出去，即便是離婚也是雙方難看的事。本來女人離婚在這時候就不好看。何必自討委屈。不是有更痛快的方法可以用么？

    張志凡不明白的他娘親大人劉英也不懂。于是這天等她以為把兒子哄睡著了，就把這個疑問跟jiejie提了出來。

    劉素笑了：“傻妹子，姐這哪里是挽回鄭慶國的心。而是我以后再不跟他相見，也要讓他們活在有我對比的陰影之下。那個女人我試了一下就知道是個貪圖享樂看重鄭慶國錢的貨。她能過好日子？也許行，可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兒。那得被生活逼。而且鄭家兩老對我不錯，我也不希望在他們面前失了這么多年來的情分。與其吵鬧，不如讓他們把黑鍋一背到底。以后不管這個女人做得好與不好，在鄭慶國和鄭家二老眼里心里，她都永遠比不上我。這么讓她過一輩子，多解恨?！?/br>
    劉英頓悟。直說大姐真是夠厲害的。不愧聽有人說服裝廠來年要提拔劉素當副廠長。

    張志凡也明白了。如果不是年齡這個硬傷限制，他都想對大姨頂禮膜拜了。這才是真解恨??！要是按照自己想的那樣，打一頓罵一頓頂多是解一時之氣了?？伤浩颇樦筮^后還不真是人家過好日子，自己看著憋氣。大姨有這份兒心思，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不得了??！難不成這年頭也有什么宮斗宅斗的書籍可供參考學習？

    劉素受了委屈的事王清云還是知道了。到底還是年歲大了，一想到女兒被人搶了丈夫還要被羞辱，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沒過兩天，鄭家兩老就來劉家道歉了。不過他們那意思，是哄著劉素千萬別離婚。從他們的本意是真心喜歡劉素這個兒媳婦兒，這年頭可沒有多少人家的兒媳婦兒能做到劉素這么得體到位的。他們倆也真是把劉素當閨女似的喜歡著。尤其是兒子搞的那個，聽說連個小學都沒上完，又是十幾歲就出到外面去做工，之前跟過多少人都不知道了?？隙ㄊ前徒Y著他兒子的錢財了。又聽說那女人把劉素給推倒了，這才心著急，不顧老臉的來求親家了。

    王清云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半大老太太，對兩個親家他其實也沒什么不滿的。但現在她也想明白了女兒的處境。那個女人就算是不跟鄭慶國再扯在一起，孩子已經這么大個月份了，做掉也是造孽，鄭慶國還是要每個月給寄錢。女兒說得對，這不光是錢的問題，將來的問題大了。骨血親情不是說斷就斷的。退一萬步講，不顧那個女人的安全強迫著去把孩子打了。將來鄭家人對女兒心里也是有個疙瘩。與其彼此都不痛快，又何必非要這樣呢。委屈女兒的事她可不想做。

    所以鄭家兩老這一趟注定是白來了。就是王清云說得明白，這事兒女兒自己做主。當初他們是自由戀愛，是自主婚姻，她不管那個。而且如果不是女兒受了大委屈，一個女人怎么會甘愿離婚這么丟人。

    日子過得很快，一轉眼鄭慶國的離婚介紹信也已經辦下來的。剩下的就是去民政局辦個手續，做個財產分割。

    事情跟上輩子有了一些差別。鄭慶國把這么多年的積蓄都給了劉素。本來房子鄭慶國還是要給劉素，劉素也跟上輩子一樣沒要。還有就是生意鄭慶國也要分給劉素一半，其實也沒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他們之前的生意就是倒騰服裝，一沒有自家的倉庫二沒有自己的工廠，全靠著跟紡織廠和服裝廠千絲萬縷的關系直接從廠家進貨。劉素如果得到的一半生意，其實就是兩百包成衣。

    這也不是劉素要的，鄭慶國自知對不起妻子，又聽那個女人把自己的錢放在了明面上說，心里膈應也是一時惱火，才做出把東西都要給前妻的決定。不能不說這也是劉素的想法之一。她可不想自己辛苦跟鄭慶國賺下的家產便宜了那個娘們兒。于是她心安理得的受了。不過她也不是個把事情做絕的人。對鄭慶國，她還是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當然這是在兩個人從民政局離婚生效之后了。

    鄭慶國萬分不舍得，把劉素請到了一個本地最有名的飯館的包間。要了幾個簡單的小菜，他蔫頭耷腦的，眼圈還直發紅。弄得劉素也眼睛發酸。多少年的感情，哪是能說沒就沒的。恨不假，氣也是真的，但等到現在倆人真的沒關系了，心也是疼的。

    劉素親自給鄭慶國倒了杯酒，然后給自己了倒了半杯?！霸蹅z現在就算是朋友了。有些話我只有這時候才好跟你說。不過聽不聽得進去全在你?！?/br>
    鄭慶國看著劉素，心里那個難受啊。他其實早在劉素被那個女人推倒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后悔了。一個幫著自己賺家業的女人和一個惦記花自己錢財的女人，傻子也知道哪個好了。何況他本來就沒想過要離婚。只是當時腦袋不知道是怎么著了魔，“你說。我都聽?！?/br>
    劉素嘆了口氣：“我是恨你背叛我?？蛇@么多年夫妻感情，我也不希望你過得這么難。你給我的那些錢我會留出一部分給爸媽。之所以不給你是我不相信你找的那個女人會持家過日子。那錢你也別想動，等生意出了問題實在沒轍了你再去問爸媽要。他們生養你不容易，雖然爸這么多年總是教訓你，那也是因為心里惦念著你呢。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個會過日子的，能不能孝順兩老我是不知道。兩老沒幾年也要退休了，你就多回去陪陪他們。別一出去做生意一月倆月的連個電話都沒有。家里你不是早就給扯了電話了。還有那兩百包衣服，你分給我干嘛呢？我又不能去賣。就還給你吧。給我留二十包就當是個意思了。不過你也別讓別人知道，最好把買賣分兩撥做。錢自己把著，該花的花，不該花的別花。還有，孩子委屈不得，你現在就得給預備了。我搬之前已經把小屋收拾出來了。你再去買個嬰兒床什么的就行了?！?/br>
    鄭慶國聽著，一口把這杯酒喝了下去，眼淚嘩嘩的就掉下來了?！八匕?，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咋就那么鬼迷心竅了呢！我不想離婚??！”

    劉素也哭了?！澳愦笪疫@么多，當初我媽是不同意我嫁給你的?？晌铱瓷夏懔?。沒想到就看走了眼。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錢，是有一個心里只有她的丈夫。你做不到，我就不能跟你受一輩子的氣。況且孩子無辜，我也不能讓你打了他那么沒人性。但我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啊。你怎么能這么混蛋呢?！?/br>
    劉素回到劉家之后，大病了一場。癥狀雖是感冒，可每當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都會偷偷的哭一會兒。對著母親meimei和外甥，她臉上總是露著笑?？杉依锶嗽趺茨懿恢浪睦镫y過，不過是不想說出來讓她難堪罷了。

    張志凡心疼大姨，仗著自己現在就是個豆丁，整日里撒嬌賣萌，一開始演得他自己都一身雞皮疙瘩大，可久了就運用自如了，倒真融入到小孩子的角色之中了。

    劉素離婚消息并沒有刻意隱瞞，所以慢慢的就被人們知道了。廠里的人，絕大多數都為劉素抱不平?？蓜⑺厥莻€中層干部，平日里不說賞罰分明，但有幾個實在是看不過去的油子也被她收拾過，自然就有幾個看她離婚背后說閑話的。再堅強的人走到廠子里被人指指點點也會受不了。而且劉素這個提拔副廠長的事似乎也因為這樣就不了了之了。這讓劉家人都很氣憤。也讓劉素的心情更糟糕了一些。

    張志凡氣得只是那些人毫無道理的嚼舌頭根子。再過幾年，這被三的三別人的離婚的包n奶的事就跟吃碗面一樣普通，人們連茶語飯口聊都不再覺得有什么過癮的了，現在卻能有這么大的影響力。至于副廠長什么的就算了。這個服裝廠已經快到盡頭了，用不了四五年就得改制然后下崗的下崗，放假的放假。就連自家娘親大人在的紡織廠一樣。當個破廠長到時候還要被一群人堵著跟要債似的，何苦來哉。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劉素離婚之后的第十九天，那個懷著孩子的女人找上了門。

    當時張志凡正在跟著他姥姥拖煤坯子，這是他們這邊兒的土話。就是把買來的煤面跟黃土混到一起用水和成煤泥，然后弄成餅子。這樣耐燒也好藏。張志凡和不動煤泥，但可以用小鏟子幫忙搗弄煤餅子，祖孫二人也忙活得熱火朝天。

    今天不是周日，但劉素最近正放假。理由是廠里覺得劉素心情不好，特別準的假。雖說是帶薪讓她休息，可怎么聽怎么不好聽。劉英和王清云都對服裝廠領導的做法非常不滿，這又不是他們家劉素的錯，憑什么給放假。不過劉素已經淡定了。而且她也不是糊涂人，從鄭慶國這幾年下海之后的情況來看，再琢磨琢磨上面的政策越來越寬，加上廠子的效益也開始大幅度下滑，留在廠子的意義也不大。她正想著換個環境自己也闖一闖呢。

    那個女人在鄭慶國面前是小鳥依人的模樣，可對其他人卻跟潑婦無異。說她有腦子吧，也不至于抓不住鄭慶國的錢，說她沒腦子，這孩子也不是想懷就懷上的。這年頭萬元戶難找，也難傍。反正今天她來劉家鬧這件事，已經是想好了要把她之前在鄭慶國哪里演的溫柔嫻淑給扔了。再說了，之前被劉素算計那一次，她的形象也早就沒了。

    劉素不想打孕婦，但是這個女人嘰嘰喳喳的在門口嚷嚷實在是丟人頭頂。王清云是老輩兒人，在這件事上做過頭一點兒也能說得過去。于是她抬手就給了這個女人一巴掌?！澳銘{什么來我們劉家鬧？鄭家不樂意娶你這種貨你找我們劉家干什么？還想我女兒給你求去？你不要臉，你就不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臉了？”

    張志凡這時候舉著黑乎乎的小鏟子站在姥姥面前：“mama丟人，孩子也好不了！匣子（收音機）里都這么說?！逼鋵嵥胝f的是不能指望腦殘能干出什么正常事情來。這種二b就只能等著被虐。

    這時候早就圍了一群街坊了。這些人都是老鄰老居，劉家老少都是親和的主兒，這幾十年的交情說起來有不少都比親戚近了。有幾個老太太和嬸子大娘的都站出來連罵帶卷。

    那女人一看這么多人幫腔，她就開始撒開潑了，仗著自己挺著個大肚子沒有人敢用力打她，坐在地上就開始嚎。什么劉家人缺德啦，打孕婦要害她一尸兩命之類的。

    劉素一直皺著眉，看著這個女人，最后她冷笑道：“我這還是頭一遭聽說。一個搶了人家丈夫害人家離婚的破鞋還有上前妻家里鬧的。我拿了你一分錢嗎？是你欠了我不知道多少錢吧？當初我跟鄭慶國沒離婚之前，你撈的可都是我們夫妻共同財產。我念你懷了孩子，想給自己積德不讓你去墮胎，所以把鄭慶國讓給你了。你還來找我鬧？你也別罵罵咧咧，你就說句人能聽得懂的理，你要說得有理，我就去跟鄭家二老給你說情讓你進門?？扇绻憬裉煺f不出理來?！闭f著劉素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鄰居?！袄疃?，麻煩你去一趟派出所，就說我家來了有一個發瘋的孕婦要在大門口開膛破肚了?！?/br>
    ☆、7

    7：命里無時莫強求

    這女人能說出什么理來？按照張志凡的想法，她能說的都是屁?？蛇@個女人她不甘心。她本以為終于讓鄭慶國離婚了，自己不但可以跟孩子有個名正言順的名分，還能管著鄭家的錢?？烧l想到，鄭慶國跟劉素離婚之后就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孩子還讓自己生，可閉口不提結婚的事。就說他爸媽正在氣頭上，過后再說。頭兩天她逼急了，鄭慶國臭罵了她一頓不說，還坦言告訴她。結婚沒門！將來給孩子上戶口他寧可花錢走關系，就是不會給她任何名分。要是能忍就打伙這么過著，不樂意就滾蛋！要是現在帶著孩子滾也行，以后可別再來說這是他鄭慶國的種。

    其實這也倒罷了。她想著，反正在她們家鄉那邊兒，沒結婚證一起過日子的有得是，只要有孩子，將來還不是兩口子?？僧斔致犩崙c國說，他把家產除了房子之外都給了劉素，連貨都給了劉素一半時，當時就崩了。這劉素是要她們娘兒倆的命??！那是幾萬塊??！沒了這幾萬塊的鄭慶國還是個屁的萬元戶！讓自己跟著她再練攤兒賣衣服不成？

    于是她越想越覺得這是劉素的陰謀詭計，腦袋一熱就過來找茬了。自己的孩子可不能還沒出生老子就一無所有?？蛇@理她怎么說？有還行，關鍵是她沒有??！劉素剛才悶不吭聲，她還能說劉家坑人啊，劉家老太太打人了之類的。等劉素這話一開口，她先來了個啞口無言。后來索性也豁出去了，沖上去就想跟劉素撕吧。她想著，只要劉素反抗給自己一下子，自己就假裝摔倒，然后讓她賠錢。

    可劉素前面還有不少人呢，哪兒能那么容易讓她得手。劉素是沒碰到她，可她用腳踢到了劉素。劉素當時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沒站位，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緊跟著就是肚子一陣鉆心的疼，王清云緊張姑娘趕緊過去扶，這一扶就看到劉素下身流血了。這可把她嚇得夠嗆。

    這么混亂的場面把張志凡給弄蒙了。他可不記得上輩子有過這件事。事情來得突然他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情形，等看到大姨的情況，他立刻就知道壞了，這孩子怕還是保不住了。

    果然，等劉素被大家七手八腳的送到醫院之后，經過檢查，醫生說這孩子保不住了，三個多月了，挺可惜。還數落了王清云一頓，說是哪有這么不在意兒媳婦兒的婆婆。后來被李嫂子等人一解釋，那醫生還很不好意思的道了歉。

    那些插曲現在對劉素來說已經算不了什么了。她醒過來之后知道自己肚子里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頓時整個人都懵了。

    她已經二十七了，雖說妹子沒響應國家號召早婚早育了吧，可畢竟外甥已經快五歲了。她心里哪有不想要孩子的道理。以前她是真心喜歡鄭慶國的，也是想要為他開枝散葉?？涩F在知道有過這么一個孩子，竟然是在兩個人因為這種丑事而離婚之后，況且孩子已經沒了。這連番的打擊把她之前建筑的堅強徹底瓦解了。

    看著大閨女雙眼無神的樣子，王清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劉英這時候把住院的手續什么的都辦好了。趕過來看著病床上的大姐，又心疼又恨得慌。正好這時候鄭慶國聽到消息趕過來，劉英是這輩子沒說過幾句重話的人，現在伸手反正給了鄭慶國四個巴掌。

    鄭慶國就這么挺著，眼睛沒離開過劉素的臉?？粗约盒睦锏钠拮映闪诉@樣，又聽到自己剛失去了一個骨rou，他恨得像要去殺了那個女人?！澳愦虻脤?。我不是人。我該死?！?/br>
    王清云也失了常態，連打帶撕的把鄭慶國揍出了病房。護士看著太亂了想要訓斥他們消停點兒，可見王清云和劉英已經急紅了眼睛，又有幾個嬸子大娘拉著她們不讓管。就愣是沒人上前攔著。

    好在這個月婦產科里的人不多，還沒有在過道里搭床的。不然這臉就丟跟大了，反正就這也夠一說了。沒多一會兒，整個住院部的人差不多都在嚼吧這件事兒了。

    最后還是劉素讓一直守著她的張志凡跟娘說讓鄭慶國進去單獨說幾句話。鄭慶國這才算是頂著豬頭似的臉再一次進了病房。

    張志凡想偷聽，但一把被他媽給拽到了一邊兒?？吹嚼牙颜媸菤獾脺喩碇倍哙?。他趕緊上前又是親又是摟的，總算是把王清云給哄得平靜了下來。其實他心里也不好受。本來還想著怎么讓姥姥和媽知道大姨懷孕的事。結果沒想到這輩子會出這樣的事。難道真的是那句“命里無時莫強求”嗎？

    做晚飯的時間快到了，幾位鄰居結伴回去了。李家二嫂知道劉家這情形也是沒人做飯了，就跟劉英說過會兒她做好了給送過來。劉英謝過之后給李家二嫂拿了兩塊錢，讓她幫忙買只雞給大姐燉了好好補補。這小產就跟生了孩子一樣，大傷元氣，何況還有這么大的一場氣呢。

    鄭慶國走之前跪在王清云面前磕了個頭。王清云眼皮都沒撩他一下?？傻揉崙c國走得都沒影兒了，她這才又哭了起來。這個男人在他心里該千刀萬剮，可自己的女兒無辜??！還有那尚未成型的孩子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