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簡云裳懶理他的冷嘲熱諷,端了碗優雅開餐。 蔣牧塵耍了通嘴皮子,心里的氣消了大半,拿了筷子跟著安靜享用午飯。 兩人的吃相都極其優雅,病房里靜悄悄的,偶爾響起幾道細微的咀嚼聲。 寂靜中,門外傳來女人帶著哭腔的哀求:“求求你們讓我進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見簡總裁?!?/br> 保鏢冰冷無情的喝叱聲中,蔣牧塵狐疑停下動作,抬眸望她。 簡云裳聳肩,搖頭表示不認識。 安靜幾秒,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兩位大哥行行好,簡總裁她認識我的,麻煩你們幫忙通報一聲?!?/br> 蔣牧塵此時已經吃得差不多,放了筷子,優雅抽了張紙巾拭嘴。 簡云裳沒事人一樣,小口小口的把湯喝了,又吃了幾口雞蛋羹,這才沒什么情緒的開口:“讓她進來?!?/br> 門外的保鏢得令,叩了三次門后,恭敬打開一條縫。 披頭散發的女人,沒頭沒腦地沖到病床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嗓音嘶啞的哭訴:“云裳,林航他有眼無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我們的女兒剛剛滿月份上,饒他一次好不好?” 來人居然是林航的妻子?簡云裳美眸微瞇,細細打量她的模樣。 興許是剛生產完的緣故,身上的衣服顯得有些邋遢,長發也好像許久沒洗過,一綹一綹的黏在一起。由于她一直低著頭嗚咽,看不清面容。 簡云裳淡漠的看了片刻,腦中竟無丁點印象,遂冷冷開口:“你是誰?” 李清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神情怯懦:“云裳,對不起,對不起!求你放過林航……” “原來是李助……”簡云裳略帶嘲弄的笑了笑:“三年不見,原來你和林工已經喜結連理,恭喜了?!?/br> 蔣牧塵眼神玩味,挺直寬闊的背慵懶靠向沙發,薄唇彎著幾不可見的愉悅弧度。 這對夫妻還真是天造地設,當年簡云裳在精益吃的那次虧,他還有幸打了次醬油。 憑空冒出來的醬油二字,令他不由自主的蹙起眉,眸光微變的瞟了眼對面的小女人。 此時李清又哭起來,抽抽噎噎的,磕頭如搗蒜:“云裳,林航他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罪不至死。求你看在我們女兒還小的份上,放過他一次?!?/br> 簡云裳不耐煩的清了清嗓子,臉上并無憐憫之意:“李助你先起來,林工的事,你該去求那些被他打傷的傷者家屬,求我做什么?!?/br> “云裳,我若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敢輕易上門求你?!崩钋鍥]動,繼續凄凄慘慘的嗚咽著,邊哭邊磕頭。 鮑銘禾去而復返,手里端著一盤子上湯芽菜,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杵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精益研發部總經理一事,他略有耳聞。只是怎么也沒想到,看似文文靜靜的簡云裳,對付人的手段會如此果決殘忍。 鮑銘禾脊背發涼,雙腿瞬間不受控制的抖個不停。 低頭看一眼時間,他禁不住又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浪費一分一秒。 “鮑經理,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吃飽了,麻煩你收下桌子?!焙喸粕唁J利的目光掃過去,徐徐落回李清身上:“李助,話我已經說清楚,你若是再糾纏,別怪我不念往日同事一場的情面?!?/br> 李清婚后即做了全職主婦,由于林航出事,她才重新了解外面的世界。 怔忪抬頭,眼前的簡云裳,渾身都散發著高不可攀的凜人氣勢。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個隨便任人拿捏的單純小姑娘。 頹然爬起,她絕望的笑了笑,腳步虛浮的往外走去。 鮑銘禾用余光瞟了眼李清的背影,暗自腦補一番過程,心驚膽戰的把餐桌收了,抹著冷汗匆忙離開。 小野貓到底還是仁慈了……蔣牧塵打著哈欠坐直起來。 簡云裳覺察到他的目光,平靜避開。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這段時間,睜眼閉眼,第一個和最后一個見到的人,都是蔣牧塵。她從開始的抗拒,到現在的適應,不敢想,長此以往會是什么樣子。 蔣牧塵對她的小動作沒有絲毫在意,抬手看了看腕表,起身舒展四肢:“晚上我可能沒時間過來陪你吃飯。對了,牧天跟泰美已經達成協議,這次珠寶展牧天是出資方,展會的場地,也由牧天提供?!?/br> “你什么意思?”簡云裳揣著明白裝糊涂:“蔣少厚臉皮慣了,自然不怕外人的閑言碎語。但是抱歉,我從未想過要通過依靠男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br> “臉皮厚這種事,你多跟我學幾次就習慣了?!笔Y牧塵當她是在夸自己,洋洋自得地邁步往外走:“我就把項目給自己的老婆,怎么地!誰愛說誰說去!” 簡云裳氣結,好一陣才回過神。她至始至終都沒答應要做他的未婚妻,這男人的臉皮還真是厚出了新境界。 傍晚的時候,新的競標標書準備得差不多,簡云裳關了電腦稍作休息。 瞇眼躺了不到兩分鐘,簡云容打來電話詢問,晚上想到外面去吃飯。 簡云裳看了看時間,本不放心他獨自外出,考慮他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好,索性讓他跟著保鏢,到了地方后再和自己報備。 這頭簡云容支支吾吾一陣,含糊表示自己約了人,不想帶保鏢。 “約了誰?”簡云裳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云容,不是姐不相信你,只是外面還不夠安定,我不放心?!?/br> 簡云容沉默幾秒,忽然開心的笑了起來:“姐,你放心吧,姐夫剛到這。而且他還答應陪我去?!?/br> 姐夫?!簡云裳楞了下,那頭已經掛斷。 弟弟什么時候跟蔣牧塵這么熟了!簡云裳礙于無法離開醫院,不能當面去斥責蔣牧塵,只能狠狠磨牙。 次日一早,墨珍天沒亮就來了電話,告知簡薇薇已被移交司法,最遲下月末公開在京都人民法院公開審理。 另外,根據警方的要求,由醫院方面出具的,關于簡云裳傷情的鑒定報告,也已交到檢方手中。如此一來,整件事只等開庭,便可宣告完美落幕。 簡云裳神清氣爽的和她聊了一會,話題轉到薛立珩和宋青山身上,急切問起進展。 結果出乎意料,秦湘雅的人像模擬在很大程度上,還原了她們所設想的場面。但同時,夜色附近的派出所警員證實,二人受傷當晚,夜色門外發生一起斗毆事件。 他們之所以受傷,是因為當時場面太過混亂,屬于無辜躺槍。 簡云裳聽墨珍說完,并未感到輕松,相反心底的疑惑反而變得更加強烈。 夜色是什么樣的地方!那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王家的產業,尋?;熳泳褪悄懽哟筮^天,也不會傻到老虎頭上撲蒼蠅。 再則,宋青山身為國安七局局長,又是京都高院宋院長的長子,于情于理都不像是會去夜色消費、找樂子的紈绔二代。 隔著電話各自把心底疑惑道出,簡云裳當機立斷的決定:“墨墨,傳聞王家的夜色藏污納垢,我想入侵他們的系統,看一下所有的客戶資料?!?/br> “我也正有此意?!蹦浯浇呛Γ骸安贿^動手之前,我們需要做些準備,你等我的消息?!?/br> 簡云裳起身走到窗邊,瞇眼望著遠處冉冉升上地平線的驕陽,脆生應允。 黎明已至,縱有黑暗如白云蒼狗,心中卻再無懼意。 當年母親車禍,王家次子跟余子鶯兩人勾結的舊賬,正好借此機會一并清算。 掛了線,簡單去洗漱一番,簡云裳回到病床上,開啟電腦將標書進行潤色修改。 8點半,裴亞枬和精益那邊的助理湯燕玲一起,準時抵達醫院。 簡氏和精益這幾天照常運轉,并未因為她入院一事,而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倒是說起最近的招聘一事,裴亞枬口中那個新進的員工,引起了簡云裳的關注。 蔣牧霜,同樣的姓氏、同樣的牧字輩。不用猜也能想到,必是蔣牧塵的堂妹無疑。 放著牧天大好的平臺不去,放低姿態到簡氏的研發部打雜,說沒別的目的她還真不信。 暗自分析完畢,簡云裳不動聲色的把工作安排下去,之后順手從床頭柜上拿過兩只檔案袋,鄭重交予裴亞枬和湯燕玲:“這是泰美珠寶展安防項目的競標標書,12點之前,親自送達泰美國際、牧天國際,安防項目聯合招標小組辦公室?!?/br> 裴亞枬伸手接過,表情平靜的問了一嘴:“總裁,這個項目不是已經宣布暫停了嗎?” 一旁的湯燕玲什么都沒說,只是動作謹慎的將檔案袋,仔細夾到自己的資料夾里。 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令簡云裳漂亮的眸底閃過絲絲玩味。她漫不經心的注視她們一秒,語氣不怒而威:“按我說的去做?!?/br> 裴亞枬自覺說錯話,訥訥起身:“總裁您好好休養,我們這就送過去?!?/br> 簡云裳淡漠的點了下頭,擺手示意她們出去。 病房門關上的同時,絕美無暇的傾城面容,旋即換上另外一副狠戾的表情,冷冷吩咐一早就過來等在門外的保鏢領隊程亮:“亮哥,麻煩你跟上去,記清楚她們的一言一行?!?/br> 程亮領命,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裴亞枬和湯燕玲到電梯廳等了一會,電梯一到便相繼走了進去,期間并無交流。 停停歇歇的下到一樓大堂,裴亞枬忽然拉住湯燕玲,急急忙忙的把自己的資料全交給她,跟著扭頭奔向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程亮略有遲疑,徑自坐到大門右側的休息區,盯住神色平靜的湯燕玲。同時不動聲色的啟動,名為甲殼蟲微型跟蹤設備,嗡嗡的飛向洗手間的方向。 “呼……”裴亞枬腳步飛快的跑進女廁,整個人靠到墻上拍拍胸口,順勻呼吸后又悄悄探頭出去,四處張望。 見沒有可疑的人跟過來,她從包里另外拿了臺手機出來,飛快編輯了一條短信:“標書到手,請指示?!?/br> 短暫的等待過后,手機屏幕上閃起亮光。 她低頭仔細看完,如釋重負的將短信統統刪除,關機,爾后若無其事的折回大堂。 程亮見她回來,低頭在平板上調整甲殼蟲的飛行方向,往大堂門前的停車場飛去。 稍后,確認甲殼蟲已經落在車頂吸附穩定,平靜目送她們上車駛離停車場,轉身返回樓上。 “有什么發現?”簡云裳沒開電腦,見程亮進來,仰起頭淡淡的望著他說:“麻煩亮哥幫我個忙?!?/br> “大小姐請說?!背塘翆⑹种械钠桨暹f過去:“畫面還算清晰?!?/br> 國安八局的甲殼蟲……簡云裳斂去驚疑,無視他被火燒傷后,變得丑陋猙獰的面容,平靜看著甲殼蟲拍回的畫面。 稍后,她開了自己的電腦,連接上衛星數據,紅唇微微揚起:“那兩份標書一定無法送達,所以想麻煩亮哥幫忙跑一趟?!?/br> 程亮點頭:“我這就去?!?/br> 簡云裳翻身下床,彎腰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抽出兩份已經密封的檔案袋。 拿到手中掂了掂,她客氣遞過去,沒頭沒腦的說:“墨墨最近可能要去相親,亮哥你真的決定一輩子不見她?” “大小姐,我說過很多次,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背塘脸舐拿嫒萆?,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變動,那雙深邃如千年寒潭的眸子里,亦無一絲波動。 簡云裳不置可否,也沒繼續深究。 這款甲殼蟲影像實時傳輸設備,兩年前由國安八局技術處的負責人,沈亮所研發制成。測試款的螢火蟲機型,如今還存放在自己工作區的抽屜里。 而成品的升級款,只有蒼蠅那么大點,目前國內只有三只。 顧旭之和十八局的局長胡霖各有一只,剩下的一只,一直在沈亮手中。 程亮剛到王府井的宅院那會,她就在懷疑他的真實身份。期間試探過幾次,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否認,且毫無新意。 只是沈亮早在兩年前的任務中,就因公殉職,葬身火海。若程亮不是他,怎會有如此先進的跟蹤設備。簡云裳心思電轉,幽幽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程亮平靜從她手中接過檔案袋,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 “我最近在想,要不要撮合墨墨和顧師兄在一起?!焙喸粕讯⒅谋秤?,假裝隨意的說:“你也知道,他們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又這么熟,湊合一下也還過得下去?!?/br> 程亮的腳步幾不可見的頓了下,沒有遲疑的大步往外走。 難道自己認錯人!簡云裳對著空氣嘟囔一句,回到床上專心欣賞甲殼蟲拍回的畫面。