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簡云容這時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怯怯低下頭,自己先坐了過去。 蔣牧塵搖頭,隨手將茶杯放到一旁,優雅站起身。 路過簡云裳身邊時,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飛快說了一句:“要怪就怪我,跟云容沒關系?!?/br> 這話怎么聽怎么不舒服,搞得好像簡云容是他蔣牧塵的弟弟一樣。 男人的氣息逐漸從鼻端消散,簡云裳收斂心神,見弟弟一副做了錯事的模樣,頓時心軟。 用餐的氣氛還算融洽,因為不想弟弟難過,簡云裳就算心中不快,也沒過多表現出來。 酒足飯飽,簡云容借口去洗手間,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簡云容一走,帶著歷史余韻的上等紫檀木餐桌,光潔潤澤的桌面,隱約倒映出一對璧人,美得不可方物的模糊輪廓。 氣氛微妙。 簡云裳黛眉微蹙,一雙顧盼生姿的美目,平靜聚焦在手邊的骨瓷餐具上,紅唇緊抿。 少頃,她收了視線,抬眼看向身旁,眉眼俊朗、坐姿挺拔的男人,不悅撫額。冰冷的嗓音,亦仿佛來自千年冰封的雪山之巔:“這樣的事我不希望有下次?!?/br> 蔣牧塵徐徐傾過身子,劍眉舒展,好看的星眸閃著意味不明的光,直直望進她的眼底。 片刻之后,他恣意笑開,絲毫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里:“不止會有下次,還會有下下次?!?/br> 簡云裳也不生氣,淡定自得的與他對視著,目光洞若觀火:“外面的女人千千萬,蔣少何苦?!?/br> 蔣牧塵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并未否認,目光篤定又自信:“不苦,千千萬的女人又如何,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簡云裳?!?/br> 簡云裳嗤笑,心頭卻仿佛有一種guntang的情緒,被他云淡風輕的話語點燃了。 蔣牧塵目光如炬的觀察著她的反應,眼底的笑意漸深:“無話可說了?” 簡云裳臉頰微微發燙,莫名生出自己在對牛彈琴的挫敗感:“我言盡于此,蔣少自便?!?/br>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還有許多事要做,沒功夫留在這陪他閑扯淡。 蔣牧塵也不攔她,星眸閃耀著令人無法看透的璀璨光華。三年前,也是在這個雅間,她輕飄飄的進來,輕飄飄的離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一千多個日夜的找尋,他都已經走了過來,不在乎在花上同樣的時間徐徐圖之。 何況,她現在是他的妻,根本無路可逃! 簡云裳離開雅間之后,在院中的茶肆,找到獨自發呆的簡云容,借口都懶得找,直接說不喜歡跟蔣牧塵相處,便拉著他去了停車場。 回到車上,程亮不用吩咐,當即發動引擎倒車駛出正門。 簡云裳疲憊坐在后座,雙眼無意識的望著窗外。 恍惚中,看見三年前的自己,跟著墨珍從這朱紅的大門開車出去,跟著耳邊只聽見一聲巨響,黑暗瞬間將她淹沒,所有的知覺這剩下痛。 噬心蝕骨的痛。 都說時間是治愈傷痛的良藥。事實上,即便到了今天,她依然無法忘記頻臨死亡的那一刻,那種瞬間被絕望吞噬的無助感。 彼時,她強烈渴望有所依靠,而薛立珩的出現,可謂天時地利人和。 女人在一段感情中,心中只要出現猜忌的征兆,這種瘋狂的念頭,便會像野草一般瘋狂蔓延。 簡云裳自然無法免俗,自從發現薛立珩,疑似因為自己‘受傷’,而跟人動手的舉動。她漸漸意識到,即使三年過去,她依然看不清他。 看不清那溫潤如玉的表象之下,到底藏著怎樣的一具靈魂。 “亮哥,一會先送我去涮味齋,然后送云容回家?!焙喸粕褤]開煩悶的思緒,拿起手機給墨珍打過去:“墨墨,出來陪我坐一會?!?/br> 程亮點頭,耳朵不受控制的聽著她和墨珍的對話,心臟的位置頃刻變得抽痛。 “姐,我也要去?!焙喸迫莸人龗炝司€,小聲央求:“家里好悶,我不想回去?!?/br> “聽話,我和你墨墨姐有重要的事要談?!焙喸粕颜f這話時,有意無意的看著程亮的反應。 程亮目光專注,挺直寬闊的后背,至始至終保持著一成不變的姿勢。 “好吧,你早點回來?!焙喸迫轃o聊的玩著自己的手機,不經意間翻開通訊錄。 簡云裳偏過頭,眼尖的看到蔣牧霜的名字,雙唇動了動什么都沒說。 蔣牧塵獨自在雅間坐了一會,手機的屏幕閃起亮光,他勾起唇角看了看,出門叫了卓輝埋單離開。 夜色正濃,黑色的勞斯萊斯平穩穿行于車流當中。卓輝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開口:“老大,回西山還是別院?” 蔣牧塵瞇眼,愜意的靠到椅背上:“去顧家別院?!?/br> “哦……”卓輝拖著長長的尾音,沉默一陣又說:“夫人問你何時帶少夫人回大宅敬茶?!?/br> 蔣牧塵輕笑:“不急……” 卓輝如釋重負的吁出口氣,專注開車。 蔣牧塵竟然搬入顧家別院和她們姐弟同??!簡云裳冷靜聽著程亮說完,直接命令他將車開去簡氏總部。 她惹不起,躲得起! 幾天后,住院期間堆積下來的工作,基本處理完畢。 蔣牧塵似乎也沒有因為自己避而不見,而死纏爛打,這讓她驚訝之余,心情逐漸放輕松。 進到四月下旬,京都的天氣晴朗又舒爽,簡云裳空下來,利用周末的時間,帶著簡云容去了東郊的高爾夫球場。 到的時候不過早上9點,來之前預約的教練還沒上班。簡云裳自己水平一般,不敢貿然相授,索性讓他先去練習區玩。 開春的高爾夫球場,綠茵連綿,空氣里滿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氣息。 簡云裳神情愜意的舒展著身體,徑自坐進半陽光房的休息區,隨手拿了本雜志翻開。 不過才翻了一兩頁,對面的空位上忽然坐進一個男人,一個比女人還要好看的男人。 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蓄著一頭寸許長的短發。v領設計的白色貼身t恤衫,短袖下,是健康的小麥色的皮膚,高挺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而時尚的太陽鏡,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倒是唇邊噙著的那一抹輕佻笑意,令人倍覺不舒服。 簡云裳抬了抬眼皮,電光火石間看了個大概,便直接無視對方的存在,繼續翻閱手中的財富時代雜志。 這本兼容財經消息,以及豪門八卦的月刊雜志,內容泛泛。許多標題,驚悚又夸張,充滿了奪人眼球的氣息。不過用來打發時間,倒還不錯。 翻到財經人物板塊,不想竟看到蔣牧塵。 照片上的他,視線落在遠處不知名的植物上,目光里透著幾分心疼幾分凝重。黑色的手工西服,包裹著他比例完美的健壯身軀,鎏金的袖扣在陰沉沉的環境里,不改炫目本質。 他靜靜站在那里,左手閑適而優雅的抄進褲兜,似在等待又似沉思。 線條分明,五官深邃有型的側臉,美得如同能工巧匠手底的希臘神像,散發著令人移開不開眼的致命吸引力。 然而簡云裳的注意力,卻停留在照片的拍攝角度上。 他的站姿隨意而挺拔,雙肩自然放松,應該是拉近鏡頭的遠距離偷拍。視線移向他身上的裝束,猛然想起,偷拍的時間,應該是在何家大娘下葬當天。 簡云裳心中一動,腦海里不經意的涌起他脫下外套,硬披到自己身上的畫面,頓時失神。 對面的趙子敬保持著隨意而慵懶的坐姿,掩在鏡片后方的眸子,細細端詳著眼前的簡云裳,含笑開口:“小姐一個人?” 比起上次見面,今天的她身上意外多了一份,屬于年輕女孩的青春氣息。 白色的短袖運動上衣,細致包裹著身上玲瓏的曲線。臉頰光潔細膩的白皙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隱約透出誘人的淺粉,不施粉黛的紅唇,嬌艷、潤澤,讓人忍不住想品嘗那甜美的味道。 沉默,空氣里流動著兩人呼吸的氣味。 簡云裳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纖細干凈的手指捏著雜志的內頁,輕翻。 趙子敬不意外自己會碰釘子,意外的是,簡云裳的清冷比外界傳言更甚。自己坐下至少超過了5分鐘,她愣是都沒正經看一眼。 哪怕一眼他都覺得滿足了。 不甘心的凝視著眼前的絕色佳人,趙子敬再次堆起顛倒眾生的笑:“看起來簡總裁的興致不錯?!?/br> 聞言,簡云裳放下雜志,照舊沒什么情緒的打量他。 她的目光銳利又淡漠,帶著喜怒難辨的審視意味,就那么直勾勾的望著自己。 趙子敬無端端感到心虛,瞬間沒了以往談笑風生的風流勁,唇邊的笑意微僵:“久聞大名,不想唐突了佳人,還望簡總裁海涵?!?/br> 簡云裳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拿起雜志繼續翻看。 夠驕傲,夠冷艷!他欲征服的,就是這股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狂傲之氣。 再度被徹底無視,趙子敬轉而斂去玩世不恭的神色,摘了太陽鏡自信昂揚的繼續套近乎:“不知簡總裁球技如何,可否賞光打上幾桿?!?/br> “她沒空!”隱含怒氣的男性嗓音從天而降,跟著蔣牧塵那雙筆直的長腿,出現在簡云裳身后:“聽說趙家最近麻煩事挺多,想不到三少還有興致來打球?!?/br> 趙子敬掃一眼蔣牧塵陰沉的面容,倨傲抬起下巴,薄唇痞氣的勾起嘲弄的弧度:“牧天事也挺多,蔣少怎么有興致來?莫非,是為了陪你的新婚妻子?!?/br> 蔣牧塵居高臨下,深邃幽靜的墨色眸子移向簡云裳頭頂,半真半假的溫柔笑開:“你覺得呢?!?/br> 趙子敬坐著,蔣牧塵長身玉立的往哪一站,氣勢上就壓了他一頭。 兩人男人無聲對峙,空氣里到處都是火藥味。 簡云裳雖置身事外,耳朵卻輕易的捕捉到了話中的敏感詞——趙家。 蔣牧塵稱其三少,難道對面長相妖孽的男人,就是那個賊名遠播的趙子敬! 自然而然的抬起頭,她再一次平靜的將視線移到男人身上。 這一次,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多了絲絲探究的意味。 沒了太陽鏡的掩飾,那雙桃花眼里的邪氣,一覽無余。 似曾相識的感覺,倏然滑過腦海。簡云裳微怔,瞬間憶起那位華裔心理醫生mr陳,移開目光望向趙子敬的手。 mr陳的手干凈白皙,無名指上套著一枚樣式簡單的婚戒,指甲修葺齊整。 而趙子敬的手不同,麥色的皮膚使得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看起來力量十足。雙手的無名指上并無飾物,也未發現帶過飾物而留下的印記。 光是這些,遠不能打消心底的疑慮。 幾天前,弟弟曾說mr陳竟然出現在簡氏的員工食堂,而蔣牧塵也有提醒自己,此人身份詭異。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趙子敬的皮膚、嗓音、乃至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會偽裝,但是那雙眼里顯露出來的邪氣,卻非一朝一夕便可掩飾干凈。 當初mr陳第一次去別院給弟弟做心里疏導,她清楚記得他的眼神,和眼前這位如出一轍。 趙子敬……趙家二姨娘的次子,曾盜竊被京都警方立案調查過,行事乖戾目中無人。一個不折不扣的紈绔三代,怎會跟薛立珩扯上關系! 男人之間的友誼,向來建立得比較迅速,不深究的話,勉強可以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 但不惜偽裝成國際知名的心理醫生,試圖接近自己,這個絕對不是臨時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